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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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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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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容忽然闭目轻轻一嗅,轻声道:“配制百和香的原料有一味丁子香,取丁香的花蕾制成,含在口中可解牙疼,不仅不苦而且余香满口,公子不妨一试。”

    哥哥的目光似无意从她面上扫过,道:“多谢小主。”

    陵容身子轻轻一颤,自己也笑了起来,“才从外头进来,还是觉得有些冷飕飕的。”说着问候了哥哥几句,就告辞道:“陵容宫里还有些事,就先告退了。”

    我见她走了。方坐下轻轻舀动手中的银勺,坚硬的质地触到软软的汤团,几乎像是受不住力一般。我只是微笑:“哥哥喜欢薛家小姐就好,不知婚礼要何时办,嬛儿可要好好为哥哥贺一贺。”

    哥哥脸上是类似于欢喜的笑,可是我并不瞧得出欢喜的情。他说:“应该不会很快吧。三日后我就要回边地去,皇上准我每三月回来述职一次。”冬日浅浅的阳光落在哥哥英健的身姿上,不过是淡淡的一圈金黄光晕。

    我无法继续关于哥哥婚事的谈话,只好说:“皇上都已经和你说了么?”

    他听得此话,目光已不复刚才是散淡,色肃峻道:“臣遵皇上旨意,万死不辞。”

    我点头,“有哥哥这句话,我和皇上也放心了。汝南王与慕容氏都不是善与之辈,你千万要小心应对。”我的语中微有哽咽,“不要再说什么万死不辞的话,大正月里的,你存心是要让我难过是不是?”

    哥哥宠溺地伸手抚一抚我的额发,“这样撒娇,还像是以前的样子,一点也没有长大。好啦,我答应你,一定不让自己有事。”

    我“扑哧”笑出声来,“哥哥要娶嫂子了,嬛儿还能没长大么。”我微微收敛笑容,拿出一卷纸片递与哥哥,“如有意外,立刻飞鸽传此书出去,就会有人接应。”

    哥哥沉声道:“好。”

    虽是亲眷,终究有碍于宫规不能久留。亲自送了哥哥至垂花门外,忍不住红了眼圈,只挣扎着不敢哭。哥哥温言道:“再过三个月说不定咱们又能见面了。”他觑着周围的宫女内监,小声道:“这么多人,别失了仪态。”

    我用力点点头,“我不能常伴爹娘膝下承欢,还请哥哥多多慰问爹娘,嘱咐玉姚、玉娆要听话。”我喉头哽咽着说不下去,转身不看哥哥离去的背影

    折回宫时忽然看见堂前阶下放着两盆水仙,随口问道:“是陵容小主刚才送来的么?”

    晶清恭谨道:“是。”

    我微一沉吟,问道:“陵容小主来时在外头待了多久?”

    晶清道:“并没有多久,小主您就问是谁在外头了。”

    我这才放心,还是怒道:“越发出息了,这样的事也不早早通报来。”

    晶清不由委屈,“陵容小主说不妨碍小主和少爷团聚了,所以才不让奴婢们通传的。”见我双眉微蹙,终究不敢再说。

    然而我再小心留意,陵容也只是如常的样子,陪伴玄凌,与我说话,叫我疑心是自己太多心了。

    日子过得顺意,哥哥回去后就向薛府提亲,婚事也就逐渐定下来了。 /er/b1o59oc2168o39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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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94节:珠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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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二月里,天也渐渐长了。镇日无事,便在太后宫中服侍,为她抄录佛经。冬寒尚未退去,殿外树木枝条上积着厚厚的残雪,常常能听见树枝断裂的轻微声响。

    清冷的雪光透过抽纱窗帘,是一种极淡的青色,像是上好钧窑瓷薄薄的釉色,又像是十七八的月色,好虽好,却是残的。

    清明的雪光透过明纸糊的大窗,落下一地十五六的月色似的雪白痕迹,虽是冷寂的色彩,反倒映得殿中比外头敞亮许多。

    许是因为玄凌的缘故,太后对我也甚好,只是她总是静静的不爱说话。我陪侍身边,也不敢轻易多说半句。

    流光总是无声。

    很多时候,太后只是默默在内殿长跪念诵经文,我在她身后一字一字抄录对我而言其实是无趣的梵文。案上博山炉里焚着檀香,那炉烟寂寂,淡淡萦绕,她色淡定如在境外,眉宇间便如那博山轻缕一样,飘渺若无。

    我轻轻道:“太后也喜欢檀香么?”

    她道:“理佛之人都用檀香,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她微微举眸看我,“后宫嫔妃甚少用此香,怎么你倒识得。”

    “臣妾有时点来静一静心,倒比安息香好。”

    太后微笑:“不错。人生难免有不如意事,你懂得排遣就好。”

    太后的眼睛不太好,佛经上的文字细小,她看起来往往吃力。我遂把字体写的方而大,此举果然讨她喜欢。

    然而许是太后性子冷静的缘故,喜欢也只是淡淡的喜欢。只是偶尔,她翻阅我写的字,淡淡笑道:“字倒是娟秀,只是还缺了几分大气。不过也算得上好的了,终究是年纪还轻些的缘故。”不过轻描淡写几句,我的脸便红了,窘迫的很。我的字一向是颇为自矜的,曾与玄凌合书过一阕秦观的《鹊桥仙》。他的耳语呵出的气拂在耳边又酥又痒:“嬛嬛的字,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沼浮霞。”(1)

    我别过头吃吃而笑:“哪里有这样好,皇后能左右手同时书写,嬛嬛自愧不如。”

    他淡淡出,只是一笑带过,“皇后的字是好的,只是太过端正反而失了韵致。”

    于是笑盈盈对太后道:“皇后的字很好呢,可以双手同书。”

    太后只是淡漠一笑,静静望着殿角独自开放的腊梅,手中一颗一颗捻着佛珠,慢里斯条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再好的字也要花功夫下去慢慢地练出来,绝不是一朝一夕所得。皇后每日练字下的功夫不少。”

    我忽地忆起去皇后宫中请安时,她的书案上堆着厚厚一迭书写过的宣纸,我只是吃惊:“这样多,皇后写了多久才写好?”

    剪秋道:“娘娘这几日写得不多,这是花了三日所写的。”

    我暗暗吃惊,不再言语。皇后并不得玄凌的宠幸,看来长日寂寂,不过是以练字打发时光。

    太后道:“甄婕妤的底子是不错。”她微阖的双目微微睁开,似笑非笑道:“只是自承宠以来恐怕已经很少动笔了吧。”

    我不觉面红耳赤,声音低如蚊讷,“臣妾惭愧。”

    然而太后却温和笑了,“年轻的时候哪能静得下性子来好好写字,皇上宠爱你难免喜欢你陪着,疏忽了写字也不算什么。皇上喜欢不喜欢,原不在字好不好上计较。”

    太后待我不错,然而这一番话上,我对太后的敬畏更甚。有时玄凌来我宫中留宿,我也择一个机会婉转劝他多临幸皇后,他只是骇笑,“朕的嬛嬛这样大方。”

    我只好道:“皇后是一国之母,皇上也不能太冷落了。”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人也不再畏畏缩缩地犯懒不愿动弹,肯到处去走走了。这日早起去给皇后请安,甫进宫门便听见殿中笑语喧哗声不断,似是十分热闹融洽。

    皇后见我进来,笑着招手道:“你也来了,正说得热闹呢。”

    我忙忙笑道:“可不是呢,姐姐们笑得高兴,可就远远把臣妾招来了。”

    我见皇后座下东首座位上是华妃,西首位子上是冯淑仪,各自下手都坐着一溜嫔妃。陵容仿佛又瘦了一圈儿,湮没在诸多容光锦绣的妃嫔中,毫不起眼。我行至她身边,关切问:“近来你身子总不大好,今日可有些精了?”

    陵容道:“多谢姐姐挂念,好的多了——”话犹未完,连接着咳嗽了两声,转过脸去擤一擤鼻子,方不好意思笑道:“叫姐姐见笑了,不过是风寒,竟拖延了那么久也不见好。”她说话时鼻音颇重,声音已经不如往日清婉动听。

    为着感染了风寒,陵容已有大半月不曾为玄凌侍寝,倒是淳儿,心直口快的单纯吸引了玄凌不少目光。

    淳儿笑嘻嘻道:“甄姐姐只顾着看安姐姐,也不理我,我也是你的妹妹呀。”

    我不由笑道:“是。你自然是我的妹妹,在座何尝不都是姐妹呢。好妹妹,恕了姐姐这一遭吧。”一句话引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淳儿拉着衣袖比给我看,道:“我近日又胖啦,姐姐你瞧,新岁时才做的的衣裳,如今袖 口就紧了。”

    我忍着笑,掰着手指头道:“是啊。早膳是两碗红稻米粥、三个焦圈糖包;午膳是炖得烂熟的肥鸡肥鸭子;还不到晚膳又用了点心;晚膳的时候要不是我拉着你,恐怕那碗火腿炖肘子全下你肚子去了,饶是这样还嚷着饿,又吃了宵夜。”我极力忍着笑得发酸的腮帮子,道:“不是怕吃不起 ,只是你那肚子撑得越发滚圆了。”

    淳儿起先还怔怔听着,及至我一一历数了她的吃食,方才醒悟过来,羞红了脸跺脚道:“姐姐越发爱笑话我了。”低下头羞赧地瞧着自己身上那件品红织金打彩的锦袍道:“不过姐姐说的是,我可不能再这样吃了,皇上说我的衣裳每两个月就要新做,不是高了,就是胖了。我还真羡慕安姐姐的样子,总是清瘦的。”

    皇后笑道:“胖些有什么要紧,皇上喜欢你就是了。你安姐姐怕是还羡慕你能吃得下呢。”说着看陵容道:“身子这样清癯总不太好,平时吃着药也要注意调理才是。” /er/b1o59oc2168o4o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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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95节:珠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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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话,一旁含笑听着的恬贵人眉头一皱,扭过头去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了几下。众人都是一愣,皇后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早膳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身子大不舒服?”

    恬贵人忙站起来,未说话脸却先红了起来。只见恬贵人身边的宫女笑嘻嘻地回道:“贵人小主不是吃坏了东西,是有喜了……”

    话音未落,恬贵人忙含笑斥道:“不许混说!”

    我的心忽地一沉,只是愕然。这样猝不及防的听闻,回首看着皇后,皇后也是一惊,旋即笑逐颜开道:“好,好!这是大喜事,该向皇上贺喜了。”

    我心中大震,转瞬已经冷静地站了起来,面带喜色,说道:“臣妾等也向皇后娘娘贺喜。”转头又对恬贵人含笑道:“恬妹妹大喜。”

    我这一语,似乎惊醒了众人,也不得不起身道喜,众人纷纷相贺。然而,在这突兀的欢笑声中,各人又不免思虑各自的心思。

    一旁静默的悫妃忽然道:“可是当真?太医瞧过了没?”

    恬贵人微微一震,知道是因为上次眉庄的缘故,含羞点点头,道:“太医院两位太医都来瞧过了。”说着略停了一停,冷冷一笑道:“妹妹不是那起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人,有就是有,无就是无,皇嗣的事怎可作假。”说着转脸向我道:“婕妤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心头大恼,知道她出语讽刺眉庄,只碍着她是有身子的人,地位今非昔比,只好忍耐着,微微一笑道:“的确呢。果然是妹妹好福气,不过日间就有喜了。”

    身边的淳儿“哧”的一笑,旁人也觉了出来,嫉妒恬贵人怀孕的大有人在,听了此话无不省悟过来——玄凌对恬贵人的情分极淡,虽然初入宫时颇得玄凌宠爱,但恬贵人因宠索要无度,甚至与同时入宫的刘良媛三番五次的起了争执,因而不过月余就已失宠,位分也一直驻留在贵人的位子上,自她失宠后,玄凌对她的召幸统共也只有五六次。

    然而我心头一酸,她不过是这样五六次就有了身孕,而我占了不少恩宠,却至今日也无一点动静,不能不说是福薄命舛。

    出了殿,清冷的阳光从天空倾下,或浓或淡投射在地面的残雪之上,却没有把它融化,反而好似在雪面上慢慢地凝结了一层水晶。骤然从温暖的殿阁中出来,冷风迎面一扑,竟像是被刀子生冷的一刮,穿着的袄子领上镶有一圈软软的风毛,风一吹,那银灰色长毛就微微拂动到脸颊上,平日觉得温软,今朝却只觉得刺痒难耐。

    槿汐扶住我的手正要上软轿,身后曹婕妤娇软一笑,仿若七月间的烈日,明媚而又隐约透着迫人的灼热,“姐姐愚钝,有一事要相询于妹妹。”

    我明知她不好说出什么好话来,然而只得耐心道:“姐姐问便是。”

    曹婕妤身上隐隐浮动蜜合香的气味,举手投足皆是温文雅致,她以轻缓的气息问道:“姐姐真是为妹妹惋惜,皇上这么宠爱妹妹,妹妹所承的雨露自然最多,怎么今日还没有有孕的动静呢?”她低眉柔柔道:“恬贵人有孕,皇上今后怕是会多多在她身上留心,妹妹有空了也该调理一下自己身子。”

    我我胸中一凉,心中发恨,转眼瞥见立于曹婕妤身边的华妃面带讥讽冷笑,一时怔了一怔。本来以为华妃与曹婕妤之间因为温仪帝姬而有了嫌隙,如今瞧着却是半分嫌隙也没有的样子,倒叫我不得其解。

    来不及好好理清她们之间的纠结,已经被刺伤自尊,冷冷道:“皇上关怀恬贵人本是情理中事。妹妹有空自会调理身子,姐姐也要好好调理温仪帝姬的身子才是,帝姬千金之体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说着回视华妃,行了一礼恭敬道:“曹婕妤刚才言语冒犯娘娘,嫔妾替姐姐向娘娘谢罪,娘娘别见怪才好啊。”

    华妃一愣,“什么?”

    我微 笑,郑重其事道:“曹姐姐适才说嫔妾所承雨露最多却无身孕,这话不是借着妹妹的事有损娘娘么,多年来嫔妃之中,究竟还是娘娘雨露最多啊。是而向娘娘请罪。”

    曹婕妤惊惶之下已觉失言,不由惊恐地望一眼华妃,强自镇静微笑。华妃微微变色,却是忍耐不语,只呵呵冷笑两声,似乎是自问,又像是问我,“本宫没有身孕么?”

    曹婕妤听华妃语气不好,伸手去拉她的衣袖子,华妃用力将她的手一甩,大声道:“有孕又怎样,无孕又怎样?天命若顾我,必将赐我一子。天命若不眷顾,不过也得一女罢了,聊胜于无而已。”说着目光凌厉扫过曹婕妤面庞。

    曹婕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究没有再说话。

    我静静道:“娘娘说得有理。有无子息,得宠终归是得宠,就算母凭子贵,也要看这孩子合不合皇上的心意。”说罢不欲再和她们多言,拂袖而去。

    次日,欣喜的玄凌便下旨晋恬贵人杜氏为从五品良娣,并在宫中举行筵席庆贺。

    杜良娣的身孕并未为宫廷带来多少祥瑞,初春时节,一场严重的时疫在宫中蔓延开来,此症由感不正之气而开始,最初始于服杂役的低等宫女内监,开始只是头痛,发热,接着颈肿,发颐闭塞,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宫。宫中开始遍燃艾叶驱疫,一时间人人自危。

    注释:

    (1)、唐代韦续对卫夫人书的赞誉 /er/b1o59oc2168o41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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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96节:谁家花开惊蜂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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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不好,连着饮食也清减了不少,只是恹恹地没有胃口,那幅春山图没绣了几针就觉得腻烦无比,随手搁了就去伏到榻上躺着。

    听见夜半冷雨敲窗,淅淅沥沥的恼人,便没有睡好。早上起来益发难过,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一般,浣碧服侍我更衣时吓了一跳,道:“小姐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瞧瞧,这脸色不大好呢。”

    我挣扎着起身道:“不必,想是这两天忽冷忽热地着了凉,这时候去请太医来耽搁了给皇后请安不说,难免要给人闲话说我装腔作势。等给皇后请安回来喝一剂热热的姜汤就好了。”

    浣碧有些担心地瞧着我道:“那奴婢多叫两个人陪着小姐出去。”

    起来便往皇后宫中请安,不料今日玄凌也在,请过安坐下,闲话了一晌,玄凌见众人俱已来齐,方指着华妃道:“宫中疫情稍有遏止之相,华妃功不可没。着今日起复华妃协理后宫之权。”这话听在我耳中心口越发难过,只是紧紧握住手中茶盏,暗暗告诫自己绝对、绝对不能发作。

    华妃盈盈起身道:“谢皇上。”

    她的气色极好,很是润泽,仿佛是知道玄凌要复她权位,打扮的也异常雍容妩媚,艳光四射。玄凌道:“华妃你要恪守妃子本分,好好协助皇后。”

    一句话如石击心,几乎咬住了嘴唇,我不愿见到的,终于来了。 前番诸多心血,竟是白费了。我强忍住心头气恼,随众人起身相贺华妃,皇后亦淡淡笑道:“恭喜华妃妹妹了。”

    华妃甚是自得,顾盼间采飞扬。然而皇后话音未落,玄凌却已含笑看着冯淑仪道:“淑仪进宫也有五六年了吧?”顿一顿道:“淑仪冯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久侍宫闱,敬慎素著,册为正二品妃,赐号‘敬’。”

    突然之间被册妃,冯淑仪不由愣了片刻,玄凌道:“怎么高兴傻了,连谢恩也忘了。”

    冯淑仪这才省悟过来,忙屈膝谢恩,玄凌又道:“册妃的仪式定在这月二十六。敬妃你与华妃是同一年入宫的,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你要好好襄助华妃,与她一同协理后宫,为皇后分忧。”

    冯淑仪向来所得宠爱不多,与华妃不可相提并论。如今乍然封妃,又得协理后宫的大权,这样的意外之喜自然是喜不自胜。然而她向来矜持,也只是含蓄微笑,一一谢过。

    如此一来,华妃的脸上便不大好看。我转念间已经明白,我入宫时间尚浅,自然不能封妃与华妃抗衡,玄凌为怕华妃势盛,故而以冯淑仪分华妃之权,制衡后宫。

    我于是笑盈盈道:“恭贺敬妃娘娘大喜。”这句话,可比刚才对华妃说的要真心许多。

    恭送了玄凌出去,众人也就散了。华妃重获权位,少不得众人都要让着她先走。

    我坐于软轿之上,抬轿子的内监步履整齐,如出一人。我心头喜忧参半,喜的是冯淑仪封妃,忧的是华妃复位,来势汹汹,只怕冯淑仪不能抵挡。

    心里这样五爪挠心的烦乱着,连春日里树梢黄莺儿的啼叫也觉得心烦,便道:“去存菊堂看沈容华。”

    小允子吓了一条,忙打着千儿道:“恕奴才多嘴,容华小主尚未痊愈,咱们还是不去的好。何况小主您早起就不大舒服,不如先回宫休息吧。”

    我道:“我没有事。再说怕什么呢,多多焚了艾草就是。那些宫人们不也在服侍着么?”

    小允子陪笑道:“话是这么说,可小主千金之体……”见我冷着脸,终究不敢说下去,于是掉了头往存菊堂走。

    冯淑仪封为敬妃,虽然圣旨还未正式下来,但是玄凌口谕已出,一时后宫诸人都在她的昀昭殿贺喜,一旁的存菊堂更显得冷清。我进去时里头倒也安静整齐,已收拾成旧日雅致的模样,颓唐之气一扫而空,几个小宫女在炉子上炖着药,浓浓的一股草药气,见我来了忙起身请安。

    走进去却是芳若在里头伏侍,白苓与采月陪在下首。我微笑道:“听说皇上特意让姑姑在这里伏侍到眉姐姐病愈,可辛苦姑姑了。”

    芳若笑着答道:“小主这样说奴婢可承受不起。”说着往床榻上一指,“容华小主今日好多了呢,小主来得可巧。”

    我道:“是么?”也不顾小允子使劲儿使眼色,便在床前坐下道:“姐姐今儿好多了。”

    眉庄气色比那日好了许多,半睁着眼勉强向我微笑,我怕她生气,故意略去了华妃复位的事不说,只拣了高兴的话逗她开心。

    眉庄静静听了一晌,我微笑道:“冯淑仪成了冯敬妃,你也好了,如今又是容华了。”

    眉庄的笑容极度厌倦,用手指弹一弹枕上的花边道:“是不是容华有什么要紧,和常在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一个称谓罢了。我真是累……”

    我想着她病中灰心,又在禁足时受了百般的委屈,难免有伤感之语,故而宽慰道:“姐姐的气色好多了,不如也起来走走罢。外头时气倒好,空气也新鲜。”

    眉庄只是懒懒的,“我也懒得去外头,见了人就烦。倒是这里清清静静的好。”

    正说话间,温实初进来请脉问安,冷不防见我在,倒是有些尴尬,进退不是。我笑道:“温太医生分了,从前见我可不是这个样子。我还没多谢你,眉姐姐的病全亏你的妙手回春。”

    温实初道:“小主的吩咐微臣本就该尽力尽心。何况微臣不敢居功,都是太医院各位贤能寻的好药方,微臣才能在两位小主面前略尽绵力。”

    我微笑:“温太医的好脉息太医院尽人皆知,大人又何必过于谦虚呢。”

    他笑着谦过,坐下请了眉庄的手请脉。眉庄的五根指甲留得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过的浅红痕迹,芳若过来覆了一块丝帕在眉庄手腕上。 /er/b1o59oc2168o42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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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97节:谁家花开惊蜂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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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实初的手才一搭上,眉庄的脸微微一红,落在略有病色脸上又被绯红的床帐一映,竟像是昏迷时异样的潮红一般。眉庄抬起另一只手抚顺了鬓发道:“你进来也不先通报一声,我这样蓬头垢面的真是失礼了。”

    这一来连温实初也不好意思抬头了,不免轻轻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道:“小主是病人,原不计较这个,何况皇上本就吩咐了让微臣随时进来候诊的。”他终究不安:“是微臣疏忽了。”

    眉庄见他这样,便道:“也罢了。前些日子病得这样重,什么丑样子你都见过了。”

    我掩口笑道:“姐姐纵然是病了,也是个病美人。西施有心痛病,可是人家东施也还巴巴地要效颦呢。可见美人不分病与不病都是美的。”

    眉庄笑得直喘气,温实初也红了脸。我忙笑道:“我这位容华姐姐最是端庄矜持注重仪容的了,按理说太医请脉咱们是要在帐幔后头的,只是一来这病是要望闻问切才好,二来到底太医照顾姐姐这些日子了,也算是熟识的。咱们就不闹那些虚文了。”

    温实初问了几句饮食冷暖的事,道:“只吃清粥小菜虽然清淡落胃,终究也没什么滋养,况且小主你的肠胃不大好,更要好好调理才是。”

    眉庄道:“油腻腻的总是吃不下,也没什么胃口。”

    温实初温言道:“药本是伤胃的东西,但是胃口不好,这药吃下去效力也不大。”他想一想道:“微臣给小主拟几个药膳吧。”说着看着我道:“婕妤小主的精也不大好,不如拿参须滚了乌鸡吃,最滋阴养颜的,又补血气。”

    眉庄倦容上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样小家子气,用棵山参就好了,又不是吃不起,巴巴的要那些参须做什么。”

    温实初陪笑道:“容华小主有所不知,婕妤小主一向血虚,山参补的是气虚,两者不同。如今又是春日里、比不得冬天,一棵山参下去,且不说坏了乌鸡的味道,小主的身子也受不了啊。但是‘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二者密不可分,用些参须反倒有调理之效。”

    眉庄道:“你说的倒是有理。那你瞧瞧我,该吃些什么?”

    温实初道:“枸杞子、薏苡仁、山药健脾益气,玫瑰花蕾熬了粳米粥可缓和肝气郁结和胃痛,小主是很适宜的。”

    我道:“多谢你费心了。”

    眉庄宛转望我一眼,咳嗽了两声方淡淡笑道:“你呀总是让人肯为你费心的,温太医说是不是?”

    温实初只说:“微臣分内的事罢了。”说着告退了出去,方走至门外,伸手把半开的窗掩上了,对采月道:“这几日风还是凉,早起晚间都别开着,你家小主禁不起,中午开上透透气就好了。”

    采月笑着道:“大人真是比咱们还细心。如今算过了明路了皇上特指了您来替我们小姐诊治,前些日子可是不小的折腾呢。”

    温实初亦笑,回头道:“婕妤小主再三吩咐了要好好照顾的,敢不尽心么?”

    我听着他们说话,回头见眉庄怔怔地倚在枕上不说话,我以为她说了半天话累着了,伸手替她掩一掩被角想劝她睡下。眉庄看我道:“你的气色却不好,是怎么了?”

    我忙掩饰道:“没有什么,夜里没睡好罢了。”

    眉庄歪着身子道:“没睡好的情由多了,你不肯说也算了。我虽在井里坐着,外边是什么样天气也不是全然不知,那一位这几日怕是风光无限呢。只是到底自己的身子你也该保重着点。”说着略顿一顿,“听说陵容身上也不大好?”

    我不想她多着恼,于是说:“风寒而已,也不是特别要紧。”

    眉庄道:“虽说时疫已经不那么要紧,可风寒也不能掉以轻心,她以歌喉得幸,伤了 嗓子就不好了。”

    我道:“我叮嘱着她小心也就是了。只是送去的药不知有多少了,也不见好,只怕和她素日身子弱有关。”

    我见她情有些倦怠,也不便久坐,便要告辞。眉庄道:“你去吧,没事也不必常来,过了病人的病气就不好了。我也怕见人,心里头总是烦。”

    我想一想笑道:“也好,你好好养着。下次就是你来看我不必我再来 看你了。”

    我走至外院,见温实初正在指点宫女调配药材,见我出来,忙躬身行了一礼,我朝他使一使眼色,慢慢扶了流朱走了出去。果然没过多久,见他匆匆跟出来了,我微笑道:“刚才说话不方便,有劳大人你这一趟了。”我慢慢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江穆炀、江穆伊两人擅长的是婴妇之科,怎么突然懂得了治疗时疫之术,且擅长如此。难免叫人疑惑。还说是华妃连夜帮忙翻的医书——华妃律例文章还懂些,若论医道只怕她要头疼死。”

    温实初寻思片刻,慢慢道:“若微臣说这治疗时疫的方子大半出自微臣的手笔,小主信么?”

    我道:“我信。你有这个能耐。只是这方子为何到了他们手中?”

    他道:“微臣只写出大半,因未想全所以不敢擅用,只收在了太医院的箱屉里,又忙着照看沈容华——只怕他们看见了顺手牵羊。他们想来也补了些药材进去,只是不擅长,这方子未免制得太凶了些。所以我给沈容华用的是温补一些的。”

    我点头道:“你没有错,这个时候他们有大功,想来你说出去也没人信,反而说你邀功心切。你放心,这事我自有理论。”我微微一笑,“既然方子大半出自你手就好办了。鸟尽弓藏,只怕大人你的好时候就要来了。” /er/b1o59oc2168o43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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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98节:谁家花开惊蜂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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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日去皇后宫里请安,凤仪宫庭院之中多种花木,因着时气暖和,牡丹芍药争斗妍,开了满院的花团锦簇。尤其是那牡丹,开得团团簇簇,如锦似绣,多是“姚黄”、“魏紫”、“二乔”之类的名品。

    众人陪着皇后在廊庑下赏花,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众嫔妃软语娇俏,莺莺沥沥说得极是欢快。

    华妃复起,敬妃被封,杜良娣有孕,三人自然风头大盛,非旁人可及。其中尤以杜良娣最为矜贵。自然,人人都明白 矜贵的是她的肚子,然而日后母凭子贵,前途便是不可限量。

    皇后独赐了杜良娣坐下,又吩咐拿鹅羽软垫垫上,皇后笑吟吟道:“你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要格外的小心才好。”

    杜良娣谢过了,便坐着与众人一同赏花。我与杜良娣站得近,隐约闻得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甚是甜美甘馥,遂微笑向她道:“这香气倒是好闻,似乎不是宫中平日用的。”

    杜良娣轻笑,掩饰不住面上自得骄矜之色,道:“婕妤姐姐的鼻子真灵,这是皇上月前赏赐给我的,太医说我有孕在身,忌用麝香等香料做成的脂粉,所以皇上特意让胭脂坊为我调制了新的,听说是用茉莉和磨夷花汁调了白米英粉制成的,名字也别致,叫做‘媚花奴’,既不伤害胎儿又润泽肌肤,我很是喜欢呢。”

    她洋洋说了这一篇话,多少有些炫耀的意思,我如何不懂,遂笑道:“这样说来果真是难得的好东西呢,皇上对杜妹妹真是体贴。”

    杜良娣道:“姐姐若是喜欢,我便赠姐姐一些吧。”

    我淡淡笑道:“皇上独给了妹妹的东西,做姐姐的怎么好意思要呢?”

    杜良娣丢了一个金橘给侍女去剥,口中道:“那也是,到底是皇上一片心意不能随意送了,姐姐如此客气,妹妹也就不勉强姐姐收下了。”

    我心头不快,口中只是淡然应了一声,身边的欣贵嫔耐不住性子,冷笑了一声道:“既然是皇上的心意,杜良娣你就好好收着吧,顶好拿个香案供起来,涂在了脸上风吹日晒的可不是要把皇上的心意都晒化了。”说着全不顾杜良娣气得发怔,扯了我就走,一边走一边口中嘟囔:“谁没有怀过孩子,本宫就瞧不得她那轻狂样儿。”

    我忙劝道:“欣姐姐消一消气吧,如今人家正在风头上,你何苦要跟她治气呢?”

    皇后看见欣贵嫔嘟囔,问道:“欣贵嫔在说什么呢?”

    旁边悫妃听得我与欣贵嫔说话,忙岔开了道:“日头好的很,不若请皇后把松子也抱出来晒晒太阳吧。”

    皇后微笑道:“悫妃你倒是喜欢松子那只猫,来了成日要抱着。甄婕妤向来是不敢抱一抱的。”说着命宫女绘春去把松子 抱了出来。

    我微笑道:“臣妾实在胆小,让皇后娘娘见笑。不过松子在悫妃娘娘手里的确温驯呢。”

    皇后也笑:“是呢。想这狸猫也是认人的。”

    悫妃陪笑道:“娘娘说笑哪,是娘娘把猫调教的好才是,不怕人也不咬人。”

    转眼绘春抱了松子出来,阳光底下松子的毛如油水抹过一样光滑,敬妃亦笑:“皇后娘娘的确妙手,一只猫儿也被您调养的这样好,那毛似缎子一样。”

    绘春把狸猫交到悫妃手中,敬妃道:“我记得悫妃姐姐早年也养过一只猫叫‘墨绸’的,养的可好了,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了,姐姐很会待这些小东西。”说着道:“这猫儿怎么今天不安分似的,似乎很毛躁呢。”

    悫妃伸手抚摩着松子的扭动的背脊笑道:“难怪它不安分,春天么。”说着也不好意思,忙道:“我原也是很喜欢的,后来有了皇长子,太医就叮嘱不能老养着了,于是放走了。”悫妃说话时手指动作,指甲上镏金的甲套镂空勾曲,多嵌翡翠,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十分好看。

    我微笑道:“别人养猫儿狗儿的,敬妃姐姐却爱养些与众不同的呢,前次我去敬妃姐姐的昀昭殿,一进去吓了一跳,敬妃姐姐的大水晶缸里竟养了只老大的乌龟呢。”

    敬妃笑着道:“我不过是爱那玩意儿安静,又好养,不拘给它吃些什么罢了。我原也不能费心思养些什么,手脚粗笨的也养不好。”

    我道:“敬妃姐姐若说自己手脚粗笨的,那妹妹我可不知道说自己什么好了。敬妃姐姐把自己说的这样不堪,我是比姐姐粗笨十倍的人,想来就只有更不是了。”众人说得热闹,闻言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华妃本在看着那些芍药正有趣,听得这边说话,朝我轻轻一哼道:“冯淑仪还没有正式封妃呢,婕妤你便这样敬妃敬妃地不住口的唤,未免也殷勤太早了。”她一笑,斜斜横一眼冯敬妃道:“又不是以后没日子叫了,急什么?”说着掩口吃吃而笑。

    庭院中只闻得她爽利得意的笑声落在花朵树叶上飒飒地响,我正要反驳,奈何胸口一闷,眼前一阵乌黑,金星乱转,少不得缓一口气休息。敬妃转脸不言,其余妃嫔也止了笑,讪讪地不好意思。

    皇后折了一朵粉红牡丹花笑道:“华妃你也太过较真儿了。有没有正式封妃有什么要紧——只要皇上心里头认定她是敬妃就可以了。你说是不是?”

    华妃脸色一硬,仰头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有福气的自然不怕等,只怕有些没福气的,差上一时一刻终究也是不成。”

    皇后却也不生气,只笑吟吟对敬妃道:“今日已经二十三了,不过两三日之间的事便要册封,你自己也好准备着了。”又对华妃道:“敬妃哪里是没福的呢,她与华妃你同日进宫,如今不仅封妃,而且不日就要帮着妹妹你协理六宫事宜,妹妹有人协助那也是妹妹的福。本宫更是个有福的,乐得清闲。”话音刚落,众人连声赞皇后福泽深厚?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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