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侧身闪开道。龙腾小说 ltxsba@gmail.com“珍重。”
若芸猝不及防的晃了晃身子,听着两个字极快的划过耳畔,身下的马便撒开四蹄飞奔起来,她忙尽力稳住。快速的绕过驻营贴边而去。
“荣王爷,这回可不是顾某放的人。”顾尹昭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依旧是置身事外般坦然,说罢便燃起粗火筒,绿色的信令烟火直冲云霄。
耀眼的信号分作三股绽开,横空一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多时有人发现了若芸的行踪,前哨拦之不及给打头的护卫轻易的冲破。
傅将军这才发现变故,忙策马边追了出去,只到前哨便遇着拦路的人。不得不迂回停下,有些粗暴的低吼出声:“何人拦我?!”
罩帽褪开,柔嫣露出白皙粉嫩的脸,眨了眨眼,虽有恐惧。但仍鼓起勇气道:“傅将军,刚才有人跑了,好像是姐姐。”
“谅你也不会供出。”傅将军不想多费口舌,正欲前行却又被柔嫣闪身拦住。
“傅将军,我看到她往那里去了。”柔嫣有些着急的用手指着,方向却是偏离向北。
“哼!奶娃娃休要骗我!”傅将军终于勃然大怒,再不顾柔嫣的阻拦。扬鞭一绕就越过她。
柔嫣不得不退开数步,乌黑的眼眸中满是焦急,身后有人用力的拉扯她、将她拖离纷沓的马蹄。
柔嫣到了侧旁的树下,看清是索泰瞪着自己,当即哀声道:“哥哥,怎么办?他们一路看着姐姐。现在姐姐走了,他们要追她……”
索泰却异常冷静,锐利的双眸紧盯着另一方远处的异动,示意她安静道:“嫣儿,天颐的事我们必须作壁上观。你我眼下都是人质,仅凭一纸合约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柔嫣撑大眼眸,把打转的泪水硬生生忍了回去,只得顺从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营中火把增了一倍,郭都尉带着人找到正踱步而回的荣逸轩,气喘吁吁的道:“王爷!皇上的人动了!”
荣逸轩大惊失色,剑鞘一横便抵上他的喉头:“当真?!”
“是!王旗像是追着清平教而去,并不往我们这里来!”郭都尉说着,不忘扭头朝意欲上前询问的小将吩咐道,“整军维持军纪,莫慌。”
荣逸轩眸色一冷,精铁剑出鞘,划出一道寒光便架在尾随而至的顾尹昭脖子上。
“王爷息怒,属下办事不利总要汇报一二。”顾尹昭未等他逼问便承认,这分三股落下的弹幕正是‘失败’的信号,目的的确是让皇上注意。
“方才有人逃离军营,待属下查明便追。”郭都尉请罪道。
“不用查,立刻召集轻骑向东拦截清平教。”荣逸轩不再管顾尹昭,使力手剑同时将他推了开去,大声的道:“传赵将军严守待命,不用再围山谷,大军直接与洪州兵力汇合即可!”他说着,翻身跨上就近的马匹,调转马头又道,“本王带轻骑去,不可声张!”
“王爷……”郭都尉被这瞬息万变的状况惊呆,劝诫的话没能说出半句,连忙依令行事。
若芸沿河向东前行,不多时便觉得异样,扭头一看只见信号弹起,原来围困山谷的清平教众极快的聚拢、潮水般朝着她的方向来。
她顿时头皮发麻,种种形势在脑中一点点汇聚,想着清平教虽看似乌合之众但每每行动果断又颇具规模,看来教主手下有良将之才,且以“清平升仙”不足以蛊惑众人,这些人各个有身手,怕是给许了什么高官厚禄才如此卖命,那些人眼下放弃了皇上,一心要对付的是好像是自己!
她心中急切,策马飞奔,御马虽不娴熟但只得硬着头皮逃跑,带着护卫丝毫不敢停留,行过治水的堤坝处也无暇研究路线,命护卫两前一后带路。
若芸尽管未曾想明白缘由,却知道傅将军定也是追了来,她只要稍慢一些,傅将军的人便会追上自己,再慢一些清平教的人也会来,按理无论前者后者她都不会死,但她却决计逃不了。
若芸沿着暗卫给的路线迂回,时不时回头看,终于瞧着清平教的旗帜停下、轻易的倒下,似乎给人拦截了去,可离松一口气却尚早,已有数十人远远的追赶而来。
她到底没有如此策马狂奔过,完全没料到这会十分耗体力,跑马多时被迫减缓速度,隐约听见紧追不舍的人中有傅将军的怒吼。
若芸再想动,却也体力不支,到了林地后十分绝望的放慢,任由傅将军的人将己方团团围住,只能大口的喘着气,放开缰绳匍匐在马背上。
“苏姑娘,皇上已紧随而动,还请苏姑娘虽末将回去面圣。”傅将军横马在她前方不远处,气息都不曾急促多少,似乎她再逃他也一定能稳步追上。
三名护卫不由分说的将若芸围在当中,分毫不让。
“傅,傅将军……”若芸仍剧烈的喘息着,企图说服,但触到他灼灼的目光顿时泄气,只得哀求道,“请放过我,我们也……不愿与你动手。”
“哼,傅某得令护卫,容不得丝毫闪失,还请苏姑娘不要负隅顽抗。”傅将军虽没立刻动手,但气势不减,像是根本不怕暗卫的样子,且对她学习骑马以便逃跑的心思了如指掌那般不屑一顾。
若芸心下焦急却无计可施,暗卫实力非凡与傅将军动手他得不了便宜,但真要自相残杀便是让渔翁得利,她万不能这么干,勉强直起身,抬袖擦拭滚落的汗珠,道:“傅将军,清平教佯装围困,就等机会各个击破,主力却另作它用。眼下清平教追来,王爷定不会善罢甘休,傅将军快折返让他别再深入,莫要中计才是。”
她说着,便觉头眼昏花,不得不闭上双眼歇息,可方才自己说的话却让她难以释怀,与其说皇上想引清平教主力前来剿灭,还不如说清平教在佯攻、拖住了皇上,顺带吸引了视线……
“哼,姑娘还是替自己想想,我是奉皇上的命,他人与我何干?”傅将军未让分毫,不耐烦的粗声威胁道,但到底没有贸然动手。
群马嘶鸣和马蹄踩踏的枯枝声响惹得她思绪纷乱,若芸努力的喘息着,未等再说便明显的感觉地动,傅将军的人中有情不自禁呼喊出声的。
随着马儿焦躁的原地踱步,她倏然睁眼望去,只见林边可见高耸的摘星阁略有歪斜,她怀疑自己东倒西歪才眼花看错,但定睛再看,分明瞧着摘星阁与两侧笔直入云的杉木并不同向,稍有疑惑后便心惊不已——摘星阁乃是机关楼,摘星阁动那百泽说的地脉可是有变?
“傅将军,麻烦让开。”若芸当即紧了马缰,冷声威胁道,“我只有今夜能安然离开,若你再不让开,休怪我等手下无情。”
傅将军色一凛,这回抽出了佩剑冰冷相向,毫不畏惧道:“既然你不肯就范,就动手吧!”
若芸咬牙怒目,不等下令却听尖啸声起,她本能的蹙眉,紧接着林中接二连三的哨响起,便有鬼魅般时隐时现的人影交替出现,外围有骑兵惨叫着落马,只见挡在自己身前的暗卫抬手一挥,一人被横空拦下、跌落在傅将军脚下。
“姑娘先走!恐是埋伏!”白礼出声示警,专注的判断着来敌方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五章 山林火阻
“不是埋伏,是脚力快的追来了。”若芸瞅着并无太离谱的攻击,当即下了结论,焦急的朝傅将军道,“清平教哪是打打杀杀的军士那般简单?且不论有没有懂术法之人随行,即便没有,这刺杀功夫也胜过一般军队。傅将军还是快走,这儿不是你能应付的!”
傅将军本不解清平教区区那么点人怎么能困住皇上,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警惕万分,若是以这般暗中取胜之法,皇上退守山谷、背靠坚实,封闭出入才是防止被偷袭的良策,可他们像知道己方的行动般追击而来,目标竟是眼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禁骇然出声:“苏姑娘,快下马躲避!”说着便翻身落地,翻手劈断一支暗器。
来人时而投出暗器,时而借着周围的杉木高跃而下,暗器随着哨声瞄准了几名护卫,黑影却直扑马上的若芸。
傅将军的人马也有中招的,尽管已下马躲避,但到底没有经历惯这种袭,大多时都是胡砍一通,倒是马匹半数给惊了、不受控的逃离。
若芸为难的紧紧蹙眉,离开便让傅将军和他的手下成了靶子,不走便会给皇上追上,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当儿,干脆坐在马上不动,只弯腰下去,把周遭交给暗卫。
暗器呼啸而来,因护卫的抵挡而折了方向、砸上她的背脊,若芸一声闷哼紧咬牙关,那锋利的前端根本穿透那夏朱月口中的金线衣衫,只让她受了一击便势颓落去。
甚少说话的风横看不下去,边应对着来人边急道:“姑娘,他们冲我们来,出了林地便可摆脱!”
疲于应对、目不暇接的傅将军此时才反应过来,愣了片刻大喝一声:“傅某奉命护卫!岂有让护卫之人遇险之理?!”说着剑柄一横,结结实实的挑在若芸的马上。
若芸惊叫一声忙扯缰绳,却止不住惊马狂奔,分明听着身后惨叫连连。傅将军吃痛的声音夹在其中格外刺耳,她转眼一看三名护卫已然跟上,其中一人与她并骑、伸手替她稳住马,三人皆对身后留下的傅将军等人全然不顾。
“姑娘莫要回头……也是无奈之举。”三人中有人看出了她的忧郁。被风吹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若芸心中焦急异常,可节骨眼上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穿过林地,同时祈求皇上的人能快一些赶来,可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只余零星的拦截和守卫的疾速还击声,渐渐的再没别的声响。
出了林地是一片平坦地势,匆匆构建的埋伏也随之失效,若芸再累也不敢停留,最后依着领路的护卫折去城下,下马已是浑身僵硬。靠着篝火缩成一团也难解浑身的战栗。
“苏姑娘,明日开始沿城镇而行,穿过丰州南即可,这段路因有州师护卫左右,清平教不敢大张旗鼓。只需小心。”白礼将水袋递到她跟前,见她不接便又凑到她嘴边。
若芸这才颤抖的伸手,勉强喝了几口便又还回去,目光呆滞的看着跳动的火焰,轻声道:“你们和我说实话,他们的目标不是皇上,是龙华山庄。对不对?”
白礼接过水袋,却是不答,转身去给受伤的马匹治伤。
若芸颓然的靠到青石上,眼前的火光霎时模糊,泪水不由自主的顺着脸颊滑落。
看清平教此次围困皇上的兵力便知,会术法之人也好。使毒与幻术的也好都不曾来,荣锦桓选择等待顾尹昭的好消息,其实是不敢冒险确认,但恰恰是双方互放迷雾,才让威胁本就秘的龙华山庄显得更为隐蔽。
与其说清平教要夺皇权。不如说他们蛊惑众人纯粹要颠覆天颐,比荣锦桓还有诱惑力的,除了捉到她,还有打开通往扶苏的通道、将数千年的辉煌据为己有!程清肃受伤、百泽疲于应对,一等护卫倾巢而出,能有机会趁虚而入,谁会正面与荣锦桓的几路人马硬碰?!
她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可又有何用?程清璿毫不犹豫的送她回京、还派了护卫随行,她虽想到他要做些什么,但始终不曾知晓他已做好了直面大祭司一脉的准备。一直以来隐忍未去想的事此刻被触及,竟如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痛苦与担忧瞬间蔓延全身,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她流着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尝试着睡着,可几次三番惊醒,眼前的篝火都尚未熄灭。
荣锦桓派人追击也无法太远,大军按计划还是应掉头去洪州,直至天亮也未见人再追来,若芸瞪着耀眼的日光下泛着波纹的河水与绵延围城的堤坝,程清肃曾竭力推行的治水一事正重现此处丰饶。
正如白礼所说,沿着城镇果真安全异常,加上后无追兵,即便去到城中不起眼的旅店投宿也无人问津,一连几日的平安无事让若芸紧绷的心思稍松,同护卫的谈话也多了些,可她自觉地对山庄的猜疑避而不谈、始终没再多问。
一路行来时不时遇上轻微的地动,让她每每遇到总下意识的张望,可每次都能碰巧看到远处的摘星阁,且无一例外的略有倾斜。
若芸原以为能一路顺风回程,眼看着到了锦州边界却遇上关卡不通,风横上前问路片刻即回,道是锦州山林遇上天灾大火、不可往来。
若芸才松懈几天的心迅速的提起,牵着马咬着唇,将脚下的落叶来回的踩着,既不前行也不说话,就这么原地低着头沉默半晌,末了轻叹一声,翻身上马道:“绕行吧。”
“若要绕行,得越过城池边防,看似远却是走了去到山庄的捷径,只是……”风横安慰着,又欲言又止,思忖片刻轻声道,“只是若不沿着城镇,恐会有危险……”
“再这么拖下去,何时才能到?!”若芸厉声质问,让三人同时噤了声。
她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已然发了脾气,可无论如何都难以抑制心中的不安与焦躁,只得勉强压低声音道:“还是尽快赶至山庄,劳烦引路。”
三人这才松了口气,引着她的马绕城池而行,原来断后的青舒改为了领路,其余二人则御马在侧后。
若芸行了一日半,未见任何异样,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甚,幸好锦州繁盛,虽绕过城池改为贴山而走,也总是看得见桥梁村落,偶有沿途的山林冒出些零星的烟来。
待到了一处废弃的小城,几人碍于一边是河流、一边是断壁残垣而骑马难行,眼见着时过晌午,不得不暂且歇息,可未系马停驻,便远远的闻到焦糊味,远处的山林果真冒着浓烟。
“锦州多水难起大火,莫非是冬日天干?龙华山庄应不会受波及吧?”若芸眼瞧着浓烟绵延兀自前行,跨过横倒的梁柱问着,同时安慰着自己。
“姑娘多虑。”白礼简短的回答,不紧不慢的走着。
“是么?”若芸扭头看了看他们,不难看出白礼的色多少有些不自然,而风横早警惕的四周张望,青舒则一脸凝重的低头跟着她。
若芸狐疑不已,当即停了下来:“这里是哪座小城?怎会荒废?这里的人呢?”她问着,顿时有些心下不妙,按理说锦州应是繁华之地,出现此等废弃村落也太过怪。
风横当即蹲下身去,查看了那根横木,抬头道:“苏姑娘,此地不久前应该还有人住,村中虽未见白骨,村周却有不少新坟冢,想必这里的人有性命之忧,呆不下去这才被迫迁徙。”
“呆不下去?”若芸眉头一皱,抬脚碾了碾脚边的杂草,放眼望去自己正站在一条蜿蜒的街道上,而脚下的石头给熏得青黑。
若芸蓦地想起当初曾走过的青石街,忙扔了缰绳小跑起来,不时的来回在街边找着,越走便越觉得两旁毁坏的房屋是曾经路过的店铺,转过墙角一栋民宅赫然在目。
她犹豫片刻便闯了进去,里头空无一人,屋侧的水池已然干涸,别致的格局与焦枯的越冬树让她越找越急,到了屋后才猛地站住脚、肃然而立。
“这里……”若芸翕动唇瓣,连心带肺的颤抖起来,几乎不敢承认的道,“这里是山庄下?”
跟来的护卫皆杵在她身后,无人应答。
若芸缓缓的吸了口气,勉强站直身子,无力的吩咐道:“去到方才你说的坟冢,找找看有没有姓严的。”
风横长舒一口气得令而去,白礼却不满的上前一步道:“苏姑娘,此地已毁,从正面入山庄不得,看来还是再绕行……”
“够了!”若芸解去罩帽怒而拂袖,手指越过坍塌的墙垣直指浓烟之所,颤声道,“那里便是龙华山庄对么?原来的浓雾成了大火,村落有过打斗,山庄近在眼前,还要怎么绕行?!”
白礼还想说什么,但只避开她的注视、低下头去。
“你们知道根本进不去了,是不是?!”她痛喊出声,浑身战栗,伸直的手臂缓缓垂落身侧,眼泪再也止不住汹涌而下。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六章 陷阱
青舒见她站得摇摇晃晃、哭的泪流不止,终于忍不住说道:“苏姑娘莫要下此论断,那浓烟之处看样子并非山庄正中,不尝试如何知道进不去?”
若芸只觉得绝望已不可遏制的侵袭,听了他的话也并未有太大反应,而是,直挺挺的站了许久,直到面面相觑的两人正盘算着同她说什么,才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色恍惚的咬唇,抬袖将眼泪拭了个干净,喃喃道:“走罢,找路。”
两人顿时身形一震,直到看她一步一步越走越稳,才互看一眼跟上。
小城并未毁坏彻底,虽人去城空但大多房屋未毁,更像是受了波及那般让居民仓皇出逃,也难怪锦州戒严,这一路走来时不时看到州师分散在各处城镇,起初只以为是控制山火,现在看来八成是江大人或得了皇命、或严谨远虑,要让锦州远离此处纷争。
入冬后尚余斑斓树木的山峦起伏,无论怎么走都始终不远不近的夺人视线,若芸在前头凭记忆寻着路,焦急的看着浓烟的位置,心中不时的盘算着方位。
三人沿干涸的溪边徘徊许久,始终在小城周围转悠,白礼见风横迟迟未归便请缨去寻,嘱咐青舒看着若芸不要走动,将包裹一并留下。
若芸十分疲惫的在岩石上坐下,呆呆的张望,任由寒风将自己的脸吹的通红。
无论怎么找,她只记得透过浓雾树林有索桥与机关,可,具体如何进山庄她竟怎么都想不起来,不禁有些懊恼。
“我记得龙华山庄有浓雾所环绕,是有人撤了术法么?还是,我们走错方向了?”她张望着通往山间的林地多时,有些踌躇的开口。
青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摇了摇头道:“术法再高明也不可能凭空变出雾。此地本就湿气重容易起雾,借着山林流水气候等因素加以布局,使雾久久不散且愈来愈浓,经年成了天然屏障。”
若芸听着他的解释。最后的一点侥幸也从心头散去:他们不仅没有走错,种种迹象让她知道龙华山庄便在这山间,更糟的是那道天然屏障已消失无踪。幸好尚有幽深的高大树木与迭起的山火,否则晴好之日山庄怕是会给轻易的寻得。
她叹息连连,寻思着要不要去找那个曾泛舟的湖,才坐了没多久便觉得座下的岩石晃动,忙跳起身,环顾四周道:“为何近日地动更为明显?”
“属下不知。”青舒像是完全感到那般,声音低沉平稳依旧,抱臂站在她身侧纹丝未动。
若芸瞅了他的面巾一眼。立刻放弃了再问,坐了回去不自觉的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忧心忡忡的自言自语道:“若是赶不及,到底会如何?莫非他们会自此消失?不会的……摘星阁未拆,大祭司一脉未除。眼下撤离岂不是功亏一篑?”
青舒容她嘀咕了一番,这才闷声接话:“苏姑娘,明日便已满三月。”
“什么?!”若芸再次跳起来,瞪大了眼眸朝他大声道,“明日?这么快?!”
“是。”青舒回答,可未来得及再说便身形一震,忽然抽出佩剑。同时伸手将若芸拉了一把。
若芸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十分配合的与他靠近,警惕的道:“是谁来了?”
“陷阱。”青舒说着,目光陡然落到若芸方才歇息的岩石上。
“陷阱?”若芸紧张的四顾,可除了残断的青砖墙、干涸的溪水与错乱散布的石头,四周寂静无声。
但青舒显然紧张异常。呆了会儿像是决心已定般目光忽敛,慌忙将佩剑收起,又将来不及收起的包裹踢走,又横袖一扫用掌风将四周碎石击退甚远。
若芸怪于他的举动,而方才吹得人生疼的寒风就在此时呼啸起来。四周的沙石被卷起扬入空中,不停的击打着那块岩石。
她使劲的揉了揉眼,透过羽睫分明看见沙石绕成一个圆圈,于墙垣、树林之间因溪流干涸而留下的岩石间来回的击打、越来越凶狠,将他们困于其中。
“术法?”若芸问出口便同时知道了答案,这山林之地十分利于布阵,大约是自己的到来惹了人注意,眼下动了阵眼,成了一个天然的风局,自己方才呆的地方早被刮过,若不是青舒迅速的清了些障碍,飞沙走石只怕更甚。
她焦急未有出路,却见那包围圈渐渐的开始缩小,更有碎石偶尔砸入,不由大惊,提了声朝青舒问道:“怎么办?”
青舒一把将她按下,慌张不已:“我虽习武见长,可对这术法毫无作用。”
“什么?!”若芸瞠目结舌,看他用手臂吃力的挡着时不时肆虐而来的沙石,咬了牙当机立断道,“别轻举妄动,求援。”她说着张望着四周,可除了越来越密集的沙石,外头几乎风平浪静,让她更为紧张起来。
青舒这次没有回应,而是勉强站稳,又抽出了方才收好的佩剑来。
若芸越发觉得这阵同当日围困金殿的相像,大感不妙,又见他如此,忙用力扳上他的手肘道:“你住手!既然无法就不要乱来,他们不会要我的命。”
青舒连看都没有看她,握紧了剑柄道:“我虽不够精通,但待风缩小,沙石便会撞击风眼周遭,来不及了。”
他说的话已被风声撕扯成片段,只见风沙已近他的剑尖,碎石划过他的耳畔将严实的面巾切断,随着他缓缓的转头,她分明见到一张与青鸾十分相似的脸,只是这张脸更为沧桑且目色更深,让她霎时间愣在当场。
“姑娘,请代我向尊主谢罪。”青舒唇边浮上一丝淡笑,不等她制止便用尽全力挥剑。
风墙像被强行破开般被剑气划出一条口,几乎与此同时,青舒侧身顺势将风沙挡住,一手提起若芸极快的贴身一推,动作一气呵成,风眼无形又极快的闭合。
除了风声在耳旁震耳欲聋的炸响,还有沙石敲击血肉的声音。她一个趔趄滚倒在地,又借力翻滚几周,忙挣扎着回头,只见风墙收缩至小圈将青舒围住。鲜血与撕裂的衣衫碎片一同迸出,让她下意识的尖叫起来:“住手!快住手!放过他!”
兴许是有人听到了她破碎的喊叫,不知何处响起一记竹哨声,像林中埋伏所用的暗器那般将一处巨石硬生生打偏数寸,那空空的、飞起来便犹如人吹哨响的空竹暗器就此碎成数瓣,风圈像失了助力那般渐渐疲软、消散。
同时有人翩然落到她身后,瞪着她面颊上被飞沙划出的血痕,略带遗憾的道:“再求饶,他也要死,没‘意外’的杀掉你。甚为遗憾。”
若芸眼睁睁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身影倒下,脑中一片空白,指尖触碰着身上所沾上的点滴鲜血,浑身紧绷的呆坐半晌,木然的缓缓回首。用颤抖而低哑的声音一字一顿道:“赵无阳,你没死,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赵无阳着了白衫离她三步远,脸上数道伤痕未褪,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的袖子空空而随风飘起,身侧几名看上去武功不错的白巾人。
若芸抬眸瞪着他。目光锐而冷彻,对目似是刀剑相向。
“姑娘退后!”随着一声警告,白礼跳到她跟前,横剑一挥,迫开赵无阳数步,风横也紧随其后。
跟着他们到来的还有十数名身着灰衣的刺客。皆白巾蒙面、紧追不舍,似是一路打到这里,见到赵无阳才停了手将他们围住。
若芸挣扎着站起,死死盯着好以整暇的赵无阳,抬手指着风眼处。轻声朝白礼示意:“青舒他……”
白礼闻言默然一凛,微微垂颔首,仗剑姿势却未有变化:“姑娘不必介怀,此乃我等职责所在。”
“姑娘,我们全力也可逃脱,还请找准机会快走。”风横在另一侧小声的提醒。
若芸勉强点了点头,可目光却未从赵无阳一点点冷却的微笑中收回,咬牙道:“你的命,改日再取。”
“呵呵,是吗?你认为你走得掉——贤妃娘娘?”赵无阳闻言不屑的嗤笑,那背着的手缓缓垂到身侧,话音落未有人动,倒是有清晰而刺耳的箫声响起。
若芸本能的觉得不妙,忙抬手按住双耳,可箫声竟像是魔障那般声声入耳。
白礼与风横尚处震惊中,下一瞬便面露痛苦之色,随着箫声的婉转,腿脚已渐渐有些软。
林中有一人着灰袍缓步而来,半面覆了金属面罩,看似瘦弱不堪,可唇边吹出的箫声却让除了赵无阳的其余人都痛苦起来,而功夫最好的几人似乎最为不适。
“何渊铭?”她依着百泽曾讨论过的名字喊了一声。
那人双目微开,箫声一顿又拔地而起。
见他默认,若芸痛苦的眯起眼,何渊铭果然还活着,面对此人白礼他们绝非对手,护卫中最少言寡语、好不容易才交谈几句的青舒已了无生气,再折两名护卫万万不可。
她这般想着,忙凑到白礼跟前,竭尽全力的在他耳畔命令道:“你们走!我不会武功,依你们的轻功应能飞过这片树林!你们想办法先回山庄!”
赵无阳冷哼一声,翻动手腕将铁链用机关弹出、紧紧的捆住她的身子,用力一拉将她扯过来,要挟道:“少自作聪明,除掉这些人比杀了你更有意义。”
他说着,两侧的白巾人便勉力而动,护卫受着箫声干扰只得疲于应对、全然占不得上风。
若芸焦急万分,身上捆了环扣铁锁链已是动弹不得,再次喊道:“走啊!”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七章 幕后主使
她正力劝,赵无阳顿时变了脸色,一把将她丢给身旁的白巾人,自己则迅速的将若芸塞口,让人架着她先撤。
紧接着树林中忽响起振聋发聩的爆炸声,惨叫声肆起,守在林中的灰衣人败退至溪边,何渊铭见状忙转身对着树林连连退步,示意手下上前,自己一边稳着箫声一边将自己藏入人群,箫声渐隐。
林中有数人踩着枯叶而来,眨眼间占了溪边与剩余的灰衣人相斗,箫声的压制作用削减数倍,两名护卫正欲拼杀出重围、朝若芸的方向追,可赵无阳带着若芸已逃之夭夭。
若芸被几人挟持撤退,靠着赵无阳的障眼法与随之而来的接应,最后看到的是护卫无功而返、没入树林,不禁松了口气。
她挣扎着被架着上车,赵无阳那听着便觉厌恶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传到她耳边:“我劝你不要想办法逃走,上回的血蛊可是师叔借傀儡而种,你再反抗便就再种上十个八个,到时候别说扶苏人,就算天也救不了你。”
若芸听着浑身一凉,赵无阳并不会多高深的术法,他的师叔却手法狠毒,比起方才狠戾的阵法,给她下个血蛊要挟下他人倒真的算轻的,想到他的警告,她顿感反抗占不到便宜,不自觉的安静下来。
赵无阳满意的冷哼一声,拧着她的下巴,双眼怨毒毕现:“谁让教主要留着你的命,否则我多希望能把你这个坏事的女人去喂虎狼。”
若芸一颤,既不能明着反抗便只得低头不语,闭眼皆是血的气味,让她胃脘翻腾、满心痛楚。
不知行了多远,她浑浑噩噩的落脚已是疲惫万分,映入勉强开合眼眸的是波光泛起的湖面,阴云当空,湖周飘着炉鼎旗。她惊觉身在清平教腹地,方才颓丧的心情竟霎时平复下来。
若芸尚在观察周围情况,便被几名兵士押着推入湖畔的舫内,宽敞的居室在舫上停泊稳当异常。她抬头只见字画高悬、桌案整齐,暖炉熏得舫内温暖异常,点心吃食一应俱全,一点都不像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赵无阳冷哼一声解了她的束缚便撤了人走,她看着那些人都退了干净,伸手见门窗未锁,狐疑之下却瞧着岸边离自己越来越远,定晴看去竟是几艘小船捆了绳索将画舫带离湖岸。
隔着窗棂远望,果真看到了浓雾散去后时隐时现的龙华山庄,楼阁几不可见的嵌在山间。若芸只觉得心陡然沉下,此处若没猜错应是她曾泛舟的湖,正是挨着方才那座城、座在山庄脚下。
小船带着她驶离岸边便纷纷退去,寒风怒号,阴沉多时的天空乍然昏黄。若芸终于明白自己是被孤零零困在湖心,不仅逃走无望,对方暂时都不愿见她,更别提谈判一二。
她呆立半晌,并未褪下那沾了血渍的金丝袍,只默然的抱了个手炉在怀,缓缓的坐于室内。不多时看到昏暗的空中开始有白色的雪花飘落。片片轻盈若无物的点在水面、消逝无踪,却让她从头到脚都冰冻似的凉彻。
雪一下便是一整日,寒风过后雪霁初晴,湖中结了薄冰,湖畔覆了雪,只有帐篷与临时搭建的屋舍内冒着热气。山峦远看更是银装素裹、雪白一片,那时不时冒起的浓烟也湮没下去。
江南腹地尽管下了雪,积雪却很快的化去,如此一来便更冷,画舫像是被遗忘在湖中那般孤零飘着。每日除了有人定时坐小船来打扫、送饭,便再无人到来,反而是岸边有人来回的巡视、昼夜不怠。
几日来若芸安静的异常,抱着手炉在窗边总是一站一天,时而远望山峦,时而目不转睛盯着营地,不发一言。从前透亮的眸子像是凝了霜那般淡而无光,金丝锦衣被仔细的擦拭后叠在一边,上头还搁着那把十分轻巧的随身剑,朱红的璎珞垂下恰如绽放的红莲。
雪后四五天,她梳洗罢隔窗而望,只见湖边起了薄雾,自然升腾的雾气逐渐浓烈,将原本清晰可见的湖岸整个吞没,只有来回的火把依稀可辨。
兴许是她的安静让人觉得需要警惕,在湖水只可见几丈的时候,有人驾船而来,轻舟不比从前的小船,破开雾气后倏然出现在画舫边,船舷立着一名老者,黑衣耀纹、长须灰发,面容苍老、眉间冷冽,负手伫立如松,腰上的垂珠随船叮当。
若芸瞅着这一幕便觉心如擂鼓,紧张之余弃了手炉,披上金线裳、挽起发髻,在案桌后背对门栏坐下,双手交握后便听有人登船而来,不禁用力的吸了口气,勉力镇定下来。
老者见她背对坐定,顿时挺了挺脊背,不慌不忙的在她身后坐下,道:“看来,你都知道了?”
若芸听着那浑厚苍劲的声音,当即鼻子一酸,但怔了会儿仍然将满心的哀伤藏起,定定的开口:“您希望我知道什么——教主大人?”
老者沉默以对,若芸却自嘲一笑,兀自说下去道:“彼时年少,我有疼爱我的爹娘、照顾我的家眷,还有衷心聪明的丫头在侧,此等幸福之事我却熟视无睹,偏偏觉得爹爹管教的严、娘亲太过软弱,频频顶撞、偷溜出去。即便如此,我仍以为爹娘爱我、视我为掌上明珠。”
她说着,尾音略有颤抖,听他不答便又提了口气道:“一朝分崩离析,我曾一度以为爹爹含冤莫白,隐忍求全以待良机。不料造化弄人,我曾怨恨的先皇、异姓王也罢,心心念念要揪出的大祭司一脉也罢,竟都不是根源,我身负罪孽却不自知,眼下摆在我面前的不过是个死局。”
“那你预备如何?”老者沉默多时,终于开口问了句。
若芸苍白一笑,此时将落未落的眼泪尽干涸在心中:“如论是哪一方,我都无法帮助,无论哪一方,我都无法狠下心来,于天颐我早已无颜活着,于扶苏我也是罪孽所在,于自身我更是难辞其咎。”
“天颐皇权不过是昏庸无能之辈。扶苏诸王也不过是各打算盘,一朝毁去便是万民之福,何来罪孽?!”老者拂袖而起,言辞激烈。
“万民之福?”若芸嗤笑一声。瞪着眼前的画卷,缓缓起身道,“以公主试药、炼制傀儡,离间西离、怂恿胡人,以致长安街尽毁、死伤无数,想拉荣锦桓下帝位,却赔上如此之多的性命,你还能说这是万民之福么?爹?”
她蓦然转身与老者对视,腾起的欣喜与痛楚一并袭来,双眸闪烁后迅速的黯淡下去。若不是程清璿有意隐瞒,她早该猜到那日摘星阁中的声音是爹的,怀轩墨在手的那么多圣旨不容置疑,站在她面前的也并非别人,正是因内阁废除而痛失亲友、死遁化为教主揭竿而起的苏熙学士——她最敬爱的爹爹!
苏熙瞧着数年未见的女儿面容姣好、婷婷而立。不由自主的眯起眼,慈爱之色流露,叹息道:“先帝解散内阁、随意栽赃杀害共事多年的同僚,贪求术法大兴土木、以期长生,上至官僚、下至百姓,敢怒不敢言,即便先皇殡天也不忘下旨杀我。此等皇权,不要也罢!我当你这几年学了多少,岂料仍是纸上谈兵之辈。”
“是么?”若芸惨淡的笑起来,摇了摇头:“爹力谏大祭司一脉,明修栈道暗度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