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不是因为他们是后天意外造成,你是先天这个原因不同。而是因为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是不同的。如果有其他失聪的人出现,我会同情他们,会帮助他们,但我爱的是你。这是很大的不同。
他没再写什么,只是轻轻把我的头按下来,靠在他肩膀上。那天的风非常清涩,好像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许多年前惨剧降临那日的光景,也许他们在末日来临的那一刻都曾流着泪电话给他们最爱的人。只是忽然想到,如果我也遇到这么突然来袭的一日,又是否来得及在生命绝望之前发上足够长的短信给他?
心里一片苦涩,突然很想哭,因为我知道即使真有这么一刻来临,我也无法像其他人般听到所爱之人最后的声音。当大家争先恐后打电话时,我却在慢悠悠地发着手机信息,还没发完就被爆炸的火焰吞噬了。
可我没有哭。因为现在他就在我身旁,只要有他温暖的体温和宽阔的肩膀,我就能变得坚强。
晚上吃饭时,我本来想和他单独坐到另一桌去,省得要看其他人的脸色。可他却写没有关系,难得可以在国外和同乡人一起吃饭,何必浪费这个机会。导游也劝我,大家一起出来玩的,不要单独吃饭那么闷,我只好同意和他们同桌。
吃饭期间,同团的人都有说有笑的,他一句也听不到,只是专心帮我剥龙虾,帮我切牛扒。我被龙虾割伤手,他马上带我去消毒贴创口贴。大家都讲到好笑的事情大笑时,他看到也会微笑,不扫大家的兴,虽然他并不知道大家是为什么而笑。我看到他这样勉强自己,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其实你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的。
我忍不住在饭桌上写给他。
-我没有勉强自己啊。
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笑,你也跟着笑,我觉得你是在勉强自己来附和大家啊。
-我真的没有勉强,即使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看到别人开心我也会觉得开心的。
可是
不等我写下去,他抢过笔,
-不要可是了,反正你难得来玩一次,不要老是考虑我的事情,你应该放开心来玩才对。
吃完饭后,还有点时间,他带我去到附近一个小画廊。里面挂了几百幅画,一路走来,都是缤纷华丽的长廊。他却带我走到几幅画前,告诉我,这些是他画的。我看着这些精美漂亮的油画,惊讶得嘴巴一直合不起来。和在医院看到用来打发时间画的水粉画不同,这里每幅都是精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油画。
我看看画下面挂着的价格,最便宜的都要两百美金,这……人民币要一千多元啊!
这些都是你画的?
-嗯,可惜有几幅卖掉了,没办法给你看。
你在这里寄卖画?
他点点头:-这间画廊的老板是我叔叔的朋友。
哇噻!在我面前的是个真正的画家啊!
我张大嘴巴,很夸张得看着他。他笑笑。
-没那么厉害啦!在我面前的也是个真正的小说家啊!
我哪是小说家,我只是业余写写。
-我也只是业余画画。
可是,一幅要两百多美金啊!
-你不是也几个月赚了一万多吗?
但是,小说谁都会写的,油画不是谁都会画的,你真的好厉害!
-好了,你不要恭维我了!
你靠这个就能维生了!
-不,我只是业余画。我另有固定工作。
工作?你有上班?
-对。我在建筑公司画建筑效果图。
你学过建筑?
-以前读大学时学过。
天啊!我感到眼前的他忽然闪耀起华丽的光芒,脑海后面还悬挂起私家太阳。我不自觉得退后一大步。
我认识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自己还一直不知道。
-我说了你不要再赞我了,我快吃不消了。
我没有在赞你,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又低下头,脸红不好意思了。我忍不住写道。
你这样子好可爱。
他脸更红了,右手捂着嘴,看向别的方向,企图逃避这尴尬。
好可爱!
好可爱!
好可爱!
结果他忍无可忍,双手扯住我两边脸颊,往外拉。我不笑了,轮到他开始笑。拿过我手中的本子,指着那三句“好可爱!”,气得我抡起拳头打他。
后来他介绍了画廊的老板给我认识,是个三十多岁很随和的华侨。当我跟老板说他的画很值钱时,老板告诉我,他不肯告诉买画的人他是残疾的,不然可以卖得更高的价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绘画者自身的遭遇也是提高画价的原因。美国人很推崇坚强不屈的精,如果他愿意公开,他的画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我跟他提过,可他怎么都不肯答应。”
我听了,没回话。我早已知道,他就是怎样的人。
接着我们就要坐车去费城。我本来就容易晕车,加上可能吃得东西不习惯,一路上吐个不停。他一直小心照顾我,让我睡在他腿上舒服点。
晚上我们住酒店时,他也在同间酒店入住。但不同层,他住在高两层的单人房。
和我同房的是那个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她羡慕得说,虽然他是聋哑的,可对我这么无微不至得照顾,让她好感动。难怪我会喜欢他,她也好想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感动?能不感动吗?
每次都是他为我付出许多。难得有一次像这样我为他做点什么,他就会回报我更多。总是我付出十分,他就付出二十分。我怎能不感动,我实在找不到哪里有比他更好的男生。
一般人大概都像这女孩这样。因为看到他外表比较出色就接近他,发现他是残疾的,又离开他。他会不会觉得我比较不同呢?我并不是因为他的外表而接近他的,也绝不会因为他的缺陷而离开他,我一开始就看到他心里独特而美好的那一面,才会慢慢得喜欢上他。
就像一场华丽而虚幻的梦。
一切都是脱离现实般美好纯净,但当他离开的时候,我以为这场梦已经彻底结束了。
醒了,伤了,也回到这个现实了。
可原来,世界不过就这么简单,是我们单方面将他想得太过负责。祝英台并非一定要按照父母之命出嫁,只要她想,她也可以摔烂木窗,逃脱出去,和她的梁兄双宿双飞,远走他乡。
只要敢想,就没有做不到的。
这尘世间的人都被这些所谓定律束缚了,其实我们都还年轻,无论是什么,都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尝试。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在这个不可思议的过度,做出以前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疯狂。
只为了圆满我九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