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收,自己还在喧闹的酒宴上。
偷偷看去,百泽似乎并未发现她的异样、正举杯豪饮。
只是他身侧那曾替她把过脉的陈将军微微扭头看了她一眼,却又看了回去执起酒杯,另一侧的洛将军正在一个劲的劝酒。
她敛了敛,兀自一笑。
酒席过半,若芸越发百无聊赖,空中弥漫着酒肉之气,她找了个借口便退了席。
走出大帐,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虽是三月,可边关到底苦寒之地,她不由得缩了下,望着繁星闪烁的静谧夜空,唇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京城怕是早就万家灯火,很少能看到如此广阔的星空。
沙州地势平坦,一眼望去除了矮矮的房屋和城墙,一股浓浓的孤寂感环绕,却让她难得的清醒。
站了许久,大帐门帘被掀开。喧闹嬉笑冲门而出,张余被人扶着东倒西歪的走着。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念着喝酒,路过她身侧也没发现她。只是傻笑着走了。
待他走远,程清和皱着眉甩着手出来,像是逃开什么一样忽的使了轻功,一下子到了很远的屋顶,又一个站不稳摔了下去。
听着那声“哎哟”,若芸愣了下,忍不住快步上前想看个究竟,可肩却被只大手有力的握住。
回头,她惊呼一声。
荣逸轩冷脸站着。眼光锐利,让她生生收住脚步。
若芸深吸一口气,只片刻便移开目光,不敢去看他的眼眸,呼吸却早已紊乱。
大手颤了下,放开她,只听他沉沉的开口:“你跟本王来!”
说完,不由分说的环上她的腰,脚不沾尘。直直的朝着那沙州最大的院落而去。
若芸紧紧的抿着唇,浑身紧绷,直到落地也没说一个字。
四下无人,荣逸轩猛的抓起她的双臂。双眉紧皱却不知如何开口。
见她躲闪不定,他目光一沉,只道:“本王与你。何时至此的。”
手一松,她险些跌倒。
白着脸勉强站稳。她只觉得心中绵密的疼,呼吸也带着疼。浑身都疼痛起来。
她知道,就算离开宫中那时还曾有唏嘘、在营中也感动异常,可眼下他与她彼此的信任一旦瓦解,便什么都不会剩。
可看着他曾经熟悉无比的脸,她只怔怔道:“王爷,伤可好些了?”
荣逸轩迟疑了下,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笑:“若芸,你可怪本王对那公主冷酷无情?”
她低眉顺眼,无悲无喜,只是咬了咬唇。
默认。
荣逸轩只觉得心中之火一下窜了上来,抓起她的胳膊就将她带到一处别院。
房屋内,一声声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似乎哭了很久,声音微弱却凄惨。
荣逸轩伸出手指一下捅破了窗户纸,负手而立,胸口快速起伏,似是生气不小。
若芸愣了下,狐疑的走上前,朝那破洞内望去。
只见一个妙龄女子窝在床上,三月的天气棉被却裹了好几层,头发凌乱,眼呆滞,瘦削的脸上似有些伤痕,有一下没一下的啼哭着。
她抬头朝荣逸轩看去,后者则是不置可否,忽然抬脚猛的踹开房门走进去。
“王爷怎的夜晚人家姑娘家的……”她脱口而出,却惊讶的发现床上的人并未惊慌,只是缩了缩,目光依然空洞的看着前方,嘴里念念有词,不时的抽噎,却已然哭不出眼泪。
她骇然,慢慢的走上前,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女子忽然露出了丝傻而诡异的笑容,疑惑的歪了歪头,又回到方才的模样。
若芸颤抖的收手,后背抵上那坚硬的胸膛。
荣逸轩扶住她,那冷冽的声音像是寒风一样自她背后传来:“她是丁刺史的女儿丁淑芳,西离国攻打过来时,丁刺史被囚禁,屋中血流成河,她是生生吓疯的。”
她听着看着,京城把人命当蝼蚁的一幕闪过,云州血流成河的夜袭也历历在目,耳边似乎出现了惊天动地此起彼伏的惨叫和惊惧声。
还有柔嫣那惊恐的双眼、那柔弱无助的态再一次浮现。
“不要再说了。”若芸心中钝痛,忍不住冲他喊道,直直的冲出了房门。
荣逸轩却在院内将她拦下,强迫她站定。
只见她身上哆嗦、脸色惨白。
他心有不忍,却还是强硬的开口:“你若怪本王对公主残暴,那谁来为战争中牺牲的家眷报仇?谁来对他们说此乃不公?!”
荣逸轩死死地看着她,直看的她面目灰白、冷汗湿了鬓角碎发。
他眼一痛,没有再多说。
“你说得对……”若芸凄然点头,睁大双眼看向他,让他色一禀,“王爷带我来,想是让若芸亲眼所见,这便是战争的残酷无情,若芸没有受到如此对待已经是幸运之极,可是……”
她抬脸,那秀气眉毛蹙了起来,双眼皆是淡漠:“可是柔嫣公主救过我,哪怕再残酷,若芸岂能坐视不理?是否杀人者残酷,轮到自己也必须拿起屠刀?”(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推心
哪怕她身中索泰的剧毒,她有一万个理由能报复在柔嫣身上,可千钧一发,她只想着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必须争取下。
“于是,本王残酷不仁,挨你一刀也算是教训了。”荣逸轩冷冷的说道,目光冷却到冰点。
她呼吸一滞,他带她来,不过是给彼此个台阶,可她方才只凭一股执念,完全没有下的意思,忙开口:“若芸身不由己,情非得已,实在是当时那失心散……”
“所以,你为了那公主能用目光把本王千刀万剐,也是身不由己。”荣逸轩煤油灯她说完便后退一步,自怀中摸出锭金子,一扬手,金锭底部于王字样清晰可见。
她捂着嘴,瞪大眸子,在金锭和荣逸轩之间来回的移动着。
百泽给她的金子!
“本王以为,当做不知道,便可以无视你那‘青梅竹马’的于王了。”荣逸轩沉痛开口,眼中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混沌。
她心里堵得慌,看着荣逸轩捏着金锭的手近在咫尺,可像是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出去好远。
一句负气话,竟然在这金锭面前百口莫辩。
她低低自嘲:“本以为,王爷与他人不同……”
那个笑她心高气傲的荣逸轩,那个跳下冰冷池塘救了她的荣逸轩,那个毅然负剑独自进索泰圈套的荣逸轩,那个有着冰冷眉眼却双唇火热的荣逸轩。
在此刻,只成了对她筑起心墙的荣逸轩……
而她,或许也是如此吧。
泪珠滚落。她看着他情微变,收起金锭却不再看她。
“本王言尽于此。”他冷冷说道。
周遭忽然冷的可怕。她泪眼模糊,却倔强立着。
他明知她当日被索泰的失心散所控。明知索泰只是顺口栽赃,可心底竟就此防着她了。
心在他如炬的目光下燃烧,彼时今日,是燃尽还是在他复又冰冷的言语下冰封?
她应召采选,迟早离他远去,如此这般,也好……
正想开口,院门洞开,方才席间见过的冯氏由丫头搀扶着进来。
看到若芸微微愣了下。转而看到了面若冰霜的荣王爷,一惊之下匍匐在地:“王爷!民妇不知王爷在此,还望恕罪。不知王爷深夜到访……”
她不敢再往下说,只惴惴不安的跪着。
荣逸轩冰冷的眼眸扫过地上的人,又若有若无的瞥了眼杵着的若芸,闷声道:“离国进犯,丁大人虽被囚禁可不屈不挠,突逢变故,待本王回京奏请圣上。替丁小姐安排妥当。”
听他如此说,若芸心中钝痛不已,却微微一笑:“王爷圣明。”
话一出口,荣逸轩烦恼的拂袖。而冯氏则是大喜过望,口头谢恩。
若芸知道,自此。他与她,已是隔了千山万水般不复交集。
只是。又一件事她没来得及说:
他救过她,她应过他永不与他为敌。于是她穷其一生,定当竭尽所能不去阻止他的大业……
这份执念,无论他领情也好,拒绝也罢,命运如此,早剪不断理还乱。
“荣王爷好兴致,来探望功臣家眷,同本王想到一处去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百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院门口,似是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院内,面具之下无悲无喜看不出情。
冯氏惊惧不已,忙以头碰地,大气也不敢出,方才的喜悦全然被恐惧所替代,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到于王!
若芸心里一松,在荣逸轩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慢慢挪到百泽跟前,虚弱一笑,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麻烦于王爷,送若芸回京。”
百泽欣然点头,却见她摇摇晃晃走出院门,忙跟了过去。
她回眸,荣逸轩正负手而立,眼冰冷如斯、薄唇紧绷,一身宴后的华服由昏暗的院中灯火映衬,暗影翩翩,腰间玉坠尚润,周身温暖已散。
她抬眼,已是繁星如斗的夜半。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她叹息着,竟咏了黎明的诗句,黯然离开。
虽然轻声,却全都落在了荣逸轩耳中。
他背一僵,烛光跳动的京城元宵灯会上,她对着诗句、猜着灯谜的情景自然而然的浮现。
在冯氏惊惧和不解的目光中,两个王爷一前一后随着那不起眼的丫头走了出去。
她这才想起早已疯癫的女儿来,忙呼天抢地的进了房门。
百泽一路上护着若芸走,看不下去,干脆将她一把扶住。
她除了身体虚软,情却是正常得很,只笑道无事。
他叹了口气,直到将她送到统帅帐内,身后那追随他俩的目光才愤恨的收回。
“丫头,你害我被荣逸轩恨死了,这可咋办?!”他嘻嘻的笑了下,不耐烦的摘掉面具扔到一旁,露出两只清澈的眼睛来。
“你不会打不过他吧?”若芸闻着他身上脂粉气,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僵硬得很。
“呐,你恨我么?我骗了你哦?”百泽扶她坐下,蹲到她跟前眨巴着眼睛问。
看着他无辜的情,她顿觉得无奈:“你是这副模样要是给人看了去,只怕没人会再怕于王了。”
不知道为什么,百泽的为人她信得过。
若不是他出手施救,她也不知道死过几次,就当扯平。
她如此一想,不自觉地笑了下,心头瞬间比方才轻松许多。
百泽苦恼的摊手:“你这个麻烦的丫头,有气说出来不就好了,非要憋着。”
他站起身,自身上摸出个瓷瓶来,打开,里头一颗颗乌黑发亮的药丸在目,旋即盖上瓶盖丢给她。
“这是怀王给我调配的药丸,你一路拿着压制毒性,到了京城我再找他医你,你可别先死了啊。”他嘴上这么说,一路上却慎重的很,除了叮嘱她吃药也不让她剧烈运动,就连方才的酒席也给了她一杯兑了水的酒。
只是,她本就没心情碰而已。
“你如此这般,倒让我觉得自己快要完了。”她苦笑,收起药瓶。
这一路那厉害的断肠草之毒并未复发,让她差点忘记自己还中着毒,而那失心散据说早就解了,她并未中太深,否则也不会只短短一瞬便清醒。
她复又闷闷的想起那一刀来。
那一刀,到底让她失去了多少东西,她无法想也不敢想。
见她闷闷不乐,百泽忽然自腰间几把刀鞘内抽出一把刀来。
刀出鞘,寒光乍现,薄刃无锋,惹得若芸惊呼一声:“这是什么?”
百泽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我是从离王身旁寻得的,你信不信,这刀原本属于于王府?”
“你是说,这刀是你的?你入离国就是为了找它?”若芸说着,瞧着短刃的寒光,不由往后缩了下。
百泽瞪了她一眼,收起刀:“难道不也是为了救你?我和你说,这刀离王当时出使天颐,偷了去这才藏了十几年,这是我们家的信物,难怪我遍寻京城昂贵货物和贡品都不得,竟然拿来抹脖子,啧啧。”
百泽嫌弃的看着刀,似乎要看出什么血迹来。
若芸眯起眼睛,原来于王好财是这么来的……
猛然间想到,若干年前似乎有使臣归国、离国大举进犯一事,她指尖不自觉地指向他:“你是说,他是因偷刀才畏罪而逃?”
百泽却是莞尔一笑:“错,他是因为觉得这是宝贝,偷了去能百战百胜,却吓得提早告辞,偏偏又误入深山。”
瞥到她疑惑的眼,他略微思忖,干脆叹了口气总结道:“老离王以为他死了,于是率军来犯,天颐以为他回去报信故意为之,两国这才打了起来。”
她愣愣的点头,却见他摊手一笑:“其实我最讨厌打仗,闻着血腥味儿我真心不好受。
他伸手探向颈后,缓缓拔出三根细长的针给她看,“清璿对经的拿捏准的很,有了这个,我就舒服多了,不过不能久封”
她定睛看去,只见三根针已经全然黑色,显然封住很久很久,怕是自他“消失”开始就是去找程清璿施针的。
“这么多年,你原来这般无奈……”她叹息道。
于王带着头盔,除了遮住他白嫩的脸,恐怕也遮住他偶尔痛苦的情吧,三军统帅,必须冷血无情,哪怕是纯净如阳光的百泽也一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都在意。
“程王爷可还好?”她望着针,心底涩涩,但如此战乱之地,程清璿在后方安全倒也是人之常情。
“好得很,你就别担心啦。”百泽轻松的答道。
若芸点了点头,叹息道:“堂堂于王,竟是厌恶血腥之人,不知道说出去会不会有人信。”
百泽一怔,随手甩掉了三根针,道:“你也真是不同,我说这些你竟然没有哇哇大叫,不怕我杀了你啊?”
看着他戏谑,她撇嘴回瞪:“你还不是一样,战场之上,也没见你乱来。”
百泽更为惊讶,瞠目结舌半晌,才赞叹:“丫头,虽然你不解其中深意,可竟说对了。世间万物本应顺应自然天理,若是随意扭曲杀人、为所欲为,才是最大的恶行。”(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推心
哪怕她身中索泰的剧毒,她有一万个理由能报复在柔嫣身上,可千钧一发,她只想着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必须争取下。
“于是,本王残酷不仁,挨你一刀也算是教训了。”荣逸轩冷冷的说道,目光冷却到冰点。
她呼吸一滞,他带她来,不过是给彼此个台阶,可她方才只凭一股执念,完全没有下的意思,忙开口:“若芸身不由己,情非得已,实在是当时那失心散……”
“所以,你为了那公主能用目光把本王千刀万剐,也是身不由己。”荣逸轩煤油灯她说完便后退一步,自怀中摸出锭金子,一扬手,金锭底部于王字样清晰可见。
她捂着嘴,瞪大眸子,在金锭和荣逸轩之间来回的移动着。
百泽给她的金子!
“本王以为,当做不知道,便可以无视你那‘青梅竹马’的于王了。”荣逸轩沉痛开口,眼中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混沌。
她心里堵得慌,看着荣逸轩捏着金锭的手近在咫尺,可像是无形的力量将她推出去好远。
一句负气话,竟然在这金锭面前百口莫辩。
她低低自嘲:“本以为,王爷与他人不同……”
那个笑她心高气傲的荣逸轩,那个跳下冰冷池塘救了她的荣逸轩,那个毅然负剑独自进索泰圈套的荣逸轩,那个有着冰冷眉眼却双唇火热的荣逸轩。
在此刻,只成了对她筑起心墙的荣逸轩……
而她,或许也是如此吧。
泪珠滚落。她看着他情微变,收起金锭却不再看她。
“本王言尽于此。”他冷冷说道。
周遭忽然冷的可怕。她泪眼模糊,却倔强立着。
他明知她当日被索泰的失心散所控。明知索泰只是顺口栽赃,可心底竟就此防着她了。
心在他如炬的目光下燃烧,彼时今日,是燃尽还是在他复又冰冷的言语下冰封?
她应召采选,迟早离他远去,如此这般,也好……
正想开口,院门洞开,方才席间见过的冯氏由丫头搀扶着进来。
看到若芸微微愣了下。转而看到了面若冰霜的荣王爷,一惊之下匍匐在地:“王爷!民妇不知王爷在此,还望恕罪。不知王爷深夜到访……”
她不敢再往下说,只惴惴不安的跪着。
荣逸轩冰冷的眼眸扫过地上的人,又若有若无的瞥了眼杵着的若芸,闷声道:“离国进犯,丁大人虽被囚禁可不屈不挠,突逢变故,待本王回京奏请圣上。替丁小姐安排妥当。”
听他如此说,若芸心中钝痛不已,却微微一笑:“王爷圣明。”
话一出口,荣逸轩烦恼的拂袖。而冯氏则是大喜过望,口头谢恩。
若芸知道,自此。他与她,已是隔了千山万水般不复交集。
只是。又一件事她没来得及说:
他救过她,她应过他永不与他为敌。于是她穷其一生,定当竭尽所能不去阻止他的大业……
这份执念,无论他领情也好,拒绝也罢,命运如此,早剪不断理还乱。
“荣王爷好兴致,来探望功臣家眷,同本王想到一处去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百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院门口,似是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院内,面具之下无悲无喜看不出情。
冯氏惊惧不已,忙以头碰地,大气也不敢出,方才的喜悦全然被恐惧所替代,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到于王!
若芸心里一松,在荣逸轩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慢慢挪到百泽跟前,虚弱一笑,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麻烦于王爷,送若芸回京。”
百泽欣然点头,却见她摇摇晃晃走出院门,忙跟了过去。
她回眸,荣逸轩正负手而立,眼冰冷如斯、薄唇紧绷,一身宴后的华服由昏暗的院中灯火映衬,暗影翩翩,腰间玉坠尚润,周身温暖已散。
她抬眼,已是繁星如斗的夜半。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她叹息着,竟咏了黎明的诗句,黯然离开。
虽然轻声,却全都落在了荣逸轩耳中。
他背一僵,烛光跳动的京城元宵灯会上,她对着诗句、猜着灯谜的情景自然而然的浮现。
在冯氏惊惧和不解的目光中,两个王爷一前一后随着那不起眼的丫头走了出去。
她这才想起早已疯癫的女儿来,忙呼天抢地的进了房门。
百泽一路上护着若芸走,看不下去,干脆将她一把扶住。
她除了身体虚软,情却是正常得很,只笑道无事。
他叹了口气,直到将她送到统帅帐内,身后那追随他俩的目光才愤恨的收回。
“丫头,你害我被荣逸轩恨死了,这可咋办?!”他嘻嘻的笑了下,不耐烦的摘掉面具扔到一旁,露出两只清澈的眼睛来。
“你不会打不过他吧?”若芸闻着他身上脂粉气,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僵硬得很。
“呐,你恨我么?我骗了你哦?”百泽扶她坐下,蹲到她跟前眨巴着眼睛问。
看着他无辜的情,她顿觉得无奈:“你是这副模样要是给人看了去,只怕没人会再怕于王了。”
不知道为什么,百泽的为人她信得过。
若不是他出手施救,她也不知道死过几次,就当扯平。
她如此一想,不自觉地笑了下,心头瞬间比方才轻松许多。
百泽苦恼的摊手:“你这个麻烦的丫头,有气说出来不就好了,非要憋着。”
他站起身,自身上摸出个瓷瓶来,打开,里头一颗颗乌黑发亮的药丸在目,旋即盖上瓶盖丢给她。
“这是怀王给我调配的药丸,你一路拿着压制毒性,到了京城我再找他医你,你可别先死了啊。”他嘴上这么说,一路上却慎重的很,除了叮嘱她吃药也不让她剧烈运动,就连方才的酒席也给了她一杯兑了水的酒。
只是,她本就没心情碰而已。
“你如此这般,倒让我觉得自己快要完了。”她苦笑,收起药瓶。
这一路那厉害的断肠草之毒并未复发,让她差点忘记自己还中着毒,而那失心散据说早就解了,她并未中太深,否则也不会只短短一瞬便清醒。
她复又闷闷的想起那一刀来。
那一刀,到底让她失去了多少东西,她无法想也不敢想。
见她闷闷不乐,百泽忽然自腰间几把刀鞘内抽出一把刀来。
刀出鞘,寒光乍现,薄刃无锋,惹得若芸惊呼一声:“这是什么?”
百泽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我是从离王身旁寻得的,你信不信,这刀原本属于于王府?”
“你是说,这刀是你的?你入离国就是为了找它?”若芸说着,瞧着短刃的寒光,不由往后缩了下。
百泽瞪了她一眼,收起刀:“难道不也是为了救你?我和你说,这刀离王当时出使天颐,偷了去这才藏了十几年,这是我们家的信物,难怪我遍寻京城昂贵货物和贡品都不得,竟然拿来抹脖子,啧啧。”
百泽嫌弃的看着刀,似乎要看出什么血迹来。
若芸眯起眼睛,原来于王好财是这么来的……
猛然间想到,若干年前似乎有使臣归国、离国大举进犯一事,她指尖不自觉地指向他:“你是说,他是因偷刀才畏罪而逃?”
百泽却是莞尔一笑:“错,他是因为觉得这是宝贝,偷了去能百战百胜,却吓得提早告辞,偏偏又误入深山。”
瞥到她疑惑的眼,他略微思忖,干脆叹了口气总结道:“老离王以为他死了,于是率军来犯,天颐以为他回去报信故意为之,两国这才打了起来。”
她愣愣的点头,却见他摊手一笑:“其实我最讨厌打仗,闻着血腥味儿我真心不好受。
他伸手探向颈后,缓缓拔出三根细长的针给她看,“清璿对经的拿捏准的很,有了这个,我就舒服多了,不过不能久封”
她定睛看去,只见三根针已经全然黑色,显然封住很久很久,怕是自他“消失”开始就是去找程清璿施针的。
“这么多年,你原来这般无奈……”她叹息道。
于王带着头盔,除了遮住他白嫩的脸,恐怕也遮住他偶尔痛苦的情吧,三军统帅,必须冷血无情,哪怕是纯净如阳光的百泽也一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都在意。
“程王爷可还好?”她望着针,心底涩涩,但如此战乱之地,程清璿在后方安全倒也是人之常情。
“好得很,你就别担心啦。”百泽轻松的答道。
若芸点了点头,叹息道:“堂堂于王,竟是厌恶血腥之人,不知道说出去会不会有人信。”
百泽一怔,随手甩掉了三根针,道:“你也真是不同,我说这些你竟然没有哇哇大叫,不怕我杀了你啊?”
看着他戏谑,她撇嘴回瞪:“你还不是一样,战场之上,也没见你乱来。”
百泽更为惊讶,瞠目结舌半晌,才赞叹:“丫头,虽然你不解其中深意,可竟说对了。世间万物本应顺应自然天理,若是随意扭曲杀人、为所欲为,才是最大的恶行。”(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行军入山
他说着挥了挥袖子,那股脂粉气混着甜腻弥散开来。
她听闻他的论调,不解的笑笑,可闻着那味却困惑起来。
“百泽……等等……你……”她闭目寻思着,将他上下打量着。
直到目光停在他腰间略微鼓起的地方,她似乎明白了些许,指尖轻轻指着。
这下轮到百泽不解,他疑惑的探手,解下一个红色锦缎的香囊来。
她恍然大悟,抓起百泽的袖子仔细的闻了下,霍的抬头死死盯着他:“于百泽!原来你身上的香味是这个!”
袖子上若隐若现的分明是淡淡的木香和脂粉气,可每每她闻到的略带腻味的甜竟是来自香囊?
“对啊,怎么啦?”百泽将香囊提到鼻子跟前,“不就是香了点,我一个故人送给我说是防蛇虫鼠蚁啦,我就戴上了呗。”
她脸色微变,却大着胆子问:“我可以相信你么?”
百泽色一禀,认真的答道:“自然可以。”
“这股甜香冲鼻,我在一个人身上闻到比这个浓烈许多倍,故而稍觉得不同。他是不是中等个子,双目柔媚,一眼倾城?”她比划着。
如果她没猜错,这甜香配着生性好玩的百泽多少怪,配着那媚态丛生的双目和性格倒是合适得很。
即便百泽穿了女装,只凭着肌肤胜雪、眉目灿烂吸引人,即便那妩媚也仅仅故意为之,除却女装便是个白净温暖的大少爷。绝没有那人即便着了男装、却掩饰不住的张狂而露骨的邪气。
果然,百泽的脸阴沉下来。看着她定定道:“你在哪里看到那人的?”
她心中一惊,百泽没有否认。那一切都是真的?
她,要相信他。
“他,是索泰的师傅,他们曾提起,霹雳弹便是索泰窃取图纸给了清平教,且他轻功了得……不,我觉着那不像轻功,倒是像飞行。”她迟疑着,还是坦白道。
话音刚落。百泽倏然挺直了身,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眼一会儿看向若芸,一会儿看向香囊,最后落到大帐的顶部,踌躇开口: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清平教吧?”她握紧双手,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百泽重重的叹了口气,竟苦笑起来:“方才还说什么顺应天理。这下便遇到老顽固了。”
“怎么说?”她问。
“你还记得清璿曾说这火器图纸属于异姓王府?”
她点了点头。
百泽双手合十,拍了一掌:“那不就结了,现在总算知道这图纸怎么流出去的。”
“他是内j?”若芸顺口说道。
他面色变得古怪,忽然转向她道。“他是不是内j我不知道,但起码这事和清肃说,他应该能查清缘由。”
他说着。又忽然语气郑重的保证道:“你放心,此事你应置身事外。清平教胆子再大也不会和我明着动手。”
她点点头,知道自己没有信错人。
倘若信错人。方才她涉及秘密,恐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百泽的心,果然如他的人一般光明磊落而通透,只是他也绝非一般角,而是聪明得很。
“有此为证,丫头你紧急时候将它取出便是。”他递给她一个三四寸长条的小布包。
她接过来,放入怀中,悬着的心放下。
百泽并不多闲聊,嘱咐几句便说要出去整军。
“百泽?”他走到帐门,若芸冷不防出声叫住他。
“啊?”他回头,却见她苍白着脸略带不怀好意的笑。
“你说过在云州藏了‘好多好多钱’呢?”她明知故问,扬了扬眉。
百泽笑容僵在脸上,吞了口口水:“那什么,丫头你早点睡,明日一早要快马加鞭返京哦,我走啦。”
若芸望着人人敬畏的“战”逃也似的离开,终于忍不住大笑。
笑着,忽然许久没有发作的毒似乎开始蚕食腹腔,点点疼痛自腹中蔓延到心里,脑后一阵抽疼,让她又是一身冷汗。
半夜下起了淅沥小雨,到了清晨雨势逐渐增大,四周望去,原本黄土沙州城此刻灰蒙蒙的一片。
稀稀拉拉的绿树吐蕊,春雨推动着季节的更替,一点点剥掉冬日的萧瑟。
先行军急着回京赶路,天刚亮便出发了。
一大早依然清冷,若芸缩着手窝在车里,百泽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找来个暖炉,又在马车四角生了小小的炉子,她就这么坐着,便觉得温暖一片。
这般温暖,像极了同百泽与程清璿同行的日子,可往事仿佛都随着暖炉的青烟袅袅上升、再也寻不到。
两州刺史暂且留守整军待皇命召回。
荣逸轩执意要一同出发,可一路上或拖延、或先行,总是故意绕着走。
主子沉默着,士兵自然大气不敢出。
回京不过千余人,皆静默赶路,谁也不敢过问车内之人的事情。
只道是,于王的亲眷。
程清和偶尔快马加鞭到她马车跟前同她聊天,可她兴致全无,寥寥几句便没了反应。
京城内快马疾书,皇恩浩荡、必将论功行赏。
而百泽的雀鸟却传来采选日定的消息,再不快便要赶不上了。
若芸忽然瑟缩起来,不知回京会如何,犹豫明显浮在脸上。
百泽却说尽力一赶、再作他想。
舍弃了马车加快行军速度,众目睽睽之中于王的马上欣然多了一人,只是这人不动声色,全身裹在斗篷内,半天也不见同于王说一句话。
而荣王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下来。
几日后,云州城也被抛在了身后。
初选之日愈发临近,可此去京城还隔着姚华山、益州。
百泽只充耳不闻,毅然率军踏入姚华山狭窄的官道。
都说山中气候难测,且山外山内处处不同。
姚华山虽不高耸入云,可绵延数百里,起初还是干旱少植被,越往东越青葱,树枝藤蔓遮天蔽日,只有人工修整过的官道醒目的蜿蜒盘旋在山间。
骑马故而行的快,可到陡峭处还是要下来牵马而行。
百泽银白色的战马似乎早已熟识他的意图,稍稍一碰便知道往哪儿走,全然不需要部将费力拉扯。
倒是陈副将挂着红色璎珞的马儿频频受惊,几次冲散队伍,惹得众人抱怨不已。
若芸目无表情的坐在马上,看着前方蜿蜒而行的队伍,领头那湖蓝的衣衫几乎要没入凝绿之中,可硬是不远不近,隔得很远、却让她刚巧看到。
荣逸轩的部将行的很快,半日功夫已经将于王军队远远抛到后头。
山中气候多变,起初只是起雾,才一会儿工夫已经白茫茫一片。
再一会儿,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让大队人马措手不及。
若芸被冷雨打的一个激灵,方才发觉自己并不像身经百战的军人一般可以对大雨视若无睹。
瞧着大颗的雨点砸过树叶纷纷而落,一转眼已被淋成落汤鸡。
百泽忽然驻足,扭头看了眼马上的若芸,忽然道:“下马。”
她怀疑听错,可百泽分明隔着头盔向她看来,手朝她平伸。
她借他的手翻身下来,浑身湿冷,而百泽手上不知是盔甲还是别的缘故,竟也冷的可怕。
“要不要找地方避雨啊?我们可不像你们,经不起这大雨……”不远处的程清和策马赶来,一个翻身落地,用手挡着眉上的雨帘,一脸苦闷。
“清和,赤炎呢?”百泽没有接他的话,劈头就问。
程清和挠了挠头,不明所以:“你现在问这个做什么?我很少看到他,谁知道他在哪儿,我看我们还是找地方避雨吧。”说着,远目望去,除了树还是树,分明快马几日的姚华山,没想到如此恶劣的情况也给他碰上了。
若芸抿唇不语,若是平时,养尊处优的百泽早就想着法子避雨。
四周只有马蹄声和雨声,再无其他。
她本能的觉察出一丝异样。
同样是大雨倾盆,同样是静的诡异,像极了那夜……
担忧和惧怕自心底慢慢扩散到全身,心中冰凉而慌乱,胜过周身的湿冷。
她一个哆嗦,却见百泽微微凑近。
“丫头,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声音轻,却清晰,只她一人听见。
迟疑片刻,若芸咬牙点头,百泽满意的走开几步。
程清和却不以为然的抱怨着,将士都有着披风,可他这个“荣王军”的军官除了简便的衣衫和铠甲,早就把随身的大麾丢到不知哪里去了。
若芸只站着淋雨却浑然不觉,心里紧张的很,琢磨着百泽那句话,到底包含了多少意思。
倘若有个闪失,他可是要她逃命?
手猛地攥紧,她看着百泽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几百人马缓步前行。
临阵不乱,他到底是不怕,还是不在乎?
她现在才发现,这个平日里天塌下来也毫不在意的王爷,竟然能如此坦然的面对身边的人和事,几乎只是一瞬,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可他自己呢……
肩上一沉,一方厚重的大麾落在她身上,温热袭来,下意识伸手,抓住的是领口结成一团的白羽。
诧异下回头,却是牵了那烈马赶上的陈将军,丢给她自己的披风,头也不回,到百泽跟前说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行军入山
他说着挥了挥袖子,那股脂粉气混着甜腻弥散开来。
她听闻他的论调,不解的笑笑,可闻着那味却困惑起来。
“百泽……等等……你……”她闭目寻思着,将他上下打量着。
直到目光停在他腰间略微鼓起的地方,她似乎明白了些许,指尖轻轻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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