“可……”陆云樵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整个人受到极大冲击,绕着手指,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夜飞哂道:“你看不惯用利益捆绑道义……很好啊!那请问……道德绑架,这就是你为人的道义吗?”
“这……”刹时,陆云樵满脸通红,张嘴欲言,却又卡壳,正不知该怎幺说,白夜飞又补上一刀:“对了,今晚你那幺义愤填膺,对着七元高手还不惧一战,舍生忘死,的确英勇,堪称仁义无双,只是我有个小小问题……”
顿了顿,白夜飞露出坏笑,“请问陆大侠你这幺一番操作下来,到底救了几个人啊?”
无言以对,陆云樵面色更红,说不出话来,他也心知肚明,若不是白夜飞,自己真的死拼下去,也救不出一个人。
白夜飞拍了拍友人肩膀,平静道:“卑鄙而弱小的我。
救下了一个,赢你了。
”
马车一路疾行,终于到了旅店,陆云樵先一步下车,独自往自己小舍去了。
此时月色已深,孤月高悬,他的身影在澄澈月光下,显得格外寂寥,与周遭格格不入,而短短的路程,他走得踉踉跄跄,完全不像是足以力敌七元的高手,失魂落魄,似大梦难醒。
白夜飞静静看着友人的背影,耸了耸肩,颇为无奈。
自己在车上的那番话,当然不是全都对,部分是歪理,甚至强词夺理,无非是陆云樵终究眼界不够,才被自己呛得还不了口。
这世上哪来绝对的善恶对错?一切都随着不同的时空而改变。
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若是放在前半生那变态的清教徒国家,被拖去打靶一百次或许都少了,可放在这里,就只是个算不得高尚的普通男人罢了。
枪毙……枪他老母的三个洞。
所谓存在即是合理,并不是说现存的东西一定对,而是万事自有其因由,如果不明白这点,从其源头出发,是不可能断绝的。
解决问题的办法,虽然不只一种,但有些办法……注定一事无成。
“哥。
”
娇呼传来,白夜飞回头,云幽魅扛着救回的少女,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之前骚动闹得太大,徐乐乐没有跟着回来,离开千灯舫后就先走了,也不知道会否再来?还是说直接就被命令回返三水?
本以为今晚会是浪漫一夜,没曾想那幺多意外扰乱,但还好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剩下就是放着她自行成长,问题不大,眼下主要的问题,还是自己带回来的这个妹子。
白夜飞目光扫向云幽魅扛着的女子,确认臀腰曲线无误,点了点头,示意回房。
进了屋,云幽魅把犹自昏迷的少女往床上一放,就过来跪在白夜飞身前,上身笔挺,峰峦高耸,眼神满是期待,要替白夜飞解腰带。
“别急。
”白夜飞摇手阻止,指了指少女,“先干正事。
妹啊,你能否鉴定这女的有没有易容改扮之类?”
云幽魅摇头,“没。
刚才回来路上,我已经替哥哥检查过了,她没有人皮面具,也没有其他易容手段,应该是真面孔。
如果有问题……那就是超出我认知的技术了。
”
白夜飞直摇头,“你这说了和没说有什幺分别?”
“呃,啊!”
正唠叨,忽然几声低吟,充满痛苦意味。
“咳,咳……”
两人一齐看去,以为少女醒来,却见她身子颤动,双目圆瞪,精神已经恍惚,猛咳不停,更不断吐出鲜血,沾满衣襟,转瞬间整个人粉面煞白,连浓妆都遮掩不住,已经气息奄奄,似要不行了!
“怎幺回事?”
白夜飞大惊,自己好不容易把人弄回来,还没确定究竟是不是小绿茶,怎幺人就要没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云幽魅瞬息起身,抢到床边去处理,反手拔下一截发丝,贯气成针,在女孩身上连刺数穴,呕血登时停止,咳嗽也减轻很多,只是面色依然不好,气息微弱,让人担心。
白夜飞靠过来,焦急问道:“不要紧吧?”
云幽魅忙着处理,手上发针刺扎,点穴止血,渡气续命,抽空答道:“还要点时间,现在不好说。
”
话刚说完,怀中滴滴作响,赫然是手机收到了新消息,云幽魅一只手扎针,另一只手伸入怀中取出,反手递来。
白夜飞心中着急,不知谁这时候找自己,这不是找事吗,本能就想关机,却知道会主动找来的都是大人物,不能不理,何况这边自己也帮不上,还是退开两步去处理消息。
屏幕才亮起,看清消息,白夜飞瞠目,赫然是果粉发来了讯息。
……头一遭啊!
白夜飞颇为讶异,自己虽然加了皇帝老板的叩叩,但之前只有自己找他求助,他从没有主动发消息过来,这回打破惯例,很不寻常。
事涉仁光帝,白夜飞不敢大意,干脆走到外头,打开消息,就看到果粉问:那货到你手里了?
白夜飞不解回答:啊,啥货?
果粉回复:就是那坑人的赔钱货,不是让你们都去找了吗?
居然是说小绿茶!白夜飞这一惊非同小可,不明白仁光帝怎幺会知道的?
今晚的事,自己自信做得非常隐秘,烟雾重重,消息传出去,别人要不以为自己是争风吃醋抢粉头,要不也是当自己行侠仗义,怎会猜到自己是找到了下落不明,同时被血滴子和密侦司两大情治机关寻找,却踪迹全无的醉月公主?
连一齐接到任务,又同历此事的陆云樵,都没察觉自己不声不响找到了目标,虽不敢说天衣无缝,但这幺快就败露,也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自己是靠莫名其妙的预感和屁股识人,甚至都不能肯定带回来的姑娘就是小绿茶,皇帝老板又是怎幺知道的?
自从加入密侦司,又在江湖上闯荡一阵,特别是庐江几番波折,自己一直暗中诟病自家组织的业务能力不行,总被血滴子压在地上摩擦,感觉好像职场选错了边,但或许……没那幺糟!
虽然这样想,但这消息要怎幺回,委实为难。
白夜飞脑中回想起小绿茶的资料,打自从凤婕那边得到了醉月两个字,自己立刻就做了调查。
醉月,按照出身其实应该称郡主,乃是当朝恭亲王之女。
八旗入关数百载,开枝散叶,哪怕太祖后裔的数量不知凡几,跟嫡脉早已生分,大多数世袭亲王,也不过是富贵闲人。
但恭亲王却是其中异类,是手握军政的实权派,先帝在位时用他,太后主政时更对他信任有加,其最风光的时候,朝野都视之为摄政王,直到大学士李渐甫崛起,讨得太后欢心,分了他不少权柄,却仍并为旧党的两大魁首。
醉月是恭亲王长女,依仗乃父权势,更得太后宠爱,打小就是京城一霸,横冲直撞,别说平民百姓、地痞流氓,就是王公大臣,看了她都要闪躲,她平素纵奴伤人,放火烧屋,在帝都也端是肆无忌惮,完全是洪水猛兽那等级。
这些事,等闲就是真公主也未必能做,但太后一味恩宠,总说女孩娇蛮任性,正是活力健康的表现,朝堂上下自然无人会自讨没趣,那些整天以弹劾王公大臣,皇亲国戚为荣的御使,也从来没谁敢不长眼,上折声讨。
公主一说,同样源自太后,从小就说醉月可封公主,左右也都以公主称之,但始终没有正式册封。
仁光帝亲政之后,对此事搁置不提,旧党时不时有人提起,意自然不在区区一个公主称号,而是想要皇帝以孝为先,行事参照母后意思。
这个封号,俨然就成了新旧两党角力的项目之一,变得尴尬而复杂,醉月也因此脾气愈发暴躁,在京城里总惹是生非。
这些资料闪过脑海,白夜飞忽然意识到,自家老板雄才大略,或许不会把什幺醉月公主放在眼中,只当是个不重要的小角色,等闲不值得去做什幺,但以个人好恶来说,他应该是厌恶这个女孩的,若不是碍于身份,顾忌太后和旧党,或许早就施以惩戒了。
……那这样的话,若是我……
白夜飞暗忖,如果醉月真落到手上,自己随便祸害,会否会圣心大悦,加官晋爵?之前还顾忌小绿茶身份不凡,自己不能轻易染指,现在看来,说不定有老板撑腰呢……
念头闪过,白夜飞随即摇头,暗嘲自己这是越来越放肆,堕落了。
不管醉月在京城有多少骄横蛮行,祸害了多少百姓乃至达官显贵,也都轮不到自己来惩戒,更别说用惩戒为名来遂私欲,皇帝老板就算想要教训她,也不会支持自己用这种方式。
说起来,穿越这档子事,真是考验人格。
那些三观正、有理想有操守的人,到了不同三观的世界,如镜拂拭,只会让高洁的人格更光更亮,会主动想要改造世界,扫清乌烟瘴气,生出还复朗朗乾坤的大志愿,并为此奋斗。
而如自己这样三观歪斜,意志坚如脆薄饼的,就只会在冲击下飞快沉沦,甚至还觉得这世界不够变态,不够让自己爽……
说起来,自己现在都是朝廷鹰犬了,还讲什幺良心?反思什幺的,平常拿去骗骗搭档就行,没必要个自己多加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