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看透心思的窘迫
湘妈妈庞大的体形几乎占据了大半个门口,而那淡蓝色衣装的画师,只占据了小半个门口,这样两个身形相差巨大的人站在眼前,还真的有一点儿需要几秒钟的时间适应,更何况是初次见面,自然是更需要多几秒打量。一时间,我们两方都有点儿愣乎乎的互相对眼看着,或者说得更白一点儿,主要是我看他看得比较认真,才导致了他们俩个在门口站着的时间比较长。
进入视线的他、让我失望后尽然出现了可惜的想法。
他的眉眼相貌非常扁平,扁平到让我不自禁的想起现代的一句荤段子笑话:他爸当年不小心把他给射墙上了。
他的这种扁平到普通至极、没有任何特色的相貌,仿若会被人随时随地的遗忘,如果不是很熟的熟人,那么将他丢入茫茫人海中,只要你一扭头就可能因想不起他的容貌而再也认不出他。他的身材削廋,一袭洗得掉色的发旧淡蓝衣袍直直垂至脚面,隐约看到他的黑色布鞋的脚面。这个时空的人只要稍微有些家资都会穿有些纹饰的靴子。以此可见,他的手头并不宽裕。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迎向我的眼无波无澜、无惊无,明明我的打量目光毫不掩饰,他也丝毫不以为忤、也未见有任何窘迫之相,他只是那样平和的、淡然的、大方的承受着我的注目。直到湘妈妈这个久经欢场的人都有些觉得不自在而出声时,他也只是无所谓的淡然一笑、撩袍进门后,自然坦诚的坐在我的面前,那种风度与气质真叫人可以忽略他平凡到仿佛是一杯白开水的长相。
他随手拿起桌面上已经完工的几副画,对于画上新鲜的衣饰与背景布局,湘妈妈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当初为了定做衣饰、布置舞台时,我已经画过一批,所以她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面前的画师在初次看到这些时还能够波澜不惊,倒让我佩服起他的定力。
我边揉着发酸的手腕,暗叹着这个时空没有复印机,边开始抓紧时间缓缓的讲起了我的要求与构思,他听得眉头渐渐蹙起、并且时不时的抬眼瞥我,随着他越蹙越厉害的眉毛、及看向我的那副越来越好、越来越不可思议的眼,我开始有点儿担心他没有能力完成。唉!也不知道这年头的画师本事到底如何,可千万不要思维定势、迂腐不堪啊!因为这几件衣饰的确是……大胆了点儿,而且我的画功并不是很好,只是提供一个雏形,与他描述那么多,就是希望他娴熟的画功能将我心中的那副飘渺、风情、豪放、野性的意境给画出来。
他像是感觉到了我的迟疑,抬头看向我淡然道:“我明白了!”随后就低下头去,继续他的拧眉动作。我朝湘妈妈投去一个询问的眼,得到了她的轻微点头后,才算放下心了。
起身离开时,他头也不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刚才的怀疑让他觉得被质疑而心里不高兴了。反正也是一面之交,心道无所谓后,就起身静静离去。
湘妈妈与我一道下楼,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仍在那里练习的姑娘们,我对湘妈妈道:“这些画像今日就要赶出来,明日我要验收。”
“没问题!”湘妈妈现在的态度已经非常好了,她笑得像朵似的连连应下,并且打包票道:“他穷是穷了点儿,但是画技了得。”
“画技了得怎么会穷?”我疑惑的反问道。
“还不是穷酸书生的那点子得性,平时爱耍清高呗!”湘妈妈说起这个,眼里带着一股嘲讽及得意:“此次若不是急缺银两,正巧的给妈妈我赶上,这若大的都城还真找不到能满足姑……公子要求的画师。”她差点儿说漏嘴,连忙改口,并且朝那边兀自排演的姑娘们瞄去,好像比我还怕让人知道我其实是女儿身。
“他……”我眼望二楼扫了一眼,以手点唇示意着看向湘妈妈。她马上反应过来我的意思,但却带着习惯性的谄媚,张口便是一句奉承话道:“公子果然是心思缜密之人,这保密工作可是步步小心,不过,妈妈我也不是没有手段,公子就放心吧!”她朝我一挥她那洒着浓香的手娟,顿时呛了我一下,为避免尴尬,我极力憋着,朝她点了点头后,转身大步离去。
湘妈妈的办事能力与手段也的确不是‘盖’的,而她背后‘撑腰’的实力与财力也不差,光看她们配合我的设计所投入的财力、物力,以及管理方面就可见一般。
刚开始为了赶得及定制方面的需求,我先把衣饰、布影、还有乐器样子都画给她,在这二十多天里,这些东西都按照我的时间要求陆陆续续的分批送至‘迎春苑’里,甚至这些时日来,我看见了有三四个姑娘是生面孔,原来的熟面孔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而这些消失了的熟面孔中有一两个人是当初反应最激烈、最能和我对着干的人。
我当然清楚,她们这么做当然不是单纯的为了我,而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破坏了我的计划,就等于挡了他们的财路。
也因为如此,我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一点儿担忧,对着他们这样的实力,我一个弱小的女子,只能希望到时候他们不屑于抵赖或是能够讲些江湖义气不要过河拆桥。
沧海月明、几世沉浮,唯有天道自然,永远傲立。
柳如玥自今早消失后,根据他的出现规律,也不知道他何时才会再来我这个‘免费’临时客栈休息。怪只怪我今天才想起来要找人保护,而且纵观自己身边,好像也只有他才是最适合的。或者说我在不得已之下,也只能找他了。
天不从人愿、他连续二三天都没有出现,这年头也没有所谓的手机可以联系。我能做的就只有夜夜守株待兔。
终于临近‘迎春苑’重新开门营业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了,这五天我不可能再像前阵子那样有规律的按时回来,而是要呆在那儿作最后冲刺,并且是时候要将我的‘杀手锏’使出来了。我需要全力以赴以保证万无一失。
我头一次希望我老娘江红玉能够依然呆在屋里,加上后面表演的十天时间,共有半个月,我的晚归可不能让她发现。只要能隐瞒住她,就不会节外生枝,一切也会都没什么问题。而丫儿那边我自信还是比较好搞定的。
当湘妈妈终于了解我所谓的‘杀手锏’是什么东东时,她的眼睛里绽放出的光彩简直让我汗颜。她一把捏住我的双臂,嘴里止不住的赞叹道:“不错!不错!老娘我开青楼至今二十余载,还头一次听到有这等新鲜玩意的。”
‘码子大’的人力气自然也不小,我被她捏的有点生疼,却又一时挣脱不开,只能忍着嘴里快速道:“湘妈妈还不赶紧着让姑娘们排演?”
“对!对!”她像是被我从兴奋的劲头中硬拽出来,眼渐渐聚拢至一点,然后马上放开我,急急的招呼起老龟公,让他立马将所有的姑娘们全部出来,不管是负责乐器演奏的、还是在一边到时撒花、撒雪的,全部到迎春苑的表演大厅。
甚至还殷勤的命人抬了一张软榻给我,说是方便我歇息的。当我不客气的享受那软榻的舒适时,旁边微微一股清风,靠!已经秋天了呀!还安排人给我扇风!?直到一旁的小姑娘端出一盆熏香,那香在那股清风的作用下,缓缓绕着软榻环绕时,我闻之备感一天的疲劳丝丝缕缕的消失,对上布置这一切的湘妈妈讨好的脸色,我才暗自在心中叹道:好吧!就算我没见过世面吧!
不过,我心中负责警觉的那根筋突然抽紧,于是我连忙从软榻上站起,强自从那份舒适中脱离。装作不经意、并且认真的模样,围绕着舞台环绕,好似正在仔细检查着排演的姑娘们是否哪些动作、台词、表演还需要改进的、以及察看舞台、道具的布置、运用还有哪些有纰漏的。
渐渐地,我也融入了进去,随着主演的‘四朵金花’一块儿研究起四台舞台剧的表演,不断口述着我的想法与要求,向她们描绘出那如画、如诗、如梦、如幻般的场景。
我说的口干舌臊,却也不敢表示自己有多么口渴,只是偶尔借着如厕的机会,偷偷从包袱里拿起自备的水喝了两口,让我感觉到幸运的是,那些姑娘们的悟性还是比较高的,而且湘妈妈的调教也有方有法,总之这几个时辰,没有白花,见着了一些成效。如果按这个进度的话,五天内不但能够搞定,而且还有多余的时间再彩排个两三次。
我硬撑着坐在一边的板凳上,而湘妈妈见我死活不肯躺在榻上,并且非要灭了那所谓的去除疲劳的熏香,也不多做勉强,只是叫人撤了香,而她自个儿却也是疲倦的不行、直接软倒在那张铺了好几层垫子的榻上,享受着原本为我准备的舒适。其实当那熏香撤掉时,我就想着要爬到软榻上好好躺一躺,却奈何放不下那张面子,谁叫我找借口时,生怕被她们看出我小心谨慎的端倪,非说自己不适应那香、也不适应那榻,说那榻一躺下去,就会让我昏昏欲睡,而板凳却可以让我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靠!真想煽我自个儿两嘴巴子。都两世为人了,找借口的经验还那么不足啊!不足!
不经意的想仰天暗叹,却给我瞥见到开着门的二楼包厢里的那一抹淡蓝。是那位画师!怎么他没走?此时他正缓缓走至门边靠着,手里拿着一个茶杯一边把玩、一边看向我,他的嘴角上扬,只那数秒,我尽然有种被他看透心思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