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坐回椅子上,重重的叹了口气,呆呆的又看了看那墨迹,抬手便撕去。『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姑娘无需烦忧,我惊扰了姑娘,是该弥补过失。”见她整了整披着的外衣、握着笔左右为难,程清璿不动声色的从她手中抽离了笔杆。
在她诧异的眼中,他拿过她撕下的那页纸,又拿过册子弯腰飞速的写着。
“王爷不可,这笔迹……”若芸忙伸手制止,却在见到他字的时候生生顿住了手。
他模仿着她的写,不仅以假乱真,竟然比起她生疏、略不工整的字迹顺畅许多,仅在句末有习惯性的微微勾翘。
她愣愣的看着他俯首弯腰,片刻时间他已写到了方才墨痕处。
程清璿这才抬首瞧她:“姑娘看,这可过关?”
若芸缓缓的点头。
“姑娘受了风寒才好,如此深夜写作定是着急。恐伤了身子,不如你报,我来写?”见她不答,他出声提议道。
“可是王爷……”她嘴上决不允许有人替捉刀,身子早叛离似的离开椅子。
唇边浮上若有若无的笑,程清璿坦然提笔坐下。
“王爷只要答应若芸看完便忘,若芸就先谢过王爷了。”她叹了口气告降,搬来凳子并排坐着,清了清嗓子道,“故治则然矣。”
这几字接了上句,她停了下,又慢慢念着,“既京城渠道闭塞,着一十二人探看东、南、西、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内城四点共一十二道水闸运作,分三日核概况提报……”
程清璿添墨而书,她说什么,他便写什么,四五页皆言京城渠道淤塞的治理。
她疲惫的打了个哈欠,看着他优美的侧颜略微失,忙扭头,话锋一转又开始讲漕运,原来竟是以京城之水延伸到漕运来,自上游朝下、一路如何测水保正供给又能断流清淤,所用钱财的来源、分配,人力的来源、分配,官员的调度、分配。这洋洋洒洒,最后便引出了税收。
他偶尔瞧她的目光竟带着诸多赞许,行笔到一处开腔道:“姑娘既是谈税收,必要考虑秋后纳贡的时间、流程,此等细节恐怕姑娘只从书本中得知,现实却因各地年年有变,故而品种、数目、时辰也该相应变化。”
她略想了下,嗅着他身上散发的墨樱之香,托腮颔首道:“王爷言之有理,容我想想。”
他握笔静候,良久不见动静,一扭头却发现她挨着桌边撑着头睡去,恬静的睡容似是无忧。
程清璿叹息轻笑,犹豫了下,伸出指尖轻轻按上了她撑住头那只手的脉搏,目光微动略思忖,才点头松开。抬手按了按那叠虽已干、却墨渍淋漓的稿纸,估摸着行文长度,复而下笔。
若芸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发现自己的脸正对着床顶的雕花,身子仰卧于被下,但她记得昨晚明明……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肩上的外衣滑落,里头的衣裳好好的穿着。
若芸这才松了口气,简单的穿戴完绕过屏风。
门窗紧闭,桌案上整齐摆放的纸墨笔砚映入眼帘,最醒目的莫过于那放的端正的册子,窗格处透过的阳光正暖暖的洒在上头。
她赶紧三两步过去取了来看,一行行清秀的小楷全无错漏,翻到昨夜说到的纳贡后头,居然还写了数十页。
她坐下细细看去,越看越惊喜:虽与她的想法略有出入,可她从未想到过的因地制宜他全写上了,总共加起来竟比那叠废弃的稿纸还多出十页有余。
若芸合上册子,心下竟被温暖充盈、不知如何是好。
程清璿虽每次都说了个堂皇之理,她却知道他是有心助她的。人人皆言异姓王威严,却不料程清璿如此温柔待人,而她却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晓,不禁懊恼。
“小姐,再不起午膳可就过了?”她正游,晓红已嚷嚷着推门而入。
紧接着荣逸轩竟随晓红而至,同平日便装不同,他今日精致的鸦青色外衫套着略色浓的纱衣,玉冠玉带、绣金朝靴,竟是气宇不凡。
见她握着册子发愣、气色红润,他原本冷峻覆霜的脸孔涌上喜色,阴沉的双眸也亮了亮,脱口道:“可好些了?眼下觉得怎样?”
正文 第二十章 心意
若芸忙起身,才要行礼便给他大手托住,只得低头轻声道:“王爷,若芸全好了,故而无需担忧。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
“本王照顾不周,料想不在王府几日陈老会应得周全,不想胡大人会……”荣逸轩面露自责之色,示意她一同坐下。
才沾了凳子就见晓红识趣的离开,若芸赶紧摇了摇头,担忧的对上他的眼:“王爷莫要这么说,是若芸闹了这么大动静,只怕是给王爷添了麻烦。”
荣逸轩却难得的笑的轻松:“胡博文为两朝元老,见了皇上也拗得很,你能把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不知皇上作何感想。”
提到皇上,荣逸轩唇边的笑容立刻僵住,忙端起茶来喝。他多少次在她面前自然而然的松懈着情绪,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
若芸见他的笑意渐收,忙接口:“王爷莫要取笑,若芸暂避风头也是权宜之计,哪知会扭伤脚踝又着了凉……”
“下回遇着此等事,立刻让陈老禀报于我,你自无忧。”荣逸轩似乎对她的病仍是在意,打断她的语气有着不容置疑。
若芸咬唇避开他锐利的目光,面色微红:“是。”
荣逸轩瞧她的眼忽然变得黯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闷在他心间回荡,隔了半晌他才轻咳一声道:“陈管家同我说起你的法子,本王想可以一试,便让人去办了。只是京城人多口杂,无论是否成,姑娘日后可莫提此事。”
若芸安静的点头,却苦笑:“胡大人见我在王府多有不便,想来若芸也呆不长。”
“他说什么?”荣逸轩的目光忽然就阴沉的很。
“王爷他日必定求娶名门望族之女为妃,胡大人看似早有准备……”若芸终于讥讽的说出来,心中一阵畅快。
荣逸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变化的色,忽然松了紧皱的眉,哑然道:“胡博文怕是多虑,本王若是娶王妃,皇兄定是要把关,他这老匹夫倒是想的轻松。姑娘问起本王的家务事,可是想参与其中?”
若芸面色一红,看着他锐利的目光,终于发现自己是被他绕上了,忙装模作样的喝茶,却见他强打的精渐渐松懈、疲态显露。
“王爷可是没好好休息?若芸尚且知乖乖养病,王爷如何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她忍不住问出口,话中的关怀让自己听了恨不得咬舌。从见到他开始,她便不曾畏惧他,相反却觉得他无比亲近,这定是她的错觉在作祟。
荣逸轩闻言揉了揉眉心,摇头:“明日皇上夜宴群臣必定通宵达旦,而后天一早这香油纸钱、祭礼法器、瓜果贡品、彩帛绶带可要都摆好,时间短促京城又是不稳……故而本王……”
英俊的脸庞掩不住疲惫万分,若芸心下为他忙里抽空来探她而感动,缓缓的开口:“王爷若多个人手,便好了。”
她清澈的眼他却瞧不透彻,狡黠一笑附和道:“果真这王府多个人手,便好了。”
她慌忙站起,手却被他顺势攥紧、动弹不得。
她正踌躇着是不是要挣扎开,荣逸轩却极快的贴面而来,惊得她意乱迷之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沉吟道:“与我共赏江山如画。”
若芸的脸色“唰”的白了。
江山如画,要怎么赏?可是同他站在最高之处赏?亦或仅仅是助他去赏?
他母后被诛、痛失江山,平日在兄长处隐忍处事,可他的目光却完全不似笼中之鸟,而恰恰相反总是锐利的洞察着一切、紧紧盯着那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看着他深沉如碧空之鹰的双眸,她这一瞬却反而动摇起来。
与其说荣逸轩在赌,还不如说他无所畏惧,她就算此刻出门高喝也不会有任何人信她吧……
山呼而来的情绪瞬间将她淹没,他对她的感觉自始至终是捆着那逃不开的心结,比起胡大人的女儿,她才是他最无需防备的那个。
但是看着他灼热的眼、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那淡淡的檀木香让她根本无法顺利想明白。
带着苍白的脸色,她轻轻推开他,滑落跪在地上,捧上了那本册子:“王爷,若芸有一册闲书奉上,待王爷冬祭礼毕再看。”
荣逸轩惊异于她的反应,又抬眼去看那无署名的本:“这便是你这几日忙碌,给本王的答复?”声音含着询问,也透着防备。
“是。”若芸毫不犹豫的答道。
他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良久才将那册子收了去放入衣襟之中:“好,本王便收着你的好意。”
“主子,宫里来人催了。”书言不知何时恭敬地站在门边上,也不知听去多少。
“知道了,你先去备下。”荣逸轩背对着门没有动。
书言面色不改的颔首离去,荣逸轩这才伸手扶起她,没等她站稳便一个抽身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如果刚才询问似遭了雷击,她眼下是要停止呼吸!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可她心中的酸楚却一齐涌上来,紧紧的回抱他,片刻又身俯首:“王爷,莫要误了时辰。”
荣逸轩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置可否转身便走。
“王爷!”她慌忙叫住他,一字一句,“无论发生何事,若芸永不会与王爷为敌,王爷信我。”
他脊背明显一僵,回首却是踌躇满志的笑,“好,本王信。”说着便大踏步离去。
若芸等他走了,才望着空荡的别院,喃喃自语:“王爷,为荣亲王,一样可以爱民如子,共赏山河……”
她知道自己的踌躇是什么。
自古身在帝王家,人生不由己,何况荣逸轩有着鹏程万里的志愿,而她苏若芸不过是折翼的蝶。
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算是有意,荣逸轩却定是要娶个家庭显赫的正妃的……她如今的尴尬身份,就像是悬在空中的丝线,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如若胡大人如愿,那她不过是过境之风、终不留痕。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也不愿有一天会成为他得之不足、弃之可惜的女子。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冬祭
十一月初一清晨,晓红是起的最早、最忙碌的那个,一双巧手不停的在若芸脸上画着,又毫不客气的再将她的头发加高加重。+言情内容更新速度比火箭还快,你敢不信么?
这两日眼睁睁瞧着自家小姐时而唉声叹气、时而呆坐不动,有时又忽然看着某处微笑,有时又愁眉苦脸,小姐没病,她这个当丫头的都要疯了。
幸好小姐这么一打扮,眉若柳叶眼似繁星、容光焕发肤如雪,她是一百二十个满意。
正当晓红合掌欣赏自己的“杰作”时,若芸这才瞧见铜镜里的自己发髻高挽、珠钗满头,活像个大大的招财树。
伸手就要拔,却听晓红一声尖叫:“小姐不要!”
紧接着,铜镜中出现了晓红哀怨愁苦的脸。
若芸心有不忍,还是毫不迟疑的将珠钗拔了一半,晓红欲哭;又命丫头将垫高的发髻拆平,晓红垮下肩来;拿着帕子将脸上堆着的粉拭去大半,晓红终于忍不住了:“小姐!别的小姐们都是珠光宝气花枝招展的,你……你……”
“晓红,你家小姐我,是去淹没在人群中,不是去争斗艳的。”若芸一字一字说教她,无奈轻笑。
“对哦……”晓红努嘴,她竟忘了这一茬,单单记着要把小姐打扮的艳冠群芳,“可是这大典,各国使臣都要参加,有点名望的人都带着家眷去,那楚如兰……”
若芸脸色微变,拉过晓红悄悄道:“放心,咱们一定离她远远的。随王爷的轿辇出行,自然不用和京城府尹在一处呀。”说完冲她挤了挤眼。
晓红呆了下,突然心领会的笑了起来。
“就替我取件绾色的衣裳来。”若芸心情甚好,看着收拾停当的自己,发话道。
“好,但是小姐,外头可要加纱衣秀珠衫和披帛。”晓红回答着,也不等她答便匆匆跑开。
“鬼丫头。”若芸摇头。
“快点儿,都要迟到了!”荣瑛皱着眉催促着丫头们作最后的打扮。
今天的她一袭红色的衣裙,袖口领口皆是彩绣的荷花,下摆缀着几个铃铛,只要一动便叮当作响,头发盘成复杂的双髻,缀以珍珠发插和点翠步摇,走一步便晃几下,很是惹眼。
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望着镜中秋波流转的黑瞳,荣瑛满意的勾起了红唇。
轿子早就在府外候着了。
负责郡主起居的小翠忙督促她赶紧上轿,迟了可是大不敬。
荣瑛吐了吐舌头,却是一脸不快:迟到大不了丢了哥哥的人,可哥哥早就带着苏若芸早早出发了,却让她一个人前往。
偏心。
心想着倒是不敢再延误,忙低下身钻进了轿子。
待轿帘落下,一行人匆匆往京城远郊的冬祭祭坛奔去。
与往日的冷清不同,今日的皇家祭坛格外热闹。
祭坛三面环林一面环水,面对京城西郊的镜湖,两边设有与祭坛相配的分坛,侧面则建了几处殿堂。
今天的正中的天台早有明黄的旗子插着,过道却是清扫后铺上了地毯,地毯从几里开外一路铺到祭坛台阶下,等着皇帝亲自登坛祭天。不知哪里弄来的各色花朵将祭坛装饰一新——仿佛这不是冬天而是初夏。
祭祀用的香烛、酒杯一应俱全,离宫的酒水菜肴也早就准备妥当。
天颐王朝第九位皇帝——荣锦桓登基三年来首次恢复冬祭,因此办得格外隆重。
亲王与王爷、大将军、首府大臣居于位置前列,重臣、大学士居于次列,地方官员位于三列,名门望族则位于末列,社会名流皆以参加天颐王朝的大祭典为荣。
除此之外,祭坛周围早已清场,想看热闹的老百姓只得远远透过御林军的人墙看到那明黄的旗子尖儿。
荣瑛来得迟了,只能匆匆绕过人群,在边上落脚。
火红的衣裙在花枝招展的王公之女行列不过平平,好不容易找到位置,身边的若芸见她来便微微一笑。
“我迟到了,可有人发现?”荣瑛撇着脑袋轻声问。
“郡主,时间刚好,你来得太及时了。”若芸目不斜视,微笑着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
荣瑛抿唇而笑,复问:“哥哥呢?”
若芸朝一处比了个眼,只见王侯之列,荣逸轩身着亮缎、绣着银色雄鹰的深蓝锦袍,腰间嵌着的海蓝宝石在阳光下闪耀,戴着次一级的通天冠,脸颊俊逸、眉眼如花,谈笑风生。
“他们是谁?”若芸看着同他攀谈的两个锦衣年轻人,轻声问道。
“哦,景王和晋王,难得的皇家祭祀,平时他们远在封地,我也好久没见着他们了。”荣瑛目光淡淡,似乎感情不深。
景王荣曦成生的白净纤弱,据说金酒赌色无恶不沾,眉眼间皆是浪荡之情。
晋王荣余新却是身材魁梧,一板一眼的模样似是好脾气。
大道的另一侧,几位异姓王也在列,程王府三个王爷——程清肃、程清璿、程清和。,再过去是着红衣的夏王爷和白衣的于王爷,同黑衣的怀王爷一并都远远的看不清。
为首的应该就是程清肃,青色的袍子齐地,绣着云纹,瘦削的脸庞五官分明,但冷然肃穆的脸上没有分毫表情,衣饰简单而不失威严,边角都一丝不苟的垂着,仿佛容不下半点褶皱。
程清璿则是一袭银白的袍子,大袖衫上的暗云纹若隐若现,领口的一抹淡紫色衬托着柔和的侧脸,双眸淡淡扫过人群,嘴角隐约有笑。
那料子……
她抿唇,那日嫌贫爱富的掌柜可是叮嘱了这料子的,如今瞧他穿在身上竟是那么和谐,当真非凡之人才配得上。
若芸再看过去,不是程清和又是谁?
同两个哥哥一般制式的袍子,不同的是玄色的底子、银色的云纹,还有把折扇被上上下下玩弄于手指尖,那随意束起的头发不像两个哥哥那般一丝不苟,炯炯有的双眸带着顽皮的笑容,正——冲她眨眼睛!
若芸猛的收回目光,对几个王爷的好被一扫而空,挺直了脊背。
想起那日的轻薄她便生气,横竖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可她抬眼便瞧见荣瑛也往那里看,与她不同的是荣瑛那眼巴巴的情像是孩子盯着糖块那般目不转睛。
若芸正笑,忽然号角声齐鸣,偌大的场子鸦雀无声,只留浑厚的礼乐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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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再遇如兰
随着明黄的轿辇远远落地,方才议论纷纷的人们接连面对步道匍匐在地。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若芸微微抬起头,大道两侧的仪仗队毕恭毕敬的站着。
依稀瞧见一个明黄的身影缓步走近,金绣龙袍垂地、金丝帝冠耀眼,有宫人举着掌扇、撑着黄罗伞跟着,后头则是一干嫔妃正装步行。
待到了祭台前,仅皇上一人上前,其余宫妃皆立于后头的台阶下,按着品级依次列开、井然有序。
众臣领命起身,朝着祭台又跪。
若芸看见锦衣华服的宫妃中为首的妃嫔着紫色镶秋叶黄的绣金衫、配着七尾凤簪,估摸着她就是皇上此时宫中最大的德妃娘娘,而着绛紫镶红衫、配了两边流苏的,应是皇上自太子府上便带着的莫昭仪,其余嫔妃的服饰皆明显降了等级。
其中却有一人着蓝袄、只配了银饰的宫妃让若芸很是熟悉,可只得一个远远的背影横竖瞧不出端倪。
皇上位于最高点背对着众臣,一旁的宫人点了香递上,众臣皆跪。
荣锦桓伫立执香,侧坛上着纯白衣饰的大祭司缓缓登上主祭坛,执一卷文书朗声念:
“巍巍乾坤,应天地之招、众之福泽,天颐王朝自开国之日起……”
长长的文书按例记载了天颐王朝如何应天命而生,感恩诸庇佑,是为祭天;歌功颂德天颐王朝八位皇帝,祈求福泽万世是为祭祖
荣锦桓即位三年,寥寥几句对他的表述似是淹没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之中,丝毫找不到光辉的痕迹。
听着像是“奉天承运”的官话,若芸不由的轻叹。
以前那些书本上也记载过那些传说,本世万物有灵、有人有鬼、有仙有妖魔,非人类一族而已。但历经万载千世,世界变更,有的毁灭消逝、有的得以共存,只是人们逐渐由最初的敬畏到如今的淡漠,所谓的鬼慢慢成了空号、信仰不复。
小时候时常看到家中有祭祀的,皇家的祭祀活动也频繁,大都是祈求丰收、平安,甚少有诚心敬拜各路明的,就连她也不信所谓的鬼是否真有必要拜。只是人们安于现状、只求生存,早忘了最初的与人为善、以自然为根本。
据说先皇就宠信仙法和老祭司,却仍未能长寿,那大大小小的摘星阁如今倒是广布天颐,当初大兴土木、民不聊生,现今由新任大祭司重新启用,闹得满城风雨。
若芸开着小差,眼却瞥见荣逸轩一丝不苟的情,那日的话语又在耳旁回响,若芸忙摇了摇头,惹得荣瑛好生怪的看着她。
大祭司念毕,缓步至祭坛前主持,荣锦桓跟着号令执香而拜。
众臣便跟着跪拜在地,叩首,再叩首。
繁复的礼节从清晨折腾到晌午,随着帝王移驾离宫近臣才6续跟了去。
上午是祭祀天地诸,而下午则是进宗祠祭祀先祖,而非皇亲则是进不了皇家祠堂祭祀的,即便如此也要候在祠堂外一里的地儿。
高官的女眷们暂被安排在离宫偏殿,简单的用膳后便等着晚宴传召。
晓红早就同其他丫鬟一样早早的等候,见若芸来便迎了上来。
“小姐,你可来了,急死我了!”晓红拉着她细看,似是要发现她有没有哪里缺了少了。
“可是受欺负了?”若芸只是淡笑,看也不看她便问。
晓红咋舌:“小姐,你怎么知道?!”
若芸不答,只含笑让她准备吃食。
虽然荣王府拨了人,可她既非王爷亲眷也非皇亲,爹娘去世后她不过是个庶人,尴尬的身份定也连累了晓红。
方才祭祀中叽叽喳喳的小姐们一见她同荣王府的人汇合,肯定了她便是那个“被王爷带回府的人”,竟然还“冲撞过胡大人”。
想来落人口舌免不了,不如早早的避开,若芸想着便同晓红去到厢房。
郡主荣瑛单独有个院子,正忙换衣梳洗、无暇他顾,下午的祭祖她也必须去的。
午后的天气多少暖了些,若芸依然淡淡的不去参与小姐们的七嘴八舌、评头论足,只是独自坐在院内的一角,望着天上的云朵不时的变幻着形状。
小时候总喜欢张望着天空,想着何时能飞上去就好了。
云飘的极快,她忽然想起程王府身上的云纹来,流云变幻,穿在身上便有腾云驾雾的感觉。
只是,三个王爷中想来只有程清和同那高贵的云纹格格不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忽然有尖而高的女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来。
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翠绿缎子、身材瘦削、个子稍高的女子正颤抖着用手指着自己,那轮廓分明的脸庞和熠熠生光的杏眼、细长的眉毛、小巧的唇,不是楚如兰又是谁?
若芸皱眉,当她不存在也不行,只能讪讪起身,踌躇自己朝她行礼是否会给荣王府添难堪。
楚如兰见她不跪和那漠然的情,早没了往日对她的毕恭毕敬,遂气极,高昂着头反唇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攀龙附凤当了王爷小妾的下贱女人!”
身后的婢女都跟着笑起来。
若芸的脸色瞬间白了,明白如兰是故意讥讽她,可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
攀龙附凤这四个字,可比不过楚小姐。
楚如兰见她不说话,更是上前一步,指着她鼻尖尖声问道:“喂,我同你说话呢!进了王府好生得意,竟也忘了在我楚府可是洗衣拖地的丫头?你入府怕是不得宠,也是当丫头的吧?”
说完随着她鄙夷的眼,身后的丫头们哄笑。
若芸别开脸,不去理会她的无理取闹,若是解释怕是越说越乱,干脆不答。
可丫头们的讥笑却让她无奈万分——当真是狗仗人势,这一点,三年来便没有变过。
“不许欺负我们家小姐!”晓红端着茶刚进院落便一眼认出了楚如兰,而她为难的正是自家小姐。
“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也敢同我这般站着说话!”楚如兰一挥手便打翻她的托盘,茶壶茶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若芸眼疾手快将晓红一扯,却免不了茶水泼到了裙摆上。
楚如兰见她主仆二人的狼狈,不由得满意大笑,身后的丫头更是肆无忌惮的挖苦起来。
晓红正要挺身而出,却见丫头们的哄笑戛然而止。
如兰猛然回头,荣瑛换了胭脂色镶蓝的广袖大衫、头戴金丝宝簪,步履庄重,由小翠扶着一步一停朝这边走来。
丫头们见她,纷纷避让,有的则直接匍匐在地,这装束即便不认识也知是高贵人物。
“好大的胆子,哪个不知死活的贱婢竟敢动我府上的人!”响亮的嗓音划破寂静,惹得偏殿院子里的小姐丫头们都惊恐不语。
若芸想说什么,却被荣瑛袖子一挡,晓红则是瞪了她一眼让她看戏。
楚如兰整个被吓到了,那抹柔弱的绿色在盛气凌人的锦衣面前霎时间没了位置,只得颤着呆立在原地。
“我们小姐是京城府尹楚大人的千金!你又是……”一个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回应,吓的楚如兰赶紧捂住她嘴巴,猛地一拉,几乎是摔倒般的一齐跪下。
“郡……郡主……小……小丫头不懂规矩……还请郡主原谅……”楚如兰结结巴巴的赔着罪,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要咬掉。
荣瑛轻蔑的瞟了地上的人一眼,径直走过去,拉起了呆坐着的若芸,转身怒斥:“我当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过是个小小县令,芝麻点大的官来动我荣王府的人,哼!你该当何罪?!”
若芸咬了咬唇,舅舅这几年有本事混到了京城府尹,而荣瑛则是故意贬低的说他是个小县令……也难怪,京城天子脚下,随便哪个官员都比这府尹要大的多,可管辖着京城的百姓,比起前来京城朝贺的地方官员,这也算是大官了,府上的丫头的确是要心高气傲些。
楚如兰只是低头跪着,不敢接话。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凡是荣亲王府的轿子,你看见就回避!我荣亲王府的人,你看见,必须跪礼,听到没?!”
“听……听到了……”楚如兰吓得磕头。
荣瑛哼了声,拉着若芸就走。
晓红则是心情舒畅的看了眼地上发抖的楚如兰,愉快的拍拍袖子,道:“麻烦收拾下碎片,楚小姐。”说完,步子轻快的走了。
楚如兰见她们走出了庭院,方才回过来,已是一身冷汗。
她咬着牙恨恨的看着若芸,那目光似是要将她的背影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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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平起波澜
若芸被荣瑛拖着,出了庭院就被甩开。特么对于+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倍,广告少
“你啊,出去你就是我荣亲王府的人,不是随便给人欺负的!丢我王府的脸,小心我……我……”荣瑛本埋怨她,却一时语塞,“我就不找你玩了!”
若芸浅笑,微微欠身:“多谢郡主指点,郡主这般大气,若芸实在佩服。”
荣瑛顿时略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摇头:“我方才想趁祭典前找你说话,才进院门就听见她们这么嚣张,不替你出气就是给我荣王府下面子。”
若芸看着她撅着嘴,笑着道:“还望郡主海涵,她便是同我不合的妹妹。”
“啊?就是她?!”荣瑛不敢置信的确认,见她点头色由惊讶转为鄙夷,“这样的妹妹,没有就算了,以后你在王府同我作伴,多好。”说着拉过她的手。
若芸笑着,可心里却怅然。
造化弄人,怕是不能如她所愿,她没有任何理由能让荣逸轩求娶为王妃,不过好在皇上今日完全没有想起过有她这么个人,眼下还是安全。
看着两人如同明朗的冬日里的花朵般,在阳光的映衬下仿佛要将时光凝住,走廊尽头的男子不由轻咳一声:“瑛儿,下午的祭典快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儿?书言说到处找不着你。”
换了身海蓝色的朝服,荣逸轩背着手站在廊上,敛去了平日议政的阴冷和凌厉,竟让若芸看着心漏跳了半拍。
“我先走了,你快点儿。”荣瑛吐吐舌头,带着丫头便走。
荣逸轩摇头,目光落在了她恬静的侧脸上。
微微一怔,他信步上前,忽而附在她耳边低语:“晚宴若去,则多加小心。”
若芸抬头,看着他淡笑的俊逸脸庞,深深的点了点头。
荣逸轩收起笑容,也跟上荣瑛出去了。
“小姐,王爷说什么?!”晓红跟上来,见她紧张的全身都颤动着,不由得扶住她。
若芸却笑:“他说,若是皇上忘记了,我晚宴便不用去了。”
进宫参拜,并非进宫面圣赴宴。
荣逸轩果真想到了这一点。
只是今日荣瑛代替她同楚如兰撕破脸,这往后若是撞上了,不知会如何。
有了阳光的照耀,冬祭似乎显得更为顺畅。
大家都说,这是众给予的赐福,嬉笑间,话题重点自然是今年采选谁能一枝独秀,没人再注意若芸。
祭典一结束,女眷们则纷纷回房,枯燥无聊的仪式让她们昏昏欲睡,一下午焦急的等待总算盼来了日落,稍后的晚宴对她们而言才是重头戏,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梳妆打扮才是明智之举。
与午膳不同,晚宴则是设在皇宫——当今天子荣锦桓的宫殿,同时也见证着历代帝王的是是非非。
而荣逸轩这样的身份,早就被皇帝派了御辇接去了。
朱门之外,若芸在荣王府的马车前等候,有公公前来通报,说是皇上有旨,只召见王爷及近臣女眷,其他大臣只得带一名亲属,女眷一律不得入宫。
可怜那些远道而来一睹天颜、妄求一朝荣宠的小姐们了,站在宫门前却入之不得。
打赏了公公,换上了绣着金色芍药的紫色缎衫的荣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满不在乎道:“早就知道皇帝哥哥讨厌拉帮结派、裙带关系,这下恐怕好多人都要失望咯!”说完,对着若芸眨了眨眼睛,头也不回的钻进郡主的轿辇里。
若芸微笑,荣瑛看来很是在意下午如兰的事儿、非要争口气,楚如兰进不了宫门定很失望,自己却为了不去而欣喜。
晓红见她不动,忙上前问:“小姐,怎的不赶快去?宫门可就要关了。”
若芸见她攀比之心热切,冲她一笑:“我并非女眷,自然不用去的。”
“啊?可是小姐你是荣王爷那么看重的……”晓红说到一半,忽而语塞。
若芸沉了脸,吓唬道:“女儿家的事怎可在外多嘴,再胡言乱语以后不要你当我丫头,该是我服侍你……”
“小姐……”晓红忙替她掩了唇,着急道:“别生气嘛,以后都不说了……我……我这就去给小姐取水来喝……”说完忙溜了,怕她再恼。
若芸微微摇头,舒了口气。
她只需要呆在马车里静候,待晚宴结束“随轿回府”便可,但她没由来的心绪不宁。
荣逸轩要是钻圣旨的空子、皇上震怒,可如何是好。
荣逸轩那时常冷然的脸庞闪过脑海,若芸听见马匹长嘶,紧接着马车摇晃起来,她分明听见路过的人发声惊叫。
掀开帘子,只见一身黑衣的人驾着车不知要去哪儿,一回头扯下面罩,她分明看见程清和那无赖的笑容!
“停车!喂……停车!”若芸边叫,边给马车晃得七荤八素。
可程清和手执马鞭挥下,完全没停下的意思,任由她的惊叫声从车内传来。
若芸气急,又不知他劫了自己到底要做什么,竭力伸出手想捞着他,马车却随着马匹嘶鸣而停住,若芸重重的摔回马车,才起身那程清和却掀起帘子。
她的嘴被一把捂住,个人腾空而起,程清和带着她脚不沾尘的飞过赤红的围墙。
“喂——!你这是干什么!”捂着的手刚放开,若芸就尖叫起来,“快停下!你疯了!”
“别说话,小心咬到舌头。”程清和难得的严肃,一张俊俏的脸没入夜色,像是黑夜中的蝙蝠一般掠过。
若芸又惊又怒,恨恨的瞪他,可后者却面不改色。
瞪了一会儿只得作罢,她颤抖的问道:“程清和,你快放我下来,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你到了不就知道了。”程清和略不耐烦。
“你——!”若芸只听着他简短的回答,心里着急不已,可一时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刮过,扭头一望,却瞧见京城的万家灯火。
皇宫背靠北山而建,只有皇宫所处的高地才能俯瞰全城!
他到了一处荒草丛生、断壁残垣之处,他终才于一个翻身落地,放开了她。
若芸惊魂未定,却一把推开他:“你到底要作什么!”她一边喘着气一边问。
程清和要劫持她早就可以这么做,为何偏偏选在今天?
今天冬祭……
猛地一震,若芸本能的觉得大事不妙。
程清和并没有嬉皮笑脸回答她,而是冷冷看了她一眼,说着:“人带到了,你好好看着。”这话显然不是对她说的。
他除下外头的黑色便服,露出玄色的锦袍就转身没入夜色,
她环顾四周,这是个被围起来的院子,连着的走廊不知通向何处,虽荒弃可隐约还是能传来丝竹歌舞之声。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皇宫里头,且离那设宴处不远。
任谁都没想到那“黑衣人”劫了马车,会将她扔进皇宫!要搜怕也是在外头搜,这……
她头皮发麻,无论如何都先想办法绕出去,抬脚却听见个清脆的女声自身后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