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来,若人口不足,军队也无法扩大。
萧慕延曾提过军屯,让辅兵来开垦荒地,这也是这个时代普遍的做法。
柳淑淑当然也知道这种产粮做法。她没有否认这种做法的好处,例如辅兵不会像百姓那样逃散,容易控制,沉重的劳作可以第一时间将俘虏驯服,以免发生营啸。
但柳淑淑提出了这种做法的最大弊端。
“效率太低了。”柳淑淑道。
见萧慕延有所不解,便又详细解释了一下何为效率。
“辅兵们不论种出多少,都只能给自己留下勉强果腹的粮食,剩下的全部上交。这种做法实际上效率极低,为了避免辅兵偷懒,就必须要派监工。这下问题来了,如果增加辅兵来开垦,意味着我们就要不断加大监工的比例,这种投入与产出效率非常差。”
柳淑淑没真正的打过仗,只是竭尽所能提出更多的想法,让萧慕延开阔思路。她发现萧慕延是个很容易接受新想法的人,更可贵的是,他并非无脑听从,而是根据自己十多年来的军旅生涯来判断这个法子是否真正实用。
若萧慕延不是个实用主义者,柳淑淑也不敢对他说这些。
果然,当她提出军屯效率极低后,萧慕延便想到了让百姓回流的策略。
军屯的辅兵们没有土地,他们开垦的都是军队的地。但百姓们就不一样了,一旦开垦后,土地就是他们所有,他们向军队缴纳粮食实则是赋税。
让百姓回流,是个大手笔。
人口,不像金银武器披甲,他们有着各种不确定性。
萧慕延果断召开了靖平全体上层将领的军事会议,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薛景之、燕平、何志等将领听闻后,沉默良久。
“如今的靖平人口将将一万,太少了。”萧慕延道,“先王曾言,仅仅是三十年前,这里便足有五万之人。咱们的辅兵再多,也种不完城内的荒地。”
薛景之边想边道:“靖平曾遭城破被屠城,当时城内的百姓几乎都死了。不过倒也有数千人逃到了山里,只是让他们回来,怕是不易啊。”
这年头的百姓都怕被拉了壮丁,一旦成了军户,若做不了军官,那边是一辈子的兵,堪比奴隶,没有任何保障。
“末将也觉得咱们靖平的人口着实少了些。”燕平道,“但薛将军说的也在理。说句犯忌讳的话,在那些百姓眼里,官兵跟赛罕人都没什么区别。不管他们遇到谁,最终都是一个死。”
“哼。”何志郁闷道,“都是那种军纪败坏之辈惹出来的乱子。我们越骑军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包括萧慕延都有一种深深地认同感。哪怕越骑兵再厉害,也敌不过那些猪队友。
仅仅是沿途搜刮粮草的军队还算好的,有的将领还会故意让士卒到城内肆意抢夺淫-掠。
一张地图放在众人中间的大桌上。萧慕延指着其中一段路线道:“十日后,我会带兵走这里。到时候凡是愿与我回靖平的百姓,都会拥有十亩土地。”
“用土地来犒赏……”薛景之道,“倒是可行。”
燕平想的更多一些,又道:“那地契又要怎么办?若是以后天下承平,如今的十亩地还算数吗?”
“当然算。”萧慕延道,“以靖平府衙的名义来造地契,用府衙与大将军两道印。”
众人纷纷点头。
不愧是他们的将军,做事向来周道。倒是还有几位想到这里的土地实际上是归鲁王所有,颁发地契也应该是由王宫所在的靖阳来发。一群实际在做着撬刘昱瑾墙角活儿的高级将领们,果断当这件事不存在了。
别人不提,做事周道的萧慕延怎么可能会忽视这个漏洞。他带着这道政令去找了柳淑淑,说道:“虽说是事急从权,但事关事百姓也不能什么规矩都不讲了。”
他是来要授权的。
萧慕延做什么都要尽善尽美,让旁人挑不出错来。
柳淑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对着柳阔点了点头。柳阔看完那道政令后,渗出一额头的汗,直言道:“我不管了!”
柳淑淑指着放在桌旁被小心拿来的鲁王小印,缓缓道:“那就用印吧。”
木盒被轻轻打开。一条雕刻精美的四爪玉龙缠绕在印章上,雄浑有力,威仪棣棣,似要夺章而出。
柳淑淑执章,章入朱红印泥,以藩王身份,颁布了第一道政令。
第77章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萧慕延带兵走了,只是这次他带的全是越骑兵。
柳淑淑站在城楼上,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越骑兵一起出发。寒风呼啸,柳阔见她小脸被吹得惨白,忍不住道:“不过是出城又有什么好看的,等会儿回去吴嬷嬷又要灌你好几碗药。”
柳淑淑穿着厚厚的披风,怀里还抱着一个汤婆子,紧靠着柳阔站着,身侧的寒风已被柳阔挡下了大半,可还是忍不住发抖。只是凭着一股精气说道:“我原以为我鲁国精锐出征会声势浩大呢。”
柳阔含蓄的对她解释道:“那可能是别国精锐吧,越骑兵一向比较沉默。”
“沉默?”柳淑淑颤了一下。那已经不能叫沉默了好吗,简直就是肃杀啊!
柳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将后半句说出来。除了在面对柳淑淑的时候萧慕延会带点笑意,肃杀冷漠才是他的常态。主帅的气质很容易影响整个军队。哪怕薛景之等人平日里如何说笑,一旦上马杀敌时,各个便如同杀附体,眼里没有任何温度。
等最后一骑离开后,靖平城门这才缓缓阖上。
“回去吧。”柳阔认真看着柳淑淑,带着不容质疑的语气。这大约就是底线了,柳淑淑干脆点头,这会儿萧慕延都出城好几里了,她在站在这儿也看不到什么了。
刚回到将军府,吴嬷嬷与李婶就围了上来。虽然没说什么,可眼里已透着担忧和微愠。
柳淑淑赶紧道了错,接下来便任凭吴嬷嬷与李婶来打扮她了,哪怕是喝了好几碗苦的要命的药,也没敢说几句。
吴嬷嬷见她这般乖巧,虽明知道是装的,可就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喝了药又睡了一觉后,柳淑淑终于觉得自己暖和起来了。怀里依旧被吴嬷嬷塞了一个汤婆子,只好老实接下。
柳阔从外面而来,肩上已落了一层雪。站在外间更了衣,又在炉边将身上的寒意烤走了,这才缓步绕过数个隔间到了里屋来。
柳淑淑见着他就高兴:“正好哥哥来了,吴嬷嬷还在问晚上要吃什么呢,一起用吧。”
柳阔不置可否,心里却道这小没良心的,以前见到他这个兄长也没有这么高兴啊,还不是想着从他这里套点关于萧慕延的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