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发难,又有会术法的祭司一脉捣乱,想必他眼下正忙得不可开交,离的最近的怀轩墨都只顾着定州,何况皇上收了异姓王大部分的兵力与实权,龙华山庄也远水救不了近火。01bz.cc
“莫不是,这般要输?”若芸喃喃自语,想那王涵大腹便便,还有一干人在宫中翘首企盼,万千子民心系营生,若就这般输了,岂不是悲惨?
她反复想着,再次痛苦的压下自己帮忙的念头,反复告诫自己万不可再过问荣家之事,否则她难保不会再给骗进宫去当第三次“苏贤妃”。
她脑中浑浑噩噩的双方争斗,顾尹昭所说的话时不时在脑中过,其中有一句让她重复时一愣,紧接着大惊坐起身:“出京城透透气是什么意思?”
若芸问了自己一遍,又顺着顾尹昭的想法,忽然觉得这并非皇上要暗做手脚,而是顾尹昭在向她寻求合作的讯息,可到底何意,她倒真的猜不透了,毕竟她多少了解荣锦桓,却并不了解顾黄鼠狼。
若芸苦思不得,打定主意一步步来,蒙头大睡到天亮便独自入到怀轩墨的书房。
按理说这是怀轩墨办公之所,皇上去到避暑离宫的时候,怀轩墨还掌了一段时间的政务,可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推门而入、连把锁都不需要撬,里头整整齐齐的堆了满满一屋子卷文书本,还有用函套包好的一摞摞套架上。
若芸暗斥怀轩墨怎的如此大意,也不清理干净就动身,谁知她花了半日、动手翻遍了整座书房,除了不少折子的印本留底,几乎什么重要的卷文都没有找到。
想起顾尹昭所托,她有些头皮发麻,不得不叹息一声,扬声问道:“白礼,怀王平日的卷文是谁搬走了?”
门口的阳光倏地被人影挡住,紧接着有人恭敬回答:“并无。”
“既然怀王爷都能不回这里,那搜查应无碍?”若芸挑了挑眉,并不正眼看他,免得这些心高气傲的暗卫拒绝回答。
白礼这次被问到,呆站了许久才答:“是。”
若芸略感头疼,当即下令道:“将怀王府剩余的仆从都召集起来找文书,这些人平时随怀轩墨的性子,看来十成十是你们扶苏人,对怀王的事应了如指掌。”
白礼一声不吭的去办,不多时统共的十几名仆从便全聚在了院中,又得了令分头行动。
出人意料的是,太阳偏西之时,若芸得到的答复尽是“没找到”,那价值不菲的药材还囤了不少,可皇上要的卷宗却没露出半张纸片。
若芸觉着这简直匪夷所思,想不出全京城还有何处比怀王府更安全的,她重新在他书房内转悠,忽然就瞥见了桌上的小木盒——夹杂在书中那么不起眼。
她取来一看,里头竟是那片金叶小令,就那么安安静静躺着。
若芸看着这重要的东西被随意扔在桌上,再次尴尬而笑,可想到一处,笑容却在唇边戛然而止,她当即拢了那金叶子在袖中,朝复命的仆从吩咐道:“我要去苏府一趟。”
如果说怀王府是明着松懈、暗着被重重把守,那在怀轩墨离京之际,明着被重重把守、暗着更为安全的,应是苏府。
果不其然,门口守卫虽不多却各个站姿挺拔,若芸凭着金叶子轻易的入内,随意找了几间屋子,最终在自己的卧房的床下寻得个不起眼的箱子来,打开竟是几本宫中记录,而下面竟是金灿灿的圣旨和墨封奏折。
若芸草草的过了便记录,又摊开圣旨,其中竟有先皇废内阁的圣谕,而用那熟悉的笔墨匆匆写就的处罚苏府的圣旨也混迹其中。
若芸顿觉心都收紧,单看一则圣旨会认为故意降罪苏府,可几卷连读,却知先皇废内阁之心十分坚决,而那几卷的文字未有微翘乃是先皇的亲笔。
这是荣锦桓想让她看的,所以他收回了其余卷宗只留了这些,而怀轩墨似乎也不想对她隐瞒,借此让她能明白透彻。
奈何心如擂鼓,她依然鼓足勇气将奏折一一过了遍,几位前朝重臣的折子文有百态,联系起来却触目皆惊,她越看手便越抖起来,脸色渐渐白过纸页,终于“啪”的合上折子,呆坐半晌才磨磨蹭蹭的将文书收好。
若芸合上箱盖,顿时铃声大起,这些她曾在新年之际挂于屋檐下、防止不轨之徒偷袭的简易“机关”纷纷报警,紧接着房门洞开,有人同迅速赶来的守卫交手,更有甚者直扑若芸坐处。
若芸看也不看,只抱紧了那箱子,冷声一喝:“将他们拿下!”
跟着的暗卫果真迅速出手,将快够着她的人掀开。
若芸这才缓缓起身,冷漠的看着眼前的打斗,见来人白衣蒙面、全力却不招招杀意,不禁唇边浮上一丝嘲弄:“我总以为你等为昆仑曲而来,或是为卷宗而来,不想,竟是为我而来!”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打定主意
来人虽挫败不少守卫,却不敌几名一等护卫,很快败下阵来、被押解至前。
“青鸾不杀我却救了我,赵无阳恨透了异姓王府竟只作了离间我之事,他十分厌恶‘苏贤妃’却到底没有真害我,哪里都有你们,你们为非作歹、助纣为虐犯下滔天恶行,却独独没有对我痛下下手。如今想来,这理由只有同一个。”若芸瞧着地上被扣的人,一字一顿道,“便是你们的当头主子、与何渊铭联手的教主大人,要我这个人活着——活着归顺!”
若芸的脸色早从惨白变得怒不可遏的通红,她也是看了文书才理清先皇时的恩怨由来已久,偏偏她无意中离开怀王府又未带多少人,这才引了他们前来。
她并非审,更像是将满腔怒气当即发泄,将一肚子委屈都尽数吐出,末了不可自制的浑身紧绷、颤抖不已。
“苏姑娘,如何处置?”白礼适时的开口问着。
“你们扶苏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若芸冷声,不再有半点悲悯。
白礼一声令下带着人下去,院中也被迅速的打扫干净,若芸沉闷无比的抱着箱子走出,瞧着安静下来的苏府暮霭朦胧,触目皆痛,摇摇晃晃的几欲摔倒,却见人华服锦衣、红缎披风匆匆赶来。
“小姐!怀王府的人说你回了,苏府,你……”晓红带着人来,见到她已是赶的上气不接下气,勉强咽了咽口水,道,“不好了!京中似乎有急报!”
若芸脸色倏变,心下一沉。
“说是,赵无阳……赵无阳逃了,看守的人都,都被……” 晓红断断续续的说着,一副大事不妙的模样。
听她这般说。若芸才放下的心又提起,并疑惑再三,忍不住问道:“赵无阳小角色,逃便逃了。你这等消息怎么知道的那样快?”
晓红这回不答,转而用手指着身后,色更为慌张。
“末将参见娘娘!”一个银盔疤面的将军上前一步,对着若芸拜道。
“我不是……”若芸瞬间惊呆,随后急忙腾出手扶起他,顾不得许多,劈头就问,“张余,你不是戍守边关,怎的独自回京?出什么事了?”
张余风尘仆仆而来。银色的盔上结了霜般的一层灰,而他质朴的脸颊旁却淌下大颗的汗珠,似乎是马不停蹄刚到京。
张余见她如此焦急,露出十分为难的色,压低声音飞快的道:“我等在北关截获情报。言指定州于王军遇上难缠之敌,一名姓李的囚犯被暗杀,引发定州拼死相抗,不知因何原因,程清肃王爷遇袭病危,于王爷受了轻伤。”
“什么?是程清肃不是于百泽?命悬一线?!”若芸听得目瞪口呆,自己赠与锦囊三个就是让程清肃帮衬着于百泽。让百泽切勿轻敌,谁知横遭变数的竟是程清肃本人!
若芸见张余十分肯定的点头,险些将手中抱着的箱子砸了,勉强站稳后才轻声自语道:“这么说来,百泽在不引发马蚤乱的前提下平定州一事已落空。”她想到某处,忽然怔住。有些后怕的喃喃,“傀儡不足畏惧,只怕是傀儡加火器,那……”
锦囊有三,告诫严防人贩、正常人混淆视听。以及小心诈降等暗算,前二者即便防不胜防也不甚致命,唯独这第三点往往暗藏杀机。这三者并未直接给百泽就是怕他当局者迷,从而她选择交给更为缜密的程清肃以从旁叮嘱,岂料她根本不甚了解程清肃,他武功并不算好,危急时刻他定是以自身护了百泽才致此。
若芸这才明白为何怀轩墨会急急的赶赴定州,程清肃是接替程清璿做扶苏尊主的最佳人选,从大局考虑,他有事比于百泽有事更棘手。
“小姐?”晓红见她脸色晦暗、摇摇欲坠,忙过来扶着她,满心担忧。
“我本不该回京,可截获情报多且杂,应该已经有流入北胡的。我派八百里加急快报回京,但迟迟得不到回音,恐传令兵出错,便命三名副将守城、亲自赶回确认!”事态紧急,张余只挑了重点说道。
“自然不会有回音,皇上才离京出征,怀王爷也突然赶赴定州,王大人不在京,根本没有能朝你发号施令之人。”若芸无力的接口,合了合眼,几乎不忍再说。
“那……”张余大惊失色,茫然无措。
“并非传令出错,军中朝中也无人使诈,你大可放心,若有情况万不可再动。”若芸勉强定了定,强迫自己冷静道,“立刻回去,不惜代价死守北关,直到洪州城破。”
她说完才知自己说了多严重的话,但依然决然的看着张余诚实的疤面,朝他颔首以示。
与其说怀轩墨消息迟了,还不如说程清肃觉得自己撑得住、迟迟没有求援,如若不然,靠着扶苏的传令能力,怎会比胡人还迟于知晓?可惜怀轩墨就算知晓,也并无更多兵力在手能调往北面。
局势不利,她除了让张余坚守原职,别无他法。
“是!张某定当竭尽所能!”张余几乎不假思索的回应。
若芸却并未因他的承诺而欢喜,反而更为揪心痛苦,天知道洪州城下要多久,但只有洪州城下,才有足够力量去援助,荣锦桓到底扔了多大的一个烂摊子在这里?她开始怀疑荣锦桓可能根本没有想过赢,如果输了,张余会没命,更多人都会枉死。
不料,晓红却脱下自己的嫣红披风替她裹上,自己则缓缓跪倒她脚边,请求道:“小姐,晓红想陪夫君一起去!”
张余猛的收紧双拳,紧张的看了看晓红,又着急的看着若芸。
披风上尚余的温热传来,若芸释然而笑,晓红并不知她眼下所想,与其让她跟着她,不如就此来个痛快别离,让她和张余去同患难共生死,也能让她心无旁骛赌上一赌。
若芸想着便扶起她,温言道:“你此去定要当心,边关苦寒,多帮着点张余。”
“是!”晓红感激的答着,抬起手腕给她看,“这是小姐上回送我的镯子,她一定能保佑我的,小姐你放心!”
“嗯。”若芸瞧着她明明胆怯却依然想让自己安心的情,只得报以一笑。
看着晓红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她恍惚觉得,也许就此一别再也无法相见,她尽管悲从中来却依然笑颜如花,柔嫣说她笑起来好看,那么她现在就让晓红与张余看着她的淡定从容、可安心的赴北。
“张余一定会保护夫人平安!”张余忽然抓住了晓红的手紧了紧,却是对着若芸保证道,“护北疆平安,也能护京城平安!”
若芸心头一暖,忙佯装轻松的笑道:“大章鱼,你的为人,我信。”
张余许久没有听她这般说话,竟木然的站着,一时间不知所措。
若芸却极快的收起笑容,对着两人道,“记住,以后除非急诏,不得擅自回京,此乃大罪。此次恰逢乱局,日后若有人提起,一定要自请领罪方可免罚。”
“是。”两人同时应声,却互看一眼、略有担忧。
“早些启程,恐夜长梦多。也千万别恐慌,兴许不用等洪州城下,便能解北关之急。”若芸打了个哈欠,趁机抬袖试了试眼角、背转身去,“我还有书要看,先回了。”
她说着,将张余的告别与晓红的不舍抛在脑后,几乎逃也似的快步离开,待她钻进轿子,眼泪便再也止不住淌下,手中抱着的文书箱子竟如灌了铅似的又沉又冰冷。
不是皇上逼的,也不是顾尹昭使诈,是她从一开始便猜错、从一开始便后知后觉,自己在程清璿的保护下懵懂未知,如状况怨袭来,她虽可以继续明哲保身,但却不想再逃了。
张余要守得京城平安,以为这样便也能保她平安,只是她如今要反其道而行之,去到关键所在地放手一赌,以保张余、晓红乃至荣锦桓与定州的平安,就算几乎不可能,她也要去,即便做不到,她也要做到。
若芸细细思量下已然精疲力竭,在怀王府草草用过晚膳,同柔嫣闲聊几句便困意袭来,衣衫未解便靠在床柱上睡着。
张余同晓红几乎连夜离京,甚至没能再到怀王府话别,只托人带了信便出关而去。
她既打定主意要做些什么,便要离开京城,虽并无违背当初答应程清璿的事,可她总觉得心里有些慌。与宫中的小把戏不同,江山之局是皇上亲自化棋而下,她横竖心里没底,以后会怎么样她也着实预测不来,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若芸整理着条目,将能用的都写下来,时而否定便就此划去,一连几日都色恹恹、甚少言语。
是日,她直到日上三竿迟迟不愿张眼,却被从头顶传来的响亮声音硬生生炸醒:
“若芸!起床啦!”
若芸倏地坐起身,抬手按住狂跳的心口,定睛一瞧,却见来人俏笑站在边上,一双杏眼盯着自己瞧。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五章 切莫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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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长舒一口气:“我当是谁靠近,暗卫也没拦着,原来是郡主。”
来者正是荣瑛,身着清爽便利的短装,长发被十分简单的盘在脑后两处,晃着头上的齐肩流苏,将她上下打量道:“你怎么样?上回听他们说,你私自放了哥哥被罚,我简直吓坏了。虽说听着消息你无碍,总是替你捏把汗。”她不便详说,一语囊括了惊心动魄。
“郡主知道的时候,我应已无大碍了。倒是郡主跪殿请命,让若芸佩服。”若芸估摸着她口中的“他们”,顺手拿了衣裳披。
“那是谁?”荣瑛忽然问道。
若芸抬眼,瞧见柔嫣躲在门口朝里张望,身上的衣裳穿的整整齐齐,一双闪亮的眼眸让粉俏的脸庞陡然生辉。
柔嫣见她看过来,忙进来陪到她身侧,生疏的看着荣瑛。
“这是天颐的荣瑛郡主,与公主相当。”若芸简短的解释,又朝荣瑛道,“她是西离的公主——柔嫣。”
“嫣儿见过公主。”柔嫣十分乖巧的冲荣瑛点头。
荣瑛大张的嘴这才猛的合拢,有些怔怔的冲若芸问道:“柔嫣公主不就是那个……那个……”
“公主知道多少?不妨说来听听。”若芸眼眸一转,边说边穿衣下床。
“有很多,你要听哪些?”荣瑛被她这么一问道有些发愣,紧跟着她道。
“不如先说说,你们回京来作什么?”若芸说着,信步走到门前朝院中望去。
只见程清和一身劲黑、乌发高束,身姿挺拔立于院中,抚摩着灰白的树杆,仰面看着俨然光秃秃的树枝,英俊的面容似是褪了先前的顽皮,多了三分稳重、一分忧愁。
“若芸,好久不见。”程清和听见她说话。双目亮起,扬手朝她打招呼。
他英气逼人的笑容似乎暖了深秋,若芸望而兴叹,倚在门旁微笑道:“程公子救郡主有功。这是来要封赏的么?”
“啊?”程清和看着她素衣披发、沉静如水,又看了眼她身旁的柔嫣,摸了摸鼻子,恍然道,“那是,沿途老宅住不惯,还是皇城舒服。”
“是我要回来的。”见若芸点头,荣瑛有些护短的急忙回道。
“怎么,沿途老宅的管家公很是烦人?”若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挑眉相问。
“何止烦人。简直可恨!”荣瑛咬牙切齿的回答,像是吃足了苦头那般,每一个字都咬的死死的。
“喂喂,不过是要你作个保证,我都舍了那里陪你回来了。你还不解气啊?”程清和朝她瞪眼,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若芸忙忍住笑,紧接着暗自哀叹,若自己遇上那些百泽口中“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会不会比荣瑛还烦恼?
柔嫣显然听不懂,只当挚友久别重逢,安静的跟在若芸后头。
“不回荣王府?”若芸瞅了她一眼。朝荣瑛问道。
“一会儿便想住回荣王府,听说你在这里先过来看看啊。”荣瑛抬着下巴,俨然在埋怨她不识好人心。
若芸还想说什么,却被程清和一把拉到了边上,惹得荣瑛直瞪眼。
“我二哥,让你回去。”程清和悄声说着。
若芸尚在朝荣瑛抱歉的笑。顿时僵住。
“我二哥说了,天颐眼下太过危险,你赶紧带着暗卫回龙华山庄吧。”程清和又仔细的讲了遍,语声急促。
“我……”若芸张口却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以对。
“喂。你不会是不想去吧?”程清和见她犹豫顿时有些为难,压低声音又道,“就算不想去,天颐现在到处在打仗,今年冬天也非要分个胜负不可了。一旦事情了了,哥哥他们都回了扶苏,暗道关闭,再开就不知要哪一年了。”
“不是不想。”若芸有口难言,却被他后半句震住,有些惊道,“回扶苏,便不来了么?那你呢?”
“我当然是陪着荣瑛那大小姐了,她哭着闹着说想家,想吃京城的桂花糕,我身上也没什么担子,拿脑袋作了保证这才勉强带了她出来,先呆个十几年再说。”程清和脱口而出,朝后看了看同柔嫣笑谈的荣瑛,面上浮着点决然之色。
若芸听着他轻飘飘的口吻,不禁有些闷闷,程清和口中的十数年或许是惊鸿一瞥,但对荣瑛来说却是韶华岁月,她远望着荣瑛明媚如春的笑颜,霎时明白她不愿独自老去的苦楚,而这个坚强的郡主却只埋怨耍赖,对心中所想只字未提,而程清和抛却故里毅然陪她回京,也是如此洒脱。
“这般也好,你倒是长大不少。”若芸叹了口气,稍安心了些,“那其余人呢?”
“定州那傀儡身上安放了火器,我大哥伤了心肺尚在昏迷,怀轩墨草药不济就带他回扶苏医治,我入京时收到的消息,眼下应是已经出定州。于百泽还在守着,没天颐皇帝点头倒不敢轻易毁了去。”程清和将所知道的一股脑儿全说了,随即摇头道,“至于其余人,我就不知了。”
若芸看着他脸上有明显的担忧,当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你大哥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现在他受着伤我却要与他分别这么久,倒有些后悔从前总和他斗气了。”程清和越说越轻,最后扯了个难看之极的笑来,看着她又道,“你到底怎么说?去不去啊?”
若芸咬了咬唇,转身朝荣瑛大声道:“郡主,你此番回京应知天颐险象环生,指不定这京城明日就换了旗,你还要在此么?”
荣瑛被她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问住,呆立片刻,才执手答道:“我是荣家的子孙,自然要留在此地了。”
若芸与她相望,触及她异常坚定的眼,颔首赞道:“不愧是郡主。”
“若有幸,还要同你一起研制糕点,也让皇兄尝尝。”荣瑛报以微笑,目光忽而闪烁。
“郡主的美意,我曾传达给皇上,郡主不妨亲手做一些,我带去给你另一位兄长?”若芸笑容浅浅,若有所指。
“你……你要去见皇兄?”荣瑛脱口而出。
“是,还要带上柔嫣公主。”若芸坦然以答。
方才同荣瑛熟悉了些的柔嫣闻言,忙点头朝她道:“是啊,我要去救我的王兄,郡主要不要一起去救你的哥哥?”
“救?我……”荣瑛被问住,可脸上已然有蠢蠢欲动之意。
“喂,你当真不去了啊?”程清和急了,扯了扯她的袖子干瞪眼。
“清和。”若芸这才朝他正色,有些难受道,“暂缓时日,我定当去的。”
程清和尚未出声,荣瑛却在那头一本正经的朝柔嫣道:“不去了,我要在这里等着。”她虽色笃定,尾音却有不确定一般的颤抖。
“郡主请放心,我定当竭尽所能,让京城王旗迎风,让胡人望而兴叹。”若芸虽也心中没底,却抢先安慰她道,深知荣瑛留下等于坐镇京中,程清和虽无封号却也是异姓王族中人,无疑让京城安定多了份筹码。
荣瑛才点头,却想起什么似的,接口道:“你提到胡人,我倒有些怪。他们同西离一起来并非主力,后来大动作没有,小动作倒是不少。上回送亲的时候,北胡只派了使臣在边界接应,居然未入天颐,这等名正言顺刺探敌国的大好机会也白白不要。所以我在想,他们会不会是怕天颐,而非虎视眈眈?先前受人怂恿先发制人,后来藏着掖着,怕我们动手报复才是。”
若芸听着她这般说,不禁眼前一亮,喜上心头:“极有可能。若正如郡主所说,那天颐动荡平定之前,北胡便不会有动作。”她说着,顿感松了口气,荣瑛要是说准了,那张余和晓红还算暂时安全,只需要在荣锦桓撑不住之前班师即可。
“不会有动作你还要去?除了公主还有谁去?去哪儿?”程清和到底一知半解,思考的颇为费力。
“几个帮手。”若芸点了点头,含糊答道,“去益州西。”
程清和见她去意已决,顿时垂头丧气,小声道:“我不能扔着她不管,你一定要小心,还有……”他压低声音,轻声道,“我二哥还说,他暂时抽不出身,但你要是有事要办暂时不回去,记得‘天寒勿念、切莫迟归’。”
听到那这句话,若芸只觉得一瞬有酸涩冲到心口,她不知程清璿到底抱着何种心情说这样的话,她光用听的便已有惆怅之感,而字里行间涌现的清冷之意更让她色恍惚、抿唇不语。
“喂,程清和,你说什么悄悄话呢?!”荣瑛三两步走上来,叉腰对着程清和嚷嚷道。
“哪有?你哪里听到的?少冤枉人。”程清和不甘示弱,但瞪回去的眼眸软了下来。
“我听到还用问你?!”荣瑛本是为难他,听他还嘴不禁有些怒,更大声了些。
“啧啧,凶女人。”程清和骂着,顺势退了几步。
“你说什么?!”
若芸听着他俩斗嘴,色稍缓,终于一声长叹,朝忍俊不禁的柔嫣道:“公主,我们收拾一下,后天便启程吧。”
她说着主意已定,百泽尚且未退、清璿容她暂缓,眼前又有诸多人命系天颐,扶苏又与之息息相关,她没有理由输,而她整理好条目也该去找顾黄鼠狼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六章 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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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苏姑娘果然是想通了?”顾尹昭捧着茶盏轻抿,喜形于色,半字未提若芸带来的、整理好的圣旨文书。
若芸瞅着他一脸不出所料的样子,抬手将满杯的苦茶饮下,不置可否。
这是她头一回来顾府,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本以为父子同朝,此地会是何等辉煌、门庭若市,岂知顾府就如顾尹昭的素色长衫一样简洁之至,非但用的杯盏都是清一色的白瓷,里头的茶水也是相当的清苦,坐下到现在还未有人拜访。
“那,不知苏姑娘,可来得及明日启程?”顾尹昭见她淡定自若,敛了些锋芒而道。
“顾尹昭,我既已离宫便没打算再纠缠皇家之事,只是我有我的理由才随你同行。也有大把不去的理由,随便挑一两个便能置身事外。”若芸眯着眼,将杯盏搁在桌上,目光忽冷,“此事是你求我,并非我来求你,还请顾大人明白这一点。”
“是,顾某失言。”顾尹昭色一凛,忙恭敬一礼,“不知苏姑娘,准备何时启程?毕竟夜长梦多,给你我的时间并不算宽裕。”
“顾大人想带的帮手可是找到了?”若芸偏不立刻回答,而是佯装苦思的揭开茶壶的盖子,一眼就看到了大把的莲心。
“是,顾某前去自然是要有筹码。”顾尹昭答着,微微一笑,“正是荣王妃。”
若芸闻言色微滞,随即点了点头:“王妃可好?”
“王妃……”顾尹昭轻咳一声,用手遮掩着道,“有孕在身。现被严加看守,已同意随行。”
若芸顿时愣住,紧盯着茶壶中的莲心不语,半晌才重重的合上盖子,讪笑道:“不知皇上知道此事,会不会替胞弟高兴。”
“苏姑娘言辞还真是锋芒毕露。”顾尹昭说着坐正。言下大有无奈之意。
“王妃许久未见王爷,为了保住孩子势必忍气吞声多时,算日子,孩子过年前便会生下。她眼下显了肚子,得此机会能重回夫君身边,无论多危险她也自会应允。”若芸话锋一转,干脆说起了胡玉儿,“我想,此举是顾大人你的决定?”
那娇滴滴却并不算颐指气使的胡家大小姐,在金殿跪地痛哭的模样还犹然眼前,转眼便低调的在幽室韬光养晦,一边防着人知道,一边又安静度日。当真应了王涵那句“女子虽弱、为母则刚”来。
“正是顾某,顾某此行是想盗取兵力而并非送死,怎么都要有底牌在手上。”顾尹昭尴尬一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误打误撞捡了“王妃怀孕”这个便宜。
“这是底牌,那顾大人可要输了。”若芸斜睨一眼。呛了他一句。
“顾某正是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才求苏姑娘同行,毕竟要对付的人并非只有荣王爷和余部,还有混入的西离人。”顾尹昭笑的很僵,终于明白为何皇上会被苏贤妃气到跳脚,换作是他竟也有此冲动。
“只可惜,皇上对付荣王爷的赌注并非是我。底牌另有其人。”若芸终于打开天窗,色定定,“皇上也并非想盗取兵力或是劝一时投降,皇上是想让荣王爷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回天颐。”
顾尹昭这回吃惊不小,愣了许久才有些不敢置信道:“苏姑娘此话当真?”
“是,除了离国公主柔嫣。还有一人同行。”若芸点头道。
顾尹昭听到“离国公主”当即站起来,可看着她淡定的模样方知她并没有开玩笑,虽说自己同父亲已十分小心的筹谋此事,但介入的苏若芸非但有助力,竟一来便带了个大筹码。
“顾大人稍安勿躁。”若芸出言安抚。又给自己倒了杯苦茶,叹道,“莲子心中苦,顾彦大人倒是费心了。”说着,欣然饮下。
即便荣锦桓也有不想触碰的东西,可惜林暮烟弥留之际告诉了她,她以此作为手中最大的筹码也是冒了风险,一不留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且荣锦桓若是知晓她这么做,大约会很想杀了她。
“苏姑娘,恕我直言。”顾尹昭瞅着她因苦茶皱眉的脸,想了想还是坦白道,“此去并非只有顾某,还有傅将军,势必护卫你我。”
“傅将军……”若芸听这称呼耳熟,细想之下恍然大悟,“那个后山见过的将军啊。你是说皇上要他同行,是护卫你……我?”
“顾某言尽于此。”顾尹昭见她明白,狡黠一笑。
“所以,这就是顾大人同我交换的条件?”若芸心下闷闷,沉下脸来。
皇上非要卡这么个局面逼她就范,为此还让她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让她怎么逃都没能逃开是是非非。狐狸就是狐狸,比黄鼠狼的办法更胜一筹,只是如此一来,她越发想去一个能彻底安心的场所。
“顾某上有祖父父亲、下有妻小,苏姑娘若能全力相助,我就安心了。”顾尹昭毫不避讳的说出心中所想。
“也别高兴得太早,即便我全力以赴,也并无十成十的把握。只待我去接一人,到了荣王爷处才见分晓。”若芸冷眼看他,心中苦笑不已。
“听闻郡主回京,还带回了程家公子,先行拜访了苏姑娘,姑娘觉得京中能拖多久?”顾尹昭提醒道。
“一月有余。”若芸朗声回答,站起身道,“别小瞧了胡大人与薛元彻,人心惶惶时此二人的死板顽固倒是能发挥作用。许大人也绝非泛泛之辈,声援顾彦大人也足够了。”
“只是不知,皇上能撑多久。”顾尹昭低叹,有些遗憾的道。
“皇上?”若芸皱了皱眉,冷笑一声,“自讨苦吃,活该被困。”
顾尹昭吞了吞口水,望着眼前这个眉眼淡淡可光芒夺目、衣衫素雅却气魄卓绝的女子,竟生出无比佩服之感,他虽腹诽了无数次,至少这句话还没勇气说。
若芸既与顾尹昭通了气,便当即前往宫中。
也不知她是苏贤妃时在宫中有何等威信,侍卫见到她来竟未加阻拦,宫人见了她更是敬畏万分。
若芸此行既不是找王涵也并非去管楚如兰,而是径直到了常德的住所,看着常德慌慌张张的朝她行礼,不禁出声讽刺:“常公公,这宫中真是好守卫,容我这个民女进出,也不怕我趁机反了?”
“哎哟,娘……”常德说到一半忙打住,将称呼吞进肚子里,为难道,“就算您现在无封号,这宫中都知道您,还有谁敢拦您啊?”
若芸不想同他就此理论,只正色道:“常德,带我去永安宫,我要带一个人走。”
常德当即变了脸色,“噗通”一声跪下了:“求……求饶了奴才!没有圣旨便从永安宫带人走,万万不可啊!”
“常德,你对皇家忠心耿耿这么多年,当真就没办过几件忤逆圣旨却为了皇上好的事?”若芸瞅着他花白的头发,叹息着摇头,“我要带的人,常公公想必知道是谁。”
常德对上她灼灼的目光,旋即汗如雨下,颤声道:“娘娘,您这是为何?”
“顾大人常道宗亲势单力薄,恐大权旁落,我要请荣王爷还朝就势必带此人去,常公公。”若芸目光深幽,俯首帖耳悄声道,“皇上被困宣州交界。”
常德瞬间惊讶无比,脸色变得纸一般白,差点没背过气去,哆嗦的道:“姑娘……您……您此言当真?”
“不想改朝换代,公公就只能同我一起把项上人头捧着请罪了。”若芸说罢站直,微笑着静候回答。
常德思量再三,渐渐止住颤抖,毅然起身道:“老奴行将就木,算掉脑袋也要帮这一把。”
“常公公言重,若非顾尹昭大人的谏言,我还想不到这一处,掉脑袋也不只有你我。”若芸当即拉了顾尹昭垫背,还颇为舒坦。
常德只得重重的叹了口气,立即吩咐人去永安宫候命。
若芸由他陪着一路畅通无阻,她并不想来这里,但却不得不来,行在她曾费力打扫、此刻已枯叶满地的小径上,昔日种种扑面恍惚痛不已。
偶路过一间屋舍,只见一名女子面容熟悉、呆呆的站在窗边远望,若芸带人路过她仍是一动不动。
“这是从前的德妃娘娘。”常德小声道。
若芸大感意外,虽认出她来,但惆怅不已,洛怡然这般哪还有当年的半分骄傲与气势?花容老去、两鬓微白,空洞的眼眸比冷秋更为萧索,不知想的是抄没的洛家,还是将她舍弃的皇上。
若芸摇了摇头,示意常德快走,到了那处转角倒并未贸然进入,而是让人带了封信进去。
许久不见人出来,常德有些担忧道:“娘……苏姑娘,这妥当么?万一不肯……”
“不会不肯。”若芸站的笔直,底气十足。
果真,片刻后那送信的小太监便出来复命,同样出来的还有一名老嬷嬷,对着若芸拜道:“还请姑娘稍待,主子随后同您一块儿走。”
常德当即惊讶的张大了嘴,随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谢过。”若芸回礼,冁然而笑。
“上回的人,想必是姑娘你。”老嬷嬷目光犀利,出人意料的冲她道。
若芸有些微愣,旋即点头:“正是。”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七章 前路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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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芸只当有一番讨价还价,却不料仅一封开门见山的书信就得了那人同行,和常德一起随轿缓步沉默不语。
经过御花园,轿中之人却命停轿,隔着厚厚的布帘远看红枫金杏、鱼池涟漪,有三两名宫人陪着一名身着绿衣的宫妃观池,在亭中嬉笑不已。
若芸顺着望去,那名宫妃显然也看到了她,下一瞬竟提了裙子朝她跑来,到了跟前双手抓上她的衣襟用力的扯着,声嘶力竭:“告诉我!快告诉我你的办法!”
若芸看着眼前曾被自己厌恶过千百次的楚如兰的脸,挣脱不得,只得求助道:“常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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