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的工作效率真的很高,好在剧本主线都有,只是润色一下发挥一下,短短几天就有了样子。「请记住邮箱:ltxsba@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顾彦看着自己手上的剧本,这个剧本再不是开始简陋的样子,详细很多,分镜对话动作场景都有。但是他清醒着的时候,并不会轻易动摇,更不会记起以前的记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可以更冷静理智的面对任何状况。
就像现在这样,已经拍了半个多月了,一切都十分顺利。顾彦冷笑一声,秦曜的算盘恐怕是要落空了。
“顾彦,你准备好了吗?”余导的助理过来问道,他面对顾彦还是很恭敬的。
“嗯,好了。”顾彦站起来,他已经化妆完毕,完全是一副古人的打扮,长发束起,锦缎长袍,脚踏鞋履,宛然一个古代的富家公子,但眉眼间又有着一般人没有的锐气。
余导看到顾彦过来点点头,他是个话不太多的人。
演员到位之后就很快开始了。
这一幕是拍的秦子嘉战胜归来之后的场景,他为了赢得这场战争,杀了数不清的叛军和魔物,而且因为毒魔作祟的原因,甚至还屠城过,那一场瘟疫里,他的手下折损过半,无数陪伴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死在魔物的手下。现在终于回来了……他不想再杀人了,所以主动向陛下交了兵权,陈禅帝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又因为他知情识趣,所以重重嘉赏了他的父母。侯府荣宠如日中天,他却反而不思进取,世子做的和京城其他纨绔没啥不同。
秦子嘉依然住在府外的别院,很少回家,但今天刚好是月初,按照惯例他是会回家和父母兄弟一起吃个饭的。
因为他赫赫有名的事迹以及陈禅帝的宠幸,侯爷夫妇对他十分客气。相处起来不像父子,倒像是同僚,母亲偶尔会对他有一点好脸色,但大多是为了让他照顾好弟弟,毕竟谁都知道,秦府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明知道这一切,却还是维系着这一点表面情分,毕竟是生养他的父母。
顾彦对这些情节了然于心,然而走进侯府的大门,他的脸色还是变了一变,这里处处都是熟悉的模样,和他梦中几乎别无二致。
剧组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除了他还有谁能记得当初的模样?
也只有秦曜了,秦曜一直到离开之前,都几乎和他寸步不离,侯府也是来过的。
顾彦定了定心,走进主院,扮演他父母的演员坐在那里,化妆打扮之后,和他梦中的样子竟有七八分相似。
秦父抚了抚胡须,对他一笑:“你来了,坐吧。”
秦母也微微笑了下,“嘉儿好久没回来了。”
顾彦顿了一下,缓步走了过去,他的父母平日里可不会这样和颜悦色,母亲更是少话,今日这样必是有事的。他想到这些微微一怔,他是看过剧本的,清楚之后的情节,但是他刚才的想法,就像一种本能,好像真的是他自己在思考。
顾彦在桌子前坐下来,沉默不语。
秦父斟酌了一下,对他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这时候秦子嘉应该是二十七岁,这时候还未成亲对古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他之前一直淡泊这方面的事,后来从军很少归来,现在总算是回来了,但那修罗般的恶名远播,在这歌舞升平锦衣玉食的京城,他就像个妖魔般的存在,可没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这样的人,哪怕他有着这样的身份地位。给他送女人的倒是不少,但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挡了回去。
顾彦抿了抿唇,“没想过。”
秦母难得开口了,语调不疾不徐,“你年纪不小了,以后还要继承侯府的爵位,为侯府开枝散叶是你的职责。肖太师的小孙女儿花容月貌德才兼备,娘看和你是个良配,你觉得如何?”
肖太师的小孙女儿确实是个美人,当初也是京城第一才女,不知多少风流才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此女三年前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私奔了,一时间成为京城笑柄,肖太师震怒,他一向疼爱这个孙女儿,谁知道如此不检点,给肖府如此抹黑!肖府的势力那是个小秀才能抵挡的,他们很快被抓了回来,那秀才被乱棍打死,女的被打掉孩子关在家里。
过了几年,肖太师终归是舍不得这个孙女儿,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可是这名声臭了,哪里还嫁的出去。随便嫁给个下等人又舍不得,于是把主意打到了秦子嘉身上。肖太师想得好,两家门当户对,秦父秦母虽然嫌弃女方名声不好,但是秦子嘉一样名声不好,干脆凑个对儿,还能得了肖府的人情好处,大大的划算。
这些都是剧本里写过的内容,顾彦心里一清二楚。
“你若是觉得可以的话,娘就安排你们见一面如何?然后早点把日子定下来,年前把喜事办了。”秦母含笑,“安排好你的终身大事,娘才好放心啊。”
此时离过年也不过一月的时间,别说是侯府这等人家了,就是普通人家也不至于如此轻率仓促。
顾彦看着面前女人笑意盈盈的面庞,仿佛真的是在替他着想,为他好一般。
忽然心中怒火腾的就生了起来。
“儿子心中有数,此事就不劳母亲费心了。”顾彦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
秦母眉头微蹙,“你总说心中有数心中有数,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身边有个贴心人,娘能不费心么?”
顾彦忽然霍的站起来,逼近过去,冷笑:“你真的是在替我担心吗?”
“当,当然是真的……”秦母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
顾彦忽然大笑了出来,他笑了半天,眼如刀,“你说这句话,不觉得心虚吗?!”
他看着眼前的人,视线一阵阵模糊,心口仿佛有什么很痛苦的东西冒出来,冷静和理智一点点被粉碎。他以为那些不会影响他的东西,一点点冒出来,原来不是不能影响,只是被压抑住了,而此刻到了一个爆发的缺口。
余导眉头一皱,场面有些失控,顾彦说的根本不是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这时候他应该是露出伤心愤怒但压抑的表情,虽然生气却还注意保持自己的仪态。而此刻看起来,却似乎已经彻底被愤怒所淹没,连母亲的尊称都不用了。
他起身就要去制止顾彦,忽然肩膀上一只手压住了他。余导回头一看,是秦曜站在他身后,冲他摇了摇头,“继续。”
余导转瞬想了很多,他知道秦曜拍这个电影有别的目的,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目的,秦曜不说他也不问,他只需要配合就好了。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隐隐发现顾彦有点古怪,可能顾彦自己都没发现,他真的入戏很快,而今天,这种入戏开始失控。
余导坐下来,冷静的示意其他人不要上去打扰,继续往下拍。
“你们是不是很后悔生下了我,是不是很遗憾我没死在外面,是不是很厌恶我啊……”顾彦低低的讥讽的笑声回荡,“是……你们生我养我,让我锦衣玉食的长大,我很感激你们,所以不论你们怎样对我,我都不会忤逆你们的意思……这是我欠你们的,但是!到此为止!”
顾彦一手推翻桌子,桌上的茶壶水果摔了一地,一片狼藉,两个演员有点吓呆了,话都不会说了。
顾彦的眼太可怕,好像随时会杀了他们!
顾彦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够了,为什么他还要再经历一次这种事!
他受够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那两个人已经死了,一千年前就已经死了!那时候,他没能够说出自己心里的怨恨,现在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了,自己内心的怨恨和痛苦。他再也不用一直隐忍了,隐忍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已,而那些人只会得寸进尺,把他的隐忍当做理所当然。
他现在终于不会那样蠢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么长的时间,那些爱的人恨的人都灰飞烟灭了……
不会再听他诉说了。
他终于不会再忍了,他只会为自己而活,却活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如同行尸走肉。
他一点都不想这样,他想放下,他宁可那时候死干净了。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活过来,为什么还要记得这一切?
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无边的怨恨和孤寂之中……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让他成为一个不死不灭的魔物。那些想要彻底忘却的记忆如附骨之咀挥之不去。
身边的一切如同光怪6离的鬼境。
顾彦走出很远,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以为自己不会停下来,忽然秦曜出现在一旁,拉住了他的手。
“我带你去个地方。”秦曜说。
他把顾彦塞进车里,一路开了出去,最后在京城的闹市区停下来。那条商业街不允许车辆进入,所以只能下来走。
顾彦抬头一看,就知道秦曜带他来了哪儿,他看着那条路,心中忽然升起恐惧来,转身就要走。
但是秦曜不允许他就这样逃掉,他死死拽着顾彦的手,把他拉到那跟前停下。顾彦额头冷汗流了下来,嘴唇泛白,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就是那无边无际无法挣脱的绝望痛苦。当时他第一次来京城,追寻朱桓玮来到这里,莫名其妙的痛不欲生。
那种痛苦一刻都无法忘掉。
“陈朝时这里就一直是处决犯人的地方,这里常年被鲜血浸透,冤魂缠绕,这里是整个京城煞气最重的地方。陈禅帝杀了你之后还不放心,把你的头放在这里的地下,用最恶毒的法阵镇压,这样就能保证你不会回来报复他了,而且时时刻刻被煞气折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你已经尝试过了。”秦曜说,“其实陈禅帝想太多了,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我回来时已经晚了,但是我不能允许你死后仍旧受此折磨,奈何这件事太过隐秘,当初镇压你的人都被陈禅帝除掉,我好不容易才知晓埋葬你的地点,寻回了你的尸体……重新拼凑起来。”
“……那时候你在这里突然发作,是因为……虽然你已经摆脱了这里,但曾经痛苦的阴影依旧刻在你的脑海里,只要一点点引子,就会重新陷入那种绝望……其实这里已经不能影响你了,法阵早已被我破坏,再也不能镇压束缚你,走不出来的,是你自己。哪怕你什么都忘了,也依旧没有办法从这种痛苦中走出来。”
“你的身体,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过去。”
“那些难堪的,悲哀的,愤怒的,痛苦的过去……你都没有忘记过。”
“我忽然有点后悔了……如果活着对你来说只是痛苦,也只有痛苦的话,那么对你最好的解脱就是死亡。如果你不能忘记这种痛苦,如果你不想忘记这种痛苦……”
“那么……我给你解脱。”
秦曜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彦,忽的伸手一推,将顾彦往前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