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说着,还微微颔首示意。
荣锦桓冷笑一声握拳,锦袍大袖一挥毅然转身道:“朕岂是胡来之人?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又何必见之。”
说着,目光一转,又道:“既已暮春,生息将滞,这采选一事想必程清肃回来即能办妥。不知那日殿中的苏若芸,程王爷以为如何?”
“皇上乃天子、人中龙凤,器宇轩昂,当是配的上国色天姿。”程清璿面色波澜不惊,坦然答道。
“不知程王爷的美妾可也是国色天姿?”荣锦桓目露锐光。唇边带笑,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房门。
“虽比不上皇上的后/宫佳丽,可于我心中乃是致美,还望皇上恕罪。”程清璿轻言两语就搪塞过他的话中有话。目光笔直、未为所动。
荣锦桓冷哼一声,转眼朝赵无阳看去,扬声一句:“如此。大祭司可满意?”说着便大踏步而去。
常德擦了擦汗,如此一来皇上不知道回去又怎么发脾气了。心想着,急急忙忙跟上荣锦桓的步子。小声道:“皇上,这苏若芸失踪数月,皇上既怀疑,为何不先去苏府责问仆从、再公然来此要人?罪名也可落了实处……”
不料,荣锦桓却扯着满意笑容回首,嫌弃的瞥了眼常德的老脸,道:“朕自有分寸,苏若芸出门还愿一事可真可假,如此这般,比公然问罪可有意思的多。常德,你权当不知道,闭紧嘴。”
他说罢,忽然收住脚,敛起笑容道:“既然出宫‘夜游’,摆驾顾大人府上罢。”
随着常德的大声领旨,程清璿冲皇上背影抱拳,一旁的程清雯喜出望外的跟着行礼:“恭送皇上。”
“大祭司留步。”
赵无阳欲走,却被拦下。
程清璿缓缓上前,竟用变得锐利无比的目光瞧着他,在他身旁站定:“赵无阳,你对付我尽管来,我们四王府奉陪到底。可若再牵连无辜、为所欲为,就算你身在皇宫,我也一样要你偿!”
声音只他一人能听见,却直击心扉。
赵无阳脸色煞白,退开一步颤声道:“我既已出手,便不再回头,程王爷好自为之。”说完转身而去,似是慌不择路,几乎和起身的怀王撞个满怀。
怀轩墨轻轻拍了下尘土,不以为然。
待人都散干净了,程清雯豁然转向程清璿,面露担忧:“哥,你没事吧?京城之中只有我和轩墨留着,我看那皇上多半是知道你行踪。”她看着他逐渐苍白的脸色,不知如何是好。
“多亏你截住信鸽几日。”程清璿目光一敛,不解,“以荣锦桓为人,如何会由着赵无阳、做夜访程王府此等荒谬之举?”
他寻思着,怀轩墨忽然叹了口气。
程清璿猛的皱眉:“看来,他八成是知道苏若芸一事。”
“事到如今,我这个做妹妹的不认也不行。可是……”她扭头看了眼竹林方向,几乎恳求道,“二哥你务必小心,皇上精的很,这突如其来怕不仅是探你,更是探你内心虚实的,只这一点,我们再有万全准备也难抵挡。”
她叹气,他方才面对皇上疑问看似巧妙避开,却正袒露心事,如此直言不讳,荣锦桓大约又在打什么算盘了。
乌云散去,月明星稀,收不住的心意、斩不断的情愫,一旦开始便容易成为最无情的猛兽,随时能将人吞噬,这道理她旁观着懂,二哥却未必懂。
程清璿看了看天色,缓缓颔首,淡淡道:“雯儿,你暂且歇息吧,也累了。”
程清雯呼出口气,点了点头便告退。
“依你看,她现在如何?”程清璿看了眼一身墨色的怀轩墨,又转而看向内堂。
怀轩墨偏了偏头,认真的答道:“旅途劳顿,淋雨着凉,幸未发烧。失心散乃雕虫小伎,你替她解了便也无碍。我给百泽的药她有服用,暂时性命无忧,但这药是救命、止血、护心的药丸,同时也压着毒性不散不发。”
他顿了顿,又道:“断肠草的毒已沁入肺腑,假以时日引用汤药可以化解大半,完全根除并非易事。你施针胜于我,加以辅助未尝不可。至于接近傀儡受的阴毒,你给她用了药又度了气,早已化解。以上种种,都不是问题。”他慢慢陈述着,像是说一个无关痛痒的人,而他也说着吃饭睡觉一般的平常事。
程清璿方松了口气,却听他话锋一转:“问题是她除了这乱七八糟的毒以外,是何时中蛊的?”
“蛊?”程清璿一片茫然,“什么蛊?”
说完,他的心当即一沉:他与怀轩墨是医药双绝,可对蛊虫之类却无计可施。
怀轩墨无奈的摇摇头:“她中的蛊是南疆某种,并非我所知的十大蛊毒之一,我只知道,这蛊毒性并不凶狠,若要强行取出却万万不可,好在平日蚕食血液危害不了多少,最多血气淤滞。倒是这蛊毒混合着断肠草的毒,加之她体质阴寒,化不开、逼不出、排不净,还需要慢慢消散,加以时日方可减弱毒性,要根治怕要花大力气。”
程清璿的眉头越皱越紧,听着南疆,下意识掏出个布包来,层层叠叠的打开,正是百泽身上那个香囊。
虽然经历大雨已然湿了,可一股浓烈甜香依旧弥散开,怀轩墨不满的吸吸鼻子,别开脸道:“这万源香好生难闻,虽避蛇虫鼠蚁,可也太过浓郁。”
程清璿看着他的窘迫模样却笑不出来,转而问道:“他何时进京?”
“算日子,不出后日便可到。”怀轩墨对京中事宜了如指掌,这一点连皇上都暗自忌恨。
程清璿点了点头,又将那香囊层层叠叠的重新包好,转向那灰白没有焦距的双眼,一字一顿:“你跟我保证,一定要治好她。”
怀轩墨一动不动,像是考虑什么重大事情一般,末了才微微颔首。
昏暗不知过了多久,手脚身体终于回了知觉,若芸只觉得眼皮沉重,迟迟不愿张开。
春日尚暖,听着窗外莺鸣啼转,就像小时候爹娘让她早起练字,她却情不愿的赖在温暖的被窝里一样,有点点负罪感但却身心愉悦。
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觉了,没有噩梦、有担忧,有的只是些许温暖和安心。
仿佛先前的伤痛、心焦统统没了,她呼吸顺畅,不自觉地团了团身子,忽然惊觉自己入梦前是因腹中绞痛、体力不支而昏过去的,当时正往京城赶……
她皱眉睁眼,白皙而柔和的五官映入眼帘,隽秀的眉下睫如羽扇盖下,美的没有半分妖娆,没有半分拖泥带水,让人赞叹而无一丝邪念,她恍惚间又以为自己已经归天,眼前是遇到的肯定是仙。
猛的闭了闭眼,眼前之人分明是程清璿,而此刻他正闭目而睡,她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他平日里隔着很远的容颜。
再一看,她睡在床榻之上,帐幔垂坠,他和衣而眠半卧半坐在床沿,一手撑着额角,另一手提着被角压在她肩旁,身上淡淡的墨樱香袭来,让她微微一愣。
阳光透过窗纱明亮的照进来,想起昏睡前他紧张的唤着她、抱紧她,她的脸刷的红了,咬了咬下唇,轻轻的挪开他手。(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春暖情浓
没想到,这轻微的动作却让他醒转,一双透亮的眼睛对上她的,随即欣喜的起身,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又不放心的搭了搭脉,如释重负:“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她抿唇摇头,脸上的红晕未退,这才发现他已然换上了纱衣罩薄衫,不由的摇头:“我很好,我是睡了很久了么?这是哪儿?”
“才至四月,京城当下春意正浓。”他扬起了唇角,含笑凝望,“怀王若去苏府治病则太过招摇,我才先接你来程王府暂住。”
她一愣,这一觉方醒,怀王已替她诊治过了,且她已然大好,怀王真不愧是医。
听他提起苏府,她不禁问道:“晓红呢?”
“尚在苏府,过几日你身子好些,我派人接她来。”他答道。
她点头,眼下她病着,也不便见她、让她担心。
四月末便是采选之日,她到底是赶上了,可她如果去采选,那……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只呆呆的张了张嘴。
程清璿心领会,尽量放柔声音道:“你暂且宽心,我冒险带你回府,也做好了和荣锦桓面对面的准备。”他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哪一句会吓到她一般。
“冒险?皇上?你有没有事?”她张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看看他是否完好无损,“皇上来过了?他有没有为难你?他知道我在这里?”
“他就算知道又如何?”他闻言摇头苦笑:“你可知什么叫害怕?昏睡了两日,该我问你是否有事才对。”
若芸又呆了呆,心想着横竖都如此。皇上也总要面对,边想边摇着头转身拂开帐幔下床。程清璿不放心的扶着她。
双脚触及地面倒是虚了下,可走几步便走实了。她放开他加快步子紧走两步,转了圈,笑道:“看来我是没事了。”
她惊觉春日正暖,未着外衣也不自知,原来已是罗裙纱衣争相媲美之时。
触及程清璿柔如春水的目光,她忙不好意思的低头,推开门,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她欣喜而出。却见原来是竹林别院——那日小年落雪满地,她曾在此竹林与他偶遇。
只是,离开京城之时还是白雪刚褪,如今的厢房外花团锦簇、溪水复流,不远处竹林透着薄光,一派春日的温暖和煦。
“你从塞外走一遭,性子倒也学了百泽一分,比先前开朗是好,眼下还是安分点。先养好病。”见她惊喜的在竹林中转悠,他微笑着道,顺手拿了外衣替她披上。
她心中一涩,转身仰脸道:“百泽可有消息?”
那日惊险。不仅是那将她推出危险的百泽,还有那妄图带她离开是非之地的荣逸轩,两人均生死未卜。
“于百泽和荣逸轩。自会平安无事。”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等她开口便接下去说道。“清肃绕山而出要慢些,过几天便能有消息。你暂且安心。”
她心里一动,看着他肯定的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百泽天性聪敏,如此风风光光的大少爷,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只可惜,荣逸轩机关算尽不知黄雀在后,回到京城早已与她陌路。
是她,避开了他伸出的手,以后他也不会再朝她伸手。
程清璿目光微动,见她的眼多了份痛,忽然道:“在山上,你所说的愿意可是真?”
“自然是真。”她脱口而出,愣了一下,这才涨红了脸,“只是这采选如何逃掉……皇上指名道姓……”
不料,他却面色欣喜,上前紧紧的拥住她:“待你身体好些,我带你下江南,自此远离是非,可好?”
她骇然,忙摇头:“不好!你我若是私逃,可是重罪。”
企图推开他,可他抱的那样紧,笑问:“那你怕么?”
她咬了咬唇,猛的点头:“当然怕,皇上要是对你不利,可怎么办?”
离国一战她亲眼目睹生灵涂炭,若能携手共死她应无惧,可是,却怕那后有追兵提心吊胆的日子,更怕眼前之人从高贵的王爷沦为朝廷钦犯——因为她。
“你别小看了程王府,荣锦桓虽贵为皇上也有无法奈我何的地方。我允诺带你走,便一定做到,只是,你可愿意?”他吐出这大逆不道的话面色不改,可问最后一句声音却微微颤了下,抬起她的脸,似有些紧张的看向她眸子里。
她瞧着他平日淡然处事忽然变得孩子气,愣一笑:“愿意是愿意,可是……”
他面色一喜,目光忽然变得缱绻万千,俯身吻住她的双唇。
他虽平日里淡然柔和,可并不瘦弱,隔着春日的薄衫她分明感到有些坚硬的胸膛隐隐传来温暖,他的吻如春日飘落的花瓣一样轻柔,一股淡淡的墨樱香气让她似要融化般,心随着他的渐渐痴缠疯狂的跳动着。
待他放开她,她已满脸通红,足下虚软。
程清璿自然而然的伸手环了她的腰肢,目光平静的朝一处道:“可是汤药好了?”
她一惊,却见着桃红的花树下,石凳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墨色长衫的文质彬彬的男子看着他们,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般,手边石桌上的药碗内还冒着热气。
这人什么时候在的?那方才他们那样岂不是都被他瞧了去……那……若芸吞了口水,脸已经烧的发烫。
“这是怀王爷。”程清璿毫不在意的对她介绍道。
她诧异的发现怀王的双眸虽看着他们,眼珠却没有焦点。
这个苍白到风一吹似乎就能倒下的人竟然是瞎子,而这个瞎子不仅是名医,也是那个传闻中铁面无私的执法王爷。
见程清璿搭话,怀轩墨只微微颔首,目无表情:“她似乎没有大碍了,只是阴寒之气未除去,你该尽力便是。”
程清璿面露窘色,轻咳了声道:“汤药让下人们送来即可,你何苦亲自跑一趟。”
若芸扑哧一笑,他这话分明是让他别来打搅。
“下人送来的药,你放心让她吃?”怀轩墨依旧不温不火,坦然以对。
“你送来的药,我就放心了?”程清璿难得心情甚好的揶揄道。
“你让我治好的,我便治了。”他竟认真的答道。
见他如此,她便略有些明白过来,与其说怀王铁面无s处变不惊,不如说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动容,天塌下来恐怕也是如此一板一眼。
程清璿和他如此空旷的心截然相反,拥着她的男子虽也表现的淡然,可心思显然细致入微,一点一点处处替她想着。
她不便搭话,长衫男子坐了会儿觉得无趣,竟像寻常人一样起身离去,步履稳当。
“他真的是看不见?”待他走了,若芸忙问道。
程清璿不以为意的道:“心看得见便是了,他精通门数术,以气流辨方位不是什么稀事。”
又是这种天赋异禀之人,她撇撇嘴道:“异姓王府之人各个才能辈出,又拥有那么惹人眼红的卷轴,你们莫非是妖魔不成?”
“若是妖魔,如何?”程清璿挑起了眉毛。
她一口气顿住,故意向后退了步,眨了眨眼睛,道:“那我眼下逃命,可来得及?”
“你……”程清璿责怪的瞪了她一眼,旋即双眸含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想逃我可拦不住,只是这副模样你便想出门?”
他说着,将她自上而下看了一番,闭眼叹息。
若芸顺着他的目光将自己打量,只见自己着着薄衣裙、披着浅粉外衫,鞋只套了一半,再一摸头发散乱。
她顿时大窘,咬唇嗔怒:“你怎么不早说?!”她说完便快步钻进房中。
自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可快着点,药要凉了。”
她自顾懊恼,仓促间未瞧见他眼底深深的倦意。
原以为百泽是个爱管闲事的大少爷,就连边关苦地也是处处悉心的,可如今想来,只怕百泽救她开始,都能用一个理由来说服——那便是受人所托。
她先前认为程清璿是个淡然避世、不愿理人的闲散王爷,却不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点点的安排。
如此,这个从看不出悲喜的王爷如今对着她展露笑颜,是她想破脑袋也无法想象的。而倘若用情至深,他为何唯独对她?
程清璿虽待她甚好,他的感情又从何而来?
想凉亭初见,他故意问她可认识他,到底是真的问,还是试探虚实?这一路相伴,他情真意切不假,缘由讳莫如深也真,到底何事让他不敢认她?
她想着,自己一定是什么时候跌跤撞到了头,这才会把眼前风姿卓绝的王爷给忘了个干净。他偏偏不告诉她两人的过往,让她胡乱猜测间更为不安。
是不是自己以前做错过什么、又忘了个干净,他才不愿相认?
她私心觉得,她定有什么让他放不下,所以他告了饶、要寻回她?
若她不幸采选、一朝入宫,又如何回应他的心意啊……
若芸使劲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到手中。
“可不可以不喝?”她端着药碗,讨好的看着面前端坐的锦衣男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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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春暖情浓
没想到,这轻微的动作却让他醒转,一双透亮的眼睛对上她的,随即欣喜的起身,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又不放心的搭了搭脉,如释重负:“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她抿唇摇头,脸上的红晕未退,这才发现他已然换上了纱衣罩薄衫,不由的摇头:“我很好,我是睡了很久了么?这是哪儿?”
“才至四月,京城当下春意正浓。”他扬起了唇角,含笑凝望,“怀王若去苏府治病则太过招摇,我才先接你来程王府暂住。”
她一愣,这一觉方醒,怀王已替她诊治过了,且她已然大好,怀王真不愧是医。
听他提起苏府,她不禁问道:“晓红呢?”
“尚在苏府,过几日你身子好些,我派人接她来。”他答道。
她点头,眼下她病着,也不便见她、让她担心。
四月末便是采选之日,她到底是赶上了,可她如果去采选,那……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只呆呆的张了张嘴。
程清璿心领会,尽量放柔声音道:“你暂且宽心,我冒险带你回府,也做好了和荣锦桓面对面的准备。”他小心翼翼的说着,生怕哪一句会吓到她一般。
“冒险?皇上?你有没有事?”她张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看看他是否完好无损,“皇上来过了?他有没有为难你?他知道我在这里?”
“他就算知道又如何?”他闻言摇头苦笑:“你可知什么叫害怕?昏睡了两日,该我问你是否有事才对。”
若芸又呆了呆,心想着横竖都如此。皇上也总要面对,边想边摇着头转身拂开帐幔下床。程清璿不放心的扶着她。
双脚触及地面倒是虚了下,可走几步便走实了。她放开他加快步子紧走两步,转了圈,笑道:“看来我是没事了。”
她惊觉春日正暖,未着外衣也不自知,原来已是罗裙纱衣争相媲美之时。
触及程清璿柔如春水的目光,她忙不好意思的低头,推开门,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她欣喜而出。却见原来是竹林别院——那日小年落雪满地,她曾在此竹林与他偶遇。
只是,离开京城之时还是白雪刚褪,如今的厢房外花团锦簇、溪水复流,不远处竹林透着薄光,一派春日的温暖和煦。
“你从塞外走一遭,性子倒也学了百泽一分,比先前开朗是好,眼下还是安分点。先养好病。”见她惊喜的在竹林中转悠,他微笑着道,顺手拿了外衣替她披上。
她心中一涩,转身仰脸道:“百泽可有消息?”
那日惊险。不仅是那将她推出危险的百泽,还有那妄图带她离开是非之地的荣逸轩,两人均生死未卜。
“于百泽和荣逸轩。自会平安无事。”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等她开口便接下去说道。“清肃绕山而出要慢些,过几天便能有消息。你暂且安心。”
她心里一动,看着他肯定的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百泽天性聪敏,如此风风光光的大少爷,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只可惜,荣逸轩机关算尽不知黄雀在后,回到京城早已与她陌路。
是她,避开了他伸出的手,以后他也不会再朝她伸手。
程清璿目光微动,见她的眼多了份痛,忽然道:“在山上,你所说的愿意可是真?”
“自然是真。”她脱口而出,愣了一下,这才涨红了脸,“只是这采选如何逃掉……皇上指名道姓……”
不料,他却面色欣喜,上前紧紧的拥住她:“待你身体好些,我带你下江南,自此远离是非,可好?”
她骇然,忙摇头:“不好!你我若是私逃,可是重罪。”
企图推开他,可他抱的那样紧,笑问:“那你怕么?”
她咬了咬唇,猛的点头:“当然怕,皇上要是对你不利,可怎么办?”
离国一战她亲眼目睹生灵涂炭,若能携手共死她应无惧,可是,却怕那后有追兵提心吊胆的日子,更怕眼前之人从高贵的王爷沦为朝廷钦犯——因为她。
“你别小看了程王府,荣锦桓虽贵为皇上也有无法奈我何的地方。我允诺带你走,便一定做到,只是,你可愿意?”他吐出这大逆不道的话面色不改,可问最后一句声音却微微颤了下,抬起她的脸,似有些紧张的看向她眸子里。
她瞧着他平日淡然处事忽然变得孩子气,愣一笑:“愿意是愿意,可是……”
他面色一喜,目光忽然变得缱绻万千,俯身吻住她的双唇。
他虽平日里淡然柔和,可并不瘦弱,隔着春日的薄衫她分明感到有些坚硬的胸膛隐隐传来温暖,他的吻如春日飘落的花瓣一样轻柔,一股淡淡的墨樱香气让她似要融化般,心随着他的渐渐痴缠疯狂的跳动着。
待他放开她,她已满脸通红,足下虚软。
程清璿自然而然的伸手环了她的腰肢,目光平静的朝一处道:“可是汤药好了?”
她一惊,却见着桃红的花树下,石凳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墨色长衫的文质彬彬的男子看着他们,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般,手边石桌上的药碗内还冒着热气。
这人什么时候在的?那方才他们那样岂不是都被他瞧了去……那……若芸吞了口水,脸已经烧的发烫。
“这是怀王爷。”程清璿毫不在意的对她介绍道。
她诧异的发现怀王的双眸虽看着他们,眼珠却没有焦点。
这个苍白到风一吹似乎就能倒下的人竟然是瞎子,而这个瞎子不仅是名医,也是那个传闻中铁面无私的执法王爷。
见程清璿搭话,怀轩墨只微微颔首,目无表情:“她似乎没有大碍了,只是阴寒之气未除去,你该尽力便是。”
程清璿面露窘色,轻咳了声道:“汤药让下人们送来即可,你何苦亲自跑一趟。”
若芸扑哧一笑,他这话分明是让他别来打搅。
“下人送来的药,你放心让她吃?”怀轩墨依旧不温不火,坦然以对。
“你送来的药,我就放心了?”程清璿难得心情甚好的揶揄道。
“你让我治好的,我便治了。”他竟认真的答道。
见他如此,她便略有些明白过来,与其说怀王铁面无s处变不惊,不如说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动容,天塌下来恐怕也是如此一板一眼。
程清璿和他如此空旷的心截然相反,拥着她的男子虽也表现的淡然,可心思显然细致入微,一点一点处处替她想着。
她不便搭话,长衫男子坐了会儿觉得无趣,竟像寻常人一样起身离去,步履稳当。
“他真的是看不见?”待他走了,若芸忙问道。
程清璿不以为意的道:“心看得见便是了,他精通门数术,以气流辨方位不是什么稀事。”
又是这种天赋异禀之人,她撇撇嘴道:“异姓王府之人各个才能辈出,又拥有那么惹人眼红的卷轴,你们莫非是妖魔不成?”
“若是妖魔,如何?”程清璿挑起了眉毛。
她一口气顿住,故意向后退了步,眨了眨眼睛,道:“那我眼下逃命,可来得及?”
“你……”程清璿责怪的瞪了她一眼,旋即双眸含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想逃我可拦不住,只是这副模样你便想出门?”
他说着,将她自上而下看了一番,闭眼叹息。
若芸顺着他的目光将自己打量,只见自己着着薄衣裙、披着浅粉外衫,鞋只套了一半,再一摸头发散乱。
她顿时大窘,咬唇嗔怒:“你怎么不早说?!”她说完便快步钻进房中。
自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可快着点,药要凉了。”
她自顾懊恼,仓促间未瞧见他眼底深深的倦意。
原以为百泽是个爱管闲事的大少爷,就连边关苦地也是处处悉心的,可如今想来,只怕百泽救她开始,都能用一个理由来说服——那便是受人所托。
她先前认为程清璿是个淡然避世、不愿理人的闲散王爷,却不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点点的安排。
如此,这个从看不出悲喜的王爷如今对着她展露笑颜,是她想破脑袋也无法想象的。而倘若用情至深,他为何唯独对她?
程清璿虽待她甚好,他的感情又从何而来?
想凉亭初见,他故意问她可认识他,到底是真的问,还是试探虚实?这一路相伴,他情真意切不假,缘由讳莫如深也真,到底何事让他不敢认她?
她想着,自己一定是什么时候跌跤撞到了头,这才会把眼前风姿卓绝的王爷给忘了个干净。他偏偏不告诉她两人的过往,让她胡乱猜测间更为不安。
是不是自己以前做错过什么、又忘了个干净,他才不愿相认?
她私心觉得,她定有什么让他放不下,所以他告了饶、要寻回她?
若她不幸采选、一朝入宫,又如何回应他的心意啊……
若芸使劲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到手中。
“可不可以不喝?”她端着药碗,讨好的看着面前端坐的锦衣男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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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平安归来
手中褐色的液体就算看一眼也让她直打哆嗦:不仅难喝而且难闻,一点都没有草药的甘苦。
连日来她每每喝完药后、忙不迭找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等她连喝了数次,程清璿才说这里头怕是加了毒虫之类的以毒攻毒,她差点当场反胃。
说什么苏府太显眼,她连晓红都见不到,更别说向那个鬼精灵丫头求救了。
百泽还没有消息,他身为同胞怎么能如此淡定的坐在这里?快日落也不回府?
可眼前安安静静坐着的男子是个瞎子,完全看不见她哀求的眼,只不以为然的道:“不可以。”
语气平淡如水,却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是我白天已经喝过了……可不可以……”她想做最后的挣扎。
“不可以。”
怀轩墨一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她忽的就泄了气,背转身看了那药半响,心一横,屏住呼吸一口灌入。
异常苦涩还有怪味的液体顺着喉头流下,她“啪”的放下药碗,开口直喊“好苦啊!”
嘴里被适时的塞入块糕点,一口咬下软糯香甜,一股馥郁花香充斥口中。
定睛一瞧,程清璿不知什么时候托着盘子而入,盘中放着粉色花样的点心,正含笑看着她。
“我走了。”怀轩墨“看”她喝完,直接起身端起空碗便出去了。
若芸苦着脸坐下,边埋怨道:“你早点来我就不用喝了。”说完又拿起块糕点放进嘴里,好让古怪的药味尽快散去。
程清璿却若有所思的笑了下。道:“若是我来,恐怕会跟午后一样让你给逃掉。”
若芸“咯噔”一声噎住了。涨得满脸通红,边吞咽边瞪着眼前眉目如画的人。挣扎的说道:“怀王是你叫来让我喝药的?”
他不置可否,只伸手替她顺着气,笑道:“轩墨平日里繁忙,肯来已是甚好,再说,你余毒未清必须仔细着,万不能大意。”说着,另一手倒了杯水递给她。
若芸接过来一饮而尽,方才舒了口气。赶紧埋怨的瞥了他一眼,可又没法责备他。
于百泽肯跟他配合,程清肃能听他的话,就连怀王也二话不说出手相助,程清璿远远不止程王府排行第二的王爷这么简单,且他说话做事无不缜密又淡然,让人摸不透算不准,皇位上的天子也对他忌惮有余、抓漏不足。
可他偏偏对她上心,举手投足间柔和的近乎宠溺。频频含笑,让她看到他的眼睛便早已沉浸其中,忘了别的一切。
恃宠而骄?忘乎所以飘飘然?
的确,有那么一点吧。
“王爷是真心喜欢我?”她忽然眨了眨眼睛。问道。
他闻言一愣,点了点头。
“哦?”她忍不住笑着反问,“京城小姐各个亭亭玉立、貌美如花。那么多年没有个青梅竹马?没有个对你芳心暗许的姑娘家?”
本是打趣,没想到程清璿却是凝望着她的双眸。避重就轻道:“你就是你,正如初见时的甜美可人。那么光华四射纯净如兰,从未改变。”
“王爷你是笑话我。三年为婢,我哪还有学士千金的娇艳模样来?”她撇撇嘴递给他一个古怪的眼,明明他自己如天人临世般绝美超群,却说她好看,分明是信口开河。
她脑中思路一停,他方才说她初见她时……不是那日凉亭?更不是先前长安街?
“你看,可是我笑话于你?”她尚在诧异之中,他莞尔,起身去拿铜镜,放到她面前。
听这话,她的心漏掉了半拍,不禁咬了咬唇便向银镜中看去。
镜中之人未施脂粉,娥眉清隽,头发自然的垂在脑后,涂了银子的镜面异常清晰:
三年劳苦后略微灰暗的肤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若凝脂的双颊,姣好的面容上明亮的双眼露出惊讶之色,略微发紫的浅粉的唇也轻轻咬着。
呆了许久,她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镜中的人也同样伸手,她恍惚着,猛然发觉这就是自己!
“怎么会这样?”她欣喜的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带微笑的程清璿。
后者颇有意味的深深看她一眼,叹道:“轩墨手里有的是灵丹妙药,医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何况去除这肤质晦暗?”说着伸手轻轻的扭转她的脸,让她又仔细看了看银镜。
她愣愣的听着他解释,想起这几日洗脸用的帕子都是他亲自递过来,难怪她每日的盥洗用水,用后都浑浊不堪,莫非这上头抹了药?
怀王如此珍贵的药物要是拿去长安街,怕是能卖出一座城池的价钱。
而程清璿,竟连她如此遗憾也想到了。
她心中柔软至极,却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的犹豫不决和欲言又止,他的身上埋藏着多少秘密,多少过往,而她是否可以相信这便是她一直所追寻的,是否可以相信他的真心?
程清璿看着她发愣,缓缓俯下身子,手指抚上她的脸,补充道,“即便你长的不甚大雅,老了丑了,你还是你,一如往昔。”说着,手一沉便握住她的手。
她心晃动,又一次无法思考了。
他仔细的看着她,像是要从她的眼中瞧出她心思来,许久却轻声叹息:“我知你有疑问,不错,你我多年前的确有几面之缘,只是你现在身子弱,待你身子好些了,我施针助你想起,你便明白了。可愿意等?”
她闻言莞尔,心中叫嚣着的一团疑惑随着他的轻语烟消云散,她瞧着他的眼眸越发肯定了些:“自然。”
从离国到京师,他不惜冒着天子之怒带她返还,她有什么理由再怀疑他?
来日方长。以后再知道也不迟。
“原以为,你看到自己好看会很开心……”不料。程清璿轻声嘟哝了句,目光微微移开了下。
她错愕。随即“扑哧”一笑,原来他也是会如此天真的像个孩子般。
“哎呀呀,躲着吃桃花糕也不喊我一声,真不够意思啊。”一个顽皮而清越的声音响起。
原本趴在窗口的高高身影一跃而入,不客气的抓了桌子上剩余的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待吃完才心满意足的挥手打招呼。
若芸呆呆的站起来,眼眶中的泪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震的大颗落下,可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点拉大。
程清璿倒是只顾她一人,忙伸了袖子替她擦拭。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回头淡笑了下:“百泽,有门不走非要爬窗,清肃呢?”
来人正是于百泽,白色的大衫上配着黄金腰带、黄金坠子,用金线装饰领口,头上用来固定头发的发插也是金的。
他一手端着糕点盘子,一手伸出根手指晃着,面色虽有苍白却没有一丝脏乱,笑容干净的明亮耀眼:“别问我啊。我刚回来就赶紧回府洗澡换了身衣裳,边关苦地可折磨死我啦。”
说着,又伸出手在傻傻站着的若芸跟前晃了晃:“丫头,发什么愣?”旋即看了看她被程清璿握住的手。一副恍然大悟状,“你是找到答案了啊,挺好挺好。”
“百泽!你们是不是一开始就串通好的?”一股狂喜从心底升起、蔓延全身。她冲口而出。
她原本想说“你没事就好”,可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话。但看着百泽一脸无辜到极点的模样,她却一点也不后悔说出口。擦着泪。
百泽耸耸肩,一副受伤的模样叉了腰,道:“喂,我被捅了一刀大难不死,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