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马坊”二字,沈帧的眼微闪,抱着他姑娘这时哭着道:”不是我爹欠的债,是叔父骗我爹给人做的担保,我不要去金凤楼,叔父不可以把我卖给你。”
她的脸上尤带了决绝,倘若真的被他们带走,那她就一死了之。
”怎么不可能,你爹娘都没了,你叔父就能给你做主,我这白字黑字都写着,你叔父银子都拿了,可由不得你,再说你不是还有个弟弟,你不想想自己也该为他想想,没钱还债,你叔父说不定把他也给卖了。”珠姨见多了卖身到金凤楼里来的理由,哪个是乐意的?再倔的,关上半月打几顿都能老实。
姑娘的身子猛地一僵,低垂着头,在别人看不见时,眼闪烁着,缓缓松开了手。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甘又不得不屈服,伸手想要去抓轮椅的两侧帮助自己站起来,扶了三次都没扶到,手抖的半分力气都使不上。
终于扶住了,她撑着站起来,膝盖打着颤,腿上还有刚刚被棍子抽到时的疼痛。
珠姨看着她站起来,脸上的笑越发得意,眼底还藏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狠意,把她带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狠狠打一顿先去去她的锐气。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沈帧有了动作,他抬手,一旁管事弯下腰低语了几句,之后管事开口:”五十两银子,沈家买下这位姑娘。”
姑娘猛地抬起头,这边侍从已经推着轮椅上了马车,她向着即将进马车的沈帧跪了下来,激动的接连磕了三个头:”多谢少爷。”
这边被人拦着的珠姨可急了:”这怎么行啊。”五十两银子就想把人买下,这样貌将来登台,第一晚可就赚好大一笔了。
白皙修长的手拨开了帘子,传来了声音:”珠姨,二十两买进,五十两卖出,几个时辰的功夫翻了不止一番,不亏。”
”可这,这不是这么算的啊沈少爷。”珠姨是眼睁睁看着那马车远去,转头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妇人,已经将那丫头往商行里扶了,”哎!我还没答应啊,你们怎么能抢人,就算是沈家也不能这么干啊。”
可没谁理她,除了眼前这位拿着五十两的年轻管事,颇为和气提醒她:”珠姨,这卖身契你可带了。”
珠姨瞪着他,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她那小小的金凤楼可得罪不起沈家,末了,她从袖口里抽出卖身契来,特意放大了音量道:”这丫头再养个一年就能登台,咱们金凤楼的规矩,头这样姿色的,头一晚可没低过三十两,这五十两就当我珠姨买沈少爷一个面子,他要是喜欢,咱们楼里的姑娘啊多得是。”
年轻管事没作声,确认过后笑眯眯将卖身契收下,目送珠姨带着那几个手下离开,转头吩咐:”把那位姑娘带回沈府,交给柳官家。”
”是。”
被扶进了商行后院的姑娘这时坐在屋内,妇人温和的安抚了她几句:”我去替你找一身干净的衣裳来,等会儿就有人带你去沈府。”
姑娘不停的道谢,待人出去之后,微曲着身子的她站了起来,眼底不再有紧张,伸手抚着乱成一团的头发,嘴角扬起一抹笑。
一个时辰后安芝跟随带路的商行伙计到了沈家巷内的一处小门,这儿已有人迎接,两个人交代过后,面善的老妈子带着安芝一路往里走,过了两个小院又经过一段长廊,到了前院一处屋前,老妈子看安芝拘谨,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安抚:”不用怕,在这儿等会。”
安芝冲她笑了笑,老实跟在她身后,等了片刻后,关着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中年管事,不苟言笑的吩咐后头的两个年轻小厮,随后看向安芝这儿,眉宇微皱了下,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屋。
老妈子拉住安芝的手:”来。”
屋内的陈设与柳管家的人一样严谨,不论是桌上的笔墨还是架子上的摆饰,而从这儿也能看出沈家的家底,管家住处都如此,沈家的家底要比外面言传的还要厚实。
安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在柳管家拿出一张身契后收回视线,乖乖站在老妈子身旁,低垂着头扮演好她的角色。
”之前是你叔父替你签的卖身契,如今你再签一张。”
安芝上前,拿起笔顿了会儿后抬起头,小心翼翼道:”柳管家,我,我不识字。”
柳管家将身契上的内容念了一遍,指了指末处:”在这里按手印。”
安芝没有犹豫,沾了印泥后按上去,柳管家对她身后的老妈子道:”少爷园子外再添几个人手,你带着,让她去帮忙。”
说完这些李妈带着安芝离开了柳管家的住处,绕着前院这儿,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路到了连排的屋舍前,李妈朝那儿喊了声:”冬春。”
靠右的屋子传来清脆的应声,一个十五六年纪的姑娘走了出来,看到李妈身后的安芝笑道:”今早才说呢,大少爷园子外那些花快开了,我们几个都照应不过来,这就把人带来了。”
”她才进府,也不懂规矩,你先带她熟悉两日。”李妈转头看安芝,”有什么事你就问她。”
安芝点点头:”谢谢李妈。”
李妈离开后,冬夏便拉了安芝往她那屋里走,一面说着:”我说刚刚瞧着怎么有些怪,你这衣服不合身呐,我这儿刚好有新的,你先换上,明天带你去后头领新的,咱们这府里别的没什么,规矩也不多,你只要记住一点,做好自己的活就行,不要到处走动,要不然容易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