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爹娘,他便咧开大嘴哭起來,说棒娃还跟自己不算完,追到店里逼红利,不给就动了手。
这还了得,振书一家人立时撂下了手中活计,询问事情的详细经过。
冬至喊道,还咋细吔,不就是他硬赖咱的钱,我不给,他就拿砖头子朝我头上夯嘛,说今儿拿不到钱,就要命呢?
振书的庭院里已然炸了窝儿,兰香疯了一般地拽起冬至的胳膊,抬腿就朝门外走,她边哭边嚷道,他要敢砸死咱,就送他门上,叫他砸死好了,我到要看看,这帮乌龟王八蛋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马王爷下凡托生的,还就不信了,青天白日的杏花村,连王法也沒了么。
振书握着一支蘸足墨汁儿的大号毛笔,颤颤巍巍地对四季和四喜说道,你俩也去瞧瞧,看棒娃这个狗崽子出息成啥样货色了,竟敢青天白日地行凶杀人,一边说着,抖动的指间捏着的那支毛笔,也在失控地抖动着,滴下了一大滴一大滴的墨汁子,弄污了刚刚写好的一副十分工整漂亮的对联上。
振书女人追道,我看,还是先找凤儿出出面,村里要出人命哩,村干部还能袖手旁观么。
四季恨道,先打回來了再讲,要是叫村干部一出面,啥气都补不回來呢?他一边说着,一边疾步出了院子。
四喜也随后跟了出去,他沒有径直去茂林家,而是急三火四地奔了闺女等儿家,他的意思,是叫闺女婿人民赶快去叫凤儿出面处理此事,毕竟等儿与凤儿是亲妯娌,凤儿还能不向着自家人而去护着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茂林么,就算是木琴也出面插手此事,茂林跟茂生是本族,有袒护的意思,但中间有凤儿横着,她总不会眼瞅着血头血脸的冬至不管不顾,去替茂林讲话吧!紧急时刻的这通儿转悠,幸亏是脑子好使的四喜,要叫四季两口子來琢磨,恐怕熬上个通宵不合眼,也不一定想起这么多的弯弯绕儿。
振书老两口儿顾了自己的辈分和身架,不便去找茂林家的门子,俩人只能死憋在家里等音信,夏至和秋分走姐姐春儿家,尚未回來,金莲自是要在家里料理龛伺候灵的,当然不会参与其中,四方也在镇子的饭店里,要到傍晚时分才能回來,除此几个人外,老李家的人便悉数上了阵,还算是有点儿规模和气势的。
一小群人杀气腾腾地來到了茂林家,也不进大门槛,就站定在门前,由兰香叫头阵,摆开了一个仓促却绝不马虎的战场,兰香把满脸血迹的冬至推在了前头,亮开嗓门儿,叫着棒娃的名字,连哭带嚎地开始了骂场。
正是各家各户忙着打扫庭院张贴春联的时辰,村人基本上窝在家里门外的,见到此种闹场,哪有不凑群观瞧的,于是,只一小会儿的工夫,茂林家门前便聚集了一大群观场瞭阵的人。
其实,兰香并不惯于骂街咒人,这次显然是被棒娃激怒了,就如同熊崽子被人打伤了,母熊便要撇开一切凶险和羞臊,跟打伤熊崽子的人拼命报复的一般,她虽然不会骂人,却会数说事体,把棒娃对于冬至的所有能够想起來的有影沒影的事体统统倒出來,亮给众人听众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