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活得太久了,终究骗不过死的。
戒指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所有人都羡慕她的生活,有一个好先生,有一个日进斗金不用操心的公司,有好的皮囊好的身材好的性格。
那她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遗憾呢?
哥哥……为什么不愿意见她?
她让秘很艰难地告诉她,查过了,没有人叫苏昊风。航空公司将当天所有往来的航班都查过了,而没买票是根本进不去贵宾候机室的。
苏裕雪点点头,“出去。”
没有苏昊风,没有苏昊风……也好。就当那是个幻觉吧。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幻觉。
你改名换姓,改不掉你的心。
也许这一辈子,她都没有办法跟苏昊风解释清楚了。
苏裕雪按下了录音笔,声音断断续续,她说——
盛央瀚,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话了。也许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发现了,我在国外的时候那个月我就猜到了,我怀孕了。
是幸运还是不幸,这都是上天的安排。
有太多说不清也不能说的事情,会随着我进入到土壤之中,呼吸会化为空气,尸骨滋润土地。
这一切的日子都像是偷来的,我知道,自己终究骗不过死。
我爱你。生前死后,只想看你幸福。
有来生,我还会嫁给你。
录音笔掉在了地毯上,很轻很轻,没有人发现。
苏裕雪紧紧的握住手上的钻戒,却感觉,它像是掌中的沙子一样,抓的越紧,越抓不住了。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像是她的,又像是别人的。
冰凉而轻柔,拂过她的心。
终有一天,你我会相遇,相遇在茫茫人海之中,相遇在怒涛霜雪之中,相遇在春天,相遇在夏天,相遇在秋天……
没有冬天,因为苏裕雪早已死在了四季如冬的北极。
她看到的,是长满了苜蓿和山核桃树的山坡,她爬着山,累的气喘吁吁。
沿途的风景,是五彩斑斓的。垂涎欲滴的野山楂,艳丽的漫山遍野的野花,像是一场盛世的婚礼。
翩翩麦浪之中有钢琴的声音响起,她从高高的麦子之中跑过去,将麦子一层层地拨开,明明离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了,可是她却越来越累,像是一个百岁老人在爬山,她走不动了,她累了。
她倒在了地上,眼前是一碧如洗的天空,上有飞鸟飞过,去往温暖的南方寻梦。
有风吹来,山核桃树的叶子簌簌掉落,像是金色的雨,落在了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风将麦浪吹开了,她看到了——他从远方走来。
“裕雪,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我带你回家。”盛央瀚走过来,远方的音乐却还在继续,她知道,弹钢琴的那个,不是盛央瀚。
盛央瀚不一样。
他拂去她身上的落叶,背起她,往山上走。
“去哪里?”
“你忘记了吗?你说我们的家要在山顶,这样就能看见山上一年四季的景色,能看到阳面的鲜花也能看到阴面的峡谷。你要跟我一起看春夏秋。”
苏裕雪睡着了,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她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番外
雪白的病床旁,一个男人紧紧的握住那只满是针眼的苍白的手。
空气中有花香,玫瑰花的香味盖过了药水的味道。
旁边的机器上呈现的电子曲线变了变,盛央瀚紧张地盯着床上的人,果然,她醒了。
她微微抬起了眼睛,皱了皱眉,似乎是感觉阳光太刺眼,又闭上了。
盛央瀚见状,赶紧将窗帘拉上一层,却不敢说话,怕打扰到她。
苏裕雪闭着眼眸,在那里躺了片刻,她又睁开眼睛,喃喃道:“我又见到他了。”
盛央瀚听到她微弱的声音,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你见到谁了。”
苏裕雪感受到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的力量,那真切的接触,不似是有假。
“盛央瀚……”她凝望着他,“我见到他了……那……我是谁?”
“你是苏裕雪。”他坚定的说,十分确信这个事实。
“我还活着。”她动了动手指,看到自己的手指动了,又试图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他也用力地抓紧她。
苏裕雪起身,盛央瀚扶她,她起身后忽然扑向盛央瀚,盛央瀚担心她摔下去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肩膀,却被苏裕雪紧紧地抱住。
“盛央瀚,我还活着,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你,我很爱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以为这一生就要如此荒唐地过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也抱住她,她瘦了,声音沙哑了。
苏裕雪的手上的针都被碰歪了,鲜血从纱布旁边渗了出来。
盛央瀚将她手上的针拔掉了,然后摁住纱布,“你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如果可以,我一会儿去问问医生,我们就回家。”
听到回家,苏裕雪十分地欣喜,像是一个发现了黄金的穷小孩,眼中满是期待。
——
苏裕雪在医院的楼下等盛央瀚办完出院手续出来,遇到了那个德国人。
他是“恰好”开车路过,来看看苏裕雪的情况,没想到她已经出院了。
在她入院的当天,他看着已经没有了心跳的苏裕雪,想着如果有下辈子,他要跟这个女人做一生的夫妻。
许是苏裕雪心中有期待的人,秘书告诉护士一直喊“盛央瀚”这三个字。
苏裕雪迹般地起死回生,而那个叫“盛央瀚”的人在第二天的破晓时分狼狈不堪地赶往了医院。
哦,原来这个男人还爱着她。
他有点想要放弃了。
盛央瀚向他表达了感谢,并没有多问为什么他要帮忙,也不问他是谁。大概这就是对苏裕雪的信任吧。
后来他知道,原来这个叫“盛央瀚”的人也是一个医生,不过是脑科医生。
所以盛央瀚在这期间一直在苏裕雪的床头不离不弃地照顾她,不需要医护人员,他更相信自己。
医生说,苏裕雪是宫外孕,如果及时发现及时处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现在孩子没了,她以后有孩子的几率也很小了。
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说,他这一生,有苏裕雪就足够了。
除了你,全都是身外之物。
——
苏裕雪康复之后,和盛央瀚举行了婚礼。
低调的很,按照苏裕雪的要求,两个人找了一座开满野花的山上,在山顶上,他们交换了结婚戒指,交换了誓言,交换了一生的幸福。
他们喝着酒,金色的树叶吹起来像是金币一样,苏裕雪喝完了果酒,就开始盲目地捉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