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姜姑娘认识这位苏公子?”宋梓言身着广袖,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握拳,姜婳没瞧见,却能从他紧绷地唇角将他的怒气窥得半分。
呵,这便气恼了?若是知晓她不止识得苏玉城,还谋划着嫁与他,宋梓言岂不是要悬一尺白绫羞愤而死?果真如此,那感情儿好,她也能少费些心。
”见过一次。”
”不认识。”
姜婳和苏玉城齐齐开口,回应竟是南辕北辙,他就这么想同她撇清干系么?她偏偏更想逗逗他了怎生是好?
刚要当着宋梓言的面演场戏,好叫宋梓言对她不该有的幻想断得彻底些,忽而从巷口那端窜出另几匹马来,个个油光顺滑,跟马背上油头粉面的主子一个模样。
咦?为首那匹马似乎有些眼熟?姜婳顺着马鞍头往上一扫,嗬,可不正是她的好二哥!
显然姜勖也认出她来了,原本准备吹口哨嘲笑孟崇两句的,一见着姜婳,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抽出马鞭子便向孟崇甩去,破口大骂:”好你个黑心烂肺的孟崇!差点伤着我小妹你知不知道?若我小妹少了一根汗毛,我非撕了你的皮不可!”
孟崇惊魂甫定,正坐在马背上琢磨着该赔多少银子好呢,听得好友姜勖如此说,心知理亏,缩了缩脖子,听着呼呼而来的凌厉鞭风,未有丝毫闪躲。
只一瞬,背上便腾起火辣辣的灼痛,似有裂帛之声,锦袍定是废了,可他并不敢叫姜勖赔,这个魔王发起疯来比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偏生皇帝姑丈对姜勖也颇为纵容。
谁不知他家小妹是整个姜家的眼珠子?往常想见上一面都难,只听说样貌出挑,他连是扁是圆都不知,没想到头一回见便叫他栽了大跟头。
孟崇脑子这么一转,下意识地便瞅着姜婳多看两眼,当下眸中一亮,原来京中真有这般绝色,眉似含烟,腰如束素,即便身着男装,亦不减其窈窕婉约之姿。
他要是叫老头子去姜家提亲,不知道老头子能不能答应,可背上火辣辣的疼还在,孟崇想起护妹狂魔姜二,不由打了个哆嗦,将脑中不切实际的绮念抛得一干二净。
”姜二,我真不是有意的,若知道她是姜姑娘,我宁愿自个儿滚下来被马踢,也不敢吓着她呀。”孟崇哭丧着脸告罪求饶,不等姜勖开口,便利索地翻身下马向姜婳告罪,”孟崇无心冲撞姑娘,烦请姜姑娘见谅,明日必备薄礼登门谢罪!”
余下几人也跟着求情:”是啊,姜姑娘大人有大量,往后我等再寻着什么好物件,尽数交给姜二送与你做赔礼可好?”
这个孟崇她听二哥说过的,虽是个不着调的主,却不是什么恶人,姜婳听着马声嘶鸣有异,本就觉着蹊跷,见他确实无意,更无心怪责。
姜勖尤自沉着脸,谁稀罕你们的好物件了,一个个的也不撒泡尿照照,以为他家小妹哪个狗子的东西都收的么!
玉坠下的穗子已然解开,姜婳缓缓踱步,一面细细打量马身,一面随意摆了摆手:”小女无事,孟大哥无需介怀。”
苏玉城见她若有所思地察看马腹,与他上回见着的欢脱模样判若两人,忍不住心生探究,以眼观心,她当是个心中有丘壑的女子,假意倾心,处心积虑要嫁与他,究竟是为何?
他眸光淡淡一扫,将周围人的色尽收眼底,他有轻微脸盲症,却对旁人的眼、表情尤为敏感,那位女子的色似乎颇为紧张?
他注意到的人正是郭飞燕,她能不紧张么?一时忍不住出手,方才已被梓言发现不说,这会儿竟连一向心宽的姜婳也起了疑,划伤马腹的簪子姜婳定然能认出是她的,是以她只能用锦帕擦干血迹重新簪于发间,并不敢随意丢弃。
可惜锦帕尚在手中,不好处理,万万不能叫姜婳发现才好。
郭飞燕心思一转,顿生一计,若梓言肯替她遮掩,收了她的帕子,她再上前阻止姜婳,定能遮掩过去。
打定主意,便一脸无助地望着宋梓言,战战兢兢地将帕子悄悄塞于他手中,如水的眸光楚楚可怜:”梓言,救我。”
宋梓言眸光一闪,有片刻犹豫,若他不帮郭飞燕遮掩,而是直接将此时和盘托出,姜婳是否会因此与他再续前缘?若他帮了郭飞燕,纵然失了一次让姜婳对他改观的机会,却能让飞燕对他更为死心塌地。
略一权衡,宋梓言便心中有数,正欲将帕子收起来,却听到一声尖叫:”宋梓言!你才要跟我家小妹定亲,怎的今日就收了旁人的帕子?”
姜婳刚发现马腹上一道极短却很深的伤口,便听到二哥这声嚎叫,转过身来,竟发现二哥是冲着宋梓言去的。
只见他一把抓起宋梓言的手腕,那只手里一方锦帕似沾有点点血色,被巷口的穿堂风吹得飞舞抖动,尤为明显。姜婳杏眸微微一眯,那帕子素净雅致,正是郭飞燕素日的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