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扯着韩非的袖子不放手。微生吟安也是怎么也没想到,再如何说这段日子也是张良与她更亲,怎么她念念不忘的还是韩非?
张良的眸子始终是黯的,众人也全当他是因为分别在即,不舍得微生南楼罢了。
如若此生不再相见,就算风霜满肩,是否亦不会有人过问?
随后的几年中,小南楼渐渐长大,微生吟安亦断断续续回来过几次。
小娃娃知叶奶声奶气地问阿娘,阿娘阿娘,阿爹为何总不在家?阿娘彼时正在绣花,似是绣在一件初生的娃娃才能穿的肚兜上,她牵着南楼的手,让她带知叶出去玩。
阿爹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才一直不回家。
比阿娘姐姐还有知叶还重要吗?
微生南楼回答不来,直到那一日母亲难产,她在床边跪着哭得瑟瑟发抖,才知道阿爹做的事,到底重不重要。
——根本不重要,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有什么比阿娘的安危更重要!
在生与死的面前,所有人都是无力的。
“南楼啊……吟安想来是有,苦衷的……你不要因为阿娘的死……就记恨他……”
如今的微生南楼,已经不是当时还会抱着韩非腿扯着张良袖子撒娇的小女孩,微生吟安不在家的时间,都是她处理事务,甚至外出猎兽,去年便已得到招摇山海的认证,成为一名猎兽师。
此时她虽哭得差点断气,但母亲说得每一个字,她都听得十分清楚。
她擦了把眼泪,瓮声瓮气地问道:“阿娘,您还有什么心愿么?”
蓝素菲眼里含着几滴泪花,脸上却带了浅浅的笑,忆及昔年与微生吟安相识的时光,只是叹了口气。
“没有了,若是真的有,也只是想……再与他一起看看鹊山花开。”
那一年鹊山上的二月兰开满山的时候,她十里红妆嫁与他。
微生南楼呆呆地跪在地上,眼看着鲜血浸透薄被,她的阿娘缓缓合上眼。
她俯下身,重重磕了三个头,哽咽道:“阿娘啊,等阿爹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可是她的阿爹也没有再回来。
十五岁那年,约莫是微生南楼一生中,最难熬的一年。
先是阿娘因难产去世,而后不出几日,蓝素菲的棺材还未葬下去,便有流沙确切的消息传来,微生吟安被杀了。
微生南楼扶着母亲的棺材缓缓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瞪着来传消息的浅衣小少年。小少年不忍看她如此,站了片刻转身就走。
待微生知叶端了杯茶从里屋走出来时,小少年早就没了影子。
微生知叶轻轻喊了一句:“姐姐……”
微生南楼没有理他,兀自在棺材边上站了半晌,才回过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与微生知叶道:“待阿娘葬下之后,我便去一趟新郑。”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全然不似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微生知叶站着不说话。
微生南楼花了许久的功夫才将一口气叹完,一只手将心口越揪越紧。良久之后,她道:“总要有人,将他殓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上一篇文,28章男主女主都相亲相爱了,而这一篇……28章,女主你在干嘛?怎么又在回忆了???
☆、当时春风念做曾(四)
微生南楼日夜兼程赶到新郑,父亲的遗体已经殓好收在紫兰轩。
出乎意料,接待她的是卫庄。
而后她才知道,韩非已经去了秦国,如今流沙的首领便是卫庄。
微生南楼有些麻木,毫无采地冲卫庄点了点头,算得上是打招呼。自然卫庄也没多计较,此时她是什么心情,他多半也有些了解。
随后张良便来了,几年不见,当初的小少年愈发长开,眉眼如被人勾勒过一般漂亮细致,狐狸眼中不再是精明算计,而是一片忧愁惨淡。
他唤她:“南楼。”
如从前许多次一般,微生南楼缓缓转过头,看着十步开外的男子,浅浅一笑。
如若当真能回到从前,无论要她用什么来换,她都愿意。或是有什么方法,能让她快速地淡忘如今的心痛。
只是时间无法回溯,亦无法加快——每一个日夜都是必经之路。
微生南楼猛地一颤,竟生生往前倒,张良疾步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似乎能听到他的心跳。
张良柔声道:“南楼……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还在。”
微生南楼闭着眼不说话——都还在又如何?终究是有人不在了。
她已经日夜不眠了数日,全靠意志撑到现在,外人面前她是即将即位的新任微生家家主,微生家的地位在猎兽师中不低,她不能给家族丢脸。
可到如今,在卫庄和张良的面前,她仍旧希望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女孩。
她将头埋在张良怀里,终于哭出了声。眼泪如断线的明珠,一颗接一颗地掉在张良的白衣上,很快便从最外层湿透到里衣。
泪水微凉,沁地他心中一颤。
她才十五岁——才只是个孩子。
张良静静地揽着她,一直等到她把嗓子哭哑,把眼睛哭肿。
卫庄亦在一旁站着,破天荒的没有提前离去,或是口出讽刺。
那样深沉浓重的悲伤,如同饮了一杯陈年的茶,一直从口中苦涩到心里,且愈久愈苦,难以散去。
微生南楼哭够了,接过张良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把脸,望向微生吟安的遗体,道:“我想去看看韩非。”
众人皆无言,此时天上飘起了密密的小雨,路上行人或匆匆行至屋檐下躲雨,又或撑起油纸伞,与往常一次又一次见过的情景无异。
山川迎来送往,旧景依然困顿。
颜路沉默,眸色中透露了些许微生南楼看不懂的意思。
微生南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似是自嘲一般地笑道:“颜先生怎么不问问,后来如何了?”
颜路复又抬眸,配合地问道:“后来呢?”
微生南楼这才笑着接下去道:“后来——我回了鹊山,将爹与娘的棺材并在一起安葬,于是我就继任了家主,一手将幼弟带大。”
还有一些事,她也不必再向颜路细说。
她父母过世的第二年,秦国传出消息,韩非死在秦国大牢中,死因不明,为何而死,亦不明。
韩非是她初见时一眼惊鸿的男子,彼时或许不知何为喜欢,多半是崇拜与依恋。
那样好的一个男子,那样温柔的眉眼,轻狂却稳重的为人,曾与之雨夜并肩,又受之地牢解救,她如何不倾心?
只是当时春风拂面,当时瀚海星辰,都如旧梦一场,不过念做一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