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1日
……灵州城城外,大批难民流窜到此,没想到此处竟然设立有数十口大锅,柴火旺盛,锅中米粥沸腾,而周围堆满像小山一样高的粮袋,并且还有众多杂役推着推车不断运来新的米粮。
那些饿了不知道多久的饥民哪里见得这样得场景,根本顾不得许多,乌泱泱的一片全都冲将过来。
「真是的,饿死鬼托生,给我上,维持秩序。」
沈锦莹一皱眉,大喝一声,周围一下涌出几百名训练有素的精壮汉子,个个手持长棍。
那些前排的饥民刚过来,就被一排汉子抽翻,不过这些人留手许多,力道并不大,甚至很轻,对付这些风一吹就会倒的饿殍不要太容易。
「你们听着,朝廷昏庸无能,赈灾粮饷迟迟未到,我沈家虽然富甲一方,但也深知百姓疾苦,所以在此开仓放粮,只要你们排起队伍,人人有份,听见了吗?」
沈锦莹中气十足的大喝出声,音浪中内力激荡,在人耳边犹如惊雷炸响。
前排的饥民听得这番话,又望见面前那几百名手持长棍的莽汉,也算恢复了些许理智,只好按照那些汉子的指引,分列在十几口大锅之前。
估计也是沈家已经多次演练过类似的情况,那些汉子稍稍将尚有余力的灾民排开成队伍,就运上轻功,个个脚底生风,给那些已经快要不行和无力再起排队的人送去一大碗的米粥。
只消一会儿,城门前竟然变得井然有序,尚有余力的灾民们在小一部分汉子的监督下依次排着队伍,每人都能领到一大碗雪白浓稠的米粥,如此灾年,这米粥用量竟然十分实在,大部分都是大米,而那些无力再起的残病老弱都会被那些汉子与人群隔开单独照料。
「这些人太惨了,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一个推着粮车的杂役同另一个推车的伙伴小声说。
另一个人闻言十分诧异,「沈大掌柜没给你家发粮票?」
「怎么可能,当然给了,而且还蛮多的,估计够我一家五口吃到明年了。」
「那不就得了,城里各处粮仓满满当当,光划给咱们城里人周转的就非常多了,还不说其他拿去卖的,像你我这样的苦力杂役能有这样的待遇,你不想着给大掌柜做牛做马,居然还同情这些个皮包骨?」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
那杂役听到同伴的话倒是微微点头,看来也是比较认可,但还是心存些许疑虑。
「只是啥啊,还只是,你难道想做正义的大侠把这些事情抖出来?沈家的势力根本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如今你帮着沈家自然好处多多,可你要和沈家对着干试试?」
「别忘了,咱们只是做苦力的杂役,要不是在灵州城,在沈家手底下,那会有这么好的待遇?我求神佛保佑沈家人还来不及呢,你还想和他们作对?」
另一个推车的苦役倒是心中十分的知晓利害,这两句话下来把同伴说的是哑口无言。
过了半晌,那个发问的杂役才勉强挤出一句话,「你说的也是,咱们自身难保,担心别人没用。」
「兄弟你想清楚就好了嘛,走,今晚哥哥请你上酒楼喝酒,大掌柜前些日子发下了分红。」
「那就多谢大哥了,这大象嘴里漏点渣渣就能够咱们这些小蚂蚁过很久的了。」
两位车夫推着米粮交谈,而城门倒是另一派场景。
「这位大娘,用些粥水吧,这是我沈家特地为伤病老弱熬煮的,里面掺了些补血益气的药材,有助你们恢复身体。」
沈锦泓穿梭在一堆老弱妇孺之中,不断递上他们生存的希望。
「孩子,我给你们沈家跪下了。」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颤颤巍巍的捧起粥碗放到一旁,作势欲跪,却体力不支,险些摔倒在地上,好险被沈锦泓扶住。
沈锦泓华贵的衣物上顿时便沾染了一片漆黑酸臭的污泥,不过他却丝毫没有在意,将险些倒下的老妇扶正坐好后,这才站定抖了抖身上的污物。
老妇人见到沈锦泓因为扶自己被污染的衣物,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抢先开口,「婆婆没事吧,好好休息一阵,勿再用力。」
那老妪闻言万分动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虔诚祈祷神佛,希望他们保佑沈家一门上下大善人平安。
沈锦泓见状,又一眼望出,饿殍遍野,无数受灾受难的百姓汇聚在此,又看见他们因为沈家施舍而无比感动,不断下跪磕头的景象,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点点鲜血渗出。
这些可怜的人们被蒙在鼓里,万万也不会想到这看似大公无私,舍己济世的大善人一家,竟然会是造成自己流离失所,饥疫横行的罪魁祸首。
沈锦泓见到这一幕幕的惨象,在灵州城施粥现场尚且如此,可以想象蝗灾的源头之处发生的可怕场景。
「唉,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沈锦泓虽然嵴背发凉,浑身颤抖,但却也无可奈何,这血脉亲情与人世大义竟然如此冲突,只得加快了脚下与手上的动作,但求无愧于己心。
「母亲的计划真是一绝,孩儿佩服。」
沈锦芸与母亲一同立在城头,望见这一切都忍不住朝沈凝一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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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芸呀,光会赚钱是不够的,还要会花钱才是,此番我沈家炒粮的收入,只需要拿下一小部分用来收买人心就能获得更加长远的利益。」
「你看这些人,他们之中会有不少人记得我沈家的恩情一辈子,到时候在各个方面肯定都会有用得着的地方,锦莹那丫头片子这会肯定在挑选好苗子做死士呢。」
沈凝不屑的眺望着城下的难民潮,兀自抽了一口烟斗。
「可惜锦泓那孩子,此时肯定不太舒服吧。」
沈凝眉头一皱,轻叹一声,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沈锦芸闻言也是一叹,「这也没办法,泓弟的性子太像父亲了,此刻也一定是不好受的,让他在下面照看一下倒也能缓解一些痛苦。」
「罪恶也并非是我沈家独担,这城中的所有人都用着脏钱,这些不干净的事务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参与,不然也不会如此忠于我沈家。他们获得了远超自身应得的收益,自然出手阔绰起来,而银子又在城中各处周转,使得整个城中的产业都繁荣起来。」
「这是众生的恶念,或许整个灵州城没有人是干净的。」
沈凝长叹一声。
沈凝话锋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城中歌舞升平,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岂非我沈家之功?何必只认死理?」
「母亲所言极是。」
沈锦芸倒是也笑笑,竟然品起茗来,也不知是不是在拿这些人的惨状与感恩下茶,总之是觉得今日的茶叶格外香醇。
「感谢沈家救我妻儿,恩情我一生难报。」
一个瘦削的汉子一口就将一大碗米粥喝光,望着老弱堆里满脸幸福朝自己挥手示意的妻儿,一下就跪倒在地,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几碗热粥在此刻当值这个价。
这人虽然面黄肌瘦,一身破烂褴褛,但还是能从一身筋骨中隐隐看出以前硬朗的体魄,其行动举止也能多少窥见其练家子的底蕴,一眼就不同于那些普通的逃难农人。
「这人不错。」
沈锦莹一眼就瞧见那跪下的汉子,朝着身边几个伪装成难民模样的人摆手示意,那几人会意,悄无声息的穿插在人群之中朝那汉子的妻儿靠近。
不过一瞬之间,那些人掏出一把银针,快速的在那汉子的妻儿身上扎了几下,其上闪烁着黑紫色的妖邪光芒,看来涂有奇毒,而中招者只觉得像是被蚊子蛰了,而后便隐没在人群中。
「不!」
那汉子一起身,就发现自己的妻儿竟然躺倒在地上,半碗还没喝掉的热粥撒了一地,脚下箭步飞快,弹射到他们身边。
「大夫呢?这里!」
那汉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呢,早早在不远处窥伺的沈锦莹却大喊起来,内力加持的音浪激荡,令人不能不注视她。
大夫自然也早已配合到位,很快便挤过来,装模做样的在母子二人身边做起来急救,好一会儿之后才满身大汗的摇摇头,露出遗憾的表情。
「连日的奔波与饥饿早已掏空了他们的身体,只凭着本能前进到了此处,这下一泄气,身体便挺不住了,节哀。」
大夫拍拍那汉子的肩膀,做出十分无奈的样子,顺带摆出一脸沉痛的表情,令人不得不信。
「为什么,为什么!」
那汉子如同野兽一般嘶吼起来,而后又软倒在妻儿身上,止不住的放声哭泣。
「妈的,铁骨铮铮的汉子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沈锦莹靠近过来,怒骂一声,一脚将那汉子踢翻过去,又抛洒出几锭银子,再次喝道:「拿这银子好生安葬你妻儿,莫忘了你妻儿是被腐朽衰败的朝廷官员和囤货吸血的无良商人害死的。」
「你有本事就找他们去报仇,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哭,我沈家济世救民,不是为了你这种废物。」
沈锦莹连珠炮似的言语直戳那汉子的心窝。
「某所幸之前学过几年武功,今后愿意做牛做马,报效沈家恩情!」
那汉子将银子抓在手里,血红的眼眶还残留着泪痕,语气甚是铿锵,跪倒在地,重重一拜,重新振作起来。
「很好,这才是有血性的好男儿,以后跟着我沈家,定不会亏待于你。」
沈锦莹满意的点点头。
「莹儿看来也不只是会好勇斗狠,这演技倒是也还不错。」
沈凝也品了一口茶,一笑而过,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妹妹和那些个男人打生打死,倒是愈发早熟了,人嘛,总要有一个生存下去的意义,之前是安顿妻儿,如今妻儿已逝,由我沈家赋予他新的生存意义,今后为我沈家是刀山也上得,火海也下得,不是一般的好用。」
沈锦芸也与沈凝相视而笑。
「那是自然,我沈家的米粮也不是白给他们吃的,晚上的安排做好了么?」
沈凝再次抽了一口烟斗,俯视着城下众生。
沈锦莹回复着,望着城下灾民,双眼放光,「回母亲,早就安排好了,锦莹吵着让我给他留些人试招呢,老弱病残还不要,非得要那些精壮的汉子,那不是平白损了多少能做苦役的
银子?」
「你这小财迷,估计这些人在你眼里就是闪闪发光的银子了,锦莹那丫头,清理些只能白吃饭的家伙还不够,非得喊着拿些壮劳力试招方知威力,她任性了些,你这做姐姐的也不能一味惯着她,有时还是得管管。」
「母亲所言甚是,这些上好的劳力不知能创造多少价值,给锦莹浪费了确实不应该。」
两人谈起城下的孤苦百姓,就如同看蝼蚁一般,完全没有想着他们的性命和情感,只看能创造多少价值。
「你父亲过世之时,锦莹尚在我腹中,当时我拉扯着你和锦泓,还怀着孕,是多么的悲凉,不用些狠毒手段,那是万万没有我沈家的今日,而现今沈家根深蒂固,掌控灵州,真是往事如烟,过得真快。」
沈凝感慨着,继续望着城下发生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