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沉闷的一声巨响,夏小北疑惑的回过头,只见玻璃橱窗外面已经塞了一马路的车,喇叭声此起彼伏。更多小说 ltxsba.me这个城市的塞车什么时候都这么严重,她摇摇头,继续摆弄身上那套复杂的婚纱。
店员适时的推销说:“这件是出自Verng小姐的创作,我们刚从美国曼哈顿门店空运过来的,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女儿结婚时也穿的Verng小姐的婚纱呢。”
夏小北再次朝镜中的自己看去,Verng的风格一向是简约尊贵,花瓣边缘的裹胸设计,十分适合高挑纤长的身材,腰部极富想象力的加了一根纯黑色的缎带,松松的系着,垂在裙摆上,黑与纯白的对比,现代感十足,更显得身段修长。
夏小北本来瘦小,穿着这套婚纱,竟显得整个人高挑秀美,气场十足。雷允泽颇为意外,也连连点头:“这套很适合你。”
本来夏小北是很喜欢这套的,听他这么一说,忽然就觉得不妥,拦住店员往她头上戴头纱的手,说:“既然总裁说好,那就不用再试了。”
这一套婚纱的价格,足够买辆名车了,店员自是眉开眼笑:“小姐你可真幸福,有雷先生这样爱你。”
这样的店,导购员都有一定的眼力,她认出雷允泽并不为怪,她认不出平平无的夏小北也在情理之中,可这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两人一瞬间都哑然无语。
夏小北最先打破了尴尬:“你弄错了,我只是个小小的秘书,新娘没空我才代替她来试衣。”
雷允泽依旧锁着眉抿唇不语,店员顿时又惊又窘,生怕自己一时失言惹恼了这位大主顾,赶忙拿过另外一套日本设计师的作品:“要不您试试这件吧,这件也是出自名家手笔……”
“不必了,就刚才那件。”雷允泽简短的打断她。
夏小北看他一眼,也不再多说,从包里掏出张名片递给店员:“定金稍后会派人送过来,请你们按照新娘的尺寸再修改吧。”
店员欢天喜地的送走了这一对财,回程的路上,夏小北一直盯着窗外出,直到车子已经偏离南北高架很久了才猛的回过来,瞪着雷允泽:“不是回公司吗?你这是开去哪?”
他目不斜视,凉凉的反问:“你不是要看孩子?”
所以……他是要带她去见夏楠?
“你不是说帮你办好了婚礼才能……”她有些不解,话音未落,只见他一个大转弯,她险些没坐稳。
“不想去?那么我们回公司好了。”车子在马路上生生的调了个头,她吓得连忙去按他的手:“别……我要见夏楠,请你带我去见他。”
那样卑微,她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永远可以低到尘土里去。
他绕了一段路,又把车子重新开回到高架上,她不再说话,只是盯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在心里默念着有多久没有见到夏楠。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说什么她也不会把夏楠一个人留在老家。
太累了,眼皮沉重的像有千斤重。她将额头抵在车窗上,一秒钟,她只合眼养一秒钟就好……
却还是睡着了。
车子已经稳稳停在别墅前面,雷允泽熄了火,侧身看她。她的模样倦极,脸上仿佛还带着刚出院的苍白。
不是不心疼,她才刚伤了脚,就被他叫回来做事。所以看时间还早,把她接过来,他一早就打电话给李妈,叫她做了雪豆炖猪蹄。
本来是伸手想叫醒她,手指却莫明其妙不听使唤的滑上她的眉尖,仿佛想压平那里拧着的结。这几日她有意的避着他,他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那天在医院的沉不住气,吓着了她,他一直以为自己就算注意到她,也不过是因为孩子,可是眼看着婚期将近,他心里的那分焦躁就越发明显。
真的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更贪恋吗?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她的一颦一笑,一个皱眉,都能深深地牵动自己的心呢?仅仅是这样看着她的睡颜,他心底就涌出一缕莫名的情绪,看不清抓不牢,但是暖暖的让人满足。
这样甜甜的睡一觉醒来,她有些眷恋的伸了个懒腰,忽然间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地……在车上,在雷允泽的车上!
车子早就熄火静静停泊,车身被夕阳镀了一层绚丽的金红,不远处花园里的植物也都蒙着绒绒的光,她一时恍惚,这是在哪里?自己睡了多久了?
她一下子坐起来,身上盖着的外套滑下来,她认出来,是雷允泽的。
“醒了?”车门倏地打开,雷允泽正靠在另一侧的车门上抽烟,察觉她的动静,弯身到车厢里看她。
她本能的把他的外套拿开,向后缩了缩:“总裁……我睡了多久了?”
她的退避让他眸中又是一痛:“没多久,三个小时罢了。”
她心里顿时又羞窘又后悔:“对不起,您该叫醒我的。”
他“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把最后一口烟抽完,说:“睡醒了就起来吧,夏楠也该回来了。”
提到孩子她立刻机敏起来,理了理睡乱的鬓发,走下车来,将他的外套还给他:“您的衣服。”
“帮我拿着吧。”
反正进屋也是要脱下来的,她是他的秘书,自然也包括帮他拿衣服。
外套上有他的味道,淡薄的古龙水,淡薄的烟草……她突然有点憎恨自己,四年来尽心尽职的去捕捉他一点点的细节,到现在,竟有些习惯了。
他走在前面,在自家花园里闲庭信步,光看背影,也是风度翩翩令人心醉的男子,偶尔举手投足还有商界的杀伐霸气,旁人永远只会笼罩在他的光环之下。
她在秋千上看到夏楠,小家伙腾的就跳下来,几乎是飞奔着扑进她怀中:“小姨——”
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的抚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夏楠在她怀里抬头,看着她身后的雷允泽,礼貌的叫:“叔叔。”然后贴着夏小北的耳朵小声问:“小姨,我还要在这里住多久?叔叔说你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我……”
她心中一怔,扭过头盯着雷允泽,他站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看着她,她心里忽然就有无以言喻的恨意:是谁害她受伤了还得工作?是谁让她分不出身来照顾夏楠?她早就已经提了辞职申请,他却千方百计刁难,始终不许她离职!
她心疼的捏着夏楠的小脸蛋,问他:“在这里住得不开心吗?他们对你好吗?”
夏楠想了想说:“李奶奶对我很好,每天都烧好吃的给我吃,可是还有一个奶奶,总是捏我的脸,说我是他的乖孙子……”他顿了顿,小声说:“就像捏小狗一样……”
她想起那天在病房里和她谈判的秦书兰,事情的发展果然还是和狗血的连续剧一样,老人家最看重的永远是孙子。
她觉得乏力,用力把夏楠抱在怀中,安慰他说:“乖,你再待上一阵子,小姨办完事马上就接你回去……”
“嗯!”夏楠把小脑袋枕在她肩上,用力的点了点头。
三人进到屋里,李妈妈这回再见到夏小北,全无上次的慈祥热情,从头到尾都用怪的眼光打量她。她也不说什么,抱着夏楠坐在沙发里,一直小声的说着什么。
李妈妈把猪蹄汤端出来,雷允泽见她和夏楠聊得正开心,于是叫李妈妈放下就走了。
他亲自用调羹搅了搅,推到她面前:“趁热喝了吧。”
她朝汤碗里看了一眼,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你伤了脚,要补一补。”
“我没胃口。”
气氛莫名的冷凝,他觉得面对她,再好的耐心都不够用,她总有办法惹他发火。
他沉沉的笑了一声,扔下调羹,瓷器碰在茶几上“铿”的一声,他对夏楠招招手:“小楠,过来。”
夏楠不明所以,乖乖的挪过去。夏小北拉了他一下,却没能留住。
他胜利般圈着夏楠,把他抱到自己膝上坐着,然后对她说:“见也见过了,你可以走了。”
她眼里的惊愕与愤恨越来越明显,她瞪着他,眼看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可是他视若无睹,端起那小碗,舀了一勺肉到夏楠嘴里:“尝尝这个,李奶奶做的香不香?”
夏楠吃了一口,又看看夏小北:“……小姨不吃吗?”
雷允泽扭过他的头,又塞了一口:“你小姨没胃口,吃了会不高兴的。”
夏小北什么也不说,就坐在对面,那愤怒得通红的眼睛渐渐冷了,只是麻木而绝望的望着孩子。
他撇过眼皮,不再看她,慢条斯理的把一碗都喂完了,才抱起夏楠往卧室走,起身时,他对她说:“你可以走了。”
她像木头似的坐在那儿没动。他不再理她,径自抱着孩子进去了。
医院加护病房,一室鲜花的芬芳,男人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脸,脚被缠得像木乃伊一样,高高的吊在半空中。
戴维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哧笑了出来:“我说叶三你这招苦肉计也太逼真了吧,可惜是不是晚了点儿?人家小姑娘早就出院了啊。”
叶绍谦把被子一揭,阴郁着一张脸,不悦的吐了一个字:“滚。”
戴维就是这点脾气好,成天伺候着雷家这一群少爷,练就一身百折不挠。他恶作剧般在他打了石膏的腿上敲了把,摇着头:“啧啧,这得有一阵不能出去晃悠了吧?”
他“咝”的倒吸一口冷气,俊帅的一张脸被逼得铁青,终于服软:“给我拿点止疼药来。”
戴维不动,他身边的同事倒是颠颠的去找止疼药去了。回来时还好心的说:“这肇事司机找出来没?得告他!”
这不说还好,一说戴维笑得更夸张:“丫酒后驾驶,没被吊销执照就不错了,还告人家呢,告交警么?”
叶绍谦锐利的眼一扫,戴维立马闭了嘴,只听他说:“这事先别跟家里说。二哥他……还不知道吧?”
“我倒是想把你这糗事在雷二面前现现,这不还没来及。”
他像是舒了一口气:“尤其别跟他说。”其实是……不想被她知道吧。
戴维不屑的吹了声口哨:“谁爱管你。你不差人照顾。”
就像戴维说的一样,叶绍谦住院第二天,病房走廊上就像慰问国家领导人一样,摆满了花篮,而医院的停车场简直成了名车展,各路名牌香水硬是把病房的消毒水味道都给熏没了。他那些个狐朋狗友,接二连三的来看他,有掏心掏肺的,有婉转安慰的,当然也有跟戴维一样落井下石的。
这么大动静,叶绍谦心里就慌了,梁凯利来时,他抓着他问:“没惊动我大妈吧。”
他从小到大跟秦书兰就没什么情分,甚至一直很怵她。上回她跑到夏小北病房来那事之后,他心里就更忌惮这个人物。往往越是不动声色,摊开底牌的时候就越是惊世骇俗。
梁凯利摇摇头:“回北京了,听说你二哥要办婚礼,老太太可高兴了。”
叶绍谦觉得腿又开始疼了,连带着头也疼。他又想起那天二哥和小北肩并着肩去挑婚纱的背影,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办婚礼了,他摸着左手指间的那枚戒指,想着那时候他亲自帮夏小北戴上那枚粉钻戒指的时候,江边微凉而惬意的风……他没法再想下去了,使了使劲,想把戒指拔下来,没想到箍得紧了,一时半会竟取不下来,他越用力越是疼,赶忙指着药瓶指挥梁凯利:“把止疼片给我。”
他把三片白色药片生嚼了下去,疼痛还是不缓解。原来有一种爱,当你深陷时,连抽身都是不能。
梁凯利皱眉,指了指他吊起来的腿:“你怎么弄的,小腿骨碎裂?”
他冷冷淡淡的说:“没看路,撞到人行道上去了。”
梁凯利就笑了:“骗谁呢?听说出事的时候你身边还站着个交警呢,你自杀他就不拦着点?”
叶绍谦瞥他一眼:“你才自杀。”
梁凯利还是忍不住问:“那天不是给你找了个妹妹嘛,跟姓夏那女的一个型的,长得也不差,身材还比她火辣点,你们就没‘摩擦’出点激情的火花来?”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他更加火大,把床头鲜花往他身上一砸:“走走走,我要休息了。”
梁凯利讨了个没趣,掸掸肩膀:“得,病人最大,我走了。”
梁凯利一走,病房就一下子安静下来,他觉得止疼片的药效似乎上来了,腿也不疼了,只是麻木,浑身都像泄了气似的,使不上一点力气,只好躺着睡觉。
睡一阵醒一阵,偶尔还会发梦。
他梦见夏小北。
她的脸还是小小的,下巴尖尖的,一看到他就眼泪汪汪的,趴在他床边,像只受伤的小鹿楚楚可怜。
他心里顿时就软了,化成一滩水,自己都收不回来了。
他想,自己他妈的真是没救了。他在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不疼,软绵绵的,还好,是做梦。
梦里小北无比温柔的望着他,问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她用手巾给他擦汗,柔软微凉的手指刮过他瘦削的脸颊,就停住不动了。
他特别眷恋那一时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问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你知道我爱你,你就这么狠心折磨我?”
她不说话,愣愣的看着他,乖巧得不可思议。
他叹了口气,把她拉到怀里,反正是做梦,有什么苦水就一起吐了。他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呢,这辈子要这样还你?你为啥就非得这么折腾我呢?断了条腿还不够,我他妈犯贱呢,明知道你跟我二哥孩子都有了,就是不忍心忘了你!你说,你瞒我四年,你怎么能这么狠?”
“我当初要知道你丫这么毒,打死我我也不招你。有你这样的女人吗?我说怎么四年了你都不爱理我,原来,原来你……”
“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更多的是沉痛,“我知道我处处都不如二哥,你要是选他我也不怪你。可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慢了那么一步,真的,就只有一步,你就直接把我拒之门外了么?”
他说得是痛心疾首,末了,摆摆手,自个儿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自言自语:“说实话,我真挺怨你的,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你居然没跟我说一句真话……还有,你是不是对我特别有意见?我看你平常对谁都好,咋就偏爱给我脸色看呢?”
“行了,你也别解释了,我都知道,你心里没我,强扭的果子不甜。你都要跟二哥结婚了,我……我他妈祝福你,还不成么?”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抽噎起来,他就了怪了,为啥做梦说话还这么伤筋动骨的,心疼得几乎要流泪。
他实在难受,也说不下去,没梦到夏小北给他回答,就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