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鲨鱼比速度,眼见便要被它追上,微生南楼忽然俯冲下去,再以一个仰泳的姿势游到了鲨鱼的下面。
虽无法比速度,但尚且可以比一比敏捷。
鲨鱼没有反应过来,见到口的猎物忽然消失不见,疑惑地摆头四处寻找。
微生南楼双手握着章邯的短剑,缓缓贴近鲨鱼的腹部。她一咬牙,随即将短剑刺入鲨鱼腹部,直至没柄。
鲨鱼吃痛,扭着巨大的身子挣扎,周围的海水甚至被它卷起了小小的暗流,不少娇小的鱼儿都被卷了进去。
微生南楼死死抓抓剑柄,两脚蹬在它的肚皮上,再一用力,在它的腹部划开一道深且长的口子。
她若不狠狠伤一下这条鲨鱼,只怕她是没有机会活下去的。
微生南楼是杀惯异兽的,相较于异兽,鲨鱼这种常见的正常物种的确算不上什么,只是——若是再不到岸上,她就要没气了。
她握着短剑继续将伤口越划越大,血水一股子涌到她面前,将她呛得吐了一口气。口中冒了好几个泡泡她才意识到要闭嘴保留腹中的空气,只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方才一口气已将她所存不多的空气尽数吐尽。
微生南楼觉得眼前一黑,胸口仿佛被千斤重物所压,一时间握着剑柄的双手都在颤抖。
脑壳已然生疼,耳畔也是一阵嗡鸣之声,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或许这就是死的感觉。
她有些颓然地闭上了眼,或许是天意安排,她这辈子都做不完她想做的事了。
忽然间唇上一热,似是有人托住了她的后脑,微生南楼再无力睁眼或是思考,便由得自己晕了过去。
微生南楼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由怅然地叹了口气。
原来自己还没死。
毕竟死了之后,应该不会再留在噬牙狱里。
身旁靠墙坐着的人是章邯无疑,见她醒过来,章邯关切道:“你怎么样?”
微生南楼动了动手指,欲撑着坐起来,章邯见状急忙来扶,微生南楼笑道:“我没事。”
章邯松了口气。
微生南楼揉着额角,细细回忆起方才昏迷前的最后一幕,唇上温热的感觉仍在,她不由抬手轻轻触碰。
章邯见她如此,扶着她的手不由一僵。
微生南楼侧头问道:“怎么了?”
章邯微微别过头,道:“没什么。”
微生南楼觉得怪,于是问道:“方才在水下,我是被你救上来的吧。”
章邯点了点头。
微生南楼丧气道:“看起来本来想还你一个人情,没想到又欠下了?这因果循环,我什么时候才能还清呢?”
章邯一愣。
微生南楼瞟了他一眼,正欲将目光移开,却见他脸颊两侧似有微红,便好问道:“章将军,您脸红什么?”
不想章邯的反应十分激烈,语调也不似往日平静,略带了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吼道:“我没有!”
微生南楼被他吓了一跳,觉得此人简直莫名其妙,于是吼了回去:“你凶我干什么!”
章邯被她吼得愣了愣,才知自己方才失礼,于是带着歉意道:“抱歉,失礼了。”
微生南楼挥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的伤——处理过没有?”
从未想过她竟然会问这个,章邯愣愣道:“尚,尚未。”
于是微生南楼站起身顺带伸手拉了他一把,两人掌心相贴,却无比自然。
微生南楼挠着脸对他道:“总要包扎一下才好去见扶苏公子吧。”章邯笑了笑道:“也是。”
此次他抓捕逃犯失利,甚至还丢掉了用来做诱饵的庖丁,公子虽仁慈,但帝国从来都是赏罚分明,绝不会因为他是影密卫统领,平日有功,就会不计较他此次的失误。
依军法处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噬牙狱的通道中,微生南楼瞧了眼墙壁上幽幽亮着的烛火,忽然对章邯道:“章将军,您救了我这么多次,我该如何报答呢?”
章邯反问道:“你想如何报答?”
微生南楼竟真的认真思考起来,片刻后她道:“阿娘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个无以为报,是怎么个报答法?”
章邯不语。
于是微生南楼笑出了声,半开玩笑道:“那不如我以身相许得了。”
章邯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郑重道:“微生姑娘请勿再开如此玩笑。”
微生南楼被他吓了一下,亦顿住身子,抬眼望他。
两人离得有一些近,微生南楼似是听到了微不可查的心跳声,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章邯的。
微生南楼终是败下阵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我就是说一下嘛,你要是不喜欢听……下次,下次我就不说了啊。”
章邯看着她,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复又转身。
“走吧。”
两人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微生南楼跟着章邯去了他的住处,这是她头一次进一位将军的房间,这让她有些兴奋。
将军的房间会是什么样的?摆满武器,布满机关,墙上都是暗器格子?
然而当她见到章邯的屋子的时候,却觉得一切颠覆了她的想象。
屋中不仅没有武器,甚至摆满了书卷,几处空墙前放了几盆植物,只可惜如今不是花季,嗅不到花香。
微生南楼不由啧啧赞叹:“章将军好生风雅。”
章邯将她迎进屋中,关上门后有些责备又有些担忧:“微生姑娘……如此还是不妥吧?”
微生南楼挠了挠头,始终没觉得哪里有不妥,理所当然道:“你都救了我的命,我帮你上个药包扎一下怎么了?”
章邯默了默,终还是同意了。
作为一个军人,章邯的屋中自然是经常备有充足的金疮药与纱布绷带。
微生南楼勒令章邯脱了上衣躺到床上,章邯一脸惊恐地望着她。微生南楼跳脚道:“什么眼!弄得我好像是什么调戏良家男子的坏人一样?”
章邯闭着眼点了点头。
于是挨了微生南楼一拳,这一拳刚好打在他伤口处,疼得他下意识吸了口凉气。
微生南楼自知闯了祸,急忙收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
章邯见状安慰道:“不碍事。”微生南楼这才点着头,一边将他的上衣解开。一层一层地剥了章邯的衣服,直到瞧见他布满伤痕的胸膛与腹部,微生南楼这才短促地“啊”了一声。
身上当真是沟壑纵横,伤疤新旧不一深浅不一,有两道极深极长,就算过去许多年,也依旧能回想起当初的惨烈。
“你……”才说了一个字,微生南楼便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说。
伤痕触目惊心,她竟觉得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