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树枝“沙沙”声的遮掩,她从兜里摸了一颗麦丽素扔进嘴里,巧克力边有点化了,粘在手指上,被她随手抹在树上。更多小说 ltxsba.top
会场里的凶手阮小山一开始是强忍哽咽,过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他开始像小孩一样嚎啕大哭。现场气氛异常诡异,凶手们和苦主们面面相觑,似乎谁也没打算找谁寻仇,反倒是有点想抱头痛哭的意思。
三十六年,天大的义气也烟消云散了,再回想起自己这惨烈的半生,有什么呢?图什么呢?过得算什么日子呢?
可有多荒谬呢!
三条狗凑在一起也得咬出个高下尊卑,权力争斗无处不在,比这更惨烈、更荒谬的事数不过来,只不过因为旧江湖已经山重水复,江湖规矩与义气也都成了封建糟粕,他们在意争抢的东西在后人看来完全是吃饱撑的,所以惨烈之余,又格外的滑稽起来。
闫皓偷偷地看了悄悄一眼,小哑女像是已经成了一尊塑像,远远地站在局外,茫然地看那些人就着黄连泯恩仇。
他打了个哆嗦,缩脖弓肩,感觉自己的社恐更严重了。
等他们哭够了,一直冷眼旁观的张美珍才重新示意众人安静,又问阮小山:“你那个在招待所打工的小兄弟,现在还有联系吗?他在干什么?”
阮小山反应比刚才还迟钝两拍,好一会,才摇摇头,嗫嚅着说:“后来就没见过了,听说是进了行脚帮,别人介绍的吧……现在应该是在福通达公司,改了个大名,到外地分部当副总去了。我想着找过他,联系不上,好不容易弄来个电话号码,他电话都是秘书接的。”
“哦,”张美珍轻轻一眯眼,“你们妻离子散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家破人亡,事后谁也没捞着好处,看来就成就了两位,一个王九胜,‘临危受命’接任北舵主,还有一个是听墙角的小服务员,当初天天被人欺负的外地小盲流,摇身一变,现在也成人成总了。”
老宋红着眼问:“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美珍说,“就想知道,当年您、朱长老和杨平三位,不说是什么高手,可也不聋吧?一个小服务员,又不会飞天遁地,在外面偷听那么久,您三位谁愣是也不知道?”
老宋愣了愣。
张美珍又转向阮小山:“你偷听完之后呢?”
“他们打算先找个招待所住一宿,然后租辆车去外地转一圈。我就找了几个兄弟,提前埋伏到我偷听来的地方,半路偷袭,把人都打晕劫走了。当时喝了点酒,也没想好把这些人怎么办,就先找地方关起来,等着看……看丐帮第二天的脸色。”
张美珍说:“那个旧工厂只有你们几个人知道吗?”
阮小山摇摇头:“不是,还有北舵……王九胜。”
“王九胜怎么知道的?”
“手底下兄弟有人告诉他的,”阮小山嘟嘟囔囔地说,“他人缘好。”
张美珍笑了:“是啊,我脾气又急又暴,一天到晚只知道谈恋爱,对帮派未来也没个成算,所以你们有什么事,都去找王长老帮忙,是不是?”
阮小山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说:“他赶过去,是劝我们放人的,带了酒,苦口婆心地跟我们喝了半宿,最后把我们都劝服了。人我们肯定会放的,要不然还能怎么样?都是老的小的,气头过了,咱们也不可能动。但丐帮弄出这么恶心的事,我们也不甘心就这么饶了他们,就想等着看他们什么时候发现人丢了,急得火烧眉毛,我们再出面,非得逼着他们把自己做的事都认了,再把人质还给他们。我……当时真的没想太多,也没把这帮人质当回事,大家伙都喝多了,就留了个人看着,其他人都回去睡觉了。”
“我看这就说明白了吧,”张美珍站直了,目光扫过她身后的行脚帮众,“诸位,那个旧厂房平时都没人去,早不着、晚不着,偏偏关了一屋人的时候着了,除了这几位把自己作进去的,就王九胜一个人知道这事……哦,对,他还把看厂房的都给灌醉了。事后他片叶不沾,还飞黄腾达……咱们这位北舵主是披着皮的什么东西,你们心里不怪吗?这么多年,行脚帮落在他手里,底下兄弟们除了开黑车、开黑店,还有什么出息?就他一个人手里握着福通达那么大个集团,在燕宁的别墅就不知道有几套,我说要查他的账,不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后门被人一把推开,方才溜出去找信号的灰衬衫大模大样地走进来,得意洋洋地举起一个牛皮纸信封,“诸位,姓张的当年就想跪舔丐帮,没成,现在又趁我们北舵主不在,抱着杨清的大腿回来兴风作浪,污蔑北舵主杀人放火——张美珍,杨清,你们看好了,杀人放火的到底是谁!”
会场外,给灰衬衫送信的行脚帮弟子侧耳听了片刻,目光往四下一扫,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就钻回小面包里,吹着小曲,准备功成身退……没看见他的后备箱里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一个人。
甘卿靠着后座的靠椅背做遮挡,打开手机,发送了自己的实时定位。
第一百一十一章
“是我。”杨平得到了一根烟,他的双手被锁在桌上,只有手指能动,夹着烟,他把脸凑上去吸,一大口尼古丁进入肺腑,在他胸口里云山雾绕地兜了一圈,一口喷出来,他还喷出了点长吁短叹的意味,“是我找人点的火,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没想杀那么多人。”
苗队把眉毛挑出了发际线,心说:又不是故意的,这帮王八蛋还有没有别的词?
“骗你干什么?没这个必要,”杨平盯着指尖往上浮的烟,漫不经心地说,“其实只要是有伤亡,我目的就达到了,死那么多人,把事闹那么大,又上报纸又上新闻,一帮警察追着不依不饶,对大家都没好处,对吧?我当时是真没想到那破厂房里有易燃易爆物,点了就炸。行脚帮那帮傻逼挑的好地方,吃口屎都能忘了放盐。”
苗队冷冷地问:“伪造绑架案的主意是你出的?”
“哪能,”杨平皮笑肉不笑地牵扯了一下嘴角,“这馊主意能是我想出来的吗?一听就是那几位想闹事还不敢的丐帮元老,脑子有坑——你说你伪造个绑架案,还能伪造一辈子吗?过两天人不还是得回来?一帮又老又小的,脑子也不好使,有一个说漏嘴的,这就成笑话了——当时他们找我聊这件事的时候,正好王九胜在我那,我跟王九胜不是朋友,不过我俩都一个目的,就是让张美珍死得远一点。因为不方便让丐帮的人碰见王九胜,我就让他先回避了一会,等把那俩蠢蛋打发走,王九胜才出来跟我说,这事可以假戏真做。”
杨平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陈述“昨天吃了面条”一样,死了那么多人,似乎也只是他一时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