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已经经历春闱,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不得他做主,只等着放榜罢了。但他先前在京都也没有白呆,况且有林海亲笔写下的几封手书做引,他早便拜访了一些林海昔日好友同僚,再加上对自己才学的自信,林锐觉得,自己上榜是十拿九稳的。只不过,他看中的是榜上顶尖的那几个位置而已。
有这番自信,林锐便怡然呆在林府,慢条斯理地为殿试做准备。对于林铭玉短短几日之内,便开发出一条足以大赚一笔的财路,林锐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自认是比较博学的人,然而,每每与小自己十岁的林铭玉相比之时,总不免觉得自己眼界还不够。
当然,林锐对林铭玉是十分信任的,不说林海对他有恩,就是与林铭玉相处的这一年,也让他们之间培养起手足间的感情。
“铭哥儿,想不到你连农事都这样明白,真不知叔叔是如何培养你的。”林锐吃完平菇,感受着鲜嫩的口感,称赞道。
林铭玉毫不客气的收下赞美,笑道:“九哥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你就等着瞧吧。我总要为林家挣下一份足够丰厚的产业。”
听到他话里的意思,林锐眉峰稍动。铭哥儿这不像是醉心官场的样子啊。
“经商虽然能挣下丰厚的产业,但是男儿在世,不博取功名,为国出力,总是遗憾。你的才学不在我之下,再有叔叔的支持,日后在官场必然有一番大作为。还是要把心思放在功课之上方是正道。”这时代的人,再怎么豁达洒脱的,即便对经商稍有重视,也不会在面前有一条官场坦途之时,舍科举而取商道。
林锐也是如此,觉得自己对林铭玉有一份引导的责任,他正经道:“此番上京时,叔叔便交代过,等黛玉妹妹待选之事已了,便让你回苏州专心读书,以应付三年之后的科举,你也应该着手准备了。”
林铭玉道:“九哥,我知道你和父亲的意思。你们放心,我并未看轻科举,只是三年时间还有很长,我年纪也不大,日后自可以徐徐图之。至于经商之道,我有分寸,不会让它影响我念书。”当今朝廷,看着稳如泰山,但局势之下,暗潮涌动,只等今上驾崩,一个控制不好,到时必然有大难。林铭玉原就没有混迹官场的心思,他虽然多了前几辈子几十年的阅历,但官场之上的厚黑之道却从未亲自体验过,也不想趟这摊浑水。
这些话自然不能对林锐说,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只能如他说所,徐徐图之吧。
平菇第一批成熟之后,根据林铭玉的指示,便由各铺面管事当作礼物,送给每个铺面的大客户,林铭玉从中挑出来最好的一份,让林恒亲自送到昌平王府。
云华郡主一直在宫中陪着太后,有时会让昌平王府的人过来传话,告诉林铭玉黛玉在宫中的情况,毕竟,林铭玉无官无职,在没有诏令的情况下,根本进不得宫门。
也因此,林府与昌平王府也混了个三分熟。林恒回来之时,带回来一封信。林铭玉觉得怪,前些日子他才收到过一封信,这才多久,又收到一封。以京都到涂凌光驻防之处,快马来回也要十来日,这样看来,是前面一封信才发出来,涂凌光便立刻追加了一封。
信来得如此急,到底是何事?林铭玉忙拆开信件,一看之下,不由得击掌欢呼一声,好!
林锐恰好也在他这边,见他如此喜形于色,不由得问道:“铭玉,有何好消息吗?”
林铭玉把信递给他,笑容满面:“你看,涂大哥说他已经为我找到了货源,只等我的消息,便帮我把货运送过来。南洋的特产、福建的海产,这些运送到京都来卖,定然可以大赚一笔。”
林锐却没有这般高兴,他指着一处道:“你先别高兴得过早,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铭玉凑过去一看,摸摸鼻子,嘻嘻笑道:“九哥别生气,是我跟涂大哥说想去福建走一走,既然得了这么个机会,那我更应该亲自过去见见那头的供货商。往后我回到扬州,这些生意要亲自经手便更难了。”
“不行!”林锐断然拒绝:“铭玉,你要经商我不阻止你,但你要独自出门,我不能看着不说话。叔叔知道了,也不会允许。生意上的事情自然是管事们更清楚,如果你不信任别人,那么聪叔也足可以担此责任。”
林铭玉也冷静下来,他知道林锐可能不同意,但他却不得不亲自去一趟。海路贸易的利润他们是没有见过,不知道其中争夺之惨烈。他想要捡漏,更想多了解一些情况,万一以后真的没有走官路,这是他准备的一条后路。不是自己亲眼看着,怎么能安心?
“九哥,无论如何,这个生意对我很重要。你知道,当初咱们是亲自请涂大哥帮忙,如今他帮我搭了线,我如果不领的话,他会怎么想?聪叔虽然打理过田庄,但这些海路商人与咱们内地的不同,他并不知道行情,以及如何选择货物。这些也是我需要了解的,如果我不去,我肯定无法安心念书。九哥,你就让我去吧!”林铭玉死死盯着林锐,用迫切的眼向他传达自己强烈的愿望。
林锐多少有些心软,但想到林铭玉的年纪,还是道:“不说别的,就说你这年纪,怎么放心让你独自出远门?若是出了什么事,后悔也来不及了。”
林铭玉见他言语松动,眉飞色舞道:“这有什么,都是天子治下,能有什么大事发生。再不然,我多带一些护卫也就行了。”
林锐迟疑了许久,摇摇头道:“你先别急,让我想想。就是要去,也不在这一时,今儿不是你与公主约定的日子么,你先进宫去吧。黛玉妹妹那儿,也要见一面,听听她的打算。”
林铭玉想着自己确实也不必着急,一时半会林锐也不容易想通,便道:“好吧,九哥你好好考虑,我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嘛。”
林锐笑道:“别说你的歪理,快去吧。”
林铭玉抱着匣子入宫时,五公主涂铃儿已经在翘首期盼了。见到他,涂铃儿欢快地迎上来,虽然好,但还是忍着没有说话。杨姑姑的礼仪教导还是很成功的。
林铭玉按规矩行完礼,涂铃儿才道:“林哥哥,上回说的故事书,你写好了吗?”
林铭玉把匣子呈上去。涂铃儿兴奋地打开,当看到厚厚一叠装订好的手稿时,立刻迫不及待地拿出来翻阅,不一会儿,就沉入其中,竟然忘了招待林铭玉了。
杨姑姑从宫殿外走进来,看到林铭玉自顾自坐在椅子上喝茶,而涂铃儿手里捧着一本书,坐在他身边,看得津津有味,不由大感惊。她是荣妃心腹,自然知道因为涂铃儿智力的问题,她念的书远比不上同龄人,识得的字也是简单常用的一些。让她看百家姓千字文还勉强,若是独自看故事性强的小说类读物,却是为难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
等涂铃儿看完一个故事,才放下书本,兴冲冲对林铭玉道:“林哥哥,这只老鼠真是有趣,竟然连猫儿都拿它没辙呢。若是贤妃娘娘宫里的猫儿,定然把它抓了吃了。”
杨姑姑听得五公主说起贤妃,忙岔开道:“公主说笑呢,天底下只有老鼠怕猫的,怎么会有猫儿奈何不了的老鼠。可知是骗人的。”
涂铃儿不服气:“就是有,喏。林哥哥都写得清清楚楚的,姑姑你看看,铃儿说的都是真的。”
杨姑姑正对涂铃儿手中的书好呢,这会儿接过来一看,当下便大觉惊讶。只见满篇皆是俊秀工整的字迹,难得的是,竟然没有一个难字,全是用简单的常用字编写而成。
怪道五公主也能自己看书呢,原来他如此用心。杨姑姑想到此处,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林铭玉。
因涂铃儿一直催着她赞同自己的观点,杨姑姑便索性把第一个故事读了一遍。越是看下去,她越是惊讶,不要说这遣词用句的诙谐之处,就是这里边蕴含的童真稚嫩之心也是让人倍觉舒服。老鼠与猫的故事惊险刺激有幽默逗趣,便是杨姑姑这样宫里的老人了,也跟着焕发了一把童心。
杨姑姑这回对林铭玉是真的服了。五公主喜欢他,是有根据的。如此玲珑剔透之人,有君子之风啊!
杨姑姑的阅读速度很快,随意又看了两篇,当她合起书来之时,看向林铭玉的目光已经是十分慈祥和善了,隐隐还含着一种钦佩赞赏之色。
“林公子纯善聪慧至此,让我佩服。你为公主殿下如此用心,请受我一拜。”杨姑姑说着,突然就对着林铭玉盈盈一福。
林铭玉忙站起来,侧身避过,回道:“姑姑言重了。不过是一些杜撰的故事,解乐而已,算不得什么。”
杨姑姑正色道:“公子不要妄自菲薄。这些故事虽然简单易懂,但其中蕴含的真善之道,却是最难得的。文如其人,公子定然是想让看故事之人都保持一颗纯真之心吧。”
林铭玉没想到自己随便想出来的一个主意,让杨姑姑引起这样的误会,如果传扬出去,对他的名声必然是有好处的,因而也不再解释,笑一笑表示默认了。
涂铃儿才不管他们说的什么,一心记挂这自己看到的故事。此时不依道:“姑姑,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林哥哥写的猫儿太笨了,老鼠太坏呢。”
杨姑姑笑道:“是是是,公主殿下说得是,是姑姑弄错了。殿下不是要去娘娘那里请安么,不如把书带过去给娘娘看看。”杨姑姑轻轻对林铭玉点点头。她不介意帮他一把。
林铭玉感激地对她笑一笑。
“对了林哥哥,林姐姐如今也在母妃宫中,咱们快去看看她吧。”
涂铃儿一手拉起林铭玉的手,一手抱紧怀中的故事书,不由分说便拉着林铭玉往荣妃宫殿中走去。
林铭玉再次见到了林黛玉。她在荣妃身边跟着荣妃的心腹嬷嬷学习礼仪和宫廷规矩,才几日不见,气度比以往更上一层。荣妃看了故事书,也把林铭玉狠狠夸赞了一遍,便体贴地让他们两姐弟找个空间好好说说话。
林黛玉见到弟弟显得很高兴,两人在花园凉亭里亲亲热热地说起了话。问过林锐的考试情况之后,林黛玉道:“弟弟,我今日瞧见外祖母入宫了。按理如今不是初一十五,命妇不得随意觐见,何况贤妃身怀龙脉,正是要安心调养之时。不知道荣国府又发生了何事。”
林黛玉如今不是当日那个独自在贾府生活过一年的单纯官家小姐,与弟弟林铭玉经历过贾府几次诬陷之后,她看问题已经深刻了许多。贾母入宫,还是在没有王夫人在侧的情况下,肯定有不寻常。
林铭玉想了想:“也许是为了贾宝玉谋划。春闱揭榜之后,皇孙们的伴读也会定下来,说不准,她正是为此而来。倒是姐姐,你在宫中,贤妃有没有为难你?探春、薛姑娘等人又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只有月夜和阿布留言,幸好还有你们留言,感谢还在看文的亲,今天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