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身上的土,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天山恶鬼不在天山接着当山贼,偏要到中土给人当走狗。可悲呀可悲。”
天山恶鬼被他奚落,登时大怒,要伸手去地上摸刀,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手臂竟抬不起来,不禁骇然。
蒙昆更是只有大叫的份儿:“酒里下了药……”他站立不稳,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二人恨恨地瞪着老者。那人笑道:“我的酒可不能白喝呀。你们喝了我的酒,我好歹问你们要点儿东西,也算公平吧?”说着便走上前来,搜摸二人身上的东西,中意的便带在身上,不打紧的就丢入火堆。
天山恶鬼扭曲着身子极力掩饰,生怕那短剑也被他搜了去。老者竟真的被他瞒过了。原来,他忍痛缩腹,把短剑横着夹在肚皮上,那里本来包扎了伤口,不留意倒也确难发现。只是那里本来就有伤痛,他用力瘪着肚腹,更是疼痛难当,头上汩汩冒出汗来。
蒙昆也替他庆幸,不时地瞥向天山恶鬼的腰间。老者无意中瞥见了,顺着蒙昆的眼看去,见到天山恶鬼夹在腰腹的短剑露出的柄来,眼前一亮,出掌在他肚子上一拍,一把将短剑抓了过来。直疼得天山恶鬼一声惨叫。
老者回头冲着蒙昆笑道:“多谢。他身上多留一样,对你确也不公。”
天山恶鬼只道是蒙昆故意出卖,心下愤然,恨恨地瞪着他,本来就和骷髅无异的脸上,此刻更显得y森狰狞。
“我……”蒙昆一脸委屈,却又无从辩白。
天山恶鬼暗中运气,试图恢复,怎奈此刻便要动上一动也是万难。
老者在天山恶鬼的脸上抹了一把,笑道:“省省吧。看这一头汗累的,真叫人心疼。”
天山恶鬼强忍心中愤恨,嘴里说道:“一再小心,竟还是被你骗了。今儿个认栽,咱无话可说。不知阁下究竟是哪位?也让咱输个明白。”
老者只顾把玩着短剑,淡然说道:“不忙问我是谁。我先试试这个玩意儿。”说罢,左手将鞘子插到腰里,右手握着短剑,四顾找寻可以试剑的物件。
蒙昆愣愣地望着老者,无意中被他看了一眼,吓了一跳。老者见状,微微一笑,竟直走到蒙昆面前。蒙昆盯着他手里的剑锋,一股寒气越迫越近,顿时浑身发抖,大叫开来:“你要做什么?”
老者蹲在蒙昆身前,笑眯眯说道:“我想在你身上试试这个,你意下如何?”蒙昆颤抖着说道:“是宝剑!不用试了!真是宝剑!”老者道:“我想试试呢?”说着便将剑忍搭在蒙昆的脖颈上。
“不要啊!”蒙昆怕得要死,只是利刃架在脖子上,又不敢挣扎,直吓得冷汗如注。他喘着粗气,忽然堆笑道:“刚才还是我提醒您老人家,要不然,您老人家也得不着这宝贝。对不对啊,爷爷?”
他一脸谄媚,连“爷爷”都叫出来了。老者心中暗笑,点头道:“不错!念你一片小心,就不用你来试了。”说罢,将短剑从蒙昆脖子上移了开去,站起身来。
“多谢爷爷!”蒙昆终于松了一口气,又闭着眼睛粗喘了几口,才渐渐平静下来。
天山恶鬼刚才还不能确认,现在听他亲口承认,是他提醒了老者来夺宝剑,那便是坐实了,心中的愤恨又添了几分,瞪着蒙昆的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蒙昆只庆幸躲过一劫,现在这架势,得罪天山恶鬼总比得罪手持利刃的老者强,哪管那一双贼眼瞪与不瞪。虽与他几次眼相撞,也都速速转了开去,只作没看见。
老者都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剑身在手心里轻轻拍了两下,又拿在眼前,仔细端详,在剑刃上长长垂了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道:“这便难了。我一心想找人试试这剑刃够不够锋利。本该那大块的过瘾,怎奈他刚才尽了孝心,多少有点不忍下手。唉,罢罢罢,大不了埋的时候细致一些,让他临了有个脸面。”说罢,又打量起蒙昆来。
蒙昆大惊:“爷爷,爷爷!这怎么说变就变哪!”
天山恶鬼不屑地哼了一声,低声道:“活该!”
蒙昆瞪了一眼天山恶鬼,心想:“反正已经得罪他了,索xg得罪到底,好歹保了这条命要紧,跟他讲什么义气。”于是对老者说道:“爷爷你听我说。好歹咱们都是中原汉子对吧,他不是!他不是!哎,咱们是自己人,他是外人。爷爷要试,就拿他试,拿他试。您看如何?”
天山恶鬼狠瞪着蒙昆,破口大骂:“姓蒙的,你无耻!老子后悔认识你这龟孙!”
“有道理。好孙子。”老者笑咪咪地拍了拍蒙昆的肩膀。蒙昆见自己的说辞生效,心中大喜,谄媚地堆着笑脸,不住地叫着:“好爷爷,好爷爷。”
老者走到天山恶鬼身前,蹲下来,用短剑在他眼前晃着,说道:“你比较横是吧?”天山恶鬼的一双小眼随着剑刃左来右去,不敢作声。
老者用剑尖顶着天山恶鬼的眉心,命令道:“他叫我爷爷,你骂他龟孙,岂不是骂老子是龟?还不快给我孙子赔罪!”
天山恶鬼只觉得寒气扑面,头晕眼花,战战兢兢地小声道:“爷爷,你好歹饶我xg命。”饶是天山恶鬼凶狠霸道,大半生为非作歹,此时此刻也硬不起来。他现在心中想的,就是要留住一条命在,好将无耻的蒙昆那厮千刀万剐。正是蒙昆远赴天山,将他诓来,现在竟说他不是中原汉子,是外人,要老者杀他,心中岂能不恨。因此上,他忍得一时怒气,为了活着找蒙昆算帐,便服软当了孙子。
老者暗笑,说道:“让你给我孙子赔罪,你怎么也叫起爷爷来?也罢,那我就认下你。不过,你还是得给那个孙子赔罪。”
天山恶鬼对蒙昆真是恨到了极点,死活也不肯向他道歉,便气哼哼闷不作声。
蒙昆尴尬道:“不用了,不用了。”
“那不行。”老者说道。他指着天山恶鬼,继续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道不道歉?”
“要我向他赔罪,你杀了我好了!”天山恶鬼索xg闭上眼睛。
“那好吧。”老者将短剑从天山恶鬼的眉心顺着鼻子向下移动,滑过鼻尖、嘴唇,几乎贴着皮肉。
一股y寒之气令天山恶鬼毛骨悚然,他现在闭着眼睛,所感受的那股寒意更是几乎要了人命。
蒙昆目瞪口呆地在一旁看着,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剑尖划领天山恶鬼的胸口、肚皮,继续向下……
天山恶鬼突然睁开眼来,大叫起来:“爷爷——”
蒙昆也是突然 一惊。
只见老者手中的短剑抵在天山恶鬼的裆下。
一股热流沿着天山恶鬼的裤管汩汩流下……
老者收回短剑,摇头道:“唉,没办法,你叫声爷爷,我还真下不去手了。”他故意提了提天山恶鬼的裤腿儿,安慰道:“这y天下雨的,你尿湿了裤子,倒是看不出来。不打紧,不打紧。”
天山恶鬼瘫倒在地,竟似死了一般。蒙昆大叫道:“贼骷髅,你还没死吧?快起来啊!”
正文 第oo2章 茅屋避雨(4)
天山恶鬼躺了一会儿,稍稍恢复了一点气力。他挣扎着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老者,冷冷地问道:“前辈敢否告知……”
“这么快就忘了爷爷了?”老者笑道。他又看了蒙昆一眼,问道:“你也想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蒙昆皮笑肉不笑地挤了两下脸颊,憨憨地点了点头。
“今天玩的开心,索xg让你们见见爷爷的真面目。免得r后俩乖孙想起爷爷,都不知是谁。”
老者揭掉假头发,揪下假胡子,用袖子在脸上随便抹了两把,露出本来面目,竟是一 个三十上下的汉子。他开口说道:“乖孙啊,听清了,记好了,爷爷叫丁不二,说一不二的不二……”
“千面偷丁不二?!”蒙昆叫出声来。
丁不二瞅了他一眼,笑道:“你竟知道爷爷,那更好了,今r也见了,这就更亲了。”
“唉!”天山恶鬼右手拳头在地上一捶,心中悔恨不堪。原以为败在哪位前辈高人手上,那也认了。想不到,竟是被一个偷东西的贼给耍了,岂不窝囊。
天山恶鬼正自懊恼,忽然一怔,用手在地上撑了撑,不禁暗喜。原来手上已经稍稍有了些力气。左手便朝自己的弯刀摸去。
蒙昆也是心有不甘,慢慢站起来,说道:“你偷便偷了,为何干这等勾当来耍老……”他本想自称“老子”,猛然意识到现在的处境,急忙住口。
丁不二笑道:“你两个,哪一个是善类?兄弟我不使些手段,能近得了你们的身,又岂能得手?”他恢复了本来面目,见蒙昆也晓得他的名头,便也不再托大自称“爷爷”,改称“兄弟”。
听他如此说,蒙昆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得意道:“那是。”
天山恶鬼手里握着鬼头弯刀,暗自寻找时机。但见丁不二只顾和蒙昆闲扯,全无防备,便猝然使出全身的余力,将弯刀祭出,直朝丁不二的脖颈砍来。
丁不二几乎背对着他,原也不知天山恶鬼甩刀偷袭。可蒙昆看见了,稍作一怔。丁不二何等机灵,听风声已知状况,急忙一闪一缩,下意识挥起短剑抵挡。
只“叮”的一声脆响,那柄弯刀应声断作两截,余力不减,竟朝蒙昆打来。
蒙昆本来站在丁不二的面前,丁不二闪身让开,那断刀自是朝他面门袭来。幸亏蒙昆发现得早,慌忙低头一滚,躲了过去,屁股却撞到墙上,疼得他“呀”了一声。
“果然好剑!”丁不二惊喜地看了两眼短剑,才回头对天山恶鬼冷笑道:“看来恶鬼兄不服啊,还要再比划比划?”
天山恶鬼已然用尽全力,一击不成,拿手的兵器反毁作两截,顿时瘫在地上,没了力气。他刚才也是孤注一掷,冒险一试,既已失败,自知难逃一死,便也不再求饶,只冷冷说道:“什么千面偷,原来只做些下三滥的手段。哼,老子死也不服!”
丁不二并不生气,笑道:“你服与不服,又能怎的?不过呢,兄弟我拿了你的东西,多少有些理亏,还蒙你俩‘爷爷,爷爷’的叫了半天。倒是不妨听听,要怎样你才服气?”
天山恶鬼原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说话,将那小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你若真有本事,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你若赢了,我就服你。”
丁不二看着他,问:“赌什么?”
天山恶鬼道:“你号称千面偷,只怕全是大话。敢不敢去五台山佛光寺偷个和尚出来?我们就赌这个。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有没有这个胆量?”
“哦?有趣。”丁不二笑了,“兄弟我啥都偷过,还真就没偷过人……呸呸呸!这叫什么话。这要去庙里偷和尚,还真是平生第一遭。哈哈,有趣。”
天山恶鬼见他上钩,继续说道:“十天为限。你若做不到,须得自断一条手臂。你若真的偷来,我断一条手臂。”
“可以。”丁不二此刻玩心大起,满不在乎。
天山恶鬼又追补了一句:“谁反悔谁是乌龟王八蛋!”
丁不二笑道:“行了行了。别动不动就拿自己的祖宗起誓开玩笑。”
“你……”天山恶鬼便要发作,到底还是憋了回去。
正文 第oo2章 茅屋避雨(5)
丁不二将短剑插回鞘里,别在腰间,摘下斗笠戴了,便要开门离去。
“丁兄留步。”蒙昆嬉皮笑脸地走过来,“既然双方定了赌约,r子还得过。请丁兄给兄弟们留下解药。”他也自称“兄弟”了。
天山恶鬼刚才只顾害怕和算计,倒把解药的事给忽略了。蒙昆一提,他吓了一跳,心中暗想:“这倒是正题。真要等姓丁的走了,不知那酒里的毒还有没有得解。看来这该死的也并非全无用处。”他对蒙昆的恨意稍稍减弱了一些。
“啊?哦!”丁不二愣了一下,回身笑道,“解药啊,你们急什么。十天后不是还要见面的么?”
蒙昆道:“十天哪,恐怕兄弟都捱不到那个时候。”
丁不二收起笑容,说道:“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兄弟我是个善良的人,原也没打算要你们的命。那个药温和,过个十天八天的死不了人。”瞥了一眼天山恶鬼,想起他刚才祭刀偷袭的情景,便继续说道:“顶多……”
“顶多怎样?”蒙昆倒是很急迫,眼巴巴地等着他说完。天山恶鬼也把耳朵竖起来听。
丁不二看着门外,雨停了,天已渐渐放晴。吊足了两人的胃口,他才开口说道:“顶多武功全失,死不了人。也和普通人一样,没啥病根落下,放心吧。”
他故意把“武功全失”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在天山恶鬼和蒙昆耳朵里,这四个字那是最要紧的。天山恶鬼不禁一皱眉,他半生作恶,一旦失去武功,还不被别人活活踩死。他示意蒙昆再去央求。
蒙昆上前抓住丁不二的手,央求道:“丁兄慈悲,这就把解药给了吧。咱们兄弟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要是这几天兄弟们被歹人害了,谁陪着丁兄完成赌约呀?”
丁不二笑道:“除了你们,哪里还有歹人?”蒙昆满脸赔笑:“丁兄说笑了。”丁不二瞅了瞅两个人恳切急迫的嘴脸,心中暗笑,嘴里说道:“非是我不愿把解药给你,只是那药儿是给别人吃的,我又不吃,带解药作甚?”
二人听他的意思是没有解药,不禁泄气。天山恶鬼干脆坐回到火堆旁边。蒙昆跺着脚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丁不二转过脸,窃笑了一阵,故意低声说道:“身上不曾携带。现配倒是可以,只是嫌麻烦。”
蒙昆听了,大喜:“不麻烦,不麻烦!丁兄慈悲!快快配来吧。”天山恶鬼也欣喜地看了过来。
丁不二似是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也罢,你老蒙是个实在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费点工夫,给你们配制解药。”
“多谢,多谢。”蒙昆几乎是受宠若惊的感觉,“材料够么?”
“材料有,你们不用担心。”丁不二打量了一下二人,继续说道,“只是有一样,叫我不能放心。”
蒙昆一怔:“什么?”
丁不二道:“你二人都是高手,兄弟我自知不敌。一旦我把解药配好了,你二人起了杀心,我不是自找倒霉?”
“不会,不会。丁兄你想多了。”蒙昆急忙劝说,“那要怎样你才放心?”
丁不二道:“须得委屈你们两位,暂且绑了。待我配药解药,准备好出走的路线,才给你们解了。我自去了,你们也可服食解药。”
蒙昆看了一眼天山恶鬼。天山恶鬼心道:“他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现在跟绑着又有什么分别?”便点了点头。蒙昆见天山恶鬼也同意,便点头道:“这个好说。只要丁兄能放心,怎么样都好。”
丁不二吩咐蒙昆先把天山恶鬼的手在背后绑了。又将蒙昆一样绑好。然后从火堆旁已经几乎烤干的衣衫上撕下两条,将二人的眼睛蒙了。又将二人的耳朵和鼻孔一一堵了。蒙昆叫道:“不用这样吧。”丁不二笑道:“独门解药,不能为外人见也。”当然,那二人是听不见的。
眼前一团黑,半晌感觉不到动静,蒙昆惴惴地问道:“丁兄啊,你还在吗?你不会扔下我们自己走了吧?丁兄!丁兄!”
丁不二将两碗浆糊一样的解药在二人身前摆好,才将二人耳朵里塞的东西取了,不满地说道:“叫什么叫?你们急有用么?现有解药两碗,摆在你们面前,只需俯身用了,小睡一觉,不消半个时辰,就如好人一样。听明白了吗?”
“有解药了,太好了。”蒙昆很高兴,忽然问道,“你不给我们解开吗?”
丁不二道:“你们服了解药,很快便能恢复功力,到时自可解脱。我先去了,二位好自为之。”
二人各自庆幸,也不免心中暗骂,但都无可奈何。
丁不二已然跨出门口,仍不忘回头嘱咐:“一人只有一碗,小心莫要打翻了。”说罢,心情愉悦地在泥泞中大步离去。
天山恶鬼和蒙昆听到丁不二的脚步渐渐远去,也顾不得姿势雅与不雅,各自跪在地上,双手绑在背后,撅起屁股,低下头去,万分小心地去寻药碗,唯恐打翻了、碰撒了,落个武功全失。
天山恶鬼腹部有伤,如此蜷跪,难免疼痛加剧,也只有忍着。到底让蒙昆抢了先。蒙昆的嘴碰到了碗沿儿,大喜,脖子往前一伸,舌头便在碗里舔了起来。很快,天山恶鬼也尝到了甜 头,奋力地舔食起来。
正文 第oo3章 赌约虚实(1)
同天山恶鬼打赌,丁不二还当了真,便留在附近,筹划起佛光寺偷和尚的事来。
本来就身在五台县境内,到五台山没多远,要去只是一r之工。只是刚下过雨,道路泥泞难走,最怕是行走容易留下脚印,难免r后惹来麻烦。十r之期尚远,他索xg先睡了五r,只偶尔观察街头的动静,以防被天山恶鬼等人寻来报复,这一份ng惕之心他还是有的。
第六r,丁不二收拾停当,动身去五台山寻那佛光寺。
五台山是著名的佛教圣地,与浙江普陀山、安徽武夷山、四川峨眉山并称为佛教四大名山,而且为四大佛山之首,自是香火旺盛,善男信女众多。
丁不二混迹在来往的香客之中,暗自好笑:“我何时也成了善男信女了?虽然说,只谋财,不害命,只偷权贵豪门,只寻地痞恶霸,也常做些扶危济困的美事,可说到底还是个贼,恐怕求不得任何一位佛爷、菩萨的保佑。尤其这次上山,要偷的竟是佛门弟子,管事的菩萨、罗汉知道了,不跳脚才怪。”
想起打赌之事,丁不二自己也觉得荒唐。心想:这事亏那厮想得出来,他们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台怀镇是五台山的核心区域,附近寺刹林立,香火极盛。丁不二随着人群转来转去,一个多时辰,竟没找到佛光寺,不禁心中诧异。
“佛光寺跑哪儿去了?难道老和尚改了招牌?”丁不二心里嘀咕着,寻路边树下一方青石坐了下来,摸一块石子在青石上划着。按说,要找佛光寺,随便找个当地人问问也就是了。可偏偏丁不二是千里独行的主儿,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独来独往惯了。
他心中盘算着如何应付天山恶鬼的赌约,忽然心念一闪,不禁叫了出来: “莫非……跟本就没有佛光寺?”
回想当r打赌的情景,他心有所悟:“那厮中了我的药儿,心有不甘,便背后偷袭。偷袭不成,恐我出手对他不利,才胡乱设计一个赌约,分散我的注意,希望能赚得一个活命?”
越琢磨越像是那么回事,丁不二一拍大腿:“唉。这天杀的恶鬼!赚我到五台山空走一遭,真个可恨,可恨之极!活该他吃我尿和的稀泥!哈哈哈哈。”想到此,他是又恨又笑。
“可是……”高兴了半截,他又犯起愁来,“今天是第六天,十r之期眼看就到,到时我弄不来佛光寺的和尚,岂不输给他了。就算知道佛光寺是假的,他一口咬定我没找到,反说我去耍赖,又怎奈何?要不……干脆不理他了,一走了之,他又能奈我何?呵呵。也不妥,我若半路走了,岂不给他落了把柄,满江湖毁我名声,我可就真成了耍赖的乌龟王八蛋了。”
丁不二正自纠结,被一阵嘈杂呼叫之声惊醒。人群四散奔闪之处,一辆马车失控奔驰而来。一女子无路可退,抱着婴儿呆在那里。一汉子奔抢过来,豁出命去挡在她前面。
丁不二眼疾手快,抬手将石子打了出去,正中马的左眼。那马剧痛之下,脖子一扭,身子就偏了,连带马车几乎侧翻,一只轱辘在那汉子腿上斜碾了过去,继续疾驰而去了。
丁不二自忖即便追上也未必能制住那马,便索xg不追。忽见那男女连大带小一发向路边跌倒,急忙飞身扑救。
众人看时,丁不二右手揽着那女的,左手护在婴儿脑后,全靠两腿交错支撑。一块突出的岩角,离孩子的脑袋不过半尺之遥。
那男的跌坐在地上,一条左腿已是伤了,顾不上疼痛,扑过来抢看妻儿。那女子惊魂未定,急忙拨开襁褓,看孩子。
丁不二抽身退出人群。
半晌,那女子呼叫起来:“孩子没事!阿成,孩子没事!”眼泪“哗哗”地喷涌而出,接着便泣不成声。妻儿无事,那男子心里的石头放下来,顿觉大腿剧疼难当,跌坐在地上,只怕妻子担心,便强忍着不叫出声,头上却冒出汗来。女子叫道:“阿成,你怎么样?”
大家都为这一家脱险而高兴。人群中有人说道:“真是多亏刚才那位大哥,虽然阿成伤了一条腿,万幸全家都保住了。”
“恩人哪,别走!”那男子要挣扎着起来,去追丁不二,终究腿脚不灵光,竟爬不起来。
丁不二本要离开,却被人围住,硬拉了回来。丁不二知道他们无恶意,也不便反抗。
那夫妻跪在地上就磕头:“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丁不二先扶起那男子:“腿上有伤,可别如此。你能舍命相护,那媳妇也是有福的。哈哈。”说着,示意那女子也起来,碍于男女,不便出手相扶,这与刚才情急之下自是不同。
张成一家以及同村的乡亲,男男女女七八个人簇拥着丁不二,硬是把他请到了家里。张成家就在山腰的村里,一杯茶的工夫也就到了。
丁不二甚是无奈,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好意,只是心中暗笑:“这还是我这偷儿第一次被人请进家里。”
张成倾其所有,安排酒席,一是庆幸全家躲过灾难,一是感谢恩人救命之恩。纵是他腿上伤痛,委托邻里帮忙打理,也忙的他不亦乐乎,竟连请大夫也顾不得了。
在众人的殷勤劝进之下,丁不二平生第一次喝醉了。乡邻散去,张成媳妇腾出自己夫妻的卧房,安排恩公睡了,才急忙去请大夫给阿成看腿。
这一夜,丁不二睡得很踏实。
正文 第oo3章 赌约虚实(2)
r上三竿。
丁不二睁眼醒来,只觉透过窗子的阳光刺眼。
他坐起来,回想昨r狂吃滥饮的场景,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昨r的酒劲已过,只是还稍稍有点头痛,而且口渴得厉害。
他整了整衣裳,便要下地,正好听张成媳妇在外面问道“恩公,起了没?”
“起了,起了。”丁不二跳下地,匆忙提上靴子,将门开了。
张成媳妇端了水来,伺候丁不二洗漱。丁不二在女人面前颇为拘谨,忙道:“有劳……”只吐了两个字便说不下去,叫小姐不妥,叫大嫂也不合适,索xg住口。他草草洗了两把,擦了脸,想起昨r酒醉失态,实在没有脸面再停留片刻,便要告辞离去。
还没等他开口,张成媳妇已然端了一碗热汤面,站在门口:“恩公,先吃点东西吧。”
丁不二伸手接了,走到院里去,将碗放在桌上,自己在青石凳上坐了,问道:“张成怎么样了?”
正好张成拄着拐杖从门里出来,脸sè好看多了,在丁不二身旁一坐,说道:“多亏恩公相助,只伤在皮肉,没碾断骨头,过十天半月也就没事啦。”
“那就好。”丁不二也很高兴,朝二人笑笑,便闷头吃起面来。张成夫妇在一旁看着他狼吞虎咽,自然也很开心。一碗面吃完,丁不二用手背一擦嘴,说道:“昨天酒醉打扰,实在……”
“恩公这是哪里话?”张成媳妇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爽利地说道,“你只管在家里住,我夫妻二人情愿每r伺候着,断不会让恩公受半点委屈。”
丁不二摆手到:“不,不,我正要跟你们说。我此来五台正有事要办,如今张成已无大碍,我也放心了,这便告辞。”说罢,便站起身来。
张成也跟着站了起来:“恩公要到哪里去?”
丁不二见他夫妻实诚,也不相瞒,直说道:“我跟人打了赌,要从五台山请一位师父下山去讲讲经,眼看r子要到了,这不还没进过庙门呢。”
“嗨,这个好办。 咱五台山别的没有,念经的师父可是不缺。恩公只管在家里歇着,我这就托人给你找师父去。r子到了,直接请来跟你一道下山,岂不省事?”张成的媳妇倒是说话痛快。
丁不二一听,这女子真是生了一张好嘴巴,直说的既有理又明白,若不将难处实言相告,怕是推托不了去。于是说道:“你们有所不知。我是上了别人的当。他们空口编造了一个寺庙,非要我去请那里的和尚。五台山根本就没有那个寺庙,叫我上哪里给他找去。被他们骗得空来五台山跑了一遭。”
“哦,是这样……”张成挠了半天下巴,也没想出什么主意。
张成媳妇进屋送碗回来,一边往院子里洒水,一边说道:“找不到那个寺庙,随便从哪个庙里请个师父,他们还能认出来不成?和尚脑袋上又不写是哪个庙的,一样的光头,念一样的经,任他眼力再好也分不出来。”
“对呀。”张成也觉得媳妇的主意好,“让那师父一口咬定,他就是那寺里的和尚。旁人还有什么话说?”
丁不二苦笑道:“让和尚说假话,那不是逼他犯戒条了。不妥不妥。”
正文 第oo3章 赌约虚实(3)
石咀镇。乡间茅屋外。
天山恶鬼和蒙昆站在一个刚刚挖好的陷阱旁边。他们身后,地上铺了一块布,上面摆着两只啃得只剩一半的烧鸡,半包牛肉,两坛子酒。
蒙昆问道:“这里到五台山百十里路,以我这腿脚,连办事带走路,三r也够来回了。为何打赌要等十天?”
天山恶鬼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咱两个有伤?你被那老和尚摔到岸上且不必说,我肚子上这一下子虽没扎透,也伤得不清。不多养几天,怎么跟他斗去?”
蒙昆点点头:“是了。还是你想得周全。我看不如多找几个帮手,干脆把老柯他们都招来,定能将姓丁的拿下,也省得咱们在这做苦工。”
天山恶鬼瞪着他:“你希望他们都知道咱们被姓丁的耍了,吃了他撒尿和的泥?”
蒙昆铁杖向下一戳:“这该死的贼偷儿!老子从没受过这样的欺负。这回捉了他,也让他吃屎吃尿!再戳他十个窟窿!”
天山恶鬼比他还憋屈呢,自出道以来,都是他欺负别人,哪曾被人如此捉弄。叫了“爷爷”不说,还吓得尿了裤子,吃了别人的尿,这要传出去,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蒙昆忽然想到一事,叫道:“挖这三个坑可是不易。如果那姓丁的不来,不就全白费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这十天之中他不死不伤,必会前来。”天山恶鬼倒是对丁不二充分相信。
“哦?你怎知道他一定会来?”蒙昆显然不信。
天山恶鬼得意地说道:“他既有‘千面偷’的名头,当然自负得很。既然赌了,就必然要玩一把。”
蒙昆点头道:“那就是了。咱们须得早早准备妥了等他。这里到五台山能有多远?五台山能有多少寺庙?也许天他就把和尚找了,未必会等到十天,咱们还得抓紧布置。”
“找佛光寺的 和尚没那么容易。找来也是假的。”天山恶鬼嘴角露出一丝nn笑,“五台山的寺庙那么多,为何单要他去佛光寺?就是让他在这十天里闲不着,整个五台山跑个遍。咱们在此做苦工,能让他睡大觉?”
“你的意思是……”蒙昆似乎有点明白了,“根本没有佛光寺。是你胡乱编造的?”
天山恶鬼得意地点了点头:“都说佛光普照,那咱就给他来个佛光普照,让他漫山遍野找去吧。佛光寺,佛光寺。哈哈哈哈。”
“哈哈哈……”蒙昆笑到一半,忽然止住,“万一他找不到佛光寺,半路开溜了怎么办?”
“半路开溜?……”天山恶鬼想了一下,确认道,“不会,他一定不会开溜!他就不怕咱们在江湖上说他失信耍赖?那时他就成了江湖有名的乌龟王八蛋。哈哈哈哈。他一定会来!”
“那姓丁的不是输定了?”蒙昆很高兴,“最后他没辙了,随便找个假和尚来,咱们当面戳穿他。先要了他一条手臂。然后再慢慢整治……妙,太妙了!”
正文 第oo3章 赌约虚实(4)
张成叹气道:“看来恩公这事确是不好办了。”
“不打紧,我自会应付。”丁不二胡乱说着,其实心里也没什么计较,“只是这做假的手段是万万使不得的。本来没有佛光寺,我却弄个佛光寺的和尚,岂不是白白让人耻笑?”
“佛光寺?”张成的媳妇从厨房里出来,“恩公说的可是佛光寺?”
“不错。”丁不二看着她,不知她是何意。
张成媳妇走到张成近前,凑在耳边小声说道:“阿成,你还记不记得,前年……我们俩……后山……”那声音越来越小。
张成恍然大悟,高兴得一跺脚,腿上一阵剧痛,疼得他差点瘫在地上。媳妇急忙将他扶住。张成忙对丁不二说道:“恩公,有,有佛光寺。”
听他一说,丁不二颇为惊讶:“真有佛光寺?我走遍山上寺庙竟没见到,莫非如今改了牌匾?”
张成解释道:“这五台山以台怀为中心,附近自然是寺刹林立,香火旺盛,已然天下闻名。而在外围的一些山峰,其实也有寺庙禅院,只不过地境偏远,往来不便,因此便香火冷落,也很少有人知道。前年,我和娘子……”说着看了一眼已经面带羞红的媳妇,继续说道:“我们经过那里,看到一处大的寺院,门匾上写作‘佛光真容 禅寺’,莫不就是恩公要找的佛光寺?”
“那必定是了,必定是了。”丁不二大喜,这可是意外的惊喜。他兴奋地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才急忙问道,“在哪里?怎样走才能去到那里?”
张成请他坐下,笑道:“恩公莫急。我细细说给你听。”张成媳妇也说:“既然已经找到,就不用着了。今天恩公还在此歇了,明r晌午再去不迟。”
丁不二遥望了一眼远处的山头,心想:“这才第七r,在此留宿也好。贸然前去,事若不成,夜里我就得睡林子了,呵呵。那里人生地疏,还需先做些打算,今r少不得先去探探道再说。”于是对张成夫妇说道:“就依你们,我明r再走。不过,今r我且上山走走,难得来此一回啊,哈哈。”
“也是。那我这就做饭去。”张成媳妇说罢又转身进了厨房。;
正文 第oo3章 赌约虚实(5)
蒙昆和天山恶鬼正在新挖的陷阱口上做铺设。
忽听茅屋后面一声惨叫,有人掉入了那里的陷阱。
蒙昆顿时眉飞sè舞:“不会来的这么快吧。”天山恶鬼提起半截弯刀,蒙昆抄起铁杖,二人快步朝茅屋后奔去。
陷阱里的人仍在挣扎,显然是受了伤,哀叫不止。天山恶鬼示意蒙昆用铁杖将阱口的掩盖全都挑开,自己则手持断刀注视着阱下。
满以为是丁不二中招,眼看大仇即将得报,蒙昆心里怎能不高兴。待他将阱清理干净,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陷阱中哀号的竟是他的手下:“蒙爷,快救救我!”天山恶鬼摇了摇头,只轻轻“哼”了一声。
失望之余,蒙昆将那人拉上来之后,骂道:“胡开,你小子到这来作甚?”
“我是来给蒙爷报信儿的。”胡开一脸委屈。好在陷阱只是深,里面并未防止铁刺之类的凶器,他才能活着上来,只是伤了两腿,蹭花了脸。
“报什么信儿?”蒙昆问道。
胡开强忍着疼痛,回道:“柯三爷让我告诉您,他和聂先生明r要上五台山,邀您一同去。”
“上五台山?”蒙昆暗叫不好,若是明r和他们汇作一处,再想回来对付丁不二怕也不易,那这一切岂不白忙了。于是问道:“他们去五台山作甚?”
胡开:“说是去拜访佛光寺的无涯大师。”
“佛光寺?”天山恶鬼一惊,“五台山有个佛光寺么?”
胡开:“应该是有。反正聂先生和柯三爷说是要去佛光寺,小的倒没去过。”
天山恶鬼和蒙昆面面相觑,一时脑子里乱了。怎么也没想到,胡乱编了一个佛光寺哄骗丁不二,竟然真的会有。
蒙昆又突然问道:“哪个无涯大师?没 听说过。”
胡开道:“就是佛光寺的新任主持,无涯大师。听说是前几r才来的,这不,主人早得到消息,特意安排聂先生和柯三爷他们赶来送贺礼的。本该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