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弘羽,依然岿然不动,手中悠然握着马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们,都死了?”见惯死尸的清雨,面对这样诡异的场景,声音还是有些干涩,似乎从嗓子眼儿往外挤出来一样。
听见她的声音,弘羽才把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她的脸上,柔和得似乎沁出水来。
唇角微微上扬,他默默地看着清雨,殷红的唇瓣开合了几下,在陆清雨诧异又期待的注视中,终是吐出两个字,”别怕!”
陆清雨的心顿时凌乱了。
面对黑衣人的鬼头刀,她的确怕得要死。
可是窝在弘羽怀里的那一刻,莫名地她就不怕了。也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有种同生共死的错觉!
而今听他费力地说出这两个字,她的心就像是在热油里滚了一番,况味难辨。
四周静悄悄的,时不时有几声草虫的唧唧声,伴着远处漆黑的夜色,仿佛置身无垠的荒原。
马车动起来,就着昏黄的灯光,弘羽带着她,缓缓驶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夜已深,道路更加难辨,陆清雨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迷路,更不知道今夜能不能全身而退。
不过有弘羽在,她的心就安稳许多。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她隐隐看到前方有一处村庄,坐落在连绵起伏的青山脚下,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偶尔闪过,还有几声狗吠响起。
她的心亮堂起来,惊喜地拐了拐弘羽,”喂,我们找到家了。”
弘羽没有吭声,只扬起鞭子轻轻甩了个漂亮的鞭花。
陆清雨佩服极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弘羽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揽着她腰身的手往他怀里拢了拢。
陆清雨忽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记得路?”
这次弘羽倒是有反应了,不过还是没说话,而是抬起另一攥着鞭子的手摸摸她的脑袋。
清雨有些发呆:这是在表扬她说得对吗?
往常在家里,她觉得弘羽表现好就会摸摸他的头,这家伙这是有样学样了?
快到家了,她的心情轻松了许多,看弘羽似乎也是这样,于是她也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谁知这家伙还上瘾了,竟然把脑袋一低,就往她手心里蹭,没奈何,她只得耐着性子多揉了几把,把他本就蓬乱的头发揉得鸡窝一样。
到家的时候,堂屋里还有微光,郑氏显然在等着他们。
两人下了车,又把马解下来牵进院子,清雨去灶下抱了捆干草喂那马儿,郑氏听见动静,端着油灯从窗户里往外看,见是他们两个,忙打开堂屋门,迎上来。
”怎么才回来?”
清雨忙接过油灯扶着郑氏往屋里走,道,”润生堂的生意火得很,一直看到天擦黑才看完,弘羽赶的车,走岔路了……”
前半句有些夸大,后半句倒是实话。
不过郑氏并不会多想,以为事实本就如此,埋冤了他们几句也就过去了。
又问他们用过饭没有,要下厨给他们做点,被清雨给拦住了,”娘别忙活了,反正明日不出门,我自己来就是。”
把秦掌柜给她的银两掏出来交给郑氏,清雨故作欢喜道,”等攒够了银子,咱也吃香的喝辣的。”
郑氏也跟着欢喜起来,被清雨好说歹说方才进屋睡觉。
陆清雨这才找着空儿来到灶房,就见弘羽正坐在草地上,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你到底什么来头?”清雨蹲在她面前,注视着那双精致纯澈的眸子,轻轻地问。
弘羽摇摇头,嘴唇开开合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清雨不由得叹口气,无奈道,”你定不是个坏人,只是你这身份实在是太过惊骇,如果真如那黑衣人所说是个死士,怕不能在我家住了……”
话刚落,就见弘羽的眼变了,纯真干净的眸子里涌上一股浓浓的悲伤,一霎间就逆流成河,几乎不曾让清雨淹没其中。
”你别这样看着我,”她赶紧别开眼睛,却狠心把话说完,”你知道的,我家里还有娘,我不能不多想。”
今夜那些追捕弘羽的人足有十几个,个个都凶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若他继续住在她家里,谁知道那幕后的主子会不会追杀过来?
到时候,她和郑氏还能独善其身吗?弘羽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确保她们母女的安危吧?
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救回来的陌生人身上!
一闪而过的”陌生人”深深刺痛了她,可她却不得不承认,他于她,的确是个陌生人,一个相处了短短几日的陌生人。
虽然他叫她”姐姐”,让她摸她的脑袋,甚至救过她的命,可这都是在他心智不全的情况下发生的,一旦有朝一日他恢复心智,他还会认她这个”姐姐”吗?还会拼死护着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