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孙国舅端着茶的手一抖,“这是为何?劳民伤财的。”
贺知春笑了笑,“这做官岂能光看笔头的功夫,前科有一进士,文采斐然,然而他是茶壶里煮饺子,肚子里有货,却吐不出来啊,到如今,考吏部试,也没有合适的官与他做。”
这简直是上天的警示啊!
你说万一考状元的那个,长得丑无比,又一说事就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那吏部咋给他安排去做官?不安排吧,人家说,你看考了状元都当不了官,那咱们还考啥啊?这简直是对科举的沉重打击。
你安排吧,他啥都做不好啊,人家还得说,你看吧,考了状元,还不是一辈子当个小官。
殿试多好,是好是坏,一试便知,关键是,来我这里考过试的,那就是天子门生了啊!
贺知春想着,脑子转得飞快,之前她太强势,朝廷弊端还不显现,如今问题全都来了。
这个皇帝当得太憋屈了,一点破事儿,皇帝说了竟然不算,还得同内阁的老家伙们商议,这还不是最恼火的。
最恼火的是,一个政令,伤害了世家的那么一丁点蝇头小利,你一张口,那些姓郑的姓卢的姓王的,就个个反对,你放眼望去,他娘的,朝堂上一半的人,都是五姓七望,再就跟孙国舅似的,是勋贵。
到底你们是皇帝,还是我是皇帝?
孙国舅抬眼看了一下贺知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却是如此。不过科举本已不易,若是陛下再开殿试,岂不是难上加难。”
贺知春笑了笑,“国舅此言有误,这殿试请的都是已经考取的进士,不过排名不同而已,并无关系。”
孙国舅点了点头,“陛下想开便开吧,只不过这开殿试之前,得同户部与吏部商议方是,若是要开,便要早些放出风去,让那些学子,好提前有个准备。”
贺知春点了点头,又开始批阅下一本折子。
孙国舅不以为然,因为贺知春这个人,就是一会儿一个想法,一会儿一个想法的,何况,加个殿试而已,陛下不过是想挑选一些同她亲近的人为三甲罢了,这其中定然会有权力的平衡,她能安排一个自己喜欢的,就不错的。
更何况,大庆科举,三甲通常都是早有名气之人,说白了,操作余地太小,你若是瞎搞,天下读书人的唾沫星子都得骂死了。
国舅几乎已经想到贺知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喷个狗血淋头的样子了。
贺知春看着奏章,又瞟了孙国舅一眼,见他没有放心上,心中乐开了花。
又过了几日,内阁今日轮到褚登善来陪皇帝坐班,贺知春端着茶抿了一口。
“恩师啊,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这个科举开始有些不公平,你看的批阅卷宗的时候,抬眼一看,哎呀,这不是老王家的儿子吗?他出生的时候某还抱过他呢,那得让他过。”
“哎呀,这不是老贺家的孩子吗?之前写了一首咏柳还挺有名气的,那得让他过;哦,这个姓牛的,一听就是放牛的啊,毫无名气,不过。哎呀,这不是褚阁老的孙子么,老子同他有嫌隙,平日里看他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就来气,今日报复的机会来了,不过……”
“恩师啊,你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合适?”
褚登善将手中的笔一搁,一跳三尺高,“陛下,你这简直是对阅卷之人的侮辱。大家都是正直端方不偏私之人,怎么可能像你这么,心眼跟针眼儿似的!你这话一传去,吏部的官员能吊死在太极宫前!莫要再说了。”
贺知春见他。”
“但是,我们为何要开科举?科举考的又是什么呢?科举不就是想要考察大家的做官的能力,然后让他去做官么?那么凭什么一个诗词得花娘喜欢,名声大躁的人,比一个识得民间疾苦,肯干实事却毫无名气的人,更容易考取呢?”
褚登善沉默了一会儿。
“陛下啊,臣平日里真的很讨人厌么?什么人都被我气得要做出断我孙子仕途,这么恶毒的事情来了?”
褚登善说着,委屈的看着贺知春,他明明就是一个很和善的好人啊!
第6o2章百年树人
贺知春笑了笑,“您看,我这么一提,您便开始忧心了不是。”
开始还振振有词的说她侮辱阅卷的大儒们呢,现在呢?
再有学问的人,那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偏颇,这才是常态。
而为什么一个国家要有制度,那是因为只有制定好了规则,才能够减少这种偏颇。但是偏颇是很难消除的,因为制定规则的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偏颇。
就像是考科举一般,制定科举制度的人,才不会考虑贫苦百姓是不是有银子读书,他们找不找得到保人,他们天高皇帝远,在山窝窝里该如何知道朝事,明白怎么处理政务。
又该何如跋山涉水的跑到长安城去考试,路上是否会遇到九九八十一难,譬如什么吃人的老虎,对美貌小书生垂涎三尺的女大王,天天不想着修仙就知道双修的狐狸精兔子精鲤鱼精。
他们都不考虑,你猜为什么?
那还用说吗?他们兜里头有银子,儿子就在长安城念国子学,坐个马车轻轻松松的去考试了。
你若是抱怨,他们会说,吃得苦中苦,放为人上人。
那你干嘛不让自己的儿子吃苦?
褚登善有些心塞,他咋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陛下以为何?”
贺知春正了正色,“我以为当糊住考生的姓名,籍贯阅卷,等阅完了,再查便是。”
褚登善脑瓜子一转,哎哟喂,某是谁啊,某是书法大家啊,哪个熟人的字认不出来啊,日后阅卷,别人都没有办法寻我家孙子报仇,但是我可以寻别人报仇啊!
这下子安心了。
“陛下真聪慧,就这么办。”
贺知春满意了,“明日早朝,就靠恩师你啦。”
等褚登善一走,贺知春立马招了魏王进宫来了。
“四哥,今年走南闯北的,真是辛苦了。”贺知春一见魏王,心中暖哄哄的,上辈子魏王当真是为了她死了,她何德何能,能有这样好的兄长。
魏王喜滋滋的,他领着魏王妃一路游山玩水的,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胖子了。
他想着,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想要摸贺知春的头,一伸出来,又准备缩回去。
贺知春咧嘴一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按到了自己的头上,“四哥就是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