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里的那一刻,小春还没有从成功入狱的喜悦中苏醒过来。监狱里都是他的熟人,他见人就打招呼、吹口哨,犄角旮旯都让他觉得无比熟悉。小春的表现太过招摇过市,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难道入狱是什么好炫耀的事情?
王老三看到小春进来,连忙躲进角落里。此时的王老三已经是草木皆兵,他知道,小春这个时候进来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是老鬼让他想办法灭口。于是,他一头栽在墙上,撞得头破血流,找了个保外就医的理由,向监狱长申请保外就医。
王老三头上的伤只是皮外伤,医生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王老三不信,一再跟医生强调自己受了很重的内伤——脑子出了问题。医生无奈,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王老三得了精性障碍综合征。给他办理了手续,到市区的医院里进行再次检查。
小春前脚刚踏进监狱,王老三后脚就出了监狱。这让小春痛心疾首,看着王老三离去的背影,他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五日之后,小春怀着沉重的心情踏出了监狱的大门。这五天里,他第一次看见阳光,在铜墙铁壁里煎熬的每一个夜晚,他都恨不得撞死在墙壁上,内心的委屈无处倾诉。
踏出监狱大门,小春看到正在东张西望的黄楠,同时也看见了他手里的香烟,小春贪婪地夺了过去。他先闻了闻,似乎从来没想过,此刻香烟对于他竟有如此大的诱惑力。一缕一缕的烟雾萦绕在他面前,看着黄楠对自己爱答不理,他有些尴尬,主动搭讪了两句:“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黄楠没有理会他。小春以为他没听见,继续抽了口烟,心理盘算着以后有机会可以把这烟还给他,就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黄楠依然没有理会小春,他似乎在等什么,可这种完全被忽视的感觉,一下子触碰到了小春内心深处的自卑:仿佛自己就是一团空气一样,完全没被人放在眼里!骨子里的自卑和多日来的心中怒火再也遏制不住,像导火线一样被小春手中的烟头点燃了,他狠狠地问道:“知道老鬼是谁吗?”
依然没有回答,黄楠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小春一拳打了过去,他想给这个男人一点教训,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可以没听过我小春,但你绝对不能没听过鬼哥!”
看着这个被自己打翻在地、像一条狗一样抱着头奄奄一息的男人,小春心里痛快极了。突然,地上的男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像一头野兽一样挣扎起来反抗。小春完全被惊呆了,一个冷不防,对方的手已经扣住了他的脖子,他感觉到窒息,一片眩晕,随后是一阵暴雨般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那种揪心的疼痛,让小春瞬间失去了方向。很快,他的四肢及全身开始麻木,毫无反抗之力。他好像被一个人拖着,回到了他刚才经过的位置,他心想:终于结束了。小春的意识开始慢慢地恢复,黄楠狰狞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耳边换来的是自己被一扇巨大的硬物撞击的声音,就好像千百万只苍蝇在他耳边飞。
从他眼睛的余光中,小春看到了,那是监狱门口巨大的铁门。他还没有完全清醒,又是一声剧烈的撞击。就这样一下又一下,开始他还能感觉到疼痛、听到声音,最后,他的脑袋就像是被上万架飞机轰炸过的废墟。微弱的视角里,他只看到黄楠在反复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渐渐地,最初的疼痛也缓缓地和肉体失去了联系,他已经没了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中,小春听见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好像是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随后他便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小春发现自己平躺在医护室里,四肢和身体已经无法挪动,目光所触之处,是一盏明亮的白炽灯,护士叫喊着:“醒了,他醒了!”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小春面前,是老鬼。小春满脸歉意地凝视着刚走进来的老鬼,气都不敢喘。事情办砸了,到底在哪里出了问题,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启齿。老鬼站在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问:“事情都办完了?”小春不敢去看老鬼的眼睛,一直在躲闪。他瞳孔中幽暗的光在游弋四散,想要逃,他的表情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老鬼失望地看着他,说:“这次你伤得不清,好好养病,不要着急,公司这边暂时也没什么事,养个百八十年的,这病准能好。”
听到这句话,言外之意,就是公司不养废人,老鬼已经选择了放弃他。小春一激动,猛然间坐了起来,身上的关节咯咯吱吱地响成一片。
老鬼扶着他坐下来,说:“你多虑了,因为打架斗殴,王所长说你还要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你就好好在这里养病吧。”
小春满脸伤痕,眼睛包扎着绷带。他近似哀求地看着老鬼,哭喊着说:“鬼哥,我想出去!”
老鬼说:“你脑袋被门挤了!你以为这里是我家开的啊!”说完,老鬼走出去,给看守所里的人发了一圈烟。
竟然没有人接,老鬼觉得自己颜面尽失。这时,王所长走过来,接了他的烟,说:“一只脚刚踏出监狱大门就斗殴,看来还需要继续拘留观察。”
小春站在人群背后,委屈地说:“我才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