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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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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排帮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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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绛仙知道要糟榚了!自己身上穿的衣裳,是从那老沙的包袱里翻出,表面上看来虽没什么异状,在那老沙的熟识人眼中,却颇有可能出问题;加上这两个老者表面上不露锋芒,但其举手投足在绛仙眼中,却看得出来,两人武功都颇为不弱,那账房先生般的老者,武功还更好一点。只是若从仪表和谈吐看来,两人应该不是邪派人物,莫非…莫非是老沙的部属、排帮中人?

    绛仙才正想着,那两人已走了过来,坐到了绛仙两侧,夹着再不让她有逃脱之机。

    “这位姑娘请了,”那账房先生吹了吹胡子,微微一笑,“在下草名管桓,这位是我老友范达理,我两人都是排帮门下,忝居长老之职。见姑娘身穿服色,系本帮帮主的惯用服装,故此冒昧请教,不知姑娘与本帮帮主有何关系?若是方便,还请姑娘赐教,管桓感激不尽。”

    “这…”虽知该来的总要来,但一时间绛仙却被管桓这样开门见山的问法弄了个倒噎。一来前面几日的经过,实在羞的令人难以启口;二来老沙已经身亡,虽说他和罗维等人一丘之貉,就弄死了也不亏,但绛仙可没那么笨,若她直接告诉老沙的部属,老沙是在纵淫之后脱阳而亡,一来这话大削排帮面子,二来没个旁证,天晓得两人会不会干脆杀人灭口,以维排帮名誉呢?但要临时编个唬得过去的理由,可也并不容易,这两人身为排帮长老,怕也没有那么容易骗过。

    正当绛仙沉吟的当儿,那貌相粗豪的范达理可忍不住了,虽说帮主沙图向来就有个每年失踪十来天的习惯,无论他们怎么急也找不到人,总要等他自己出现,才能处置帮务,可现在偏偏就在他不在的时候,那天门的白宁枫又过来找麻烦,更是一幅明知沙图不在的样儿,竟是指名找他,完全不屑旁人,弄得排帮的四大长老又气又怒,又知天门绝惹不得,范达理乃四大长老中最是粗率直爽的人物,憋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发现有关帮主的线索,却又吞吞吐吐,那受得了?

    “有线索就说,别这么吞吞吐吐的!”一拍桌子,杯盘似都被弹了起来,不住叮叮作响,却比不上范达理的声音那般大,震的客栈里头一时再没人敢出声,只吓得掌柜和小二一阵哆嗦,暗地里互相推来推去,想过来劝阻却又不敢,“有什么该说的就快点说,老范这儿听着哪!”

    心中正想着该怎么搪塞,冷不防被范达理这么大声一吼,一惊之下的绛仙当场就吓得哭了出来,她在山上相处的师伯和师父都是文雅人物,就算生气也不会大声,绛仙以往可从没被这样当面吼叫过,又兼心中有事,一吓之下她的泪水再也忍受不住,差点整个人都要怕的缩了起来。

    “哎,别哭别哭,他不是故意的,姑娘千万别怕,别怕啊!”原本看绛仙身带长剑,见她举止也知是武林中人,管桓可没想到这小姑娘胆子这么小,给范达理大声一吓,当场就哭了出来,登时闹了个手足无措,想拍拍她的背加以安抚,又怕受人误解,只能在桌底小踢了范达理几脚,“是他不对,不该突然大声,吓到了姑娘。老范,看你干了什么好事,还不向人家姑娘道歉?”

    “对…对不起啦!是老范忍不住气,吓到了姑娘,千万见谅,见谅啊!”没想到才一大声,这小姑娘已吓得哭了出来,梨花带雨极惹人怜爱,原本气满胸膛、一幅虎威雄猛的范达理登时泄了气,忙不迭地向绛仙道歉。自己是何等身份?若传了出去排帮的长老竟当众大声威吓,把个小姑娘吓得哭了出来,这恃强欺弱的丑名,可一辈子都摆脱不掉了。“别哭…别哭了,好不好?”

    看绛仙仍在抽抽噎噎地哭着不休,范达理虽道了歉,也不过将绛仙的哭声收小了而已,那泪水一时间还止不住,连话都说不出口,管桓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样闹下去可怎么得了?偏偏他还没想到办法,哭泣中的绛仙一个不慎,袖子在桌上一磨,裂帛声起处,一枝金光灿烂的东西落到了桌上,是个雕刻精细的小人像,手持长篙,一幅正在摆渡的样儿,只看的管桓和范达理眼光瞪直,连绛仙在一边哭都不管了,两人真没想到,这排帮帮主的信物,竟会藏在绛仙的衣内。

    心中暗叹,这也是司命造化安排,想了一会儿,管桓这才将话儿说出口,还一边伸手轻扶绛仙,另一边的范达理也伸出了手来,两人看似客气,实际上却是暗运功力,绝不允许绛仙有任何逃脱的机会,“敝帮帮主失踪了数日,帮中一阵乱,好不容易发现姑娘身着帮主的衣饰,是以一时发急,冒犯了姑娘,不知管某能否请姑娘到排帮走一遭,好生向姑娘赔礼?”

    看到绛仙边哭边点了头,管桓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桌下又踢了范达理一脚,而范达理呢?绛仙的哭泣声已弄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明知理亏的他也只能一边挨管桓的脚踢,一边向绛仙赔礼,谁教自己老是这么粗口大声?这样弄糟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老让管桓来收拾残局。

    待得回到排帮分舵,三人辟室密谈,听着绛仙编出来的故事,管桓和范达理眉头愈皱。这也难怪他们,当从这小姑娘口中听到,她从客栈中被掳,待到清醒之际,人已在一处溪畔,正见沙图和两个高手相争,他虽使出全力,搏杀了那使镔铁棍和使罗网的高手,却也伤重不治,由绛仙为他火葬发放,骨灰送入溪中散入江河的消息,身为帮中长老的他们,要不皱眉头也难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范达理和管桓对望了一眼,已猜到了大概,他们也知帮主和‘无影天罗’罗维与‘南阳一怪’单则颇有交情,加上沙图又颇好女色,一失踪多半是在一起,看来八成是三人连手劫了这小姑娘出来,却为了女色而大起冲突,最后同归于尽。事后躲在一边的绛仙虽得自由却无衣可穿,也只有先翻出沙图的衣服穿上,回来寻自己的包袱兵刃,这才遇上两人。

    虽说是帮主之尊,但其实四大长老对沙图的好色早有烦言,听到他身亡的消息,却也没怎么想为他复仇,反正对方也已身亡,加上绛仙话语中对排帮颇有回护,隐隐有将事情归于她被两人所掳,沙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样儿,便是传了出去,倒也不损了排帮威名。但别的不说,该如何应付天门白宁枫那边的需索,却也是一大麻烦。“这下子…哎…麻烦可大了…”

    眼神一转,管桓突地计上心头,“绛仙姑娘若是无事,能否到本帮总舵盘桓两日,受我等招待如何?帮主身亡的消息兹事体大,关系帮中人心沉浮…嗯…这个…”

    “这…这样也好…”原本就在心中打算,一直对该不该去武夷处寻找郑平亚等人这事情拿不定主意的绛仙,虽不知管桓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倒也是个去处,反正能拖就拖,做下决定的时间能排得愈晚愈好。“就有劳两位前辈了。”

    直到到了排帮总舵,绛仙这才知道,管桓这家伙别出心裁,竟和四大长老商议,共推绛仙为帮主,去应付白宁枫!反正排帮内事几年来也是由管桓等人操办,只要应付得好天门,绛仙这帮主倒可以做得轻松。不过若非四长老都较白宁枫年长,在这心高气傲的年轻人面前实在拉不下脸子,怎么也做不到对他低声下气,帮主之尊竟是你推我让,怕再几辈子也轮不到绛仙来担当。

    不过这一招也是错有错着,当白宁枫的大驾浩浩荡荡地来到排帮总舵时,发觉排帮的帮主竟换成了个初出江湖的小姑娘,也不由得吃惊,原先拿准了对付沙图的计划再排不上用场;加上绛仙虽是稚嫩,聪明的她言语方面却颇不吃亏,偶尔还装成个年幼无知的样儿,应付不过就耍赖以对,白宁枫虽是后台硬挺,却也不愿落个当众对小姑娘逞威的恶名,言谈之中虽没怎么吃亏,但要说到对排帮多加需索,每年要他们多献几斤金子,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只有负气以归。

    好不容易送来了白宁枫,眼看时已入夜,绛仙回到了大厅,坐回了上首,招呼跟在身后进来的四大长老也落了座。

    “还真是好不容易,你说是不,管前辈?”

    “帮主客气,叫我管桓得了。”一边躬身施礼,管桓一边在心中暗自惊叹。原本当日他之所以拥绛仙为帮主,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并不想去面对盛气凌人的白宁枫,二来也是为了和绛仙原无牵扯,若绛仙说错了话、弄坏了事,以四长老连手之能,随时可以废她再立他人,同时也可向白宁枫交代,什么‘因为她身拥帮主信物,这是老天旨意,要她摄帮主之位’的话,全只是虚言。

    没想到这才被范达理一句大声,便吓得哭泣不止的小姑娘,在面对白宁枫看似有礼,实则咄咄逼人的言谈当中,竟是言笑晏晏,间中夹几句小女儿的耍赖不依,弄得向来颐指气使的白宁枫,竟也拿她没法。在他看来,绛仙虽说还算稚嫩,但着实聪明伶俐,加上年纪虽轻,却善于利用这种娇稚之态,原本只打算应付一阵的他,此刻竟也想干脆就立她作真正帮主算了。

    何况绛仙虽是稚幼,却也有一点好处,和帮中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全无关联,正可让四长老大刀阔斧干事,扫除以往沙图在位时搞出的一堆麻烦。一边想着管桓一边暗地向坐于末座的中年文士飘过了眼光,只见他的眼神直直地盯在绛仙身上,全然一幅难掩色心的神情,眼中不仅全没有对于帮主的尊重,甚至一幅只想拿绛仙上床的表情,连绛仙都有点难耐,不由得撇开了眼睛。

    这中年文士乃是四长老之末,年才刚过四十的风采旬。虽说在帮中的资格极老,但原本以他的年龄,是绝没可能列于长老之中的,但前任长老乃是他的长兄,对排帮功业丰伟,虽说和沙图颇不相合,沙图却也不敢轻动他的长老之位。但自他前年意外身亡之后,沙图全没芥蒂地力举他任长老之位,管桓等人原没意见的,但风采旬自继任之后,风流自喜的他作风和长兄全然不同,和沙图可说是臭味相投,合作无间地力抵其余三人在帮中的影响力,三人对他自是颇为不满。

    “礼不可废,何况四位年齿都远在绛仙之上,尔后私下相见,请容绛仙尊称前辈,公事上再论上下如何?”

    “这样…这样也好…”一边应着,管桓轻轻地、带警告性地咳了一声,总算把风采旬的心神给拉了回来,一触到其余三位长老带责备的眼光,风采旬暗吞一口气,低下了头去,没有了一向护着他的沙图,要他自力去面对其余三位规行矩步的长老,风采旬可连大气都不敢哼一声。反正他容颜俊挺,这新任的女帮主又是个小姑娘,兼且眉眼中暗含娇媚春光,显是已经人道,早尝过了男女间的美味,以他的条件,日后可大有机会将她掌握得服服贴贴,也不用先急在一时。

    嘴上不说,其实三位长老认识他许久,早就猜到风采旬打的是什么主意。其实江湖儿女率性而为,男女间事看的倒是不重;何况本朝不重夷夏之防,一般人对男女之间的性事并不避讳,虽说数十年前大乱之后,逐渐有排胡的情形发生,但这方面的影响,也还没传到江湖中来,即便风采旬真打着弄绛仙上床的主意,若是你情我愿,三长老也没有插入的余地,只是权色向来难以分家,若让风采旬控制了帮主一方,在帮中独揽大权好来搅风搅雨,管桓等人却是不能不防。

    看到风采旬的神色,彷佛渴想一口将绛仙吞下肚去,对他的心思绛仙倒非全无所觉,不过管桓等人也不是毫不晓事,自己看来并不需要多所担心。虽说是糊里胡涂地被送上帮主之位,但对绛仙来说,却也是恰得其所,若因着这儿的事,暂时免除面对郑平亚,倒也还好;何况若因着自己的关系,让排帮从天门的盟友转向协助郑平亚,对他而言该也是件好事吧?

    一边想着,绛仙一边轻声细语,将四人的注意力转了回来,“绛仙原也是武林人,虽说因缘之下任了排帮帮主,这事却也不能不回报师父。若四位不嫌,是否能派个人代绛仙传信?”

    “这是当然,”范达理笑了笑,从那日把绛仙吓哭之后,这豪汉颇怀歉疚之意,不只言谈之中特别恭顺,连遇事时也是第一个出言帮绛仙的,丝毫没把绛仙当外人看,“帮主富贵不忘本,确实是我辈中人,还请帮主修书,达理立刻派人传信便是。”

    看到管桓神情微窒,绛仙微微一笑,她也猜得出他在想什么,若绛仙趁此机会,将师门的势力导入了排帮,又变出一派势力,对排帮内部已是错综复杂的人事状况,只会弄得更乱。绛仙也不出口解释,只是对范达理再作交代,“敝师门位处偏僻,范前辈所派之人得找个伶俐些的,以免在山中迷路;喔,还有,这封信传了上去,绛仙的师父和师伯虽绝不会下山管绛仙的事儿,但绛仙在山上还有个妹子,性子顽皮,多半会趁机来帮里玩玩,还得烦请带份地图上去。”

    听绛仙这么说,管桓一边放松了表情,一边却在心里暗忖,这小姑娘还真能鉴貌观色,一眼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还在话语之中暗示他,绛仙的师门绝不会管到排帮里来,最多是来个她的小妹子,到帮里来玩玩罢了,绝无夺权念头。这思虑周全的模样儿,还真有点帮主的味道呢!

    “今儿个算本帮运气,”转过了话题,绛仙缓缓道出了心中疑惑,“那天门的白宁枫白大堂主言谈之中,颇有点儿紧抑着不敢放肆,全不像传言中那般盛气凌人,倒不知是何缘故?”

    “这个嘛?”管桓微微皱眉,对绛仙这理所当然的疑问,却没什么把握回答清楚,“据说是因为前些日子,天门门主杨干之子杨逖冒犯了天门盟友,在阴堂主建言之下,杨逖给杨干依天门门规狠狠地揍了一顿,以儆效尤,所以其余人等在出差的时候才提心吊担的,不敢多所嚣张。”

    “阴堂主?”

    “啊…就是阴京常阴堂主,”管桓微微一笑,“以往和本帮的联络,都是由阴堂主处理,这人年纪比风长老大些,处事老练,待人也客气,比起那白宁枫可真是天壤之别。”

    “原来如此。”并不想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是在打探天门的情况,绛仙忙转了话题,“忙了一天,大伙儿都累了,就先歇息吧!等明儿个绛仙再向众位前辈请教帮内事务,还请指教。”

    月光正见当空,柔和的月光洒下,听外头的打更声,该是已近三更了。

    不知怎么着,或许是因为得到了信息吧?不只郑平亚和赵平予都回到了玄元门,连绛雪都要来这儿了,也不知心中是兴奋还是其他,想睡也睡不着、索性起身散步的绛仙缓缓前行,在总舵中晃呀晃的,走到了一间窗里面还映着光的房间前面,想要敲门进去,却不知怎地总有些犹豫。

    若换做在玄元门时的绛仙,虽没有妹子那般佻皮,生性也是活泼泼的,若是同样的夜里玉真子房内还亮着灯,怎么说她也会找理由钻进去,探探师父到底在做什么;但现在却不一样了,虽说绛仙并不想因为身为一帮之主,行事作风就变成个学究一般,虽说帮主主去探探熬夜的属下乃人情之常,但终究是男女有别,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样也不好探进其他男子的房间里头去。

    男女有别…一边想到这句话,绛仙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若换了以前在山上,她反正可装个幼小样儿,就算是男子的房间也照闯不误,元真子也由着她;可现在绛仙颇经人事,不但经历了好几场风流阵仗,甚至连床笫之间盗取男人功力、杀人于无形的阴功都练了,死在她肚皮上的武林高手也不只一个,现在却是连走进一个男人,还是自己属下的房里探班,都要颇犯踌躇。

    本来绛仙根本不必这样小心谨慎,一来自己年纪幼小,四大长老除最年轻的风采旬之外,每个都比自己大了至少四十多岁,根本就不用顾忌这么多;二来自己这帮主虽全靠四大长老扶立,在排帮中全无威望可言,但总是名义上的帮主,四人就算真对自己有色心,表面上总要客客气气,绝不可能对她强来;再说以绛仙的床上功夫,他们即便强来,也保证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不过绛仙在入主排帮之前,连着两三天都承受了平常女子难以想象的淫风邪雨,虽因奇缘巧遇练了阴功,除失身外倒没真失去了什么,但绛仙的芳心却也颇受创伤,一时间倒还不想惹上男女关系;二来自己既再不可能和郑平亚配合,就该在他对抗天门的大愿上多加协助,既有排帮之力为后盾,她可不愿随便多事,若是惹出了什么麻烦,弄得和排帮关系不好,到时候帮不上郑平亚的忙,这可绝非绛仙心中所愿,是以她行事特别小心谨慎,生怕不小心就搞坏了关系。

    “外面是那位?若有重要事情就请进来。”似乎是听到了绛仙的叹息,屋里的管桓发了声,“若非太重要的事,就等明儿个再报,早点去休息吧!夜都深啦!别在外面乱晃,当心着凉。”

    “既是夜深了,若没那么多要紧的事情,管长老也该早点歇息吧!光会要本帮主先睡,自己却在这儿猛熬,教我怎么放心?”听管桓的话意,知他多半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个没事到处乱晃乱巡的帮中下属,绛仙微微一笑,顺着管桓的话,关心中微带着点少女娇嗔的顶了回去,伸手轻轻地叩了叩房门。

    若换了平日,绛仙对四位长老都是敬礼有加,除非公开场合,否则绝不摆帮主架子。只这回可不能这样放松了,管桓在四长老中年纪最长,颇有春秋,又是历代帮主最为倚重的老臣,许多事务都压在他肩上,偏偏生了个和三国时诸葛孔明一般的事必躬亲的性子,若绛仙不以帮主之名压他一下,只怕这责任心极强的老前辈还真会没日没夜地熬着,怎也不肯主动去休息呢!

    “帮…帮主!属下不知帮主驾到,言语失礼,还请帮主恕罪!”听到绛仙的声音,任管桓向来自诩处变不惊,也不由得吓了好大一跳。这新任帮主虽是四大长老所共立,与帮中毫无渊源可言,几乎可说是四大长老的傀儡;但正因如此,他身为四大长老之首,更不能在言语外表上失了礼节,否则帮中诸人还有谁肯听绛仙的命令做事?连带着在绛仙背后操控的四大长老的话也要随之打个折扣,天门这强邻正虎视眈眈,若此时帮中分崩离析,这罪可不是随便就担得起来的啊!

    “没罪,没罪,倒是绛仙打扰前辈了,”看管桓忙迎出门来,绛仙倒有些儿过意不去了,“事情总烦琐得没个完,前辈年事已高,有些事还是放给下面人去做吧!夜夜这样熬怎么得了?有天门这等强邻在旁,形势瞬息万变,本帮随时需要前辈多加指导,前辈不保重身子可不行哪!”

    “是…是…”听绛仙以这理由相责,管桓倒不好说话了,只是天门这强邻还算是排帮的盟友,他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由友变敌,排帮可受不住天门的攻势,但这耽忧四大长老虽心知肚明,向来却也只是埋在心中,不敢说出口来,没想到绛仙却这般轻松地就捅破了这张纸。

    听到绛仙这般说,显然对天门并没多少好感,加上白天才传过来的数据,管桓心中微微一震,正好现在只有两人在此,又是夜深人静,要讨论机密确是好时间,也不怕别人以为自己顶撞了帮主。

    “启禀帮主,属下…属下刚收到下面的传书,听说…听说令师兄…”

    听管桓提到师兄,绛仙心中郑平亚的身影马上就跳了出来,另一边赵平予的形貌也影影绰绰地浮现,绛仙只觉胸中一阵甜一阵苦,也不知该怎么想才好。不过她也是聪明人,一想到郑平亚对天门的满腹恨火,再加上发现管桓一反常态的吞吞吐吐,便猜得到他在想什么事情了,“这样也好,趁着没人打扰,我们到你房中谈一谈这问题,这也是…也是迟早要弄清楚的事情啊…”

    进了管桓房中,两人分宾主坐下,绛仙也不拖延,单刀直入便问出了口,“我想,天门这般强大,又挨在本帮近邻,共有长江之利,若顺长江而下,两三日便可到达本帮总舵,有这种强邻总是麻烦,倒不知前辈所想如何?绛仙的二师兄和天门这梁子结得可深了,怎么也不可能解得掉,绛仙新任排帮帮主,在师兄与天门的取舍之间,应当如何行止,还请前辈示下。”

    “这…”伸手捋了捋胡子,管桓也知绛仙所处极难,一边是自己师兄,一边又是全帮的身家性命,取舍之间确是极不容易,“老朽也知帮主左右为难,其实本帮向来对此也颇有异言,只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原先沙帮主初即位时,也曾想脱离天门羽翼自立的,可是那个时候…”

    “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这大约是十年前的事了,”管桓深深地叹了口气,似是坠入了回忆当中,“那时风云会才刚完结,天门声势如日中天,沙帮主纵有自立之心,奈何本帮实力薄弱,实非天门杨干的敌手。因此沙帮主别出心裁,和域外一个教派取得连系,打算藉其之力对付天门。而那祅派为了入中原传教,又要在中原这儿展露头角,因此和沙帮主可说是一拍即合,祅教教主、教中十二法王与四大光明使者都进入中原,那时他们众人就暂居在总舵外十里之遥的一座小庄院里…”

    “然后呢?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怎么泄露的消息,进入中原的三十多名高手,竟在一夜之间被天门派出奇兵一举剿杀,诛的干干净净,一个都没漏掉,连那庄院都一把火烧了,待本帮人众赶到之时,那儿已变成了一片荒地,只留遍地死尸。说来惭愧,本帮甚至不知道天门到底派出了多少人力…”

    “这样吗?天门也够狠了…”

    看绛仙的神情,知她并不以为那些高手有多厉害,管桓忙接了口,“帮主切莫以为那些进入中原的人马不堪一击。老范的性子帮主也晓得,那时他看沙帮主对那些人无比礼遇,心中窝火,寻故就和那些人起了冲突。以老范的武功,在帮中也算得第一流高手,没想到那些人武功家数虽怪,功夫却高得离谱,老范和他们四大光明使者中的一人动手,竟不到二十招便败下阵来。”

    “何况依他们所说,虽是依教理之深湛,而非依武功高下排定位次,但教主和十二法王的武功自教中典籍而出,却还远胜四大使者,老朽虽未曾身历风云会,不知风云录高手有多厉害,但看他们身手,教主和十二法王中,怕有四五人足登风云录。那一仗之后,沙帮主见识了天门的真正实力,从此以后就算心中对天门有再多不满,在本帮中也不再提脱离天门羽翼一事了。”

    “什么?”一听到这事,绛仙不由得蛾眉紧蹙,在帮中她也见识过范达理的武功,确实相当高明,和元真子也差不多,管桓的眼光更是精明,所言怕也有七八成准,三十多位武功强横的高手,竟在一夜之间就被天门灭得干干净净!虽有些难以相信,但料敌须从宽,即便那时天门获胜乃是使用暗算手段,但要一夜歼此强敌,天门实力确实惊人,若要与之对抗,的确须当谨慎。

    想了一想,绛仙连话声都似带着些许抖颤,在山上时常听郑平亚对天门咬牙切齿,那时她还以为天门纵有实力,最多只是一个黑道门派而已,那想得到竟是如此厉害?“那么在此之后,恐怕…恐怕本帮赔了不少财货才平息了此事吧?那白宁枫看来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那时倒还好,”深深地叹了口气,彷佛整个人都回到了那个时候,心恰也猜得出来,那时管桓多半已是帮中高位,要平息此事怕也花了他不少心力,“幸好那时主掌这一带的天门堂主是阴京常,他倒没怎么提祅教的事,只在谈话中暗示天门不会再追究此事。那一劫虽本帮是轻骑过关,但沙帮主的信心大受打击,尔后虽是换了白宁枫主事时颇多欺凌,却不敢再启战议…”

    翻了翻桌上的文件,绛仙想了想,好不容易话才出口,“据我…据我所听说,天门在建康那边大举招募佣工,说是要运个什么宝贝,我想…是不是把消息捎回去给师兄,让他派人混进天门,好打探一下消息?算我们先帮他一次,本帮行动既止于此,两边都有回旋余地。尔后再看尚前辈与师兄的行止,若前辈分析之后,认为参与那一方对本帮有利,绛仙绝无异言,这样好吗?”

    “多谢帮主大度,老朽自当竭力。”对着绛仙一礼,这回管桓可是真心服了她,一边是杨干为首的强大势力,一边则是‘流云剑圣’尚光弘等高手为尊,两边排帮都未必惹得起,也真难得绛仙仓促之间能想到这办法,先这样办,至少排帮暂时不露声色,以后的事再看以后的情况吧!

    时已近夏,春末的日头已算很热,加上潭州一地地势低洼,又是夏雨连绵,一到夏季可是酷热异常,在这情况下,背着东西赶路可真是一趟苦差。一边小心翼翼地挑着肩上的杠子,赵平予低眉悄眼,连眼都不去瞧一下众人正抬着的‘芸萝花’异宝,只顾随着众人脚步,一声也不吭的,缓缓向前进。

    原本他也不用装扮成佣工来操此贱役,但一来天门讳莫如深,保密功夫做得到家,郑平亚靠着‘流云剑圣’尚光弘的人的名头,虽能暗地里联络武林各大门派,组织出对抗天门势力的正派联盟,但若是不知彼,双方一战实是胜负难言,正巧知道天门在招募佣工,打算浩浩荡荡地将‘芸萝花’送回总坛的消息,看来这可是惟一打进天门总坛的机会了,偏偏郑平亚容貌英俊,怎么也不像佣工,目下众人之中,找来找去也只有赵平予在乔装之后,还勉强可以干这档事。

    不过说句实在话,赵平予虽说并不排斥卧底的危险任务,加上原先已答应了杜平殷的遗愿,更没有推托的理由,但只要一想到郑平亚将这任务推给自己的那幅嘴脸,赵平予总觉得肚子里面一股火不住冒上来。郑平亚那时候的脸上,非但没有一点为自己的师弟担心的模样,反而还有抑制不住幸灾乐祸的味道,反倒是尚光弘对这旧友之子还要耽心的多,更别说是小别的蓝洁芸了。

    只是当真到了天门的运花队伍当中,赵平予才知道此任难挨。他倒不是没法子装佣工,反正自己原先乞丐都当过了,这样靠劳力赚饭吃也不算坏,何况天门虽是黑道,却不愧是大门派,雇金出得还真是丰厚,一路上还管吃管住,招人时又不限资格,只要力气够就行,一开始时当真是人山人海,若非早有准备,又兼身具武功,赵平予还差点争不过前呼后拥来抢这饭碗的闲汉呢!

    不过教赵平予当真受不了的是,虽说早知师尊阴京常会在此带队押阵,可他压根儿没有想到,走在阴京常身边的压力竟会这么大!虽说自武夷山与蓝洁芸成亲一年以来,他面上的疤点瘢痕落下了不少,容貌和以往当真差别极大,加上当年不过受阴京常教导百日,又正值年幼,照理说阴京常怎么也不可能认出现在的他,否则蓝洁芸和元真子怎么也不可能容许他出这么危险的差。

    但赵平予对阴京常的敬畏,却是自幼种下,无论如何都难轻易抹去,光只是走在他身边,还得小心翼翼不让阴京常发现是他,那压力已压的赵平予紧张至极,根本无法保持平常的模样。若非天门对此次任务极其注重,五大堂主中除杨逖外全员到齐,浩浩荡荡的队伍活像官家出巡一般,赵平予又被排在另外一边,与骑在马上的阴京常隔着好大一株的‘芸萝花’,杂在众多人群之中,比之单独相对要容易掩饰得太多,怕以赵平予的紧张,早就已经露了馅儿呢!

    虽说是紧张至极,不过肩上的重量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赵平予一边低眉悄目地走着,一边竖起了耳朵,偷听着身边马上人的交谈。现下天门的运宝队伍浩浩荡荡长达里余,又兼天门在武林中的声威极盛,根本没人敢下手盗宝,因此在‘芸萝花’周边的四个堂主多半没什么戒心,交谈甚欢,赵平予心想,说不定从他们的言谈之中,还可以偷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哩!

    “堂主…”此刻正在赵平予身侧的马儿上头,一个国字脸,五官开阔,虽算不上怎么英俊,但顾盼之间神采照人,身形极其雄壮,虽说看似将逾五旬,却毫不显老,风霜容色之间反倒更添豪迈之气,颇有领袖风范的男子,正听着身边一个副堂主服色的人低声下气地请教,“也不知是不是属下多心,我看三堂主一路上都像有心事似的,连属下向他请安,三堂主的响应都有些敷衍似的,不像以往那么礼数周到。属下先前都在各分舵转悠,不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他们正讨论到阴京常的事情,原已侧耳倾听的赵平予更加专心了,阴京常在五堂主中排行第三,而身边这豪迈男子,便是五堂主之首的烈风堂主季韶。原先赵平予本就把注意力放在季韶的身上,天门的正副门主以下,就数他威望最尊,乃是当年助杨干打天下的得力干部,从他这边偷听来的情报,只怕比五堂主白宁枫这年轻人那边的情报,要来得更加准确和完全。

    “老三正烦燥着呢!”嘴上微微一笑,季韶一边向缓缓策马而进的阴京常飘去了一眼,一边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回出来之前,老三差点和副门主吵上了一架,连门主都压不下来。”

    “怎么会…”那副堂主服色的人闻言一惊,“照说三堂主平日虽不大理事,却是最温和的一个人,据说只要不犯他的规戒,干他属下是最轻松的,怎么可能…和副门主吵架?不会吧?”

    “这个嘛…”放低了声音,倒不是为了避免被偷听,而是要让眼前的人了解到,这事可不是能够随意泄露出去的,季韶虽不认为在这儿谈到此事会有危险,不过还是小心为上,“你回去后就要调到老三底下,对总舵的事情也该知道些儿,不然一不小心惹翻了他,老三平日温和,但发起火来,可就难平了,说不定连门主都未必能压得住呢!你听说过‘淫杀千里命七天’吗?”

    “‘淫…淫杀千里命七天’?久居黄榜第一人,从无人可制的那淫恶魔头?”那副堂主闻言大震,连声音都差点压不下来了。

    其实别说是那副堂主了,就连向来沉稳冷静的赵平予,在听到此人的名头之后,也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差点没办法压制下闻名之后慌乱的心,其他佣工不解武林事,相较之下赵平予的慌乱,可真是明显到连他自己都以为会被发现真实身份,若非季韶忙着要让那副堂主先冷静下来,至少要静下声音,没有注意到身边其余人的异动,怕早就发现赵平予也是武林中人了。

    黄榜原名皇榜,乃是朝廷皇家用以悬赏抓人的公告。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武林中人的规矩和朝廷皇家的国法,原就颇有杆格不入之处,是以朝廷官家和武林人向来犯冲,常有冲突,但能在江湖上行走的武林人物,其中难免有武功高明之人,朝廷虽是势力遍布全国,往往也未必有法子对付这些江湖人,是以常有出重赏抓人的情事,一方面逮到人犯,好向上宪交差,二来也让武林中人自相残杀,不会合起来和朝廷官员作对,倒也算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本来这种皇榜,在武林中人的眼中并没有什么价值,有些身份的武林人物更看不下去,这种抓人领赏的事情一干,虽说官家赏格不少,但日后再走江湖,旁人的眼光可就难挨得很了,只是引人侧目还算好,最怕就是招了个官家狗腿子的坏名声,黏在身上可就一辈子洗不清了,到时候就连徒弟子女,都要因此蒙羞,因此除非手头极紧,否则武林中人极少依皇榜拿人领赏的。

    只是江湖之大,不只卧虎藏龙,行事邪恶之辈亦所在多有,有些人物的行事不只是官家,连江湖同道都看不过去,为了伸张正义,有些武林世家或名门大派,也会循重赏通缉的模式,以联合众人之力,对付一些千夫所指的恶徒。久而久之,皇榜便慢慢变成了黄榜,成为武林中人对一些为人所不齿恶贼的悬赏排行,原先朝廷用以挑拨江湖厮斗的的本意早无几人知晓了。

    这几十年来,‘淫杀千里命七天’的恶名,一直盘在黄榜之首,无人可动分毫。此人行事神秘,不只相貌,连名字都无人知晓,江湖中人只知此人好色至极,千里横行之间,每到一处都要奸杀女子,更恶毒的是此魔善用采补毒技,下手从无挑选,无论会不会武功的女子,被此魔蹂躏之后,都要身负极重内创,从无人能活过七日,这才搏了个‘淫杀千里命七天’的名头。

    这‘淫杀千里命七天’为恶不少,从无失手,但在三年之前,他掳走了一个峨嵋门下的女弟子,却没想到峨嵋掌门雪青仪反应极快,竟当众立誓,要和此魔打个赌赛,若她能够救回被‘淫杀千里命七天’蹂躏过的女子,将她延命七日以上,‘淫杀千里命七天’便得退隐江湖,直到雪青仪逝世之后,方得再出。也不知这‘淫杀千里命七天’是真想赌上一把还是怎样,竟在破了那峨嵋女弟子童身之后,第二日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送回了峨嵋,硬是和雪青仪赌上了这一场。

    峨嵋派虽也是武林一脉,但和其他的武林人物,行事作风和目标却都大有不同,与其说她们所重的是武功修为深浅,还不如说是登仙之道,若从这方面来说,与其说峨嵋中人是武林人物,还不如说她们是修仙之人,兹兹念念的是如何修养道胎圣体,以肉身成圣、白日飞升为最终的目标,虽说偶尔也参与武林事,却不热衷于此,虽也是武林宗派,和江湖同道之间来往并不密切。

    因此,峨嵋派的练功方法与一般武林人相较之下,便要奇特得多,门下弟子的武功高下更是差别甚大。当日之事之所以动人视听,一方面是因为事涉‘淫杀千里命七天’这魔头,二来若以武功论,雪青仪和此魔均是绝代高手,足入风云录有余;若非那幻影邪尊的武功别树一格,轻功路子一看便知不同于‘淫杀千里命七天’的身法,差点儿就有人以为幻影邪尊是此魔所扮哩!

    但这一次赌赛,‘淫杀千里命七天’可吃了个大亏,那被他破身的女弟子,在雪青仪的极力救治之下,虽仍不免于死,却足足苟延残喘了月余,这才断气身亡。不过从这消息传出之后,武林中再不闻有女子被此魔奸杀的消息,显然这邪恶的魔头虽是作恶多端,倒还愿赌服输,不过他的恶名实在太过张扬,便是退隐江湖数年,其人在黄榜上的首名地位,仍是无人可以撼动。

    原本当‘淫杀千里命七天’归隐之后,这事情应该就会隐下去的,武林之中风云变幻,又有那件事情能长久引人注目的?偏偏就在五个月前,传出了峨嵋掌门雪青仪得道升天的消息,登时又掀出了这旧事。虽说黑白不同道,但天门、峨嵋同在蜀地,加上天门行事向来沉潜知礼,峨嵋门下又少入江湖,双方还算没有冲突,来往纯依礼数,季韶本身就是天门派去吊丧的代表。

    那日的经验令季韶亲身体验到,这世上还真是无奇不有。照理说已经身亡之人,已足七七之后,看去和活人该当是大有不同的,即便收殓之人如何努力,也没办法改变这天然的情形,但那日季韶所见的景况,雪青仪的尸身却是一幅生人慵懒随意的样儿,雪肤滑嫩、玉鼻挺直,微启的双眼好像也迷蒙着一层湿润的雾气,散发出芬芳馥郁的女体香气,令得一室皆香,满堂清幽。

    季韶虽知那是峨嵋密传‘慈航诀’的奇功,据说可长保青春、死而不改,也知雪青仪武功之高,绝不在本门门主甚至是风云录之首的幻影邪尊之下,却没想到雪青仪当真有这种功力,虽已死了四十九日,身躯犹如生人,看来连‘慈航诀’修到极处,能保尸身千年不腐的传说,也是真有其事,怪不得老三一直以来怎么也要把吞灭峨嵋的计划拖着,他的考虑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魔头…怎会和本门扯上关系?”那副堂主给季韶警告之后,发颤的声音再不敢大起来,害得赵平予想偷听都要多花几分力气,若非他体内有老父和大师兄所注的内力,又兼与蓝洁芸阴阳双修之下,功力进展惊人,若只纯论内力,并不输季韶等人多少,怕根本连偷听都没办法呢!

    “难不成三堂主…不可能吧?”

    “废话!”微微地哼了一声,季韶啧了啧舌头,若非知道眼前这将要转入阴风堂任副堂主的沈世珍,原来乃是白宁枫的麾下,这次关于‘淫杀千里命七天’的事情,又和白宁枫的师父、天门的副门主,也是杨干师弟的杨巨初颇有关联,生怕这小子一个搅和,弄坏了老三和师叔的关系,那可就麻烦了,萧墙之患向来最是难处啊!“以老三的性子,怎么可能和黄榜中人扯上关系?是副门主和那魔头联络上的,偏偏事前又没透信给门主,老三就是去处理后续状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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