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

    斩风第一次知道黄土魄，也是这么一个冬天。

    太久远，他平常很少会想起来那些曾陪伴过他一段路程的人。山神的岁月是望不到尽头的，其他人敬重他也好，畏惧他也罢，却很少会有人想靠近他。

    那是一棵极老的椿树，没有妖知道他多大年纪，好似他们有了记忆之前，它就在那里了。

    他太老了，只有在暮春时节，他才愿意化为人形。拄着拐杖，找斩风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老叟当年伏羲氏垂青记不清了

    树下有宝贝呢挪不得

    还要守着不能走

    老椿树垂垂老矣，絮絮叨叨又不厌其烦地交代泛灵的秘密。

    女娲式抟黄土造人，黄土受其神力形成黄土魄，散落在八荒。

    黄土魄保一方灵气，使生灵安居乐业，但也遭到了一些妖怪们投机取巧的觊觎。

    神灵们以木为契，种下克制作用的神木，束缚住黄土魄。

    同时黄土魄拥有足够强大的生命力，可以催生神木化形。

    椿叟在一个日暮，闭上眼睛后化为点点荧光，漫散在中灵山里。树身仍屹立着，春日出芽夏日浓荫，就像它往常那样。

    椿叟在斩风时间里，不过是昙花一现。山神继续过着无波无澜的日子，只是在暮春时，偶尔会去看看，那棵依旧挺拔的老树。

    其实山神还是有几位朋友的，比如说隔壁筑诸山的山神，和他的两个徒弟。他们似乎和自己不同，会住在离精怪很近的地方，会和妖生活在一起，会说话，会打闹。

    筑诸山的前山神也是棵蒙木树，树化的山神，仅仅他一位。可惜早已神陨，连树身也尽毁。

    斩风是在后来发现黄土魄之上，又长成了一棵小树苗。

    小树苗没有灵智，只是一棵普通的未开智的蒙木树。就像所有树一样，沐浴阳光和雨水，一天天长高、变得茂盛。

    可能是因为黄土魄的缘故，斩风觉得，这课小树苗很特别。秧色的叶子泛着萤光，细长的枝干错落有致，很安静。

    斩风时常坐在树下一呆就是好久，看它长叶子、变颜色、掉叶子、长高、长叶子、变颜色

    时长来的不止有他，还有筑诸山新任山神相晏。至于那位恣意率性的师弟，从未遇见过。

    相晏虽不解中灵山的山神为何要来看一棵树，但他从不是多嘴的人，只是偶尔会带一壶茶、一壶酒。

    山神多寂寥，劝作忙碌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树下多了一个秧色裙子的小姑娘。

    灵力充裕，大概就是这几天罢。

    相晏一愣，这是面前这位中灵山山神第一次开口关于神木的事。

    我会将它带到南山府邸。

    黑衣山神转头再看了一眼树，转身离开。

    相晏看着他消失在视野里，衣袖被轻轻扯动。

    你是在等我吗？

    乖徒，回家吧。

    又是一个热闹的西山集市上，斩风再一次出现在筑诸山上，看到了他的小姑娘。

    第一次见面，这个就做见面礼吧。

    身形颀长的黑衣山神伸手，掌心里是那颗流光溢彩的凝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