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顺的青丝随着冯桥桥的拨动,晃出了一层层青影光华,在阳光下更是亮眼飘逸,即便那女子是荆钗布裙,也别有一番光彩照人之感。
罗烈双手抱胸依在门边,深邃的眸子将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中,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光亮。
正午已到。今天是她做饭,但现在全身都是硫磺,如果不洗洗,难受到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怎么洗?最重要的问题是,爹怎么还没来?
她回到厨房,将篮子提了出来,把药材放进了篮中,考虑着是否该等一等,还是放弃原来计划直接回家。
“你要走?”罗烈问。
“嗯,回去做饭。”
一说到做饭这件事情,罗烈看着屋外暴晒的食材,眉毛又皱了起来,他向来讨厌浪费,而这个女人,为了整他,竟然浪费了这么多粮食!
眸中蓦的划过阴翳。
“丫头?!”
正在这时,冯海站在竹篱笆边,他高壮的身子,提着一只竹篮,还盖着蓝色旧花布,看着非常不自然。
“爹,您怎么来了。”
冯海冲罗烈点了点头,进了院子,“看你没回去,做了饭给你送来。”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瓶果酒,上前道:“罗兄弟,这是我四叔酿的,平时也不知道你喜欢喝哪一种,这酒,你别嫌弃。”
“嗯。”罗烈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冯海又道:“丫头,你要想学什么还是罗兄弟要教你什么,你就学吧,你妹子做了饭了。”
冯桥桥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那妹子这次心里怎么想呢!
“爹,你肯定还没吃饭呢吧?你先回去,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做完了就会回去,晚饭我会做。”
“好,我就先走了,饭你快些吃,还热着呢。”冯桥桥看着正值壮年的父亲将手中竹篮递了过来,厚实的大掌皮肤粗糙,心中微动,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爹爹专门来给我送饭。”
“没事儿,顺路去了你四爷爷家一趟,给他老人家送饭,正好离的近,就把你的也带来了,你……怎么披散着头发,不像样子!”
“是整理药材的时候不小心把灰尘弄了满头,我吃了东西就回家收拾,对了,爹爹,可不可以把这袋东西拿回家?”
冯海诧异的顺着女儿的视线看去,见是一只面袋,和几样食材,“这……”
冯桥桥将竹篮放回桌上,上前指着茶树菇和腊肉边上的细小齿痕,道:“这些食物,都被一只不识相的老鼠给咬了,人不能再吃,不过搀点青草,倒是可以喂骡子,这样也省得您每日砍柴还要割草背回家。”
这话是没错,可是,从人家家里拿东西,即便是废物回收再利用,也是别人的家的,况且,这个别人还是向来生人勿进的罗烈,要不是曾经,冯海帮罗烈采摘过山崖上的药草,他绝对没那个机会跟罗烈近距离接触,所以现在,这可以吗?
冯桥桥又道:“爹,放心吧,罗叔叔不会生气的,虽然他平日话少,但是绝对不会和牲口抢食吃,尤其是被老鼠咬过的。”
“丫头!快别说了,既然是被老鼠咬坏的东西,我就带走了,你好好跟罗兄弟学。”冯海怕冯桥桥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急忙打断她,将东西背了起来,慌忙离去。
罗烈由始至终都冷眼旁观,“去做饭。”
冯桥桥一笑:“你难道不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罗烈双手环胸,用下巴点了点台阶一侧。那里,用细草绳捆绑着两只长毛动物,应该是野鸡和山雀一类。
混蛋!一点点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都没有。
冯桥桥皮笑肉不笑的道:“明白了。”
她先坐在院中桌边,顺手将头发顺了顺,垂绑成辫子坠在一侧,才将冯海送来的竹篮打开,篮中放着一盘炒青菜,和茶树菇汤,一碗白米饭,两块她早上做好的脆饼,由于早上她的早饭被罗烈抢了去,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一看到饭菜,立刻挪不动脚步,冯桥桥挑眉道:“我可以先吃口早饭吗?”
罗烈眼角似乎抽动了一下,转身进了屋。
冯桥桥一边吃饭,一边翻着书,接着早上的断章继续看,眼角才瞄到字迹,就听到一句冰凉的话语:“你有半盏茶的时间吃饭和打扫室内,扫不完硫磺,明天不用来了!”
冯桥桥低咒一声,将茶树菇汤全都喝了,然后又扒了几口饭,咬着一块脆饼,进了正屋。
罗烈貌似正躺在纱帐之后的床上休息,室内桌椅还是方才她摆出来的样子,冯桥桥一边吃着脆饼,一边打扫硫磺,还好,硫磺数量本来就不是很多,波及范围也不是很广,三两下就打扫干净,并将桌子凳子都放回原位。
“好了。”冯桥桥对着纱帐说了一句话,帐后人影翻动,换了个姿势,不知是真睡了,还是在假寐,故意装作听不到。
冯桥桥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将书放回桌面,出了门。
院中动静十分细微,罗烈闭目凝,听的轻巧的脚步声来来去去,不是还有工具碰触地面的声音响起,又隔了一会儿,只听砰的一声,接着便是簌簌之声,罗烈微微疑惑:这是要做叫花鸡?
动静之声越来越小,渐渐没了音,那轻巧的脚步声也离开了院中,半晌没有回来,罗烈蹙眉半刻,起身下榻出门,看着院子正中央隆起的小土丘,剑眉一挑,几步走到跟前,那小土丘上有一张纸条——
救鸡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罗叔叔功德无量造化无双。
罗烈看着那张纸条,双眼微眯,半晌——
“师兄……”一道耳熟的声音传了过来,尾音托的长啊长,“你这表情,真让小弟害怕。”
这章内容是修改过的。
正25 有蛇
章节名:o25 有蛇
日正当空,竹篱笆外,站着一青年男子,修眉俊目,面色温和尔雅,肩上背着一副药箱,头戴纶巾,一手扶着药箱,一手取起靠在小腹,一身青衫应和着竹海林立,充斥着和谐,正是许秋白。
“你的胆子一向不小。”罗烈收敛表情,没有任何情绪,冰冷出声,那声音冷得像是冰锥,一字一句都刺得人头皮发麻。
“哪里。”许秋白轻笑一声,推门进入院内。
“你看到了多少?”罗烈问道。
“从头到尾。”许秋白淡淡回道,他本是有事来找师兄商量,没想到刚到附近,就看到那冯桥桥抡着铲子在院内挖坑,将野鸡山雀埋了起来,便很识时务的没有打扰人家。
“忘掉!”铿锵的吐出两个字,罗烈将纸条收入怀中。
许秋白干笑一声,“别这么死板,你这幅表情,吓到人家怎么办?”
“我生来就是这幅表情。”罗烈的声音,依然冷硬。
许秋白暗暗叹了口气,这家伙怎么还是又硬又冷,活像个冰块?兄弟几人认识十多年了,这人可是最没人缘的一个,名声大得很,却总是行踪隐密,脾气臭的要死。
“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
“她不一样。”
许秋白挑眉,“你说她不是冯家的女儿?”
“是,又不是。”
“要不……我去监视她?”许秋白自告奋勇,老实说他对冯家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信任你。”冷酷的回答,不给许秋白留半分面子。
没人看见,许秋白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许秋白摸了摸下巴,“她很特别。”
罗烈不可置否,直接走出院门,往山下走去。
“师兄,你去做什么?”他来了好一会儿了,还没进门喝口茶呢。
沉默。
“其实我想直接询问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或者拷问。
沉默。
“师兄,你不锁门吗?”
沉默。
半晌,许秋白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顺手带上了门,也下山去了。
埋掉山鸡尸体的冯桥桥,带着两只篮子,走到了原来采琉璃草的那个山坳。
正午,经过太阳照射,山坳之中的露水大半都已经干了,这次脚伤已经好了走起来也比较快,她先是采了各色各异的花朵数种,才加快脚步往那次捉鱼的清泉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已经走到,钻过密林围成的小道,来到了泉水旁,她拨了拨泉水洗了手,将篮子中原来盛饭的碗都洗干净,挖了一些嫩竹笋,将篮子放到了泉边大石上,看了看地形,她走到泉水口处,宽衣解带。
方才,硫磺从领口窜入衣服,虽然她抖落了大半,但还是有一些,摩的她十分难受,这里隐蔽,人迹罕至,虽说是洗漱的最佳场地,但她还是迅速脱下外衣,穿着肚兜亵裤下水,下了水之后,就着冰凉舒适的泉水,脱下贴身衣物搓洗干净,游到了光洁的大石边上,晾了起来,顺手拿起外衣,想要清洗。
下一刻,她却俏脸惨白,僵立当场,提着衣服的手都成了白色——
翠绿的草地上,那原来放着她衣服的位置,一条银白色小蛇盘桓在那里,血红色的小眼睛凶狠的注视着,一步远处, 围着数只各异的蛇类,是什么蛇,冯桥桥不认识,但蛇的颜色和凶残的目光,以及那三角形状的蛇头,昭示着这些蛇凶残无比。
此刻,群蛇停在原地,尽管目光凶残,但没有一条蛇敢上前来,只是用凶狠的目光对峙。
冯桥桥背脊鸡皮疙瘩肃然起敬,抓着手中的外衣思考对策,瞬间,将那沾了硫磺的外衣赶紧抱在胸前,蛇果然还是不敢靠近,冯桥桥定了定,她的衣衫上沾染了硫磺,对付蛇,硫磺虽然没有雄黄的效果好,但是也差不了多少,这些蛇定然是闻到了硫磺的味道,所以不敢靠前,但是,这只银白色小蛇是怎么回事?居然钻到了她满是硫磺味的衣服下面!?
正在这时,银色小蛇极速跃起,准确的咬到一只黑褐色蛇七寸之处,那黑褐色的蛇肚皮一翻,显然已经气绝,伤口处的血,黑的异常,看来中了剧毒,但是,现在不是观察这些的时候,银色小蛇嗖的一声迅速飞起,落在了冯桥桥手中抱着的衣物之上!
说她不怕那是假的,但这蛇似乎颇有灵性,落在衣物之上并不对她进行攻击,依旧虎视眈眈的对着不远处的几只毒蛇,几只毒蛇围着同伴的尸体,在银色小蛇下一刻飞起之时,全部急速飞奔离去。
……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冯桥桥小心的转移位置,从篮子里将发带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硫磺的味道还没洗,呛的她都有些受不了,然而,那银色小蛇一点动静也没有。
冯桥桥面色扭曲,抖擞着将衣服放到了石头上,吁了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开,小蛇嗖的一声跃起,竟然缠上了她纤细的手臂。
近距离之下,她才发现,小蛇筷子粗细,背上长着怪的银白色花纹,缠了大约有三四转,就像一个银色的刻花镯子。蛇头在下,尖尖的头上有两个白色的小点。
冯桥桥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古怪的感觉,隐约觉得这小白蛇似乎没有恶意,白蛇……报恩?!
不会吧……
“你……你好像挺喜欢我的……”她试探着道,摸着下巴做思考状,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它懒洋洋地抬了抬头,然后又回复了之前的姿势。
冯桥桥嘴角抽了抽,这是缠上她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你喜欢?”
话音方落,原本像睡着的银白色小蛇倏地一下顺着她的手臂窜上,像个项圈一样轻轻地缠在了她的脖子上,小头亲昵地贴在她的耳后。
这一会,惊的冯桥桥直接不敢动弹,哪里还有那些心思调侃,全身僵硬的泡在水里,僵了半晌,小蛇似乎也懂得她的惊惧,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耳后皮肤。
那一下又一下,也许是银色小蛇表达亲密的动作,但在冯桥桥看来,却毛骨悚然,反射性的硬着头皮去拉,那蛇却非常有灵性,没等她的手碰到,便滑溜的从脖子上窜了下去,再次缠到了左手手腕上。
冯桥桥欲哭无泪,自我安慰半晌,才有些呆滞的说了一句话。
“其实……你也挺好看的。”
正26 蛇胆
章节名:o26 蛇胆
本来轻松舒服的清泉沐浴,因为银色小蛇的打搅,仓皇收场,冯桥桥白着脸抖着手穿起了半干的贴身衣物,再也没心思清洗外衣,急忙穿了起来,一伸手,停了半刻,白着脸清了清喉咙,道:“你可以换个位置吗?”
小白蛇歪着头瞥了她一眼,冯桥桥咽了口口水,指了指自己的发带处。
发带很宽,露出来的部分也不小,而手腕上的触感太过明显,这东西,滑不溜秋的,让人掉鸡皮疙瘩。
小白蛇眯了眯眼,嗖一声窜了上去,盘桓在发带一周,倒真是如她所想,照着对面看了半天,都没看到一丝一毫漏了出来,冯桥桥叹了口气,下水抓了一条鱼,放在篮子里,提起篮子正要离开,小白蛇忽然跳了下来,对着原来死去的那只黑褐色蛇腹部咬去。
它牙齿锋利,扣住腹部一个撕扯,拉出了一个黑色的胆壮物,丢到了冯桥桥眼前。
“给我的?”
她有些迟疑的上前,她这几日看了医书,当然知道蛇胆是十分珍贵的中药,但这蛇是什么种类……她想了想,又上前几步,皱着眉,拉起一根木枝拨了拨那条蛇,细看之下,又惊又喜。
她虽然没去过野外,但也看过类似杂志和动物世界,这分明就是一只眼镜蛇,可以说是毒蛇之王了,蛇的价值,关键就在于那只蛇胆,眼镜蛇的 蛇胆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冯桥桥皱着眉头,用原来盖着篮子的布,小心的捏起了那只蛇胆包了起来。
小白蛇又窜到了远处,冯桥桥跟着它的步子又走了几步,前面倒着两三只灰白色的蛇和金色的蛇,走近细看,是金环蛇和银环蛇,蛇胆同样被小白蛇扯出,丢在了地上,冯桥桥将那些蛇胆一一收了起来,小白蛇窜进了泉水之中,做了清洗,又嗖一声盘在了她的发带上。
冯桥桥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收好了蛇胆,又用树枝将那几条蛇的尸体啪啦到低处埋了起来,提着篮子往山下走去。
“你没事不要乱动,对了,你就叫小白吧。”
回到家中时,已是下午,冯桥桥先将乘着鱼和竹笋的篮子放到了厨房,才提着自己放花和蛇胆的篮子回了自己屋中,她将身上那件染了硫磺的外衣脱下,正要换衣,忽然传来敲门之声。
“进来。”冯桥桥一边拿起外衣穿上,一边道。
来的人是二妹冯巧巧。
“大白天的,换什么衣服?”
冯桥桥径自穿好,“染了硫磺,有些难受。”
“你让爹背回来的东西,真的被老鼠咬过了吗?”她仔细看过腊肉和白菜,虽然确实有些像老鼠咬的痕迹,但只有经常下厨房的女子,都看的出来,那是指甲和筷子制作出来的痕迹。
冯桥桥一顿,没想到第一个怀疑这件事情的,居然是这个不对盘的妹子,有些玩味道:“我不想说。”
冯巧巧也不追问,上下看了她好几眼,才道:“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把麻烦带回家里来,爹妈经受不住!”
系好腰带,冯桥桥转身,“今天中午对不起了,临时有事没来得及回家做饭,明天我来做。”
“明天上县城。”
“那后天我来做。”
冯巧巧道:“我不相信你。”
冯桥桥挑眉道:“我知道。”
冯巧巧跨步离去,还是一身孔雀蓝,背脊笔挺,发丝低垂,多了份同龄女子少有的坚韧和成熟,眉宇之间总是蹙起,带着些抑郁,冯桥桥忍不住脱口道:“你以后会信的。”
冯巧巧的步子停了一下,才道:“但愿。”
冯桥桥深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平常她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说出今天这样的话,这父母不是她的,虽然她有些心动,但让她真心投入太难,这个多出来的妹妹,哪怕只是几句话几个表情,大概是同为女子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前世是独生的缘故,都让她觉得有些悲凉,她以前是不在意这些的,甚至想要得过且过,吃饱穿暖就好……
下午,阳光不错,冯巧巧坐在院内做针线,细长的影子打在院中的菜池子里,冯桥桥出门一找,冯海果然将面袋粮食提到了厨房门口的水缸边,她两步走到那里,将袋子直接提回厨房,舀水和面。
面粉,是她涂在那只醉酒的荷兰猪身上的,并且在袋面上放了一层洗得十分干净的布巾,那只猪只是从袋面上滚了下去,并未真正接触面粉。
面和的松软,也有可能是以前总是吃米饭,所以现在反而对面更有心思了,她将面盖上木质的盆盖,放到了灶边,将腊肉拿了出来,小心的切掉伤处,刚想要扔掉,想起某个赖在她头发上的“朋友”,又缓下心思,放到橱柜之中。
她把茶树菇和白菜都切成碎末,然后又将腊肉切成小丁,开始生火。
白氏从正屋中走了出来,气色依旧不是很好,冯巧巧赶紧迎了上去,“娘,你怎么出来了?”
白氏道:“我听到厨房里有声响,估摸着你们谁在做饭了,想去搭把手。”
说完,脚步往厨房移动。
冯巧巧蹙了蹙眉,拉出她的手道:“许大夫说了,您不能进厨房,要不身子又要不好了,您在屋里刺绣就好了,我……我去帮她。”
话落,也不等白氏反应,直接把她推进了正屋,转身出去了。
白氏摇了摇头,坐在床边上,“她她的喊谁呢……什么时候你能喊声大姐……我看大丫头是真的变好了……”不过,想到二女儿虽然没有变脸色,但是依旧进了厨房去帮忙,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有些改变,总是好的。
“我能做什么?”冯巧巧直接道。
“你?”冯桥桥先是看了她一眼,也不意外,想了想,道:“你会包饺子吗?”
冯巧巧皱眉:“没听过。”
“哦,我教你吧。”
冯巧巧的眉皱的更厉害了。
冯桥桥将做好了的饺子馅儿端到了灶前,又填了点柴火,正要起身上前包饺子,忽然道:“亮亮呢?”
“和爹去四爷爷家帮忙了,四爷爷家的骡子下崽儿。”
“嗯,那你帮我杀个鱼吧。”
正27 合作
章节名:o27 合作
“嗯,那你帮我杀个鱼吧。”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见外,冯巧巧嘴角微微一动,正要说点什么反驳的话,忽然想起母亲皱眉的表情,停住,伸手接了过来,走到门口,找来菜板下手杀鱼。
“我们这山里没鱼,县城的绿凉河才有鱼,离的远,你怎么弄到的?”
冯桥桥将早上煮了的鸡腿加酱,焖在锅中,“你昨天晚上做的那个酱,是怎么做的,你说说。”
“你不想说,我也不想说。”冯巧巧手下不停,熟练的刨开鱼腹,祛除内脏,正当冯桥桥嘴角抽动的时候,又道:“不过我可以做给你。”
冯桥桥看着她将鱼洗干净了又递会她面前的案板,眨了眨眼,“你好像很会杀鱼,以前做过?”
冯巧巧手下一僵,“没有。”
冯桥桥看在眼里,没有再说,转身回到灶前道:“你先做酱料,我包几个饺子,你看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冯巧巧点了点头,转身入橱柜拿材料,一边做酱料,一边瞥了冯桥桥一眼,面色有些莫测。
杀鱼?这件事情我六岁就会做了!
那年,交不出足够的茶叶,山中无猎物,后山都是猛兽,爹爹为了打一只紫貂差点丧命,受了重伤,那时候还没有弟弟,娘亲整日以泪洗面,茶田都是秦家的产业,我找去秦家,秦家人不理会我,如果不是那老管家见我可怜,让我去厨房帮忙,我们家连那个冬天都过不了,那时候,我才 六岁,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却要狠着心,学着那些厨娘师傅杀鱼杀鸡洗菜,供秦家招待无数贵客,冯桥桥还嫌弃我满身腥味儿,不和我睡一张床,这些,她难道忘记了吗?
灶里火焰跳跃着,传来啪的一声,打断的冯巧巧的思考。
“我看你酱料做的差不多了,过来看看吧,这个东西其实很简单的。”
冯巧巧嗯了一声,把调好的酱料放到了一边,也转身到了灶旁,只见面板之上,密密麻麻的摆着十几个……东西,像元宝,像蘑菇,又有点像弯月,花褶打的十分整齐,一层叠一层,十分好看,皮很薄,甚至可以看到里面包着的茶树菇。
“这……是饺子?”
“嗯,是的,这东西,算起来还有说法,不过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些,快来,这个做起来很慢的。”冯桥桥说的自然,自然到两人像是没闹过别扭一样,“哎呀,你的酱料做好了,我先做别的,你先包饺子吧。”
放下包好的饺子,冯桥桥两步走到灶前,先尝了尝那做好的酱料,入口酥软,让人齿颊留香,心中赞了一个,才揭开锅盖,舀起酱料,小心翼翼的撒在了那两只鸡腿上,留了半碗,放回了橱柜,又转回来包饺子。
冯巧巧还在摸索,不过看的出来她也是个十分聪明的,包了两个虽然不怎么好看,但也不至于太难看。
“嗯,就是这样,你好好包,等酱好了鸡腿,我去做鱼。”
冯巧巧抬头看了她一眼,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虽然厨房不大,不过,姐妹二人在一起似乎也不显得拥挤,冯巧巧皱着眉包着饺子,偶尔弯身添柴,冯桥桥,则是偶尔包饺子,一边切了竹笋翻出栀子花,将鸡腿放在了灶台通火的位置,填水下锅煮鱼汤,冯巧巧见她动作,忽然起身,去门外菜池子里挑了几颗青菜,洗干净,也切碎了,放到了灶边。
等到鱼汤好了的时候,饺子也包的差不多了,而冯海和冯亮亮还没回来。
虽然材料不多,但这顿饭绝对是香味四溢,“我去看看吧,爹和弟弟还没回来。”冯桥桥站起身,将饺子鱼汤鸡腿都收拾好,想要出门。
“别去了,活完了爹爹肯定会回来。”
冯桥桥停住步子,有些好的问,“四爷爷家,我听爹说,中午送了饭去,要不要留一点,晚上送去。”
冯巧巧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以前都是说,疯婆子家的,从不喊爷爷。”
“呃……”冯桥桥怔了一下,“我忘记了。”
“嗯,我也发现了,你忘记的事情可多了。”
这茬,又让本来有些缓和的气氛僵了回去,冯桥桥转身出了厨房,“你也歇会儿吧,饺子放一会等爹和弟弟回来。”
厨房内,冯巧巧包完手中的那颗饺子,起身,笋片青菜栀子花,还没到近前,就香味四溢,她用勺子舀了一些鱼汤一尝,平静的洗了勺子盖上锅盖。
色香味俱全。
她难道真的变了?
主屋内,白氏正就着灯做绣品。
冯桥桥歪了歪头,“娘,我可以找您谈点事情吗?”
白氏抬起头,见是她,放下绣品道:“来,过来说。”
“嗯。”冯桥桥点头,几步走到床榻边上做好,看着白氏放在一边的绣品,道:“这是什么花样?”
“并蒂莲,上次巧儿去县城接的活儿,就是这一幅了,绣好了,明儿个拿去交给秦大娘。”
“这一幅,换多少钱?”
“这要问你妹妹了,这些年都是她顾着,我好些年不下山了,记得我去拿的时候,两幅是一文钱,现在可能稍微好点吧。”
“嗯,我知道了。”
“你就是问这个吗?饭好了,你爹还没回来吧!”
冯桥桥摇头,“娘,我不是问这个,我想知道,您会不会做……胭脂、或者铅粉……傅粉什么的?”
她问的有些不确定,历史知识薄弱,也不知道这里都怎么称呼。
白氏恍然大悟,“你想要吗?我年轻的时候去县城给秦家做丫鬟的时候,曾经有大丫鬟教过我,只是现在条件不好,没有好材料,估计也做不出好的。”
“哦,这样啊。”冯桥桥也恍然大悟,只要她会,那就是好事儿了,等她到了县城,买到三七,再研究几日医术,貌似蛇胆也是很有用的,还有……
白氏见她一脸认真的想着什么,喊了半天都不应,悠悠一叹,起身下床,从床边小橱柜中,拿了一只精巧的小木盒子,递了过来:“给你吧。”
冯桥桥正想着用大米泡水做傅粉那个古方,忽然醒过来,茫然道:“什么?”
“这个给你吧,你和巧巧一起用,我也没用过,一直放着呢,还是过年时候买的,是新的。”
冯桥桥一时间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接住,“娘,我拿回去研究一下就给您还回来。”
白氏摇了摇头,“你用吧,娘老了。”话音之中,带着无尽沧桑。
冯桥桥翻了个白眼,看来自己又在无意之中,刺激到母亲心中伤痛了。
正28 上路
章节名:o28 上路
冯桥桥带着那一盒透着清香的香膏出门回屋,用指尖挖了一小部分出来,放在自己橱柜的瓷瓶上,拿着剩下的来到厨房。
“这是娘给你的。”
冯巧巧蹙眉一看,了然,接着面色有些嘲讽,“我皮糙肉厚,用不着这个东西。”冯桥桥挑了挑眉,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将乌木盒子放在了灶台上,出门找水洗蛇胆去了。
为免让冯巧巧和白氏惊异,她端着木盆到门口去洗,腥膻味让她很不适应,逼着溅出来的水花一遍遍的清洗,此时,一个小丫头站在远处探头探脑,细细一看,竟然是三婶家的小女儿,冯艾艾。
“那个……桥姐姐……”冯艾艾见被冯桥桥发现,从树后走了出来,她穿着天青色的短褂,提着小竹篮子,有些腼腆的笑着道:“姐姐好。”
“艾艾也好,天色不早了,怎么还在外面乱跑,不回家吃饭吗?”
“大姐出门了,还没回来,爹和娘说要等她回来才开饭。”
“嗯。”冯桥桥站起身来,将脏水洒到干燥处,“要不到我家坐会?等爹爹和你亮哥来了,就可以开饭了。”
冯艾艾咬了咬下唇,“亮哥哥还没回来吗?”
“你是来找他的?”
“没有……我不是来找他的,亮哥哥说过,不可以说找他,不是!”冯艾艾焦急道。
冯桥桥挑了挑眉,真不知道该说她天真纯朴,还是天然呆。
“亮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么晚了,想来你姐姐也到家了吧,你早些回家去吃饭,我不会告诉亮亮你来过的。”
“嗯,好吧……”说着,小脑袋点了点,似乎十分懊恼,转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小跑到冯桥桥面前,“姐姐,这个甜饼是我做的,给他。”
冯桥桥接过小花包,点了点头,看着冯艾艾远远跑了开去。
隔了一会儿。
“姐,你站在这里做门吗?”稚气的男孩音调响起,冯亮亮五指张开,在冯桥桥脸前晃着。
冯桥桥啧了一声,冲他挥了挥手中布包,“说,怎么忽悠人家小姑娘的,让人家做了甜饼巴巴的送来。”
“哎呀!”冯亮亮怪叫一声,跳了起来去抢,“这个死丫头,说了悄悄送来不可以告诉别人的嘛,居然还让你知道,看我以后不理她!”
冯桥桥将布包举过头顶,“说说,你干了什么?”
冯亮亮跳了几下,够不着,泄气的撇嘴道:“这是我的秘密,大姐不能欺负人,我不想告诉你。”
冯桥桥挑眉,“据说这里面是甜饼,我觉得男孩子不喜欢吃甜的,我倒是很喜欢吃呢,不说就不给你了。”说着,作势转头进了院子。
冯亮亮憋着一张小嘴瞪了冯桥桥的背影半晌,像是在纠结什么似得,冯桥桥转过身来,“你确定不说?我吃了哦。”
冯亮亮咬了咬牙,大声道:“我不说!大姐教过,富贵不能滛,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为了甜饼就出卖朋友!”
小男孩站在夜色下,瘦小的身子和大丈夫天差地别,那口气却是一本正经的厉害。
冯桥桥嘴角微抽,摇了摇头,死读书的死孩子。
晚饭。
鸡腿只有两只,一只给了冯海,一只给了冯亮亮,冯海是家中主心骨,冯亮亮需要补身体,而白氏,则是身体原因吃太多油腻对身体还不好,所以冯桥桥为她劈了一份鱼肉,自己和冯巧巧,则是吃饺子。
自然,又得了白氏冯海几句赞叹,以及对饺子这种食物的好,冯亮亮出其不意吐槽几句,倒是再没提甜饼的事儿,当真是威武不能屈了。
饭后,冯桥桥,在冯巧巧莫测的目光下,仔细的请教的白氏一些关于各种香膏的做法,将自己采回来的花瓣和药材做了一份自制百花露,才知道,自己昨儿个原来是用错了方法。
忙活完了,天色已晚,她收拾妥当洗漱结束,回屋坐好。
拿着从腊肉上留下来的那一小部分,她刚想伸手去摸发带,又有些后怕,试探着开口:“小白?”
发带上没什么动静,安静的几乎让冯桥桥忍不住伸手去探查,那小白蛇是不是还在,但最终还是对着镜子小心的拆了发带,果然,那条小蛇见失去了遮挡,条件反射的盘在了她手腕上,蛇头还磨蹭着手腕内侧的皮肤。
冯桥桥掉了几粒鸡皮疙瘩,看着小白蛇无赖的样子呆了一下。
“你要吃东西吗?这里有腊肉,我不知道你吃什么,或者你自己去找吃的也可以。”她对着那只灵性小白蛇道,期待它能大发慈悲离开自己的身体。
小白蛇死皮赖脸的又蹭了蹭她的手腕,盘着闭上了眼睛。
冯桥桥翻了翻白眼,伸出另外一只手腕,“你要不盘在这里?”
小白蛇睁眼睨了她一下,懒洋洋的似乎不打算动作,冯桥桥彻底泄了气,前半夜,就在和这个不识相的家伙交流中度过,后半夜才迷糊睡去。
第二日
今天是茶农交茶叶的日子,姐妹二人早起驾着骡子车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车,自然是冯巧巧驾,而且看那上车下车的姿势,似乎还有几分功夫底子,不过想起冯海原就是个军人,这点倒也没什么好怪的。
茶山下的县城叫做茶山城,根据一路冯巧巧少之又少的言辞,冯桥桥知道,这茶山县城之中有一户姓秦的大地主,而茶农,不过全是秦家的佃户。
不知道为什么,冯桥桥忽然想到,现在一个老少皆宜,电脑手机纸牌各种玩的游戏——斗地主。
一路风景如画,梯田天阶,绿意春华,引人入胜,到县城时,只不过花费了半 个时辰,而下车之后,冯桥桥才知道,为什么每次上县城都要起个大早——秦家家大业大,茶田千顷,佃户很多,每次到了这样的日子人便会非常多,排队交茶便是大半天,还要交绣品,回去又是上坡路,折腾下来便是整整一天。
将骡子车停在城门口卖面的小摊边,冯巧巧从竹篮中掏出一方手帕,走了过去。
“杨嫂子,这是我绣的,您别嫌弃。”
正在埋头下面的青年少妇,穿着素色衫子,包着头巾,眉开眼笑道:“这手艺,这么精细,费了不少功夫吧?”
正29 英英
章节名:o29 英英
“送给嫂子的东西,费心也是应该的。”冯巧巧笑着道。
冯桥桥还从不曾见她笑过,撇了撇嘴,心思腹诽一句:这丫头,还晓得拿人手短呢,看个骡子车,还送一副手帕。
杨氏笑道:“小丫头家的,越来越会说话了,行了,快去排队吧,车我帮你看着,你家那老大,早都排队去了。”话落,看了一眼站在摊子前的冯桥桥,豁然大声道:“这……这不是……”
卖面的杨氏是茶山人,说来是个可怜的女人,丈夫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产,又跟着人牙子拐卖少女,被抓进了牢里,留她一个人,摆个小摊养活自个儿和儿子,自然是见过听过冯桥桥这人的。
“杨大嫂。”冯桥桥低声唤道,十分有礼,也懒得解释,想着方才杨氏说的老大到底是谁?颇有些角头老大的感觉。
杨氏噎了一下,才呐呐道:“她怎么跟来了?”
冯巧巧一笑,不再说话,提起竹篮和茶叶袋,率先离去,冯桥桥微微一笑冲杨氏点了点头,也跟着离去。
杨氏僵了半晌,才摇了摇头,“今年怪事儿真是太多了,这才来了个浪荡公子做县令,茶山上最泼辣的不孝女居然懂得礼貌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茶山县是典型的江南小镇,建筑轻巧古朴,亭台楼阁,水榭听香,虽然没有富甲一方的京城繁华,但也自有一股质朴风情。
姐妹二人来到秦府侧门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