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半边身子,才很舒服似地舒了口气,又问我说:“我在离大老远的地方,就闻到了你身上的那股猴味,前后脚跟着你进了齐府。你不是不想下山吗?怎么会在齐家的府邸呢?”
我想起那场山火,想起被烧尽的树海,想起奔逃的生灵,心情不由十分低落。
月光与树海,我以为它们将长久的互相映衬而美丽着。
不料树海竟先辞别了,徒留下孤零零的月光。
我垂着头说了。
青蛇嗅了嗅空气里的竹叶清香,默然许久,说:“月光哪里都有的。人间也有月光的。”
我摇摇头,不是了。终归不是那片抚慰了我许多年的月光了。
青蛇不知什么时候幻化出了原形的蛇尾,上半身则还是人模样,靠着山竹。她想了片刻,便道:“你若是寻不到地方去,就同我一起走吧。人间不是那么好呆的地方,你又是个修行浅薄的,要是再同碰上那婆子一样的,仔细被那些人活活打死。”
我垂头丧气表示了同意。
青蛇想了想,又说:“我如今也改了名号,白姊给我起了名字叫做李青桐。你有名字吗?做人是必须要有名字的。”
我摇了摇头:“我是猴子,不是人,不需要人的那一套名号。”
青蛇愣了一愣,打量我的猴模猴样,笑道:“也对,是我和白姊化了人模样”
听她这么说,我便问:“白姊?是白蛇吗?”
青蛇摆摆手:“她不爱我叫她白蛇。她现在也改了名号,叫做白娴。”
“人世间的规矩里,我要叫她阿姊。”
青蛇努努嘴:“我觉得怪别扭,就折了一下。”
说着,青蛇手里扯着片竹叶,笑道:“白姊越来越不像蛇啦。”
那笑是黯淡的。
我们说了一会话,忽然有大喝声和一道银光自天际劈来:“孽畜,哪里走!”
青蛇色一变,拉起我,又是融入了风里,转瞬愿地整妆,挑捡素净的衣裳。
这是到了去向林氏请安的时候了。
林氏是年轻的继母,最怕人家说闲话。
因此大多时候,便不同几个非亲生的嫡庶男孩子接触。
连几个嫡庶的女孩子,她都说了不必日日请安,因此也不常召唤。
也是有几个庶出的娘子心里计算多,常爱去毕恭毕敬。
林氏就咳几声,捂着嘴,静静着面容,看得她们难堪了,才轻轻一句不必。
若有不改的,她也不理,任你站到腿痛腰酸,她自己却喃喃在案几旁近乎忧郁地读着诗。
林氏就是这样的人,她偏静,又偏冷,但就是轻轻地说话,轻轻地行动,像一叶飘飘着未落地的枯叶。
文弱、哀静。
然而凉起人来,这副轻,与这副静,恰叫人心凉的很。
齐萱一边向她的院落走,一边想:好一副臭脾气。
如果只是这种凉,只是这种文弱与哀静,齐萱不怕她。
然而齐萱怕的是林氏那静静垂着不动的长睫,偶尔自诗文、自虚空移开后,会在看到齐萱时投射出一点软软的狂热。
哀默而静中的狂热。
齐萱觉得可怕。
就是在这种偶泻的狂热里,林氏会支走许多人,拉着齐萱的手,凝视着齐萱的眼,忽然笑说:“多美呵,多美呵。”
“爱得我恨不能挖出来。”
齐家上下都说她和林氏的关系最好。
这样静弱而郁然如轻轻落叶的林氏,不喜欢也不大愿见更多人,就定时会见齐萱。
不过齐萱自小就宁愿把这份殊荣让给别的任何一个。
她不明白为什么林氏要见她,愿意见她。
她恨不得林氏就像是个正常的恶毒继母。
她甚至怀疑为什么她那号称是个正经人的爹要娶这样的女人。
这不是一个时人眼中健康的,能管家的,有生命之美的女人。
到了。
前面就是林氏淡得素得,暗沉得可以的房间。
几个婆子领了路。
林氏的院子一向是婆子比丫鬟多。
林氏穿着暗纹的褙子,里面是高领长沃。
这种领子,密封得一点儿肌肤都不外露。
而天气显然有些热了,林氏拿巾子轻轻擦拭着苍白额头上的汗水,正咳嗽。
见齐萱来了,她先是要起身,又慢慢摁住巾子在腿上,重现坐定了,嘴角弯了一道十分克制的弧度,仍旧是静而轻的笑:“你许久不来了。”
齐萱强迫自己镇定地低下头:“母亲,这是您定的请安的规矩,是定时的。”
“你不必理会的,那是她们的规矩。”林氏睨了她一眼,轻轻地,解释一样说。
她们便不包括我?在这种规矩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