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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黄柯几次到监狱里看望父亲,嘴里说着不让他抽烟,却还是带了几条烟给他,可能她只是想找个理由去见他一面。
休息的时候,黄楠见到狱友就会散烟给他们,喜笑颜开地说:“这烟好抽,是女儿带来的。”
他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黄柯看望父亲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从素颜到浓郁的烟熏妆束,女儿穿着的衣服也越来越少。这些变化,黄楠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黄柯依然还会带东西来,脸上又多了一些粉底和修饰,但在浓妆艳抹下,却依稀可以看到旧伤未愈的伤痕。去监狱里探望这个男人,从最初的想念,到最后只剩下一种习惯。而这种习惯也还在悄无声息地改变。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即便不说话的时候,她也能找到一丝的安全感,自此她知道,有些委屈在他面前其实是不用诉说的。而在别人面前,她更不屑于去诉说了,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听。抑或会得到一些虚情假意的怜悯,但这也只会让她愈发地憎恶自己。
屋檐下的生存之道,不只是低头这么简单,除了抛弃自尊,还要学会无节制地丢掉底线。一切都在变化之中。正因为她相信这一点——她相信明天会变得越来越好,这个男人终究有一天还会变回自己的父亲,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把监狱里的这个男人看作是自己的未来,而探监就意味着,她看到了希望。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和希望之间,只隔着这一扇冰冷的铁门。
有一次,她买了烟来看望这个男人,买烟的钱是从继父那里偷来的。黄楠看到了女儿脸上的伤口。她却只是在笑,低着头不愿意多说,他也没有问。这个男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年那股霸道的锐气,多出了几分包容和慈祥。黄楠告诉她,以后不要再带烟了,自己戒了。
黄柯笑着说:“没关系的,烟是用钱就可以买来的,但快乐却是买不到的。”
还有一次,黄柯去探监,嘴角、眼眶都带着瘀青。那天,她刚从医院做完流产手术,路经监狱便申请进来看看。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的她,双手一直扶着腰,坐立不安。走路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岔开双腿,就连笑容都会有那么一些迟钝、生疏。见到她这副模样,作为父亲的黄楠连最后一丝尊严也彻底地崩塌了。深夜,他一拳一拳地打在监狱的墙壁上,鲜血四溅。麻木的疼痛,让他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心如刀割的感触,让他痛心欲绝。他喘息着自己的渺小、无力,想呼喊却没能发出任何声息。
清晨起床,黄柯会赤身裸体地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身上常会莫名地多出来许多伤疤,脸上也会不经意间泛起淡黄色的斑点,她感觉到自己的陌生。随着这些年的成长、变化,她已经认不出自己原有的模样。时间总会在人的身体上留下印记:瞳孔变得浑浊,白皙的皮肤染成了蜡黄色,面容枯槁。离校那天,黄柯卖掉了吉他,换了三百块钱。她那些潦草而仓促的梦想随着那把吉他烟消云散。她用这些钱买了两条红塔山,在每一支烟上都画了一个笑脸。
她知道,烟是用来抽的,那就把这些“笑脸”抽到身体里吧。父亲每天都抽烟,所以父亲会因此而变得每天都很快乐。想起父亲的笑,她忍不住又笑出声来,随后装好烟,寄给了监狱里的父亲。
黄楠再次听到女儿的消息,是警察告知他的。
黄柯被关进了少管所六个月。当时继父手指间夹着烟,当着警察的面,扇了她两记耳光。黄柯却始终都在笑,和在学校里那时一样。警察局里的工作人员都有些于心不忍。最终,继父愤怒地在监护人一栏里签了字。
黄楠听后沉默了很久。
在黄楠出狱前一天,女儿来看望他。
那是黄柯最开心的一天。她数着手指,满怀期待自己的人生或许会从此有所改变。她说:“还有十七个小时!”
没一会儿,她再次向黄楠确认:“再有十七个小时,爸爸就会出来了,对吗?”
黄楠点点头。黄柯安心地将双臂环抱在胸前,憧憬着未来。出狱文件上盖着一枚红色的印章,下方日期注着:1o月28日。黄楠等这枚章盖下等了近八年,拿起这页轻飘飘的纸,他的手有些发抖,生怕这张薄纸被风吹了去。铁皮包裹着的木头桌子上,一块手表、一双球鞋、一张女孩的照片、一些零散的纸钞,还有一枚戒指,被逐一摊开摆放。黄楠无声地一一收起这些私人物品,转身离开。
黄柯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如果人生是一本书,那么他的人生,跑题跑得只剩下书名和定价——简单、轻浮,一眼望穿。
看过照片,黄楠进入卫生间,打开锈迹斑斑的淋浴器,想要洗澡,还好一直都没有断水。他疲惫地扒去身上的衣服,赤裸着身子,穿着一双坏掉的拖鞋——上面全都是灰尘,淋漓的水滴慢慢浸入,将它清洗干净。泡沫打在身上,黄楠才注意到沐浴露已经过期,他抓起一把泡沫闻了闻,气味有点馊,没有理会,继续涂在了身上。
客厅里似乎传来细微的声响,黄楠关掉淋浴,仔细听。那个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突然异常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