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现的笑容转瞬即逝,“朕就要看看,逸轩曾经倾心、程清璿准备娶做王妃的你,到底有没有三头六臂能继续做贤妃!”
她默然,陈美人顺水推舟指认她与刺客串通,若非陈可出了意外、死无对证,她还能在此跪着?
她不是害怕,而是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再次见到清璿之前不能死,即便皇上无意杀她,她在贤妃位置上一天,难保没有别的危险。
荣锦桓凤眸一敛,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明天之前,你给朕想要的东西,朕就饶了你,既往不咎。”
她惊住,张口道:“皇上命臣妾作一首无题之诗,却说要饶了臣妾?”
她不解,荣锦桓皇上若想饶了她,便不会听信谣言,要平复风言风语太过容易,但偏偏拎了她过来扔出个莫名其妙的要求,让她无所适从。
“那你想要朕坐实你同程家兄妹胡闹的事?判你个死罪?还是判程家兄妹个死罪?这么大罪名,倒的确是横竖饶不了的。”荣锦桓冷声挑眉,目光锐利,“这能穿过重重防护、来去自如,天下间除了他程王府无他人能办到,来了却又什么都没干,你以为朕不知道是谁?”
若芸脸色忽白,只得堪堪闭嘴。
荣锦桓果然是心里有数,眼下拿程王府威胁她,的确是有用,她难办也只得照办。
的确,如果罪名真的扣下来,谁都逃不脱。
她更加心虚,拿捏不准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非要她来猜。
荣锦桓似乎有些不耐烦,挥了袖子道:“退下吧。”
她见他这么轻易就放她回朝露宫,心里依旧忐忑,可见他威严的身姿挺拔背对、不再看自己只得毕恭毕敬、叩首谢恩。
她走出乾元宫,常德还用悲悯的目光瞧着她的身影。
她不解,这老太监理应已经看惯了后宫的是非,看惯了此消彼长的宫廷争斗,荣锦桓应该也习惯了宫人殒命,就算死的是一品夫人他也不会可惜的。
只是,他要的东西是什么?
她怎么会知道?!
江山他坐拥、异姓王府他也制得住,后/宫妃嫔无不巴结,朝臣撤换了大半,西离归并、北胡不敢来犯,他荣锦桓还有什么想要的?
若芸越想便越是心闷,抬头看着星罗棋布的夜空,猛然发现荣锦桓说的是“明天”,那就是今晚她必须想出来?
远远瞧着,有宫妃的轿子摇摇晃晃朝乾元宫来,她冷笑出声,陈美人才死,这深更半夜皇上还能立刻唤人侍寝,果真后/宫的女子不过是皇上的玩物。
她心生悲凉,磨磨蹭蹭的走下台阶,心里还想着皇上的难题。
晓红见了她完好无损的从乾元宫出来,忙手执斗篷将她裹住,要不是碍于宫女太监看着,她准将她一把抱住。
回到朝露宫已然夜深,她遣了晓红先去睡,自己则入书房、闭了门。
皇上封她为妃的时候,赏赐的笔墨纸砚还完整的搁在锦盒里,她将它们一一取出摆放,又铺开宣纸,缓缓的磨了墨。
小时候她经常帮爹磨墨,她记得的那股笔墨芬芳,记得爹爹同她探讨过的小问题,读过的书卷在脑海中铺展开来,时局交错,她虽从不涉政,可总也能机缘巧合从爹爹的奏折里读出一二。
上一次写大篇是替荣逸轩写那治理赋税、开拓漕运一事,偏偏程清璿替她捉了刀,一笔一划潇洒行笔的模样,她记忆犹新。
这么一想,她心中又不由自主的疼起来,忙摇了摇头在桌案前坐定。
握笔深思,荣锦桓想要的东西,自古帝王想要的无非是两样,一个是权力在握,一个是江山太平。
她虽不愿去多想荣锦桓其人,但假设他是一代明君呢?
离天亮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了,她想了会儿便低头写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如约验收
放下笔时已天明,她托着腮左等右等,却没等来荣锦桓召见她的人。
若芸只觉得头脑昏沉、两眼重影,眼皮只要不撑着便会迅速合上,外头已有鸟儿鸣啼婉转,她瞅了眼窗外渐染的白亮,估摸着皇上不是醉死在温柔乡、便是早朝去了,这般想着,她便欣欣然吹灭烛火,进了内寝去睡。
她有些希望自己能做梦,梦见爹也好、程清璿也罢,即便见到一瞬也能欢喜些,可她昏昏沉沉睡过去竟是无梦,和衣而眠、辗转反侧也越来越热。
待到一觉醒来,她发现周围依旧安静,窗外明晃晃的像是晌午时分了。
她不禁怪,这般时辰荣锦桓居然还没找她,不仅如此,晓红也没来叫醒她,不知若有人突然造访、知道她睡这么迟可会有微词?
她打着哈欠起身,走出内寝、穿出内堂,下一瞬便整个人都呆住了。
荣锦桓朝服朝冠,不知何时坐在她曾奋笔疾书的桌前,手中拿着的正是她写了两个时辰的纸张,似是看的津津有味,从前或严厉、或冷峻的情俨然换成了思虑——且破天荒的带着笑意。
周围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更别说晓红了。
窗明几净,光亮透过门窗而来。
若芸愣愣的看着他侧脸略有棱角的弧线,那双凤眸不住的在纸上扫视、竟有夺目光华,他唇边勾起的笑容平和而深沉,一瞬仿若眼前的不是那个冷面帝王。
她有些愣。若他是生在平凡人家的雍华少爷,或许就不会同自己针锋相对,说不定也是能一蓑烟雨任平生、淡茶笑谈空山远的。
一股酸涩汹涌而来。他是她的夫君了,可他却要杀她,且因为陈美人的事,他已经杀了不少宫人了……
荣锦桓微微皱眉,捏紧纸张头也不抬,道:“你怎的就知道朕会饶了你,还敢睡得如此之沉?”
若芸听到他突如其来的责问。微微诧异,当下竟忘了行礼,只撇了撇嘴。道:“臣妾以为皇上天明便来找臣妾问话,谁知皇上迟迟不来。”
“朕记着,下了早朝便来罚你了。”荣锦桓似乎心情不错,并未抓她的错处。竟有点无辜的看了眼她。
她沉默不语。早朝虽早,也要天亮后,皇上莫非是误了早朝?还是不想同异姓王闹僵、从而有意过她,所以宽限了时辰?
她不敢奢望,却见荣锦桓的目光又回到那张纸上,皱眉许久才缓缓放下,一步步朝她走来。
若芸一阵紧张,忙退后几步。瞧着他目光并不算冷冽,也不曾从他情里读出危险来。
他侧身站定。重重叹了口气,对着窗子道:“定州水患,逸轩曾进言说浇筑堤坝,程清肃进言说退耕,可工部皆以资金短缺的名义驳回。西北大旱,目前也只开凿渠道引水,且进度缓慢。你给朕的建议倒是新,恢复植被、以水养水,恐怕工部还是会驳回。”
若芸呆了下,想起工部是那不苟言笑的怀轩墨坐镇,不免一阵苦笑,他倒真是一丝不苟,连清肃的面子也不给,程清肃的提议他都能驳回。
可她的确只想到怎么治,却没想到这是要工部首肯的,那她写的开山引渠、抬地势泄洪,估计也难批下。
她悄悄的瞅了眼荣锦桓的背影,其实他不知,这些法子不全是她读书所得,不少都是那年同程清璿闲谈时聊起的。
“兵部尚书一职空缺许久,程清肃直到最近于百泽卸了任,才勉强同意王大人升迁作兵部尚书。那张余倒是个耿直的人才,本想让他作驻京城守军将,末了还是让他挑了羽林军的担子。朝中不缺人,劲却不往一处使,这些,你都写对了。”荣锦桓拧了眉,又叹了口气,转了圈手上的扳指,瞥眼看她。
若芸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当这天颐皇帝是着实是不容易的,并非老百姓想象那般、动手指就能翻天覆地。
可他,到底是帝王、已经是天颐最有权力的人了。
若芸不由正色,启唇拜道:“皇上,从谏如流,莫御史虽同四王府不合,可大臣们中能言直谏的非他莫属。胡大人虽食古不化,可权势、人脉皆在,稳他便等于稳了半个朝政。听闻洛大人年老多病,可威望犹存,德妃娘娘作为六宫之首,有能人便能用之,喜金钱的许以金钱,喜权势的许以权势,只要控制一个度,生杀大权还是在皇上手里。”
她说罢,轻声一叹。按理说查刺客、教训奴才真不用荣锦桓亲自来,他既然动了手,便也算给后/宫敲了个警钟,让嫔妃知道这宫中还是皇上最大。
荣锦桓脸色微变,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冷声道:“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贤妃此番言语,就不怕朕杀了你?”
她闻言倒不惊恐,反而面露古怪之色,抬眼道:“皇上不是就想杀我么?横竖都是死,早知不写也罢。”她说完,竟走到桌案前抄起纸张,燃了火折子就要点。
荣锦桓微微蹙眉,默不作声的伸手,把那几张纸从她手中抽离,摇头道:“朕是没有料到四王府如此主动还政于皇家会来的这般快,于王不久前便辞去了统帅,这下北方的胡人该高兴了。夏朱月的户部本就一笔糊涂账,朕也不指望他能平定南疆,只盼着不要同时生乱才好。”
“皇上是生怕他们作乱,如今又不舍得了?”若芸嗤之以鼻,竟脱口而出。
程清璿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屑天颐的权势,虽各有目的才相互合作,可她憋着一口气,根本做不到心平气和同荣锦桓说话。
荣锦桓的脸色变得难看,瞪了她许久却并未发作。只瞧着她,一字一顿道:“朕是皇上,朕不可但凭喜好、任人用人。”
她吃了一惊。望向他寒凉的眸子里,顿觉心悸不已。
他移开目光,补充道:“朕身为太子便早身不由己,你既然想起来,便知道朕已经网开一面,也应知晓朕得江山险象环生,必不会完全靠着谁。要让江山延续,也必不会依赖谁。”他们过分危险,朕是恼他们。”说罢。眼眸似透过纱窗、望向广阔的万里河山。
她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可却怔怔的说不出口。
他是知道她想起来了,可她没想到的是。他话中重点是当日的即位。明明异姓王同朝臣本可以是相辅相成、相互制约的关系。可到皇上这里却成了难题,早已成了打不开的死结。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她有那么一瞬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能稍微理解一些:皇上不全是担心他们会夺权,反而因他们迟早要走的,若过分依赖而致朝臣不能独立处政,那于天颐或许真的是灾难……
末了,荣锦桓眉眼间却有些落寞,道:“朕也感谢他们。没有他们或许这里早就不再了,朕于此。的确备感唏嘘。”
若芸一筹莫展,瞧着刺眼的阳光射进来,明晃晃的一片。
是以,荣锦桓会如此防着他们,是恼自己身为帝王却不可万能,即便登基、力统山河,也必须平衡着各大势力?可他感谢着他们,是他们让王朝延续,让江山安稳……
代价太大,赌注也太大,没有人有错,可也没有人无罪,在觥筹交错、朝廷激辩、势力对抗中,几乎所有人都背了一份不得已的苦衷与罪孽。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程清璿会同她有了不该有的交集,为了她能妥协、退让,而眼前的皇上,已将她当成质子、永远囚禁于宫中了。
一切她有何错?水榭那么多人认识她,她去西离一遭,皇上又怎会真的不知?只怕是待她与程王爷情深,他才能给下那一记闷棍。
她哑然失笑,程清璿的深情早已在皇上的步步为营中成了飞灰散尽。
强忍住心痛,她不愿再去体谅他作为帝王的无可奈何,只觉得荣锦桓此番同自己说这些,大约一早就是拿了那死罪试探、根本没打算杀她。
她尚未说什么,却看到荣锦桓拿过她手中的火折子,那几张纸便被他点燃、当着她的面燃起了。
火舌舔舐,她看着荣锦桓似乎很满意的东西被吞成了黑灰,这下轮到她惊讶不已,乃至有点恼怒,惊道:“皇上要烧,又何必让我写?”
荣锦桓不理会她的抗议,只懒散的瞥了眼她惊讶的色,道:“你写的这些,大至国家,广至灾难,小至民情,细至生活,言简意赅告诉朕,如何能事半功倍的让山河复兴,可朕没有说,这就是朕想要的。”
“啊?!”她呆住了。
可荣锦桓却笑了下,这是她今天第二次看到他笑,笑容既不冷也不危险,她都有些怀疑荣锦桓是不是有人假扮的。
“你既然想起来了,朕本应杀你,可朕如今不杀你,并不仅仅因为你对他人重要。”荣锦桓伸手一扬,那纸灰便化成细小的碎屑飘落,“你是朕的贤妃,朕,已经没有杀你的必要。朕要的东西,不是你写的这些,你也无须多虑。”
他说着,似有深意的瞅了她一眼,便背手转身。
“刺客——与贤妃无关。”荣锦桓扔下这句话,身影便消失在院子里。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置信这么容易就过了关。
自己奋笔疾书写的不是他要的?那他要什么?要美人绝不可能,陈可那般美,横遭劫难他眉头都不曾动下。
她越想越糊涂,默默的蹲下来收拾着地上的灰,忽然手指微颤。
皇上要的,莫非是不带任何目的、于他没有任何威胁的人?
如此想来,荣逸轩同皇上生分已久,两个藩王也不可靠,异姓王更不可能,这知心人的确难寻。
他方才说,留着她不杀、封她为妃,不仅仅是牵制异姓王?
莫非他期待自己死心塌地呆着、乖乖的当他的贤妃?
她冷笑出声,颓然坐了下来,方才忍住的心痛又渐渐蔓延。
皇上怕要失望了,她无法成为他的知心人,从他命令清璿杀掉她开始,那短暂的命运相交之后,他们就已然是陌路人了,正如这灰烬一般,早已凉透。
荣锦桓刚走,晓红便急冲冲的赶来,可见到的却是自家娘娘坐在地上、一手灰黑的情景,不禁惊叫出声:“娘娘?!你……怎的这般凌乱模样?皇上……皇上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若芸呆呆的回,下意识摸上自己睡成稻草堆的头发,惊讶之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睡歪的绣金芍药前襟,抬头对上晓红紧张兮兮、将她上下打量的眼,不禁大窘。(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一章 生辰
林暮烟本以为她被皇上苛责,隔日趁人少的午时便来朝露宫探望她,见她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放心之余忙恭喜她受皇上宠幸。
当着林暮烟的面她也无法细说,只得顾左右而言她、草草带过。
本以为单一个林暮烟误会便是,谁知抽空在宫里走动,到处都是闪烁的眼。
碍于礼节去探了探德妃,德妃待她不冷不热、客客气气,倒也并未为难,探她口风的话一句都没提,瞧她的眼倒是饱含探究。
她如坐针毡,不到半盏茶功夫便逃出了彤月宫,别提去落霞居探莫昭仪了。
她敢肯定,那陈美人去了才几日,宫中嫔妃的目光已经因那日“皇上临幸朝露宫”全朝向了自己。
说到底,都是荣锦桓害的。
他虽然饶了她,可那日所言居然非虚,虽未点破,可这几日荣锦桓几乎天天造访,俨然要在她跟前混个脸熟。
尽管他每天只是早朝后来小坐片刻,话也不多,入夜侍寝更是另有他人,可朝露宫却一时间成了人人羡慕嫉妒的地儿。
皇上明明最宠的是莫昭仪,最信的也是莫昭仪,去的最多的明明是落霞居,可她偏偏坐在高一等的妃位,一来二去,在外散个步都如沐刀枪箭雨。
落得个孤傲的名声也不顾了,若芸干脆称病、闭门谢客,若不是荣锦桓是皇帝、谁也拦不住,她真想连他也拒之门外。
天逐渐热起来。到了繁华开到极致的时候,宫女们都穿上半臂、争相竞艳,若芸大多时候还是懒懒散散的斜靠在榻上或百~万\小!说、或发呆。时不时想起往事能愣个半天,压根不想理所有的人和事。
一日,晓红早早的唤她起床。
她以为荣锦桓在朝堂发了火、提早到来,忙惊慌的起身洗脸。
不料,晓红却笑嘻嘻的让人捧了各色衣裳,送到她跟前。
若芸尚在困倦之中,却发现晓红难得认真梳洗打扮了一番。发髻上也认真的扎了彩绳,而宫女们都手捧衣物、毕恭毕敬的跪在她跟前。
“晓红,你知道我不出门。拿这些来作什么?撤了吧。”她猜不透她要玩什么花样,本能的拒绝道。
“启禀娘娘,今个娘娘生辰,怎么都要光、彩、照、人!”晓红规规矩矩的给她行了个大礼。冲她咧嘴而笑。
若芸恍然大悟。是日子过糊涂了,似乎是到了自己生日。
望着那一溜烟的绫罗绸缎,她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致,想了片刻,她忙叫了晓红过来附耳。
晓红点头,指挥宫女带了衣服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两太监抬着箱子放在内室。
晓红亲自去打开。从里头挑出件素底紫花的衣裳来,递到她跟前。展开道:“娘娘,这件怎么样?都是您封妃时候一并拿进宫的。”
若芸见那暗紫色的花纹都是暗绣、在胸口变幻针法交织,明明轻薄的单层丝绸却堪比那数层的锦缎,旋即轻轻一叹,伸手抚上那衣物上细致的花朵,待触及那袖口的细小云纹,心中惆怅便肆无忌惮的涌来。
晓红见她又伤心,忙咳了声,道:“娘娘,您高兴了,我们瞧见也会开心,那个‘谁’看到娘娘开心,也会高兴的。”
听她有所指,若芸叹息一声,莞尔:“说的是,那就这件了。”
晓红忙应声,亲力亲为替她换衣、梳妆,待她回,多日来未经打理的面容俨然容光焕发、唇红齿白。
才用了早膳,各宫娘娘的礼物便6续送了来。
好在若芸称病谢客、又有陈美人出事的风声在前,除了林暮烟来坐了片刻、同她嘘寒问暖,其余各宫的主子只差宫女送来了礼、人却未到。
若芸看着摆满前厅的礼,顿觉宫中消息灵通至此,自己数年不过的生日、只在入宫时候记了一笔,早就被人从上到下打听了个仔细。
晓红撅着嘴说她们瞧不起人,林暮烟却说只怕一会儿皇上来,嘱咐她好生处着,便告辞避开了。
瞧见林暮烟眼底的落寞,若芸也无法说什么安慰她,眼下皇上并未真的宠幸她这个贤妃,即便是,皇上与林暮烟这么久的隔阂,也不是说解就解的。
若芸在一副大而美的雕花牡丹屏风前驻足,不用猜也知道是德妃送的,她点着锦盒一一看过去,晓红则向她逐个报出主人的名号。
阔气的丁怡芳直接给了金条,莫昭仪送了银镯子,许翠微送了对玉蝉,林暮烟给了字画。
倒是有个锦盒内乘了黑色的墨条,细细的摆了八根,是上好的成色。
见她面露惊讶,晓红探头一笑,说:“这是玉华殿的王修容送的。”
若芸这才记起有这么号人物,王涵的父亲是王大人,眼下应是升到兵部尚书,可这王涵倒是不骄不躁、不张扬不做作,平日从未听说有关她的轶事,看她的品味应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娘娘,这楚才人和胡婕妤,可是什么都没送哦。”晓红没好气的提醒她。
若芸抬眼看去,余下几件礼物都有别的主,倒当真没有楚如兰和胡舒儿的。
她心中冷笑,这楚如兰这么多年都还是这么个脾性,入宫这么些时日也不见得好些,胡舒儿大约还是在不满自己身为礼部尚书胡大人的女儿,却没自己位子高罢。
她想着,忽而看到不起眼的角落摆着一盆红色怒放的花,问了才知道是吴美人送的。
她叹了口气,吴美人是告诫花无百日红,还是笑她自己早已过了气?
若芸拈着花枝凑近,馨香袭来,门外太监尖细的响起,说有人求见。
若芸心下一沉,想也不想便怒声回道:“皇上要来便来,求见作甚?!”
“娘娘,是羽林卫的张副将求见……”晓红伸着脖子朝外头张望了下,忙小声的提醒着。
若芸一个激灵,万没料到来的不是荣锦桓而是张余,忙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改口宣见。
张余一身铠甲恭恭敬敬的跪到了厅堂门口,垂下的发丝盖住了有着伤疤的脸。
若芸并未落座,而是由晓红扶着站在门内,同他隔开只有五步,可这五步已经是她身为贤妃与身为羽林卫的张余眼下最短的距离。
此刻一个身穿银鳞铠、叩首恭敬,一个宫装正色、尊为无比。
她突然非常想念离国战中,她与他称兄道弟,一起笑、一起受苦的日子来,可她如今只能远远看着,甚至不能上前扶他一扶。
“平身吧,张副将来见本宫所谓何事?”她
不料,张余仍旧跪着,不敢抬头,只道:“娘娘,张某有话不知道能不能说。”
她见他埋着头,忙出言宽慰道:“张将军有话可直说,这朝露宫的人皆是光明磊落。”手却在袖中握紧了,张余是个粗人,要是说什么不恰当的,传出去可是要凭添是非。
张余沉默片刻,像是想了很久才直起身抱拳,道:“娘娘,张某不才,统率羽林卫守卫宫廷、护娘娘安危,却才知道娘娘今个生辰,还望娘娘恕罪,娘娘有……有恩,卑职来不及准备贺礼,于是……于是……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卑职一定尽力去办……”
他断断续续的说完,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有条有理、一本正经。
他这在是告诉她往后若是有难,他靠得住。
若芸当即感动不已,原以为自己瞒着他、将他牵扯进刺客的浑水中,他定是要怨她的,可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曾救他,记得他们的“兄弟之情”。
“本宫并非好事之人,想这朝露宫太平无事,定也没什么需要办的。可将军的话,本宫记下了,还请将军尽忠职守、保卫皇宫才好。”她目无表情、威严的回答,意在让他放心,只末了朝他不易察觉的一笑。
张余想了会儿,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忙颔首再行礼。
“张将军不必多礼,我苏……咳……云也不过同将军一样,是辅佐皇上的人。”她故意漏了个字给他,说完又忙端起架子。
这回轮到张余愣住,听她再一次确认自己是“苏云”,一下子急了,忙抱拳道:“卑……卑职先前唐突,还请娘娘恕罪!”
若芸见他如此,根本没明白自己表达的是与他并无高低,可张余愣是觉得先前边境是冒犯自己,不禁长叹一声,也不知该如何点通他。
“娘娘,这张将军,你从前认识?”晓红凑上来同她咬耳朵。
若芸淡淡一笑,忽而觉得心情甚好:“朋友。”
晓红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小声道:“可是好呆。”
若芸又一笑,这回是无奈:“我也觉得。”
“但是比较可靠。”晓红补充。
“嗯。”若芸颔首。
张余抬头,见她俩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不知所措。
“贤妃生辰,朕来晚了,张将军也来贺喜?”一个带着玩味的低沉嗓音传来,下一瞬,那日日造访的身影大踏步而至。
荣锦桓并未着朝服,似是特地换了身轻便的衣衫,珍珠羽冠束着发、金绣罩纱衣通透闪耀,凤眸含笑、目若朗星,面容英俊、清气爽,走起来步步生风,仿若将朝露宫都照亮。
若芸笑容僵在脸上,本能的朝天白眼叹息,旋即忙恭敬拜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二章 皇上贺礼
荣锦桓径直走入,似乎心情甚好,微翘双眼瞧着她,笑意浓浓:“怎的,今个朕迟了些,贤妃不高兴了?”说罢伸手扶起她。
若芸心中暗咒一声,忙躲开一步,色淡淡。
“属下参见皇上。”张余忙朝他叩首,辩解道,“属下路过朝露宫,听闻今天娘娘生辰,就……额……擅自进来贺喜……”
“行了,退下吧。”荣锦桓并未正眼看他,挥手道。
张余不敢迟疑,忙叩首出去了。
荣锦桓找了椅子坐下,命人抬进来用红布裹着的大物件,道:“朕方才去接这玩意儿,于是迟了。”
“皇上的好意,臣妾心领了,谢主隆恩。”她板着脸再次行礼。
荣锦桓脸色微变,却仍笑道:“你以为朕给你准备礼物?这是于百泽给你送来的,朕可没那么阔气去找那么贵东西,免得大臣们上表说朕挥霍国库的银子。”
若芸暗自不解,难道是那帮老滑头今天没为难他,所以他心情好得出么?
一扭头,那块红布被人取下,如火烧般鲜艳的大块红珊瑚露了出来,上头还挂了金链子、金镯子,垂着珠宝和玉石,满满当当、光彩夺目,几乎要把珊瑚压断。
周围宫人忍不住惊叫起来,随后纷纷赞叹,晓红更是大张着嘴巴,摇了摇若芸。
若芸呆呆的说不出话,看着那大棵的红珊瑚,仿佛看到了百泽若无其事的笑脸。这贵重的东西说不定价值好几座城池,撇开珊瑚本身不说,光上头的装饰便要将宫中的珍翠都要比下去。
下一瞬。她倏然对上了荣锦桓笑眯眯的眼,有些恼怒道:“皇上,你把百泽打发回去了?!”说完忙朝外张望着,没见半个人影。
“是啊,他这个挂名的义兄出手这么阔绰,朕看了看无比下朕的面子啊。”荣锦桓若无其事的用袖子扇了扇风,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完全不理会若芸的怒瞪,笑道,“不过朕也给你带了礼物。”
她懵了。却见荣锦桓缓缓伸出手,指指着他自己道:“朕可是大礼物。”
“你……!”她气得发抖,早已经把礼仪规矩抛到脑后,手指点着他。就差出言顶撞。
晓红着急的拉了她的衣角。她收了手,就这么把满腹牢马蚤硬生生憋回去,勉强吸了口气道,“皇上不来我这朝露宫,对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唉?莫非朕天天去落霞居,你才高兴?”荣锦桓挑眉问道,笑容微敛。
若芸尚未回答,只见他忽然收起了笑容。露出一丝危险的情,朝她咬牙道:“朕的嫔妃。只有你,干如此明目张胆拒绝朕!”
若芸抿唇不答,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说,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提到这话茬,只可惜自己完全不羡慕、不嫉妒,巴不得他今天这个美人、明天那个妃嫔,忘了她才好。
荣锦桓端详着她的侧脸,瞧着她今日盛装之下明眸皓齿、灵动逼人,可却对他一如既往的保持距离,旋即挥了挥手。
若芸本能的觉得危险,下意识退开一步。
见宫人都下去了,荣锦桓半眯着眼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哼道:“今个你生日,朕不想为难你,但你最好明白,在这宫中审时度势者为上,如若不然,往后朕也保不得你。”
若芸听他这般说来,心中一紧,皇上要保她可真是稀,她原以为皇上是非要和她过不去呢。
按照她记起的事,苏府是抄家灭门之罪,他念及爹爹为社稷着想、并无谋反之心,遂同意网开一面的确不假,对她也从未以此要挟,让她一不小心便会以为他善德仁慈。
只是,皇上怕是碍着异姓王才饶了她的命,且她并无“外戚”之患的可能,处在妃位又被多少人盯着,于他,当真是再放心不过的“知己”人选。
若芸想着,不由冷汗直冒,摇头叹道:“皇上好意,臣妾心领,只怕皇上这每日来我这里小坐,在他人眼中可是无上恩宠,臣妾处境恐怕更为艰难。”
荣锦桓听罢倒是不怒,嘴角上扬,眸中似是玩味,道:“难道不是?”
她默然蹙眉,无言以对。
荣锦桓瞥了她一眼,见她色怔怔,不由问道:“那依你看,朕如何做才算是你眼中的好?”说罢,轻轻转动手上的扳指,观察她的色。
没料到他会直接问,若芸愣了愣,瞧着他半眯着的凤眸目不转睛瞧着自己,忙深吸一口气,道:“皇上,臣妾并无家势,在宫中也不过是姿色平庸之辈,这后/宫恩宠怎么也轮不到臣妾。尚不说胡大人宝贝的骄女、王大人温婉贤淑的女儿,皇上哪怕再封个陈美人、夜夜恩宠,倒也……”
“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朕来你这朝露宫,或者说,你是不愿朕哪怕接近你?”荣锦桓冷声打断她,面上容色竟凉,让她忙住了口。
她正踌躇着找别的说,荣锦桓已起身逼近她,忽然在她耳旁低声道:“你当朕是昏君,没事便随便封个陈美人来宠爱么?”
若芸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却被荣锦桓冷不防伸出的手抓到怀中,刚想挣扎,却听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旋即在她耳边道:“朕虽贵为天子,可朝政繁忙、内忧外患,又哪来的闲心结识个民间女子?”
她哆嗦了下,颤声道:“我……我只知道几个大臣的女儿进宫,是皇上为了缓和君臣矛盾、抑或拉拢,原以为陈美人是皇上所爱……原来不是?”
她逐渐冷静下来,想到那陈美人得宠之时,皇上曾破例允许她常常见她父亲和兄长、以解思乡之苦。一时间觉得抱她在怀、让她挣扎不得的荣锦桓深不可测。
荣锦桓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陈家是暗卫世家,早在先皇在时便受重用。目前陈家负责盯梢几个重臣,可从三个月前开始,陈家的消息就被隔绝、怎么都到不了朕这里,其余暗卫却畅通无阻。”
若芸闻言背后一凉,皇家暗卫她也是知道的,要不然自己与程王府的行踪怎的会被荣锦桓捕捉到,这么算来。她认识张余的事皇上怕也心里有数,果真除了异姓王刻意为之,普天之下要逃过荣锦桓眼睛的。大约只有实力与日俱增的清平教了……
她嗅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味,觉得自己陷入了大麻烦,不由道:“皇上是说,陈美人并非陈家嫡女。而是皇上借她探亲之便来与陈家联络?可皇上为何不派别的暗卫联络陈家?”
“暗卫之间互不相知。一来确保消息精准,二来随时可以舍弃某支。”荣锦桓毫不掩饰的否决她的提议,拥着她的手轻抬,手指绕上她的垂发,叹道,“陈可倒真是陈家的女儿,只可惜她并不是暗卫,而是普通女子。这才出了意外。”
“可皇上,并不认为这是意外?”若芸说着。已然声音颤抖。
“趁乱推搡陈可的,果断不是你,更不会是异姓王的人,只可能是被盯上的某个重臣之一,而人员潜伏在宫中,朕倒是能借机除去。”荣锦桓安慰似的轻抚她的后背,继续在她耳畔说道。
听到他如此说,若芸倒抽一口冷气,心逐渐提到了嗓子眼:“难怪皇上会亲自过问后/宫之事,又借此撤换人员,原来是借机清宫闱么?”她抿唇,包括杀掉的在内,恐怕那些看似无辜的宫人、守卫,都是嫌疑之人。
荣锦桓面色凝重,话语却无一丝杀气,反而破天荒的柔和:“有人借着程清和胡闹,混乱中杀了陈可,这的确是朕始料未及,朕眼下也只好不再联络陈家。这朝臣中的争斗,只怕还不止如此。”
“那……”若芸心中恐极,鼓起勇气道,“皇上饶了臣妾、又日日造访,是想引出可疑之人么?”
她说罢顿时心塞,荣锦桓果真利用谁都不手软,是否每一个君王都如他这般?
“你倒的确聪明。”荣锦桓轻笑,似是赞扬,却沉声又道,“自然不是。这宫中早彻查干净,目前并无危险,朕岂能容人在身边放些碍眼的人?”
若芸一时迷茫,微微侧脸,不解道:“那皇上是为何?”
荣锦桓微微放开她,瞧着她惊惧的模样,竟唇角上扬、轻笑道:“为了让你对朕的免死感恩,也为了让你知道朕不是开玩笑,你好心甘情愿当朕的贤妃啊。”
他大言不惭,搂着她终于肆意笑出声。
若芸一愣,瞧着他眼眸离自己如此之近,平日望进去一片深沉,此刻看着她却灼灼发亮,才发觉上当,忙使劲推开他,几乎跳着钻到了帐幔后,叫道:“皇上,你这些还是去说给莫昭仪听吧!”
荣锦桓被她这么一推,跌坐回凳子上,见她如受惊的鹿一般缩着、恼怒的瞪着自己,笑的更加爽朗:“你说,这宫中除了你,谁会三言两语就分析的如此透彻、连朕的心想之事都能道破?朕看这后/宫里,也只有你能听朕说这些,而朕不用担心她干政,你恐怕避之唯恐不及。”
他说罢,仔细瞧着她的反应,揣摩着眼前的女子若与他同心共往,是何景象。
若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到底这暗卫和朝臣,跟她有什么关系?分明是荣锦桓说这些有的没的将她绕进去、好借此拥着她、取笑她罢!遂咬唇道:“皇上,我的确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请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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