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百姓的生活不该被这些阴谋诡计所打扰。她将头埋进臂窝里,想要回想起那仿佛不存在于记忆中的父皇母后的样子,若他们还在,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会腻在母后身边,说着今日的月亮真美,明日要让绣娘做些新裙子穿给父皇看。想着想着,袖子似乎就温温热热地有些湿了,齐令仪的意识也有些模糊了,她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不想醒来。
到了仁义楼院子里,莲子轻声叫醒她。齐令仪摸着自己被眼泪打湿的袖子,有些苦笑。她整理了一下情绪,不想被莲子看出来,然后回了房。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在马车上睡过了的缘故,此时躺在床上齐令仪倒觉得有些睡不着,她索性披了衣服坐起来,到走廊的摇椅上坐下。马小白见她出来,就要行礼,“起来吧。”齐令仪轻声说。
马小白觉得这声音轻柔飘忽,有些不像真人说出来的。他站起身,低着头不敢去看齐令仪。主子只披了件外套,好在天气热,并不会着凉,但他身为侍卫,主子这也算衣衫不整,他不该看的。
莲子被齐令仪打发去休息了,此时就齐令仪和马小白两人,一时无言。
头顶的月亮很圆,正应了八月十五月亮圆的话,微风习习,倒是让这沉闷的天气也有了动人的地方。
“马小白,你在想你妹妹吗?”悦耳的声音响起,轻轻柔柔,仿佛带着一丝忧伤,马小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齐令仪的方向,月光轻撒在她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月白色的轻纱,朦朦胧胧,有些不真切。
马小白想起那时齐令仪被关在十八寨的小黑屋里,每日自己去送饭,她都喋喋不休的和自己讲话,那样有活力,丝毫不害怕,真不像是个被土匪劫掠的人。后来,他知道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许诺了自己,会让他报仇。她简单的一句话,他就相信的,只要她说了,他觉得就能做到。公主受万人敬仰,锦衣玉食,甚至她一个眼,就能取了一条性命。这样的公主,也会有忧伤吗?
“嗯。”马小白闷闷地应了一声。小花的脸仿佛又映在了他的眼前。若小花还在,他们此时应该在吃月饼了吧?他会再给小花讲一遍嫦娥奔月的故事。他从小流浪,没读什么书,但他一直记得这个故事,是他娘给他讲的,每年八月十五,他娘亲就会给他扇着蒲扇,在他床边给他讲这个故事。他娘亲的面容早已经模糊,但她的声音他却一直记得,很温柔,很温柔。
空气仿佛又静了下来,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在马小白以为就要这样一直静下去了的时候,又听见齐令仪说,“给我讲讲你和你妹妹的故事吧。”
马小白想说自己和妹妹从小流浪,都是些在公主眼中不值得提的小事,可他把这句话咽下去了,他觉得,他从齐令仪的身上感受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悲伤。
“好。”声音缓缓地响起,“小时候我走丢了,我记得那时我住在海边……”,在仁义楼七层的廊道上,月光下,一主一仆的身影像是融入了夜色中,两个完全不同,却同样怀着思念的人,在这一夜,通过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仿佛拉近了距离。多年以后,马小白站在大殿前,看着坐在高位珠帘后杀伐果决的掌权者,偶尔还会想起,她曾也是如此柔软的一个人。
嘉成十三年八月,上饶传出谕旨,昭告天下,着令礼部尚书司马如卿和京畿步军副统领关维桢为钦差,南下凤阳郡,迎凤阳长公主回朝。
“岂有此理!”一向冷静的燕绥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他以为将公主接回去就能洗刷当年的事了吗?”齐德坤的圣旨出了上饶,仁义楼就收到了消息,燕绥暗骂齐德坤狡猾,想用轻飘飘地册封就让事情平息下去,他想得倒美!
齐令仪心下松了一口气,这第一步算是完成了。看着眼前带着怒意的燕绥,齐令仪又犯了难。燕叔从小养育她,可以说没有燕叔就没有她的今日。他很忠心,也对她很好。只有一样,就是她那三哥。
尽管过去了十几年,燕叔对于她三哥的事情从未释怀,对他的恨意更是与日俱增。虽然这件事让齐令仪很为难,她也试图与燕叔讲道理,可是往往她还没说两句,燕叔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虽不打断她,但脸色却会变冷,只静静听她说,却不再回话。
齐令仪觉得,这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但她理解,这是燕叔在对父皇尽忠,以他的方式。所以她虽苦恼,却不曾怪他。
“燕叔。”齐令仪出声,“好歹朝廷承认了我的身份,这下我也是名正言顺了,我们不如等钦差到凤阳,听听他会讲什么,即便兴兵,也不急于这一时,总要让人信服,才好师出有名。”
听了她的话,燕绥也冷静了下来。这消息不光他收到了,其他人也收到了,公主说的有道理,虽然计划会推后,但并不影响大局,有他在,仁义楼不会与齐德坤握手言和,不如就将行动往后压一压,也可多做些准备,到时候多方齐动,齐德坤在劫难逃。
燕绥歉然道,“公主说的是,臣失仪了。”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
见他冷静下来,齐令仪想想才开口,“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