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是老子在法国?抓得着我么?”另拿了一支酩悦,在手里一阵急晃,然后伴着一下干脆的“波”音,摇着瓶子,四溅的白色泡沫从指缝喷射出去。付马林站在他对面,被浇个正着。
后者骂声“我擦”,也不再扮优雅,手直接就掏了一坨蛋糕顶上的奶油,一下掼到他脸上。
萧彦哇哇大叫。宴席正式开始。
今天的来宾不多,大部分是院里一起长大的老朋友和老邻居,还有现在比较谈得来的同事,此外是一些合作愉快的客户。大家年岁相近,彼此也算了解,所以疯一点都不怕。
石磊站在角落看了会热闹,想着这次应该不用他帮着醒酒伺候了。转身走出包间,在走廊里掏出一颗烟点起来。
抽了两颗后,推门进去,就看见有人走上表演台,对着麦克风吹了一口气。
白色衣裳如此打眼。
“喂喂……”明明是例行公事的试音,但麦克风里传来的声音是这么低徊悱恻,带着点酒意和压抑,配上那人乌黑亮丽的额发,还有鬓边浓白的奶油,连狼狈都有种特别的妩媚。
“我给莫宝宝唱个歌。”
付马林直起身,转头对后面的乐队说了句什么,然后摘下麦抓在手里。
跟尖刻的话语不同,付马林的歌喉有点哑有点厚,与他的形象并不搭配。
清唱两句后,伴奏贝斯慢慢跟上,等歌声渐急,旋律渐昂,其他乐器一个个加入,层次分明,渐奏渐强,最后融汇成一股奔腾酣畅的乐情。
这是一首粤语歌。
朋友,我当你一秒朋友
朋友,我当你一世朋友
怪,过去再不堪回首
怀缅,时时其实还有
无法,再与你交心联手
毕竟,难得有过最佳损友
唱歌这种东西,除了天生的嗓子,就看演唱人的感情。春去秋来,不曾改变。
从前共你促膝把酒倾通宵都不够
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
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
保守至到永久别人如何明白透
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自心底唱出,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
第一句时,全场止声;唱到第二段,渐有掌声轻拍;唱到高-潮处,低低的和音此起彼伏。
莫西林、白福宁和萧彦都有些呆。
在台上唱歌的那个是付马林。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没什么,对他们却是相当错愕的认知。
付马林在唱歌。什么都很优秀,长得漂亮成绩拔尖却五音不全的付马林。因为幼年时选拔合唱团成员,一开口就被老师嘲笑说好了你可以走了的付马林。曾经跟他们混了二十多年不曾开喉,在ktv里总是沉默。
然而这歌从咬字到旋律都那么精准,真不知道他准备了多久。
只有你,实实在在踏入过我宇宙
即使相处到有个裂口,命运决定了以后再没法聚头
付马林看着莫西林,脸上的气属于纯净的少年时代。
为何旧知己,在最后,变不到老友
石磊站在老地方,面无表情。手里不自觉掏出的烟捻得有些变形。
付马林还是看着莫西林,眼睛依旧亮若晨星,而里面的光泽却变了,好像香槟里的冰块化了,酒液看着还是清澈,却早不是最初的味道。
相邀再次喝酒,待葡萄成熟透
但是命运入面,每个邂逅,一起走到了某个路口
是敌与是友,各自也没有自由
位置变了,各有队友
早知解散后,各自有际遇作导游
就在,接受了,各自有路走
却没人像你,让我眼泪背着流
严重似情侣讲分手
待葡萄成熟透——细碎的烟丝自石磊手心散落,烟不知道什么时候捻得太用力,碎了。
来年陌生的,是昨日最亲的某某
总好于那日我没有,没有,遇过,某某
付马林唱完最后一个字,嘴呈o型慢慢收回。所有人但觉余音袅袅,思荡漾,不约而同地想着各自的某某。要等鼓手轻点,贝斯又彪高一个调,再次奏响和弦,众人才恍然鼓掌。
莫西林一言不发大步上前,一把将付马林紧紧抱住。
付马林曾经无数次抱过莫西林,具体数字已经无从记忆。而莫西林主动抱他却只有一次,一次就叫他刻骨铭心。
那一年暑假,几个跑去学校的荷花池里捞蝌蚪。那水看着浅,下面淤泥却不少。莫西林性子急,非要抢第一个,结果脚底一滑,整个人折进了泥塘。看着被三人搀回家,新出炉的泥人莫,莫妈妈又是气又是后怕,打了一顿后又罚他一礼拜不准出门。
第二天,付马林偷拿了他爸藏在书房茶叶罐子里的私房钱,豪气地买了十根娃娃头雪糕。那年头的娃娃头雪糕意味着什么?除非你表现得很好,家里条件也不错,才有可能偶尔被家长恩赐那么一根的好东西。它与放了糖精的白糖冰棍,硬得要命的赤豆冰棍,还有根本米汤一样清纯的奶油冰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付马林把它们装在一个垫满了棉花的鞋盒里,就溜去了莫西林家。
等禁足者隔着窗户看到那整整齐齐一排豪华的雪糕,眼也直了,赶紧打开窗,嗷嗷叫唤着就抱住了他,然后在他回过前,迅速拆了两根雪糕,一手一个,左咬一口,右咬一口。
付马林隔着二十年的岁月,感受身上环着的胳膊属于成年男子的气魄与力量,眼前却还是那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孩,糊满了粘腻的巧克力和奶油的嘴咧着,笑得心满意足,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真好吃!”“老付,你也吃!”
娃娃的脑袋啃下来,半拉耳朵留着。吃到后来只记得嘴都被冻麻了,吃完后也不过是狂拉一阵肚子,但是那酣畅的感觉却留在记忆深处。
那就这样吧,就让旧知己,在最后变成老友。
在莫西林抱住付马林之后,萧彦愣了一秒,也跟着扑了上去,眼圈早红了,嘶声骂道:“娘的。付马林你丫根本不适合煽情!”
白福宁微笑着站在一边,不知何时起,他身边多了位女士,穿一套米色衬衣西裤,长卷发简单盘起,双手插在裤兜里,动作随意而优雅。
她一样看着台上笑,连眼角的细纹都透出温柔。虽然性别不同,但那相似度十足的五官和味道,石磊想,这位女士,应该是白福宁的亲人。
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