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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朕答应。”意外的。荣锦桓竟先答应了,可那语气分明冷然,“何人?”
她紧张到极点,却瞧着程清璿淡淡扫过她的脸,却最终落到的侧边,道,“芸公主。”
若芸瞪大眼睛瞧着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群臣哗然,求娶公主,这异姓王府日后的权力只怕更甚。
而几个异姓王族却泰然自若。似是早见惯了此等群臣或不满、或惊惧的场面。
荣锦桓大笑出声,眉眼间的色似是得意,吐出几个字在若芸耳边嗡嗡作响:“朕准了。”
话音落,一旁的荣玉芸瞧了眼程清璿。面色绯红的急急告退。
若芸哑然失笑。猛的抽手,朝着荣锦桓低声道:“皇上,你是为了羞辱他,还是为了羞辱我?”
皇上原来早知他两人私情,他封她作妃、宣她赴宴,不仅炫耀她已归他所有的事实,昭告天下那后宫流言终是他胜,还让她与程清璿彼此接触后心死对否?
“爱妃。记得,以后要自称臣妾。”荣锦桓瞥了她一眼。凤眸带笑,瞧着她前襟的血迹还是微微皱了下眉。
一旁的德妃不明就里,早就用怨毒的目光瞅了她许久。
若芸不再看那银白的身影,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身份再去问他什么。
她朝着皇上怒目而视,恭敬的拜下:“臣妾不适,先行告退。”
“皇上……不好了!”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冲进来匍匐在地,“不,不,是大喜。”
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个人又撞了进来,却是一名兵士,对着荣锦桓抱拳:“启禀皇上,荣王爷平安回京了!”
“谁?!”荣锦桓惊愕问出声,面上竟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色。
一个风尘仆仆身影出现在荣华宫门外,荣逸轩尚穿着铠甲,由书言陪着大步走近,发丝散乱,额角淤青,色疲惫,周身虽狼狈却完好无损。
“皇上。”荣逸轩抱拳,笑容在看到盛装的若芸的时候霎时湮灭,不禁喃喃出声,“若芸?”
“恭喜荣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胡大人似乎酒醒了,忙不迭的恭维起来。
在座之人纷纷站起恭贺,荣亲王生还真是天大的喜讯。
程清肃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百泽却像是早已知道一般耸了耸肩,打量了下“重伤”的书言,勾起一抹笑容。
“皇兄!”荣瑛大喊一声,几乎是跌撞着扑上前,揪着荣逸轩的胳膊从上看到下,除了有细微的伤痕似乎安然无恙,顿时忍不住哭了起来,“你没事,你居然没事了?!”
“逸轩……”荣锦桓敛去大半色,眸中薄雾顷刻消散,走下御阶已是满面春风,“朕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皇上……”荣逸轩递给荣瑛一个安慰的眼,单膝下跪,双眼却紧紧的盯着若芸。
她瞪大眼睛、噙着泪死死的瞧着他,末了却朝他摇摇头。
荣锦桓扶他起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若芸,笑道,“来,朕来引荐,这是朕的贤妃。”语气甚为轻松坦然。
荣逸轩猛的后退一步,眼中皆是惊,满满的差异化为了痛楚,看到她前襟的血迹亦是触目惊心。
四目相对无言,若芸再次微微的摇头。
荣逸轩咬牙,对着若芸抱了抱拳,话语哽在喉中,硬是没有把“娘娘”叫出口。
若芸看着他完好的回来,原本冰冷又麻木的全身开始痛楚,命运到底要和她开多少玩笑,以为爱的不爱了,以为死的没有死,真是天大的笑话。
可暗地里,她却猛的松了口气,强忍住了那股欣喜,盈盈一拜:“荣王爷。”
他回来便好,没事便好,她也可安心、不必再愧疚没能报之恩情。
“逸轩,朕听闻你坠崖,可是遇了埋伏?”荣锦桓命人看座,脸上的色冰冷,早没了方才的欣喜。
荣逸轩嘴角抽动,勉强不去看那一袭刺目的红衣,木然答道:“碰巧遇袭那日大雨,不甚滚下山崖,幸好落入河流故而保住一命,臣弟被前来搜救的士兵寻获。因姚华山雾霾,我等被困于山下数日之久,待出山到城镇已是近两日的事,虽日夜兼程可也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若芸听着他的描述,豁然看向了百泽,百泽对着她微微一笑,她脸色刷白。
别说百泽未曾为难荣逸轩,根本没有人为难过荣逸轩,他们左右不告诉她,莫非他们真不知荣逸轩的生死?她那日气急,并未把百泽的解释放在心上,只当那是缓兵之计,依程清肃的为人定会干净利落的处理。
不想她是错了,程清肃或许根本没有把荣逸轩当成威胁,而百泽算是放他一马……
她心里悔极,可同时清醒的认识到,有人已经永远不会再眷恋于她。
不,即便没有荣逸轩,她亦无法轻易放下数年前爹爹的恩怨。
“没事便好,姚华山险峻,可碰巧和于王汇合了?”荣锦桓目光森冷,可唇角带笑。
“回皇上,臣弟方才唤了张大人作陪才进了京城,故而离开云州后还不曾遇见……于王。”荣逸轩说着,有意冷扫了眼百泽。
百泽当做没看见,在一旁喝起了酒。
“张大人?”荣锦桓眯起了眼睛寻思。
一个面上带着伤疤的执剑年轻人将佩剑递给了侍卫,方才大踏步入内:“皇上,臣张余。”
“哦,你是前头那个张余啊。”荣锦桓用手指扣着眉心,思忖了会儿,“起来吧。”
“是!”张余毕恭毕敬的答道,直直起身,却瞧见一旁盛装的若芸,轻声嘀咕,“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像苏云啊?”说着,挠了挠头才去坐到王大人身侧。
若芸这才松了口气,幸好自己前后差别大,张余认不出她。
刚收了目光,却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到怀轩墨身后,低头朝着他说了些什么,怀轩墨颔首,前头的百泽却是蓦然变了脸色,似乎有些生气,程清肃却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摇头,百泽这才作罢。
她骇然万分,黑衣蒙脸,那阴鸩的双眼,不是赤炎又是谁?
她心中没由来的惶恐:赤炎打探方归,她已入宫为妃,可是巧合?
荣瑛一改先前的色黯淡,边欣喜边忧伤,迟疑着不敢上前同她说话。
程清雯咬着嘴唇露出焦急的色,身旁的程清和,早就醉了开始胡言乱语,惹得程清肃狠狠的瞪着他。
“臣,先行告退。”程清璿淡然起身,得了天子首肯便稳步离去,像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包括她。
“贤妃既然不适,杵着作甚?”荣锦桓淡淡抛出句话来。
荣逸轩带着痛的目光再次看向她,她慌忙避开。
瞧着那银白的身影行远,心再次揪了起来,若芸再无力气争辩,默默行礼,由晓红扶着几乎是逃离般快步出了殿内。
刚离开厅堂,荣逸轩不大不小、却又清晰的声音自身后隐隐传来:“皇上,沙洲刺史救了臣弟,且守卫有功,臣弟擅自做主娶了丁淑芳作妾带回京城,还望皇上容臣弟日后作详述。”
她浑身一颤:荣逸轩是娶了那个发了疯的丁淑芳?!他竟为了谋求沙洲委屈自身?
她镇定了下,忽而想到还有一种可能:不是拉拢沙州,便是……丁淑芳根本就没疯!
“小姐?”晓红紧张的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脸色已经不能再苍白。
紧接着,荣锦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逸轩娶妻再正常不过,胡大人曾自荐他大女儿胡玉儿正值妙龄,朕寻思着想把她赐婚给你当王妃。”
若芸再也挪不动步子,只听着下文。
“臣弟,没有不从的道理。”荣逸轩毕恭毕敬的答道。(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圣驾朝露宫
若芸心下一闷,许久,万般情绪皆化为一声叹息。
荣逸轩终于走了权势这条路,果真是杏叶纷纷、落尽终了,他与她,自此再无交集,只是她守着那个对他的承诺,何时才能解这结。
“她不是你的人,她是我未过门的王妃。”隐隐约约,耳旁回响起这句话来。
她对自己笑,以后程清璿的王妃不是她,他的王妃也不是她,她现在是皇上的妃子,是皇上的妾室,是这朱门之中再也无法挣脱出去的笼中鸟。
彼一时,她天真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此一时,她纤纤梦碎入宫成妾,实乃天大的讽刺。
“小姐!”只听着晓红尖叫一声,若芸喉头一甜又吐出些血丝来,这次竟是黑色。
看着手掌的血痕和着泪珠,她记起这多日未曾服药,不知是否是断肠草的余毒发作。
她兀自走了两步,终支持不住身子一软,在宫女太监的惊呼声中栽了下去。
若芸再醒来已是晌午,疼痛麻木感依旧,可到底还活着,明媚的阳光穿透纱窗射入屋内,触景安祥,似是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晓红哭红了眼,见她醒来了惊喜万分,忙替她传了膳。她方才知晓,自己竟不知不觉的昏睡了两天半。
绯花、秋月听说她醒了,忙来和她请安,随后一个禀报皇上、一个禀报姑姑都出去了。
晓红又哭又笑和她说起这几日的事,她才知道德妃来过。几个新进妃嫔来过,连讨厌她的楚如兰也装模作样的在门口站了会儿。
偏偏,皇上没有来。
待她醒转。这朝露宫已从门庭若市、人人巴结,成了门可罗雀、鲜有人来。
吴美人捡回条命却不复得宠,皇上夜夜宿于陈美人的含芳宫中。
陈美人来自民间,除了带来民间的新鲜,更是日日别出心裁的换着花样让御膳房做点心,又每每说坊间故事博皇上一笑,以求圣宠不衰。
若芸听罢晓红的话。不禁低叹:“我当德妃是不会来看我,没想到有陈美人在,先前我的过错也不足挂齿……”
还记得那日。德妃对皇上的举动曾露出惊讶与不解的色,看她的眼巴不得把她吞了。
可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陈美人的风头正盛,大家早将她抛之脑后。
而皇上对她的“格外眷顾”。让她在荣华宫中凉透了心、伤透了。真是荣华富贵一朝散,谁人嗟叹朝露寒。
笼络该笼络的,排斥该排斥的,大家再也不介意有个不受宠的新晋妃子,而是全围着陈美人打转、谋划起来。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兀自发呆。
眼下她倒是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可以,无悲无喜。能吃饱穿暖,庸庸碌碌也罢。再也不想卷入是非之中。
只是,她若能亲眼看一看当年的圣旨,亲自找出当年的线索,那恩怨是非或许能明了。
“小姐!你进宫皇上都不来朝露宫,我在替你抱不平呐,怎么你都不着急呢?”晓红看她不紧不慢,急的直跺脚。
“你再叫我小姐,再自称‘我’,以后挨了板子可救不了你。”若芸闭目微笑道。
“哦……”晓红转念一想,又嘟起了嘴,“娘娘要是在下人面前以后也自称‘我’,是不是也不合礼数了?”
她一愣,又想起皇上那句带刺的话来。
往后,她应自称“本宫”,而对着皇上她应自称“臣妾”,对着后/宫嫔妃要作“姐妹”。
她不答,情落寞起来。
晓红缩了缩脖子,忙岔开话,啰嗦了几句便有宫人送来了膳食。
若芸身体似乎休息够了,眼下她腹中也不再绞痛,但她胃口全无,狠了狠心,就着点清淡的菜,吃了满满一碗。
刚放下碗筷,晓红就端来了药碗。
她本能地缩了缩,对上晓红狐疑的目光:“小姐,不,娘娘,你以前不是不怕吃药的么?”
她又是一愣,接过来仔细嗅了嗅,发现只是普通药味,终于放心的一饮而尽,随后讪笑道:“我当是怀王的汤药,先前吃了几次太难下咽,我这是后怕罢了。”说完赶紧扔下药碗,别开脸去。
“说起那怀王,真讨厌!”晓红接过空碗,气得跺脚,“娘娘你昏迷的那会子,那帮太医只知道给你开催吐、暖气的药方,可你就是不喝。没皇上的旨意,那怀王死活不肯进宫医治,还好娘娘你命大,亦欣姑姑让人撬开你的嘴灌汤药,这才平安无事的!”说完还不满的哼着。
若芸听闻是亦欣,叹了口气:“怀王素来冷漠,也怪不得他。回头差人去给亦欣姑姑送点东西,不枉费她待我好。”
“哦。”晓红方应声,门外太监的禀报声已传来:
“许昭容到。”
若芸听见是许翠微,便想起当日她意兴阑珊的模样,没想到此时此刻她会来,诧异之余慌忙下床,套了件描金外衫,沉声道:“传。”
晓红忙替她系了衣带、顺了顺乱发。
只见许翠薇身着简素月白衣裙前来,发间仅钗环两三支,面上略施脂粉,色平淡隐隐透着些倦,若有群芳在,许翠微定是那支出水芙蓉。
见着她起来了,许翠薇面露喜色,忙拜道:“许翠薇见过贤妃娘娘,娘娘万福。”
“快起来,自家姐妹何须多礼。”她伸手扶起她便示意就坐。
“前几日造访,娘娘都在昏睡着,今个见大好了,翠薇替娘娘高兴。”许翠薇说完并不喝茶,只环顾了四周。
若芸晓她有话要说,屏退左右只留了晓红。
许翠薇却目光流转瞥了眼晓红,若芸忙道:“晓红追随本宫多年,许昭容有话大可直说,既已前来,不如你我相称。”
许翠薇明了的一颔首,直截了当的说道:“那日推你下水的,不是我。”
若芸倏地皱眉:“那是何人?”
听她这么一说,若芸心惊有余,多日来不曾有类似事儿发生,她倒是松懈不少,听她提起方才警觉起来。
“我不知道。”许翠薇挑了眉毛,坦然答道,“那日人多慌乱,碰巧有不少宫人从四方去向湖心救吴美人,谁出手我未曾瞧见,我当时已退到另一侧,有丫鬟为证。”
“丫鬟也是你的人,谁知道是不是骗人。”晓红不满,朝她轻声嘀咕道。
“我相信你便是。”若芸莞尔一笑,朝晓红使了个颜色,道,“那日场面混乱,我即便冤枉你也无从举证。”
许翠薇明显松了口气,道:“贤妃娘娘,我虽只冷眼旁观,可绝不会与娘娘为敌,我不愿与宫中任何人为敌。”许翠薇说罢,直勾勾的看着她。
若芸色一凛,仿佛听见了当日自己对荣逸轩的诺言,竟不由轻笑出声:“自然,此事暂且作罢,除了皇上只怕没人真正看见了。”而皇上,也没有告诉她的意思。
许翠薇正踌躇着如何接话,忽听得一个有力低沉却又带着慵懒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朕可没瞧见,贤妃刚好些便如此想念朕?”
门打开,荣锦桓一身黛蓝便服长身而立,束发玉簪,领口金线绣龙,风姿威仪。他凤眸带过丝狡黠,负手走近,门外暖阳随着他缓步入室似也冷了三分。
若芸瞧见后头太监宫女噤若寒蝉,也不知他听了多久,幸好她们的谈话没多少厉害之处。
可许翠薇还是惊得变了脸色,慌忙站起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皇上!”晓红忙跪下叩首,她方才还说皇上不会来,这会子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又惊又喜又后怕。
“哟,朕的昭容也在?”荣锦桓瞥了眼愣站着的若芸,扭头对着许翠薇道。
“今天前来探望,不料贤妃娘娘已经大好,故而闲聊了会儿。”许翠薇冷静下来,忙识趣的道,“臣妾眼下便不妨碍皇上同贤妃娘娘说话,臣妾告退。”
“嗯。”荣锦桓冷哼了一声,许翠薇便再拜,朝着若芸行了个礼急急的走了。
待许翠薇走远,若芸方才苦着脸行礼,不卑不亢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不等他开口又接下去说道,“臣妾才醒了一个时辰,行困乏,皇上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一语既出,晓红倒抽了一口冷气。
“朕的贤妃,对朕甚为冷淡啊。”似是从未被嫔妃如此怠慢过,荣锦桓咬牙切齿的瞪着她,微翘的眼眸霎时锐利起来。
这双眼眸虽同荣逸轩相仿,可目光从来冰冷而无情,那略带棱角的脸庞丰俊秀,可色总阴晴不定。
若芸在心中喟叹,继而冷笑:“皇上,你的贤妃刚从鬼门关走了圈回来,不知除了冷淡还能如何。”说完,竟抬眼直看他,冷然以对。
“呵,甚好。”荣锦桓不怒反笑,忽然欺身上前,凑近她耳边轻语道,“挣扎无用,现在你是朕的妃子了。”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钻入鼻腔,她面色忽白,狠狠的咬了牙齿,眸中冷然竟碎成痛。
是的,他是她的夫,而她只是他众多妾中的一个,这宫中说得好听是妃,其实与寻常人家的小妾又有何异?
她几乎能预见自己年老色衰后被遣至冷宫的情形,不,兴许在这之前她就会死去,待他觉得她无趣以后。
荣锦桓饶有兴致的打量她的色一番,沉默片刻,冷不防对晓红道:“你退下!”(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皇上探问
晓红一惊,忙行了礼退出去,合上门前担忧的朝若芸望了眼。
室内微暗,气氛似是陡然转凉,荣锦桓似笑非笑的眼眸逐渐冷却,紧紧盯着眼前粉黛未施、苍白着脸色的她,似乎要瞧出什么破绽来。
若芸一时间有些踌躇,拿不定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干脆心一横,抬眉启唇道:“皇上有话说,臣妾便听着。皇上既认定我趋炎附势,如今我借着皇上东风一朝成妃,不知皇上可满意?”
她说着,便也同他看她那样,将他挺拔的身姿自上而下打量一遍,末了撇过头去看远处的燃香青烟。
听她话语间夹着嘲弄与无奈,还有那懒散厌倦之意,荣锦桓反而冷哼一声,道:“朕只当你趋炎附势倒也罢了,可朕却发现你不是,非但不是,你还急着逃。朕说了,朕偏不如你的愿。既然逸轩不曾求娶,你也休想入那程王府为王妃。”
话语落地有声,若芸猛地抬头,瞧着他略微得意的色,痛道:“我早该知道,赵无阳有通天本事,怎会算准我的动向。只因夏王爷树大招风,这京城又是天子眼皮底下,皇上这步棋甚好,可惜多余。”
“哦?”荣锦桓抬眉微笑,眼底深处是捉摸不透的思绪,缓缓在椅子上坐下。
若芸猛吸一口吸,干脆道:“我既已知晓真相,便决计不可能入那程王府为妃,皇上何苦多此一举引我进宫。以断了程王爷的念想?又何必封我一介民女为妃,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惹人非议?皇上只需御笔一点,遣了我去蚕室。我既逃不掉,也过不好。”
听着她如此言论,荣锦桓带笑的唇角上扬,一时间似乎心情甚好,色明而亮,却直摇头:“你活得不耐烦,故而说这词来激将朕?朕怎可因你只言片语便改了初衷?你别忘了。你在这妃位,晨昏定省、一日三餐、一举一动尽收所有人眼底,你连花样都玩不了。还跟朕强词?”说着转动手上的扳指,看手到擒来的猎物似的盯着她。
若芸面色微变,看着眼前笑容舒畅的年轻帝王,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荣锦桓同荣逸轩果然不一样。如果荣逸轩是飒爽的鹰。眼前的荣锦桓则是运筹帷幄的狼。他只用她一招,便引得程清璿与她黯然伤,逼得百泽不得不出手护她一护,如此这般,程清肃也不会轻举妄动。
百泽他们将他比作狐狸也贴切,他一眼便看穿她的心虚,看穿她其实并无所依仗。
只可惜,有的东西可以顺势而为。
“不错。臣妾如今有此地位,让这后/宫之人眼红盯着。的确是皇上妙招,想来于大将军是臣妾的义兄,臣妾也可高枕无忧、心安理得的在此住下,臣妾谢过皇上。”她巧笑倩兮,盈盈一拜。
荣锦桓笑容一敛,咬牙切齿道:“不错,你是可以高枕无忧的当你的贤妃,可朕也说过,你现在是朕的人,你最好从此就当个安安分分的贤妃。”
一语中的,她若轻举妄动,头一个受连累的便是百泽。
她浅笑转而愤愤,紧紧的盯着他侧脸,丧气的垮下肩膀来:“皇上,殿上情形您也看到了,程王爷本就对臣妾无意,只怕皇上留着臣妾,也无任何作用……”
“你无任何念想,便甘愿入这宫中的?”荣锦桓毫不客气的打断她。
“这……”她咬唇,干脆认了,“皇上圣明,若是皇上能格外开恩,不妨允许臣妾查阅当年卷宗,以洗爹爹冤屈。”
“朕没有治你的罪,便已经是格外开恩,此等事你也休提。”荣锦桓微微坐正,色忽而变得严肃起来,眉眼冷然,霎时便是帝王之姿。
“臣妾何罪之有?”她心中一凉,暗觉不妙。
“你在采选之列却与异姓王有来往,私自离京多日,朕没有问你的罪已是网开一面,无阳祭司的折子朕还存着,你莫要得寸进尺。”荣锦桓说着,盯着她的眸中似有浓雾不散。
既然他早已知晓,若芸踌躇片刻,小心开口道:“回皇上,臣妾不过外出祈福还愿,虽于理不合,比起皇上日理万机是不足挂齿之事。这一路沿途听说,这清平教不仅生事,还滥用秘术、为害一方,皇上偏听则暗,臣妾无可奈何。不过,皇上要如何与臣妾无关,皇上若觉得臣妾有罪,臣妾自当领罚。”
她说完便垂手而立,抵死不认账,从百泽身上学到的一点无赖,倒也有些用。
“与你无关?”不料,荣锦桓怒起,猛的扣上她的双肩,凑近她道,“朕若不细想,竟也不知你是那日后山的女子,差点让你逃了。好一个与你无关!”
他英挺的鼻尖离她的不过寸许,怒气冲冲让她心惊不已,呆呆的竟不知如何是好,“后山”两字却猛的敲击了下她的心。
在殿上,她那俯瞰着整个京城的画面并非想象,而是记忆?
当日,身为太子的荣锦桓与程清璿的对答被她听了去,按理说她的确在劫难逃,可为何偏偏入了楚府?
她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像被火烧一般头疼不已。
她暗感不妙,荣锦桓终于记起她、将她招入宫中,与其说要将她灭口,不如说是将她作为牵制异姓王的筹码?
可除了百泽认了个义妹,她如何来那般份量让荣锦桓就此上心?
“臣妾真的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在说什么?”若芸挣脱不开,双肩疼痛不已,只咬着牙回他。
“看来你真的想不起来?程清璿那封脑的禁术,果然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他眼阴冷,手上力道丝毫未松,猛地将她一摇。
若芸只觉得他的脸庞模糊了下,心下骇然,自己不过是他爪下的不起眼的小命而已,可他是她的夫君,却处处对她设防。
她怆然一笑,咬牙道:“皇上,无论若芸是谁,知道些什么,难道皇上贵为九五之尊,竟无信心定夺天下万事?我一个区区弱女子,却惹得皇上处处设防,真是三生有幸。”
“你——”荣锦桓正想怒,病弱之人俨然昏睡过去,他咀嚼回味着她方才那句,瞬间脸色大变。
可眼前的女子分明脸色苍白、气若游丝,那清丽的容颜似不沾一点俗尘,才让他想起她清醒不多时。
他冷笑出声,果真此等能说出“九五之尊定夺天下万事”之语的女子非等闲之辈,程清璿也好,逸轩也罢,对她青眼有加绝非偶然巧合,而她先前水榭与几日殿中应对胡博文之举,也并非歪打正着。
荣锦桓沉默半晌,终于俯身抱起了昏厥的贤妃,一声不响将她安置在床榻上。
“小姐……皇上走了……”晓红悄声的附在她耳边嘀咕。
若芸豁然张开眼,看了看明亮的卧房内除了晓红没有别人了,才松了口气坐起身:“死丫头,你怎么知道我装晕?”
晓红得意的扑哧一笑,却虎着脸道:“我都吓坏了,还以为你怎么了,看你手指比了下,就知道你装晕啦。小姐,晓红都急死了,皇上太可怕,晓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说着说着,晓红的情又焦急起来。
方才荣锦桓杵着好久,让她几乎憋不住了,且她实在不明白这皇帝为何如此古怪,想杀她又没杀,还喃喃自语的念叨了许久。
“我没事。”若芸想了好久才吐出这三个字,皇上想杀她,她也有不该知道的秘密。
可再怎么猜测,荣锦桓能饶了她,代表她在他跟前能平安无事了。
她皱眉,想起先前许翠微的事来,略微思忖便道:“晓红,找个理由把绯花秋月送回去,就说我这朝露宫不缺人手。”
“啊?哦……”晓红点了点头,忙扶她下来,道,“小姐,皇上和你说了什么?”
“皇上说……”若芸咬唇,长长的输出一口气,翻了个白眼,“他讨厌我。”
“啊?!”晓红惊呆。
第二日,贤妃重新得宠的消息传遍了后宫,若芸听着只冷笑一声,这捕风捉影还真是后/宫之人的拿手好戏,且不论真假什么都传,皇上昨晚不还是去了陈美人那里么,她差点被杀又何来受宠?
正听着禀报,去捎给亦欣的布帛给退了回来,她不解,亦欣姑姑到底是不求回报,还是另有意思?
才在前厅望着那花花绿绿的缎子发呆了会儿,茶喝了一半,晓红一脸兴奋的进来:“小……娘娘!于王爷进宫来了!”
“他不是才封了护国侯爷,怎的就进宫来?”诧异归诧异,若芸的眼底都亮了起来,也只有百泽认了她做义妹才能堂而皇之的探望她来了。
“丫头,我现在是护国侯,也是于王,但不是大将军了。”百泽笑嘻嘻的踱进来,头戴金冠,腰挂金链,随手还捧了个梳妆用的、带了三个抽屉的箱子。
若芸忙起身,笑道:“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只是没人信你这张脸是。”说着便让人看茶。
百泽挥手回绝了,道:“我刚辞去了边关守将统帅三州的职务,往后那一块便不归我管,我日后可要成半个闲散王爷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异姓王族
若芸一愣,看着他一脸笑意也明白了几分,遂道:“也罢,闲散没什么不好,本就家族经商,往后不愁吃穿,威名远播,也不怕人打你的主意。”
“嗯。”百泽似是意兴阑珊,朝后点了点头,“入内室说话。”
晓红会意,忙引了他进内堂,后乖巧的退了出去。
百泽这才将那梳妆箱搁在桌上,兀自在桌边坐下,面露担忧道:“丫头,你上回在殿上不舒服,现在好点没?”
“我?”若芸眼珠一转,想这几日他封侯辞州务,定是不知她凶险一事,忙微笑点头,“我自然没事,好的很。”
“那就好。”百泽凝望她一袭素色衫裙,半点没有一品夫人的尊贵之姿,那双宛若阳光般澄澈的眼眸竟黯淡了几分,“我虽认你做义妹,这宫里却不能常来,你自己小心着点。”
“怎么?有人找你麻烦?”她紧张起来也跟着坐下,着急的问。
“没有……”他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忽然笑起来,摇头道,“在你眼中,我像是那被人找麻烦的人?”
一双眉眼宛若弯弯的月牙让她安心不少,她舒了口气,回笑道:“也是,你不找别人麻烦,就该谢天谢地了。”
不料,百泽似是心事重重,叹息道:“先皇在世时疏于朝政,从而除却西离南疆,天颐十个州郡各自为政。皇帝这几年来逐步收回州权,要找我麻烦的。纵观全国也只有荣锦桓了。”
“所以你卸去戍边三州兵权,只留其余部分,换与皇上相安无事?”若芸替他倒水。感叹眼前锦衣白净的于王也会为此等事烦恼。
“是也不是,这是他想要的,也是我想放的。”百泽颔首以答。
如此直言不讳,倒是让她心惊,微微愣后,若芸这才叹息道:“异姓王不仅不像传闻中一般贪恋权势,反而期待解甲归田。传出去不知道这江山会不会震颤。”
“那你觉得,我们为何在此?”他目光忽然变得冷锐,唇边笑意渐染。
若芸吸了口气。认真答道:“若要权势,论文论武,异姓王族已然权倾天下,论财……”她打量着他浑身金色的首饰。无奈道。“你即便再爱金银,也不曾见你敛财,我着实想不出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你去卖命。”
“唉,丫头,你笨起来还真笨。”百泽转而微笑,干脆压低了嗓音,“我们并非天颐中人,而是来自外乡。外乡,我这么说。你可懂了?”
若芸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疑惑愈大,不禁惊讶道:“你们果真不是天颐人?”
百泽收起那打趣之笑,竟万分郑重的颔首。
这回轮到若芸色一凛,连连摇头:“我先前并不敢肯定此事,先皇再沉迷数术,也不会任由外邦之人掌控天颐命脉,这于理不合。”
“若我们有先皇想要的东西呢?”百泽再问,目光微亮。
“这……”若芸沉默片刻,心中假设矛盾重重,“你们虽有先人的稀罕卷轴在手,可先皇武力夺取,岂不是比许以半壁江山更容易、更安全些?”
万一异姓王族想颠覆江山、改朝换代,岂不是易如反掌?
她顾虑再三,没有说出口。
“比卷轴更吸引人的东西呢?”百泽挑眉,进一步问道。
这回她彻底无言以对,只摇了摇头。
“唉。”百泽见她疑惑,伸出手指敲了敲额头,一改先前的凝重,笑意顿生,“你不知道是对的,猜不到也正常。我只问你,你当真不再见清璿了?”
听他突然提起,她心中“咯噔”一下,下一瞬便坚定的点了点头:“既然他认了我爹的事,也回答了那日常德的问话,我与他再无可能。”
“他今天进宫替公主把脉,稍后会向皇上辞行南下,再回京不知要多少年,你当真不去?”百泽咳了一声,厚着脸皮又问。
她心中悲凉顿生,沉默不语。
虽历代帝王权臣之间权力倾轧已是寻常之事,
“好吧,我也知道勉强不来,你们当真是一个脾气,不到最后偏不听人劝,不识好人心,仔细日后后悔。”百泽微恼,皱了皱眉,道,“本来清璿答应亲口对你说,既然你们现在都不愿再提,我就当回坏人同你说清这异姓王族的因由。你听完,好坏自己拿捏去吧。”
他突然的气闷让若芸不知如何是好,既听他这么说,她只能点了点头,道:“你此行来探我,便是想告诉我的吧?否则,你一来就同我绕弯子,可不像你的作风。”
她说完端起茶杯饮尽水,且听他言。
百泽抓了抓后脑,小心翼翼的开口:“我们来自扶苏。”
若芸猛的一颤,水也不喝了,双眼直勾勾的瞪着他。
百泽点了点头。
她缓缓放下杯子,怔了半晌才道:“那个天颐开国前,便已覆灭了十多个朝代的扶苏?”
百泽再次颔首,补充道:“确切的说,是已二十二朝、逾千年了。”
看着他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若芸猛吸一口气,不敢置信的道:“小时候只在书里看过,初以为扶苏国不过是传说中的盛世之国,原来真的存在?你是说……现在还存在?!”
百泽听罢,露出不好意思的色,讪讪道:“我也是听说扶苏在世时候,是很厉害的国家,那些典籍经卷多半是先人留下的,可见一斑。不过,我出生开始便在扶苏境内避世,那些盛世朝代我不曾经历过。”
“你们为何避世?”若芸又问,感到心中的疑惑正在一点点揭开。
“据说当年是怕留下的财富被战乱毁于一旦,故而举族迁徙到了无人之地。”百泽这次回答的不十分肯定,站起身在室内踱步,不时的瞥眼关注门窗外的动静。
若芸恍然大悟,不由赞叹道:“但凡国灭身死的,无不为长生全权、美色享乐而亡,扶苏果真是盛世之国。”
扶苏先人将治国之道、大义之卷宗,并着术法要诀等举族迁徙,能看破花花世界、繁华一梦的表象,知晓存道者长久安乐之法,世代避世永存,扶苏先人能有此境界,若芸已佩服之极。
“不过丫头,我们避世而居,却不厌世,千百年来时不时会回来取经,否则我们可都是食古不化的蠢货啦。”百泽粲齿一笑,微微侧头,道,“只是我们遵循先法避世,能出扶苏境内到天颐的人很少,天颐并不知道我等存在。”
“你们现在在哪儿?”若芸脑中勾勒着天颐版图,实在想不出哪里是他们的藏身之所。
百泽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又叹气又摇头,末了瞪她一眼:“你是不是吓傻了,变得如此之笨?我们当然不在天颐境内啦!现在的扶苏,在平州、宣州以南,丰州以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