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继续吩咐道。说着,这几个人就忙开了。
待到诸妃在钟粹宫相聚,已然明月当空。
“今个儿日子倒好,几位姐妹能聚到一起了……”肖婧瑜笑道,“这菜也上齐了,咱们今天难得姐妹相聚就不要留这么多下人在身边了吧!”
说着,几位侍婢便准备退出房间,璟萱见状笑道,“他们也是尽心尽力服侍咱们的,如今咱们这么欢庆,婉菊,你就带着他们去领赏吧!”
说罢,一群宫人纷纷向璟萱致谢,很快就退下了,如今只剩几位宫嫔聚在了桌边。
“姐姐们,能吃了吧,暖儿都要饿死了。”淳宝林说着便动起了筷子,几位妃嫔会心地一笑,这淳宝林乃是林侍郎家中的,也是家中的嫡女,年仅十五岁就入了宫,两年都未见到皇上。
不过淳宝林倒是乐得自在,不用去给皇后请安,也不用费心去应付旁的妃子,每日都有上好的吃食,又有人伺候,她除了想家,其它的都不曾想过。
“暖儿这么能吃又长胖了吧?”璟萱打趣道。
“嗯!”只见她应了一声便大口吃了起来丝毫不顾身边的四位嫔妃都在掩嘴偷笑。
“暖儿真是有福气的孩子……”宸贵妃瞧着淳宝林叹息道,旋即转向了璟萱,“妹妹,以后可得多加小心了,只怕这荣贵妃不会轻易放过你了。”
璟萱微微一笑道,“多谢姐姐提醒!”就想举起酒杯同几位姐妹喝酒,并不想多聊起此事。
“安妹妹被禁足,真是让姐姐好生担心啊!尤其是听闻荣贵妃得到了确凿的证据,说是手上有妹妹的笔迹……”杨顺仪蹙眉,怯怯地问了这一句。
“哪里是什么确凿的证据?笔迹什么的都是可以伪造的,不难看出荣贵妃的司马昭之心!”肖婧瑜忿忿地将酒杯拍在了桌面上。
“好姐姐,你这是干嘛呀?”璟萱笑道,瞥了一眼杨顺仪道,“顺仪姐姐可是给你吓到了呢。”
“都是平日你太好性子了,她们才会这样欺负你!”婧瑜犹嫌不解气,厉声教训道,“都跑到你宫里来大闹了,你也能忍?”
璟萱闻言,只能苦笑,她是愤怒,是不甘,可是如今没到能够扳倒荣贵妃的时候,她就不能在荣贵妃面前发作。
杨顺仪小声道,“庄姬姐姐说的是,安妹妹,你真得小心了,有自己笔迹的东西可千万别乱放啊。你这回是放哪儿给她翻出来了?莫不是你身边有不忠的奴才?”
璟萱愣了愣,道,“妹妹是糊涂啊,这些个东西放在哪儿我全都给浑忘了。这宫人的事情,我也没有深究,还多谢姐姐提醒了。”
气氛顿时古怪了起来,杨顺仪一瞬间失望的脸色没能逃过璟萱的眼,璟萱不懂,为何杨顺仪要细细地打听这些?
“难得姐妹们聚在一起,就别提前几日的那些个惊心动魄的事情了。咱们好好地干一杯来庆祝安妹妹解除禁足吧!”宸贵妃笑着打断了众人道。
“是啊是啊!我一直盼着安姐姐带我去采莲呢!”淳宝林含糊不清地说着,口中含满了饭菜。
几位妃嫔不禁相视一笑。璟萱一惊,忙扶起地上的雨夏,“到底出了何事?你快带我过去!”
“奴婢……奴婢要去……叫太医!”雨夏气喘吁吁地说着,“小主在假山边上摔伤了……突然昏迷不醒了……”
“婉菊,你快去叫太医!”璟萱弯下身子扶起了雨夏,转头向婉菊吩咐道。
“摔了一下就昏迷不醒?真是娇气,妹妹……那姐姐便不打扰了……”康婕妤便一脸不屑地摇着扇子,说罢,便领着侍女大步走向了另一个转角。
她竟如此冷漠?璟萱不免忿忿,便不作理会跟着雨夏匆匆地往假山那边赶,这一路上,二人几乎是并排跑了起来,撞了不少的宫人。
“啊!”璟萱一不注意,竟然崴了脚,她见雨夏停在了自己的前面,立马牵过了雨夏道,“快带我过去!”
“小主这……”
“别管这个!”璟萱说着便脱下了花盆鞋,丢给了雨夏,急忙向前跨了几步,却不料一头撞上了一个宫人。
“小主!您慢点!”
璟萱抬头便瞧见了文公公扶着自己,她自然也是看到了旁边一脸困惑的永煌,不等永煌发问,她赶忙跪下了身道,“皇上!快去救救肖姐姐!快去啊!”
“发生了何事?庄姬在哪里?”永煌扶起了璟萱忧心地问道。
“小主在假山附近摔倒后,身上都是鲜血,还请皇上快些过去啊!”雨夏哭喊着伏在地上道。
“文若海!你去备轿把安良人送回钟粹宫!”
“皇上!嫔妾要去!”璟萱撒娇争辩道。
“你这样怎么去?”永煌踱到了她的身边,无奈地小声叹息道,“若是伤到了哪里可怎么好?”
话音刚落,璟萱便抢过了自己的花盆鞋穿好了,起身道,“皇上!还请皇上尽快前去!”
永煌无奈地笑了笑,牵起了璟萱的手,向身边的人侍卫吩咐道,“你们快去到庄姬身边,将她带到附近的宫殿里歇息,另外再派些人多叫些太医过去!”
“皇上,快走吧!”璟萱不禁焦急地小声提醒道。
永煌微微颌首,便带着璟萱大步前往事发地,不多时,已经到了畅音阁偏殿,只见婧瑜地躺在贵妃榻上,脸色苍白,嘴唇微紫,不省人事,手腕处尽是鲜血,嘴角处也残留着几抹触目惊心的殷红。
“姐姐!”璟萱三步并作两步踱到了床边,跪倒在地,抓住了她冰冷的手,焦急地看着她,“姐姐,你醒醒啊!”
若是寻常的不小心摔倒,又怎会如此?
“小主!还请小主冷静些!”一位太医急忙上前劝道,“小主,眼下庄姬小主的身子……”
“到底怎么了?”璟萱侧首焦急地问道,“你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
“这……这……庄姬小主是身中剧毒啊!”太医跪倒在地,深深地一拜,不敢多看一眼璟萱。
“你说什么?!庄姬中毒?!”永煌惊诧道,“那她眼下如何?”
老太医一脸为难之意,沉吟了半晌才道,“方才微臣已经为庄姬小主施针治疗,小主骤然醒来吐了几口鲜血,就再度昏了过去,微臣已经吩咐人去为庄姬小主煎药,只盼小主能够喝下去药啊!”
身中剧毒?璟萱脱口问道,“姐姐究竟身中何毒?”
“是……是……”老太医支支吾吾,直到瞧见璟萱凌厉的目光才仿佛下定了决心道,“是见血封喉!”
见血封喉?这种植物需要的生长温度远比宫中的常温高出许多,因此是宫中没有的,即便婧瑜不小心被什么植物划伤也不会身中此毒,难道是有人暗害?
璟萱心惊,这样的剧毒能够瞬间使人血液凝固致死,竟然有人这么狠毒!
“见血封喉?”永煌眉头深锁,喃喃自语道,旋即转向了太医,“那庄姬……”
“皇上!庄姬小主从前就有血聚不畅之症,用了不少的药,这才有了抗力为小主拖延时间……如今也只能看天意了……”
什么?
璟萱不禁握紧了婧瑜的纤手,好不容易在宫中再度相聚,就算因身份不同,彼此有了隔阂,有了猜疑。璟萱却一直很珍视这个能相顾安好的机会。难道今日就是这种生活的终结吗?
璟萱鼻酸了了起来,“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有是有……只是……”老太医沉吟着,不肯说出后面的话。
“快说吧!有何方法可以救了庄姬?”永煌厉声道。
“皇上……皇上……只怕此法会坏了宫闱的规矩更是失了皇家的脸面……”老太医恳切道。
“荒谬!人命关天!还不快说!”永煌呵斥道。
“若是要救回庄姬小主便是要让庄姬小主宽衣解带,让微臣等为小主施针……若是小主无法喝下药,更是需要尚药局的诸位为小主施熏蒸之法,才有三四分的可能去除体内全部毒素。”
宫中的妃嫔尚不能同太监过分亲近,何况是要这样露大半个身子在太医面前?璟萱闻得此法也是一惊,若是皇上不依……她猛地伏在地上磕头道,“嫔妾还请皇上允许姐姐医治!”
“你做什么?!”永煌赶忙扶起了璟萱,蹙眉问道,“就没有别的法子?”
“皇上……这是老臣平日里爱看些古籍才知道这个法子,若是旁的,只怕不是没有,而是庄姬小主,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皇上……”璟萱跪倒在地,含泪恳切地看着永煌,“皇上也知道人命关天,还请皇上救救姐姐啊!那些宫规礼法是为了活人而设,若是姐姐就这么去了……空有些宫规礼法又有何用呢?况且皇上,您忍心看着自己的妃嫔中毒而逝。”
“此事容朕先去跟太后和皇后商量下……”永煌面色阴沉,似是有些不悦,甚至略带了些责备瞥向那位太医。
“皇上!事不宜迟!”璟萱紧紧地抓着皇上的衣袖道,“嫔妾入宫以来,甚感无助,一直是肖姐姐对嫔妾最好,若是肖姐姐就这样离去了,嫔妾断然不会苟活于世!”
永煌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道,“你这是作甚?如此大的事情!若是不跟母后商量,只怕是不妥!”
“皇上!若是太后或者皇后不允准,是不是您就不救肖姐姐了呢?肖姐姐虽然没有为皇上诞下皇嗣,但是肖姐姐尽心服侍了皇上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皇上早下旨意!”
“皇上,安小主言之有理啊,若是庄姬小主喝不下药,只怕就活不过今晚了……”
永煌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好道,“庄姬暂且住在畅音阁的偏殿由太医调理,情况稳定再移回昭阳宫,多派几位宫女和内监伺候着。古太医,你快些召集太医院和尚药局的人,好好地为诊治庄姬准备着!”
“嫔妾多谢皇上!”璟萱赶忙叩首道。
“朕还是要先去知会母后一声,你就先留在这里照看庄姬吧。不让你看着。你也不放心啊!”永煌无奈地扶起了璟萱道,轻拍着她的纤手,猛地贴近了她的脸,深情道,“即便是庄姬不幸……朕也不许你做任何傻事!”“什么?”璟萱无力地往后一退,整个人撞在了宸贵妃身上。这个宫里有太多的生死离别,她从未想过这种事会这么快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诶,妹妹小心啊!”宸贵妃忧心地扶住了璟萱,看向太医道,“古太医,您的意思是要尽快进行背部施针了,是吗?”
“正是!如今庄姬小主毒入肺腑,务必及早疏通经络。老臣先去通知皇上和太后,还请几位小主帮忙,多用热水给庄姬小主擦身!”说着,古太医便匆匆踱步离开了昭阳宫。
这一夜,璟萱眼看着大批白衣女子奉太后旨意来到了昭阳宫,她们的年纪从十二到五十不等,一脸肃容。
这一夜,昭阳宫灯火通明,天子相伴,皇后祈福,诸妃更是上上下下地来回忙碌。难得宫中有这样一副温情的画面,也许在这深宫之中还是有一丝温情的,只怕是这温情的背后会隐藏着不可捉摸的杀机。
治疗开始,璟萱也无法再陪伴在婧瑜身侧,只能按照太后的吩咐和诸妃聚在昭阳宫正殿,眼下皇后正在宝华殿为婧瑜祈福,群凤无首,自然是一片混乱了。
“嫔妾良人安氏参见诸位小主!”璟萱见诸位皆是一脸疲惫地坐在座位上,略微失地行了礼。
“安妹妹辛苦了!过来好好歇息一会儿吧。”杨依依踱了过来,扶起了跪倒在地的璟萱。
“原来是杨顺仪……今个儿皇后怎么没带着你?要你在这里献殷勤……”钱姬似是刚刚睡醒一般,打着哈欠问道,旋即惊讶地瞥向了一个角落,“今个儿真是热闹,连凌姬都来了。”
璟萱这才发现端坐在角落,一脸淡漠的凌姬,不知为何,璟萱总 是对她有几分好感,并非出于感激,仿佛是凌姬这样淡漠的情同肖婧瑜有几分相似。
“是皇上吩咐本小主来的,怎么?难道皇上的旨意,钱姬你还要过问吗?”凌姬冷冷地回了一句。
“你!”
一阵烦躁之意涌上了璟萱的心头,她明知道的,就算这些人过来帮忙也是面和心不合,然而婧瑜此时生死未卜,她们这样争论也实在无礼了。
璟萱缓缓地蹲下身子,行礼道,“诸位姐妹,大家今日为肖姐姐忙碌了一整个晚上,实在是辛苦了!嫔妾先代肖姐姐谢过各位!眼下,太医和医女为肖姐姐治疗,诸位姐妹疲惫不堪,可以先行去偏殿歇息。”
肃妃见状赶忙上前扶起了璟萱柔声道,“不必如此客气!再说,这是皇上的旨意!”
璟萱自然是明白,肃妃是要自己感念皇上之恩,只是眼下……暂且顾不得这个了。
“这宫里出人命的时候多的是,难得这次出得这么热闹!热闹我也看完了,就先行回宫歇息了!”凌姬嘴角漾起了一个冷笑,起身踱步到了璟萱身边略微停滞了一下,小声道,“荣贵妃没来,可得小心着点。”
诸妃见凌姬就这么走了,躁动不安了起来,纷纷起了退意。
“本小主倒是无所谓,就是康婕妤,忙得不可开交,一定累了。”丽修仪笑着挖苦道。
“荣贵妃小月,身子还没恢复。你怎么来这儿了?我方才瞧着凌姬身上的那湘绣布料还以为是眼花呢。如此一看,果真是荣贵妃赏的啊。怎么赏她没赏你啊?”康婕妤向来嘴上不饶人,尽管近日疲累不堪,她也绝不在口舌之争上认输。
丽修仪顿生难堪之色,“本小主那里,这些个料子想有多少就有多少!”
璟萱深叹了一口气,这里的一切始终如此纷乱,即便是在这生死面前,也只有数不尽的争斗。
璟萱向几位交好的妃嫔行了礼便踱步到了殿外,只见那清冷的月光下独立着一个伟岸的身影,从前她只是觉得这个背影温暖、可靠,如今却多了一重寂寞,她不禁踱步上前,怯怯道,“皇上……”
永煌转过身,眉头深锁地拉住了她的手道,“如今,你尽可安心了。”
“姐姐依旧未脱险境……”璟萱不安地颌首道。
永煌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她一脸倦容,深叹了一口气,“但是至少尽力了。”
“皇上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朕的妃子不是在这里就是在宝华殿,朕又有何处可去呢?”永煌无奈地调笑道,伸手揽过了一脸愧疚恭谨的璟萱,“今晚,朕本来是打算同你一起赏月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只怕月色再美也无心欣赏了。”
“皇上……”璟萱羞怯地退后了一步,正想抽出自己的纤手。
“看来情况到底是不同了……”永煌轻轻地松开了手,苦笑道,“婧彤,难道你就不为你自己想想吗?若是朕当时不肯救庄姬而迁怒于你呢?毕竟……这救她的代价也太大了……朕有那么多的嫔妃,她的位分连一宫主位都不是。”
璟萱的心逐渐冷了下来,这里是皇宫,多的是计较,少的是人情,如今她倒是更加明白了。她也更加看不透眼前的人了。
“皇上仁厚,绝不会坐视不理!”璟萱略带了几分颓丧道,如今她心思烦乱,实在不愿再去多想些什么,只是她的心中始终有一个担忧,不禁问道,“皇上……此番虽有医女进宫为姐姐诊治,但是姐姐宽衣解带这个事实不可更改,况且医女多为市井之徒,还是失了皇家的颜面。皇上日后如何打算呢?”
“朕不会计较这个,从前朕如何对待庄姬的,以后还是一样……其实朕愿意救庄姬,就是有另一重考虑……”永煌颇为得意地一笑,瞧见璟萱不解的情,“制衡!”
璟萱了然,故作不解道,“嫔妾虽不懂,但是心知皇上圣明,一切都能权衡利弊,拿捏准确。”
永煌更加得意地笑了起来,将璟萱搂在了怀中看着那清冷的月亮。二人感觉着对方的心跳,而这两颗心却再难走到一起。
骤然风起,璟萱正想轻轻地挣开永煌的怀抱,就听闻那猛烈的风呼啸而过,更是有几分尖锐的叫声夹杂其中。
“有刺客!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