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色,平静而柔和的开口:“你在,我又何惧其他?”
若芸猛的咬唇,听他一字一顿,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尖刀刮骨一般让她痛极又释然,忍着眼泪轻轻地道:“早知如此,我又何必烦恼……”
“我已同大哥商定,天颐的事一结束便带你回扶苏,交出尊主之位,所以,你无须担忧。”他说着,瞩目而笑。
“程清肃说的竟然是真的……”若芸阖眼,任由泪水淌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可会同皇上起冲突?”
程清璿摇了摇头,语气肯定的道:“荣锦桓不会硬来,这一点我十分肯定。”
若芸下意识抬眸,眼见他笃定站着,惊觉他竟也有那浑然天成的气魄,不禁怔怔。
“进去再说。”程清璿伸手拉过她,规劝着。
若芸却不为所动,而是抬手解了湿透的外衫抛却,又拔掉簪让青丝泻下,眸光闪烁,认真的朝他道:“我孓然一身、身无所长,过往一切剥离全无,即便只能伴你十数年,如此这般,你可会后悔的?”
他坦然抬眸,笑颜雅雅,伸手抚上她的面颊,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替她拭去滑落唇角的眼泪,道:“无悔。”
若芸瞬间释然,挑眉一笑:“好,那我不要再喝那药。”
程清璿面色一沉,似不愿答应。
“我虽怕苦怕药,但即便一天喝个十几副,从此休养不得而出,也不要再喝这立竿见影、损人利己的秘方。”她抓上他的手,央求道,“我也有我的执着。”
程清璿似乎考虑了会儿,才叹息着点头:“好。”
若芸看着他阖眼微笑,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雨水顺着他凝结成几绺的头滴落,一个简单的“好”字在隆隆的雷声中低而清晰,她由笑变哭,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
兴许等这一步等了太久的时光,程清璿稍有迟疑,微楞下抬手轻轻覆上她湿透的散,良久才将她紧拥,转身到了屋檐下,颤声道:“我方才,很担心你会提别的要求。”
“什么?”若芸抬起头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很怕你说,要再回到宫中去,我又不忍拒绝。”他松开她,自怀中抽出一张纸,展开,上面的墨迹已然斑驳不成字。
她看着仅有的几个未模糊的字,霎时间愣在当场:这是她藏于九宫文中间的诗句,在宫中她曾写过两行的那。
“樱开成墨花影深,青丝绕指染凡尘。烟拢宫商红枫醉,前尽忘入府门。”程清璿虽未看着纸页,却念出声来。
“你……”若芸蓦地红了脸。
“一曲流云乱纷呈,心事何寄相思魂。当局未得解其意,朝阙悲歌了此生。”他缓缓念完,朝她深深的看去。
“快别念了!”若芸背转身去,懊恼至极,后悔怎就随手把这写成了九宫字谜的例子。
“幸好你如今并不打算‘朝阙悲歌了此生’。”程清璿兀自笑道,双手冷不防从她背后绕到她前腰部相拥,道,“只是你不知道,昆仑曲的另一层意味。”
“嗯?”她正想找地缝钻进去,被这么一问倒是答不上来。
“你当初不是很喜欢那曲子,所以才学的么?”他低头,凑近她耳畔问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缱绻如梦
“那是……那是因为我听你吹奏,所以才……”她大窘,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好。
程清璿低低一叹,轻笑道:“这首曲子的确是秘术曲之一,同箫音一样是内力催动而发。只是据说它在成为秘书曲之前,原本是一首求爱曲。我研习术法困惑于此又无从感知,才会经常吹奏。想来,那时无感而鸣,做的全是无用功。”
若芸霎时顿住,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嗅着他身上的淡香,念及那时候凭着一股冲动要学曲子,不禁心跳愈烈不知所措,张口还未说什么,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定是着凉了。”程清璿松开她,抬眼望了望窗外如幕的雨帘,朝她道,“这里风大,你先去……”
“我没事……”触到他略微担忧的眼,她飞快的说着,吸了吸鼻子。
阁内冷风一阵,若芸一个哆嗦,转眼瞅见桌上毫无热气的药碗,迟疑片刻便过去取了一饮而尽,倒置瓷碗轻点三下,冲他道:“既然是秘方,喝了便有助益,冷了也无妨。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你答应过的。”
她面上虽笑,口中却苦,咽下的是药,涌上的是百转千思,舌尖舔着齿缝腥甜的味道,越发心疼起来。
程清璿无奈的点头叹息,到她跟前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道:“这般机灵,见着如此的你,像是从未失去那些岁月时光。”
风卷起落叶叩着门窗,她听着他如呓语般的呢喃,脸被他双手捧起,紧接着有轻柔的吻印在唇上,他长长的睫毛映着烛光近在眼前,让她一瞬恍惚。
“在那之前……”他轻啄她的脸颊,微微一笑。
“嗯?”她合着双眼轻哼一声,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抱起来。
她未等惊呼,唇又被吻住。这一次略微带着急速和炙热,刹那间让她止不住眩晕,抱着她的手也微微用了力道,随着他闲庭信步。衣衫便烘干似的也跟着发烫。
“我……我……”她得了空大口的喘气,紧张的抱着他的脖子,伸手抓上他的衣衫,不想便抓到了侧门边的轻纱帐幔。
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随着帐幔的撕裂和器物碎裂的清响,他借着她的力道缓缓转身、撞开珠帘顺势倒在侧门外的临水台,将她拥在怀中。
若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深邃而柔情毕现的双眸,手上还抓着半截帐幔,俯身在他怀中僵硬的动弹不得。
他端详着她绯红的双颊与羞赧的情,勾唇一笑。极尽风华之色,瞅着她清澈的双眸,欺近一吻,侧身将她拢在怀中。
感到他抚着她的后背、减缓她的不安,她的颤抖渐收。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期盼,他灼热的气息、柔软的唇瓣,一点点侵蚀着她的意识,让她的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起来。
雷鸣后,雨点更密集的砸在近在咫尺的湖面上,博山炉香烟燃尽,冷冽的风穿堂而过。垂散的发丝彼此纠缠,半湿的衣衫间传来温热。
若芸双目紧闭,任由他摩挲着自己的手心随后握住、欺身将她半压在身下,吻如此缱绻温柔,一路向下到了颈边,所过之处都让她觉得炽热而滚烫起来。
“清璿……”她感到他身体明显的变化。紧张的唤着他的名字,微微睁眼,看着半褪的衣衫下他裸露胸膛如玉的肌肤,恍惚间只觉自己快要被烤化了。
可眸光一动,她分明看到有仆从抬着热水与换洗衣裳。66续续的从正门进来,又有人轻声分派着任务,这些人便目不斜视、旁若无人的开始收拾着阁中、往浴桶添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珠帘后的他们。
“清璿……有人来……”若芸慌慌张张推他,可手未触到他的肩膀便被他再度捉住、按回地板上。
“不用管他们。”他轻声说着,轻啄她的耳垂,似乎毫不在意阁中有人。
“清璿……!”若芸急了,再度退却道,一面是紧张,一面则是害怕。
“唉……”程清璿瞅了眼她的惊惶无措,略带遗憾的叹息了一声,这才支起身子又将她扶了起来,苦笑道,“在沐浴更衣之前,本想多温存一会儿。”
“你——!”若芸猛然咬唇,惊觉上当。
他瞧着她沁水的眸子,又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柔声道:“你身子未痊愈又淋了雨,我自有分寸,并不急于一时。”
见他虽笑颜雅雅、说的不容质疑,可语气中尚有藏不住的颤音,若芸捂上发烫的脸颊,哭笑不得的瞪着他。
“尊主,备妥了。”有人隔着珠帘朝这边道。
“我去沐浴更衣。”若芸见有人来越发不自在,猛的推开他、逃也似的冲进内室。
程清璿在她身后按耐不住的轻笑出声,瞧着她背影的如水眼眸忽然闪过一丝光亮,他抬头似是不经意的朝某处一瞥,随即淡笑着起身唤人奉衣物来。
“喂喂,我截了那蠢女人好不容易赶回来,就让我看这个?”蓬莱阁阁顶,于百泽撑伞蹲着,对着下头的情形直摇头,说着转过脸去看着身旁的青袍男子,抱怨道,“他耍我们玩。”
“活该。”程清肃冷冷的站起身,对他嗤之以鼻。
百泽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雨珠,也跟着站起来:“说得好像你没有份一样。”
“不陪你玩了,探查有进展。”程清肃对他的嘲笑充耳不闻,推开伞便凌空一跃、翩然而去。
百泽唬脸看着他飞身踏过树梢,十二分不高兴的撇了撇嘴:“轻功厉害了不起啊?”
若芸幽幽醒转已是天明,门外的风雨似乎停了,清新的空气透过门缝吹进来沁凉一片。
她费力的转了转脑袋,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宽敞的卧房内,这里不仅凉爽且树荫遮蔽、室内陈设简单却精致,区区一张床榻便用极好的紫檀制成。房内轻纱帐幔垂地、烟熏袅袅杯盘盆盏搁在远处的桌上。
她本能的想起身却是身上一重,痛呼着跌了回去,这才顿觉有人在身侧,顺着看过去,程清璿在她身畔仍睡着,紧紧的拥着她没有放开的意思。
她几乎没见过他这般睡颜,眼下他绝非合眼小憩而是沉眠,躺在她身侧半盖着薄被,呼吸均匀、容颜静美、长发披散,手毫无防备的环着她的腰。
若芸不得不承认清璿说的没错,自己沐昨晚浴更衣后便情倦乏,再加上看到他更衣后清爽而优美的身姿便不敢多言,同他说了几句话后竟挨着他睡了过去,只是她这一睡倒换了个地方尚不自知。
可疑惑和不解皆在她看到他睡颜的时候便烟消云散,他见她困乏又依依不舍,便欣然许诺陪她入睡,没想到她真的一张眼便看到了他。
她呆呆的看了很久,伸出手去触碰他的面颊,这一回他没有醒而是的的确确的睡着,呼吸均匀、睫毛微颤,脸庞柔和而安静,长软的乌发纠缠枕边,锦被下衣衫半敞,贴着她的身子温暖异常。
她心一动,凑近他深深的吻了上去,暗叹这都不是梦,至少现在不是。
这么大动静终于将他吵醒,他张开眼微微侧头,立刻发现了她正抱着他脖子笑,不解道:“什么事这么开心?”说着便紧了紧手臂。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大约什么时候能‘痊愈’。”若芸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转过身去。
“你能听话静养,数月即可。”他认真的回答道。
她一愣,感到他臂弯的力道,忙否认道:“我……我随便问问。”说着支支吾吾又红了脸。
他叹息一声,抱着她起身,顺着她的发丝在鬓角落了个清浅的吻,笑道:“其实我有事瞒着你。”
“嗯?”她微微诧异,疑惑的对上他的双眸。
“你昏睡不醒的那些日子里,我有替你治过外伤。”程清璿平静的说道。
“什么?!”若芸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惊呼一声跳下床榻,目瞪口呆。
“所以你不必太过紧张。”程清璿十分自然的说完下半句,瞅着她的反应略有哭笑不得。
若芸使劲的回想,却压根记不起到底发生过什么,唯一残存的记忆就是自己沿河疯走、被他唤回的场面,但光用想的她就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一时间杵在那里动弹不得。
程清璿却耐心的等着她的下文,看她的眼无比坦然。
她看着他清雅俊美的脸庞完全没能有柔软以外的情绪,愣了半晌又发觉无计可施,颓然丧气的坐回床边,看了看房内的布置岔开话道:“这是哪里?”
“正寝。昨晚蓬莱阁有些地动,我便将你挪到这里了。”程清璿笑着回答,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下床披了衣裳。
“怎么会?”若芸不解,龙华山庄依附着灵山秀水而建,居然也有不安全的时候。
“只是偶尔,我也是为了稳妥,无需担忧。”程清璿温言宽慰着,看了看窗外面色微变,“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她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他衣角,不满道:“我也要去。”见他犹豫,便立刻补充道,“我会小心。”
“嗯。”他点头妥协,又嘱咐道,“今天有点不太平,你不要乱走。”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过招
若芸走出卧房才知道,他的正寝是整个龙华山庄的正中心, 门口对着一片浓密的树荫、花香袭人、鸟叫蝉鸣,而出了三个门进方才是长长的台阶连连着古老的正殿,内设外修皆是代代相传的精致。
她被他牵着缓缓的走着,不一会儿便微汗,而他却始终一副清爽无比的模样,连手心也是沁凉的。
只是绕过正殿便瞧见行道两侧略有凌乱,不远处似有金属相碰的声音,待她绕过几进院落走到最前的露台,才总算明白了他说的“有点不太平”是怎么一回事。
露台两侧可见远处的墨染青山,露台风平浪静却已然有了多处损毁,阶石被撬起、树木被砍断,龙华山庄烟雾缭绕的前山山门后竟是这番模样。
程清肃和于百泽,一个着青色长袍束发单冠握着长剑站在露台边上,一个全身雪白挂有金色腰链手持短刃蹲在半截圆柱上,虽未剑拔弩张,可却彼此紧盯、蓄势待发。
“清璿你来的正好,我不过想试试新招,你大哥死活不肯,早点出手我也不会失手砍了那么多老树了。”百泽佯装轻松的朝他们打了个招呼,视线始终没从程清肃握着的剑柄上挪开过。
程清璿叹息一声,似是对此一幕相当头疼:“适可而止。”
若芸回头看着那一排“杰作”,才明白他们是从正殿附近一路纠缠至此,不禁跟着叹气:“百泽,你是要拆了这里?”
“丫头,后退。”百泽忽然色变得认真异常,那一声警告湮没在呼啸的风中。
她甚至没有看清他们是怎么出手、如何交手的,只见百泽迅速的起身、快如闪电,程清肃仅舞动剑柄轻轻的带了过去。
程清璿早伸手将她拉开,百泽的身周却飞沙走石刮起旋风,待他落地。露台上的基石竟又被划碎一块,而程清肃似乎根本没有动过。
“唉,完蛋完蛋,要是那老头子这么布阵。除非以阵攻之,不然绝对吃亏啊。”百泽摇了摇头,无比遗憾的看着手中无功而返的武器,扭头朝程清肃道,“我不打了,根本不公平嘛。”
“随意。”程清肃冷声收剑,丝毫没有因他的抱怨而有不满。
若芸看这一幕差点笑出声来,朝百泽揶揄道:“你也有认输的时候。”
“喂喂,丫头,你别乱说话啊。我这是出了三四分力,这不看在共事那么多年份上手下留情嘛。”百泽嚷嚷着,白净的脸上写满了不服输,说着却脸色大变,忽然喊道。“闪开!”
她一愣,身旁的程清璿却已然侧身,几乎同时袖子在她跟前一卷,只听见三声清脆的响声,三支绯红的细羽袖箭钉在了地面上。
“夏朱月,你不偷袭就难过?”百泽已经皱眉骂开。
紧接着一个绯红的身影如同火焰一般从林中出现,一甩手又是三枚羽箭。
程清肃则是黑着脸手腕一翻。剑鞘在空中划出弧线、轻松的挡开,咒道:“刚回来就偷袭,南疆烧了寨子的事你就算甩手了?”
夏朱月浑身裹在血红的斗篷里,妖娆的脸庞带着不以为然的色邪笑着落地,明晃晃的像火焰一样隔开了清肃和百泽。
“就准你们切磋一上午,不准我小动一下手指?”他挥动手中的羽扇扇着风。头冠上的宝石亮的耀眼,像是蹲了很久那般对他们了如指掌,冷哼道,“南疆的事又不是我一个人事,程清肃你休要信口开河。”
程清肃闻到那股浓香便厌恶的扭开头。轻斥道:“看你的样子也是无功而返。”
“啧,只身闯老巢这种事还是让于百泽干吧。”朱月“啪”的合上扇子,显然很不高兴,对程清肃扔了个白眼,“懒得和你说。”
“喂,你会不会说话?”这回轮到百泽瞪眼,叉腰示威道,“这怎么都赖不到我头上。”
若芸听着他们一言一语,终于听出点门道来,朝夏朱月身后看了看,接口道:“夏朱月,赤炎呢?”
“赤炎?”夏朱月挑眉,用眼角瞅了她一眼,以扇掩唇轻蔑不已,“自请盯梢,我懒管他。”
若芸抿了抿唇,想起赤炎为了青鸾而去,恐怕又因青鸾留在那里,实在让人唏嘘。
“朱月,论事可随意,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程清璿冷眼看他,出言警告。
“哟,啧啧,看来都是为了你啊,早知道我杀了你就有好戏看了。”夏朱月瞟了她一眼,又看看程清璿,虽出言相讽,话语间的不羁却明显收敛了许多。
若芸微笑以对,听见他的疯言疯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清肃,要收骨头的看来不止清和。”百泽伸手拍了拍程清肃的肩膀,后者却迅速的避开。
“你们……知道清和在哪里?”若芸忽然觉得头皮发麻,心想该不会是程清和被程清肃抓住了,那郡主可就一并给发现了。
程清肃面露凝重,重重的叹了口气,负手道:“他带了郡主偷偷的想回扶苏,岂料被我抓了个正着。”
“啊?”若芸瞠目结舌,那程清和信誓旦旦要隐藏身份,这下可好。
“嗯,没错,程清和对郡主有意思,还顺带拐了走,清肃可没少生气。但荣瑛那小丫头脾气倔的很,清肃愣是没罚成,这不,人眼下在扶苏清肃府上呆着,清雯照看着呢。”百泽解释着,忽然面露疑惑,“我就怪,他怎么想的这一出,拐卖郡主这么大事眼下可不能随便嚷嚷,只是这下咱们要和小狐狸结亲啦。”
若芸猛地咽了咽口水,但知道程清和过了大哥这一关倒松了口气。
“不过丫头,你的事我才是真放在心上。”百泽秘一笑,凑近她掰着手指数起来,:“清肃是清璿的大哥,清璿又是清肃的尊主,我和清肃年龄相当,而且本来要称他尊主,这么一来清肃不就变成尊主他大哥么?愣是比我高一辈?现在不同啊,我认你做义妹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以后清璿要是尊称我大舅子,那清肃也要尊称我……”
“你想的美!”清肃怒斥,夏朱月则异口同声的骂道。
“百泽,我年龄最大,论辈分你们都要叫我叔叔,你是要故意给我难堪,是吧?”夏朱月抢白,一捏一掷,手上的羽扇中飞出火红的细羽箭来。
百泽轻轻抬手就用手指夹了去,回瞪他道:“你要暗算我还是省省,只可惜清璿打算辞去尊主之位以塞那老头子们的嘴,我们往后还有的头大。”
眼瞧着细羽箭被百泽掷到地上,若芸色忽暗,抬眸去看身旁的程清璿,却见他面色如常、分毫未改。
“夏朱月你再在妄动试试?”程清肃说着,迅速的欺近夏朱月,入鞘的剑到了左手,同时右手出招将他逼退,似乎把刚才没打完的架给补上。
夏朱月单足点地如大鹏展翼般跳开,妖娆的眼中净是戏谑:“你最擅长的明明是文,武这种事你还是休要与我等比。”说着并不还手,而是闪身避开他。
“百泽,你查的事如何了?”程清璿瞥了眼看戏的百泽,忽然出声询问。
百泽愣了下,尴尬的笑了两声:“都放在你桌上了,等下再议,我先借这丫头说几句话。”说着,朝她招了招手。
“我去去就回。”若芸惊异于他的悄悄话,便朝程清璿递了个安心的眼。
“清肃,别忘记修好地砖啊。”百泽足尖点地飞出老远,朝着厮打的两人喊,又大声的招呼她,“丫头,这边这边。”
程清璿方才松开握着她的手,浅笑颔首。
若芸随着百泽到了一处庭院,却见他抱了双臂靠上廊柱,为难的朝她道:“那个公主,嗯,对,公主死都不愿回京,也不愿再呆在这里,于是我将她安置在山下了。”
“如何?”若芸皱眉,在石凳上坐下。
“她说要出家。”百泽叹息道。
若芸一愣,看着百泽明亮的眼并无半分玩笑,旋即低头不语。
“我要是问清肃,定是要送她回京交差的。最近事多,也懒得让清璿为此分。”百泽略带深意的瞅了她一眼,耐心的等她回答。
想起那个安静怯弱、被皇权的光辉所淹没的公主,若芸便有些暗暗,听百泽这么说,想来是怕她受到什么威胁,终了然一笑,沉声道:“此事不用瞒着清璿。”
“哦?”百泽有点不敢置信,挑眉相问,“你确定?”
“没那个必要。”若芸点了点头,淡定开口,“我想,让她在民间呆一段时间也好,至于出家一事,我想还是劝她暂缓。三度花开,若她还是有此意,再出家不迟。她离开宫中也是悄悄的,未惊动谁,只当不知道即可。”
“好,依你所说。”百泽点了点头,眸中赞许乍现。
“还有何事,不如一并说了。”若芸微笑着朝他示意。
“丫头,不是我说啊,感觉你这回病好后聪明多了,也知道怎么对自己好了。”百泽冲她使劲眨了眨眼。
“不过是做回苏若芸罢了。”若芸自嘲一笑,摇了摇头,“百泽,你有事不妨直说,别绕弯子了。”
百泽被她揭穿,只得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挠了挠脸,硬着头皮道:“荣锦桓派他的暗卫跟着你不是什么稀事,出业城后我们入龙华山庄便甩了他们。寻常人不懂机关,要想进龙华山庄绝非易事,想来,荣锦桓现在是猜到你同清璿在一起……”
第一百九十章 扶苏暗流
百泽一口气说了暗卫的事,却对下文三缄其口。
若芸交握的双手微微收紧,低头看着青石地,良久才道:“总要面对的事,我逃也逃不到哪儿去,不如坦然受之,总有解决的办法。”
“就这样?”百泽追问道。
“嗯,如果我危及大局,你便杀了我也可,我们当初约好的。”若芸说罢朝他粲然一笑,晶亮的眸中并无退却之色。
“我现在杀了你,会被杀哟,我可没那么笨。”百泽忙瞪了她一眼,直摆手,“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很期待,你会怎么应付。”
“既然我命不该绝,冥冥中自有定数。”若芸长舒了一口气,定定的望着愈发浓的山间秋色,若有所思。
“这样啊。”百泽歪着头,瞧见她笃定的色,忽然道,“清和的事是你出的主意不,丫头?”
“这……”若芸这回被问住,只得尴尬的笑了下,不敢去看他。
百泽却闪身到了她跟前,得意的道:“我就知道,程清和一根筋的人,哪会想到中途救郡主、栽赃清平教,定是你唆使的。”
若芸见他心有有数,干脆承认道:“就算是,带郡主回扶苏,这般兵行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不是我想出来的。”
“不会吧?那小子那么聪明?”百泽的不信分明的写在脸上。
“不是清和,那便是郡主咯。”若芸冲他挤了挤眼,这般说道。
百泽恍然大悟,又有些转不过弯来,干脆也坐下,唉声叹息:“他倒是好,在扶苏他是程家三公子并非头筹,没人管着他,在天颐他是救郡主的功臣。大家赞美他,待事情了了他倒是能逍遥快活。”
“何出此言?”若芸觉得他话中有话,忙问道。
“哼。”百泽斜睨了她一眼,道。“扶苏尊主一位虽非继承制,可也逃不开历代甄选。清璿若辞去尊主之位,剩下能顶位的也只有清肃,这么一来清雯怕是要担起程家,我也少不了忙,你说是不是很惨?”
若芸被他这么一说倒有些闷闷不乐,隔了半晌才道:“百泽,非要如此么?”
“只要不危及扶苏,同天颐人联姻倒不值一提,例如那个小郡主。只要守口如瓶安分守己不再踏出扶苏一步,那些小题大做的长老倒也未必介怀。”百泽拖着腮对她无辜的眨眼,“但是清璿不同啊,他算是扶苏隐居以来第一个这么干的尊主,要妥协自然就要顺位让贤。何况借此脱离扶苏,万一荣锦桓有何异动,也赖不到扶苏头上。”
若芸抿唇不答,程清璿向来高瞻远瞩,只是这般,真的好么……
百泽见她发愣,伸出手在她跟前晃了晃。笑道:“丫头你回啦,这么做未必不好,只是还没到那一步,谁知道会怎么样?”
“百泽,扶苏可是有内乱的?”若芸没头没脑的问出这句,见他一愣。又肯定的重复着道,“是不是那些长老,并非赞成你等出山相助天颐?他们是什么人?”
百泽拉下脸来,笑容一点点淡下去,方才还弯成月牙的双眸此刻寒光冷冽。似是极不愿提及此事,但他沉默许久还是轻声开口:“扶苏国现在拥有的东西,自然是一笔财富。无论是族内还是外头诸国,无不打它的主意,但闭塞消息不通也会让人愚昧。逾千年传承下来,自然有人赞成互通文明,也有人赞成完全切断联系,这便是龙华山庄的由来——它作为秘密基地,是扶苏通往天颐的媒介,而能出扶苏的除了族长尊主,还有近卫与能干的仆从。”
“那些长老……”若芸皱眉。
“大学士。”百泽抬眸看她,语声铿锵,“就同你爹当初的官位一般,算是扶苏的内阁。可惜有族长在前,他们虽参政却无绝对实权,有威信却无威力,要威胁族长的能力还差得远,可没有他们,族内事务也无法非常顺畅的进行。总的来说,就是一群没事找事的糟老头子,烦!”
“噗……”若芸忍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百泽想起这茬就烦恼极了,郁闷的道:“天颐皇权是绝对的,皇上解散内阁轻而易举,扶苏传承那么久,老头子不是说散就能散,有时候还是要屈服,你懂了吧?”
“懂了,不过我不赞成。”若芸微微一笑,心下多少有了主意,“天颐的皇上也不是能随心所欲,胡博文能被扳倒,扶苏长老一样可以。”
“哼,我看你是小看了那帮老家伙,虽然闹事的只有一部分,但也足够头疼了。”百泽轻蔑的说着。
“如何?”若芸略感诧异的问他。
“我们来天颐十数年,就在今年暮春,老头子们还趁族长与尊主久不在扶苏,联合一些脑子同样发浑的族人,历数我等此行弊端,搬出组训想逼我们回去呢,头一个发难就是朝着清璿。正巧程清雯回去,清璿也正在龙华山庄,故而暂且无事。”百泽极不情愿的说道。
“这般……”若芸咬了咬唇,又陷入沉思。
“也不能怪他们,扶苏也不是没有叛逃之人,否则,那么多年对扶苏的传闻都未曾湮灭是为何?”百泽长叹一声,起身转了圈,又叮嘱她道,“丫头,你眼下不仅躺了天颐皇家的浑水,还卷进了扶苏事里,怎么都要小心。”
若芸知晓他是帮自己,心头一暖,期待的道:“百泽,若我有办法化险为夷,你会帮我的,对么?”
“自然。”百泽满口答应。
“异姓王是否一条心?”若芸复问。
百泽知道她是问程清肃与怀轩墨、甚至夏朱月,思忖片刻便道:“看似貌合离,实则紧密相连,我看夏朱月未必真同你对着干,所以即便并无助益,至少不会阻拦。”
“我只是有此一问。”若芸笑开了,跟着站起来,盯着他明媚的笑脸,肯定的道,“如果叛逃的人有了后人,那人恰恰是祭司一脉,倒并非出师无名。”
“我有说过吗?”百泽指了指自己,有些心虚的反问。
“没有,不过既然祭祀一脉可以认出你们的来历,又同样精通术法,我想你搁在清璿桌上的大约是这等消息了?”若芸勾唇一笑,坦然道。
“也是猜测而已。”百泽虽点头称是,却背转身去情闪烁,轻咳一声佯装急事紧走几步,“我先走啦,去看看夏朱月有没有把程清肃打死打残。”
若芸终于忍不住捧腹,看着他兀自逍遥的背影摇了摇头,暗叹他们若非族长命长、资质过人,要以弱冠之龄接替高位恐早就遭到扶苏长老的倾轧。
自从夏朱月来了龙华山庄,整个山庄都开始鸡飞狗跳,似乎他随性而至就可以弄断花草树木、下池捞鱼,成天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山庄的侍从们避之唯恐不及,就连夏朱月的随侍也对他头疼,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幸好龙华山庄与世隔绝,他好歹并未带任何一个红颜知己前来坏了规矩,程清璿倒也睁只眼闭只眼。
若芸识趣的离他远远的,夏朱月救她绝对是不情不愿,每每见到她没好脸色不说,还常出言讥讽,让她还嘴不是、沉默无效。
好在夏朱月在程清璿面前还不敢太放肆,她便在程清璿忙碌的时候常常伴随左右,一来解闷,二来看看这扶苏到底有何玄机。
她以前只见过他写字,却不知他除了调药,得空了还要看积压下来的文书,忙碌的时候不比宫中主位逊色,而程清璿并不批阅盖章,而是细细的写条目,即便他很快的过目批笔也常常一坐便是半天。
她看不懂那古文字,只有族长等经常往返天颐的人呈上来的公文她能看得懂,所言无非是地脉异变后,水纹运转受挫,淬火令和卷轴尚未寻回,清平教生乱等事。
程清璿看凝注目之下绝无平日的温和,相反却是严肃而专注,她不忍打扰,便常坐着想百泽提及之事的对策,一来二去却始终打不定主意。
偶尔倒暑袭来,她便扇着衣袖踱来踱去,而桌案后的人却动也不动,素净的脸上汗无点滴,那静美的容颜似乎能让周遭的空气都凉爽无比。
她看着他,悄悄的绕道他背后替他顺着长发,他向来不爱高束,更多的时候只简单的插上跟青玉簪,青丝垂泻,轻梳而过,那柔软熟悉的触感让她感慨万分,当日一见,竟也能化成点滴延续至今。
若芸无声的叹息,这般宁静和美下却是暗潮汹涌,她虽自信满满朝百泽保证,却其实并无十成把握能让自己顺理成章的陪伴他左右。
相遇已是不易,相守却比之更难。
她正想的出,手指顺着他的脖子滑到他脸颊上,轻轻碰着他面上凉而柔软的肌肤,却冷不防被他伸出的手抓个正着。
“乏了?”他倒是不恼她的捉弄,微微抬头问道。
“没有,只是在想,若赵无阳的师叔还活着,他与扶苏有关,那他会不会目的是扶苏,而非天颐?”她说着,下意识顺着那绕指长发轻扯,又俯身搂住他的脖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承诺
他吃痛的皱眉,叹了口气丢下文书,干脆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一扫先前的严肃,和颜悦色道:“此人的死并无所记录,以前只当大祭司一脉师承杂学,又以盗取淬火令与密卷为幌,实则手法类似扶苏倒未必不是真。只是眼下无需担忧过早,你更不用烦忧。”
“可是……”她有些不安,只得小声道,“百泽说审了那些流寇,直接送去官府治罪。业城那般兴师动众,万一惊动了谁,可如何是好?”
“有权则用之,我等是天颐皇帝封的王,自当不容置喙。”他言之凿凿。
“我……我只是觉得,皇上不可能没有动作。”她咬了咬唇,想起荣锦桓曾对她志在必得的色,心下闷闷,又道,“即便皇上没有动作,那大祭司一脉能兴风作浪,定有厉害的同党才对。”
“眼下只是猜测,切勿杞人忧天。”程清璿只淡淡一语带过,并不愿多聊。
她不死心,又问:“青鸾在宫中的确保护于我,清平教怎会那么好心?”
程清璿摇了摇头:“或许只是巧合,误打误撞。”
“清璿,那公主……”她干脆换了个话题。
“你决定就好。”他淡笑以答。
她垮下肩来,她是后来才知道业城被清扫了一番,缘由当然是她失踪与差点受辱一事,为此程清肃没少骂百泽,可百泽有程清璿这个挡箭牌完全就无所畏惧,不仅理直气壮而且得意洋洋。程清肃发作不得干脆哑了火,这可都拜程清璿四两拨千斤的脾性所赐。
而她,明明能气急胡博文、顶撞天颐皇帝。居然在此一句话都说不完。
她忽然明白程清肃同怀轩墨平时到底是怎么碰这个软钉子的,难怪一个严肃、一个不受威胁的脾气,到他跟前都无计可施。
“你担心自己便可,还记得答应我安心养病的?”程清璿见她烦恼,便用脸颊贴上她的前额,提了声音提醒她道。
若芸埋怨的瞪了他一眼,不满道:“我都快养成木头了。从前总不能替你分忧。眼下我若有主意,自当是想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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