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隔着城池,又是初次合作,还是都在场算个清楚为好。”她又道,”想来崔公子也知道,宁家掌管账上的是我二叔,他可是习惯了事必躬亲。”
崔振丰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复笑道:”是,那在下就听凭宁少主安排。”
话音刚落,又有一辆墨绿色平顶马车驶来停在了门前。
宁婉清侧眸随意看了一眼,便回过来对崔振丰微微颔首示礼,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崔振丰正目送她离开,从那墨绿色马车里就探出来一张俊脸冲着他道:”你别忘了把那盏走香灯带着,待会给令秋瞧瞧。”
刚走了没几步的宁婉清背影倏然一顿。
崔振丰颇有些无奈地道:”我带别的不成么?”
”不成,”那人呵呵地笑,”我怕他看不上,那就不好玩儿啦。”
崔振丰啐了他一口:”他的玩意儿我还看不上呢,要是我这灯被他给赢走了,你们可得赔。”
宁婉清在原地沉默地站了片刻后,回过头看向了说话的人:”花二公子……他回来了?”
崔振丰这才察觉她还没走,便笑着答道:”是啊,昨天刚回来的,我们正打算去给他接风洗尘。”又问她,”宁少主要不一起去?”
宁婉清自然听得出来这只是客气话,何况她也不是不知道这几个浪荡公子的脾性,说是接风洗尘,谁知道会洗到哪个温柔乡去?
她心里头渐渐氤氲出一团浊气,压的心口不大舒服。
不等崔振丰再问,她已摇了摇头,姿态端庄地微微一笑:”不了,我还要去拜访花世伯,两位请自便。”
言罢,再无停留,径自乘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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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和花家是世交,但关系却说不上远也说不上近,在公事上两家多年来倒是合作得很和睦,彼此有商有量,两位现任城主也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在利益分配上也一直没有过矛盾。
但论私交,两家却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宁家祖上是读书人,原本也是耕读之家,若不是人才凋零,习文这条路走得险些连家门也保不住了,只怕宁婉清这一房的祖上也没有机会以武兴家,但即便是如此,宁家人到底也都是书香出身,骨子里都有着士人之风。
而花家却不同,他们的祖上本是走街串巷的小贩,后来天池十八部发生混战最后只剩下了十六部,传闻中花家先人在那场混战里捞了笔不小的油水,之后就举家从天池关迁到了闻花城,虽然根基浅薄,但却硬是凭着两代家主的打拼和积累,成功跻身为闻花城四大富贾之一。
可以说花家早些年一直在忙于发展家业和修习武学以立世。
一直到了现任城主花仕明当家,才开始有意识地向其他有积淀的世家学习,更有意想和宁家走得更近些。自宁婉清有记忆以来,两家几乎每年都会互相走动,但大概命里果然是少了些缘分,始终未能真正亲热得起来。
哪怕花家的当家少主是个很不错的人,哪怕她和他险些有指腹为婚之约。
而这趟来彩云坞,也不过是情面上不得不走的过场,她既然在崔振丰面前露了面,总不可能进城而不到花家拜访。
她便借着刚从外地回来正好遇上花朝节的由头,打算给花仕明送一坛陈年酒。
不过今日倒不凑巧,等她到了彩云坞,才知道原来花仕明一大早就带着他夫人上山游玩去了,少主花宜春和三小姐花飞雪也都不在府里。
宁婉清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今天是花朝节,于是将酒交给了花府的管事,道过谢便转身走了。
回到栖霞城,依然是阴雨绵绵。
她先去了上院见自己的父亲。
宁承琎正在书房里欣赏他新收来的字帖,一见到宁婉清便眉飞色舞地冲她招手:”婉清回来了?快过来,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宁婉清早已习惯了这个场景,笑了笑,走过去往他手上的字帖一看,不由微讶:”怀山帖的真迹?”
”是啊!”宁承琎很是高兴,”你二叔帮我找到的。”
得。宁婉清不用问都知道又是一笔大价钱,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油水进了她二叔肚子里就不知道了。
她随意应和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宁承琎却把字帖给收了起来,含笑望了她片刻,说道:”不过我要跟你说的好消息不是这个。”他语气轻快地说,”花家托人来探口风了。”
宁婉清一愣,旋即皱了皱眉:”爹,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么?只招赘,不外嫁。”
然而宁承琎却笑道:”是招赘啊,我也很意外,花仕明居然要把他家二小子送给我做女婿!”
宁婉清闻言蓦地一顿。
她倏然抬头朝他望去,愣怔了须臾,才听见自己充满了不确信的声音在问道:”……花令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