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正在昏昏欲睡。时间太早,天尚未大亮,这个时候师父当然还没醒,是他太心急了。
轻轻拍醒打盹的师弟。
“大师兄,你回来了。”小师弟揉着惺忪睡眼。
6栖寒低声问:“师父这几日状况如何?”
小师弟眼中一暗:“师父吃东西越来越少,昨日总共才吃了半碗粥,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了。昨夜身上痛得厉害,后半夜才睡着。”
尽管有心理准备,6栖寒心中还是有如灼火燎过,半晌说不出话来。小师弟仰脸望着他:“大师兄,人人都说师父医术天下第一,为何医不好自己呢?”眼中浮出一层泪来。
商酌兮卧病在床,伏羲教一众弟子已将6栖寒当作主心骨,他心中再恐惧悲苦也不敢表露出来,按着小师弟的肩头沉声说:“谁说医不好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师父会好起来的。”
大师兄说能好起来,那必是能好。小师弟破涕为笑,用力点点头。
师父病体沉疴,他自是不能吵醒师父倾诉心中迷惑。在门口焦虑不安地徘徊了一会,觉得等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过一阵再来。叮嘱小师弟等师父醒了便通知自己,就想返回去再看看阿裳。
一出师父的院子,就见阿宅抱着一堆药找过来:“大师兄,你要的药我拿来了。”
他便接过药,亲自去煎。这些补血药材或许是因为太金贵,药性就极矫情,火候若拿捏不准,效力便天差地远,交给别人煎他不放心。
第24章
一个时辰后,已是日上三杆,药才煎好。6栖寒赶忙捧了药碗去往阿裳的住处,尚未走近,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闹。阿宅迎面跑来,惊慌失措地喊:“大师兄,你快来看看吧,你带来的那个女病人杀人啦!”
他心中一沉,将药碗往阿宅手里一塞:“拿好。”
自己飞跑过去,只见阿裳的门口站了几名弟子,着急地呼喊不止。他推开拦路的人闯进去,只见床上地上洒了些墨汁,阿裳站在屋内,手捏在一个小孩子的咽喉前——用的是右手,垂在身侧的左手腕上仍包着绷带,上面洇着团团血迹。
他唤了一声:“阿裳……”
她侧过脸来,朝他阴寒一笑:“这不是伤我左手的小子6栖寒吗?你叫谁呢?”
他的心顿时陷入冰窟。这阴鸷的眼,嘴角薄利的冷笑……这不是阿裳,真的不是阿裳。
她是虞错。
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吗?
是啊,阿裳怎么可能还在呢?是他不肯接受现实罢了。绝望的气明明白白浮在眼里。
她手爪下的小孩子无力地挣扎着。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少堡主小肖雄。这家伙早晨起来,闲着无事到处逛着玩耍,无意中跑到阿裳的院子来。着恼朱雀宫的人想害他,看到阿裳昏睡着,觉得报仇的机会送到眼前,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便找来墨汁,用毛笔饱饱地蘸了,准备给仇人画个花脸。
笔尖还没触到她脸上,她的眼睛便突然睁开了。肖雄打出生起就没看到过这么可怕的眼。她的目光如利刃一般直刺进他心里。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清醒过来时人已被她捏着咽喉拎到了屋子中央。她的手指如铁钳一般扣住他,又余了一隙容气息出入,没有立刻掐死他。
6栖寒沉下心中乱麻,稳住精,手中折扇展开,锋缘外指:“宫主,放开这孩子。”
虞错用阿裳的眼睛斜斜看着6栖寒:“凭什么?这位少堡主可以我们朱雀宫开春第一笔生意,昨日祭刃仪式被你们这群伏羲狗搅了,今天正好补上。”手指微微用力,肖雄顿时翻起白眼来。
她只要轻轻用力就可以捏断肖雄的喉管,6栖寒不敢贸然强攻,赶忙厉声喝道:“你若杀了他,休想活着离开。”
“呵……就算是我放过他,商酌兮就能容我活着离开吗?他不正想杀了我吗?!”虞错的情骤然凌厉,眼底痛恨若乌云翻涌。满是戾气的表情把五官的模样都改变了,仍是同一张脸,却几乎没有了阿裳的样子。
这话不假,商酌兮的确下过这样的命令。
6栖寒的额上渗出冷汗。他注意到虞错的手微微发抖,站立的姿态也不够挺拔,显然是失血后仍然虚弱无力。但再怎么无力,捏死一个娃娃也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她并没有一下子要了肖雄的命,只是一点点慢慢收紧手指。
她有所求。
6栖寒想到这一点,立刻发问:“您如何才能放过他?”
虞错的动作果然停止了,用低沉声线道:“让商酌兮过来见我。”
6栖寒沉默一下,道:“师父他,不便过来。”
虞错眼中掠过阴霾,惨笑道:“他有胆将我劫持至此,有胆杀我,就没胆量见我一面吗?懦夫!”
6栖寒自是不能容忍恩师被辱骂,正色道:“宫主,请自重。”
“我呸!你还是劝商酌兮那个老匹夫自重一点才好!”
6栖寒等一众伏羲弟子气得脸色发白:“师父德高望重、光明磊落,岂能由您这般辱骂?”
虞错更加张狂,破口大骂:“你等无知小儿,只以为你们师父才德横飞,殊不知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伪君子、骗子、凶手!”
6栖寒怒道:“您再这样口不择言,休怪我不客气了!”
“呵呵!若这娃娃不在我手里,你小子会跟我客气?”话音未落,方才略松开的手指又收紧了。
6栖寒见肖雄快撑不住了,心知得立刻结束这场口水战将他从魔爪下解救出来。一咬牙,索性说道:“宫主,并非师父不想来见您,只是他最近身体有恙,不便过来。”
虞错愣了一下。旋即冷笑道:“身体有恙?骗谁呢?他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名医吗?世间最好的医术、最好的药材都在你们伏羲教,就算有个头疼脑热,一剂雪莲鹿茸灌下去,还有好不了的?”
6栖寒的声音低了几度:“我……我们也盼着师父能好起来。”
他脸上的黯然落在虞错眼中,她又是一怔。忽然松了手,任肖雄倒在地上,道:“我才不信。他不敢来见我,我便去见他。若让我发现是在装病,我一把□□噎死他。”
说罢就径直朝门口走来。挡在门口的伏羲弟子目中闪动,手势暗动,显然是看到人质脱险,打算就此把她拿下。
6栖寒低声喝道:“都让开!不要拦宫主!”
弟子们不甘心地退开。但旋即就庆幸6栖寒阻止了他们。
虞错的右手捏着特异的指法,那手心袖口处有一个金色的小蛇头凶巴巴地盯着他们。这可是虞错宫主养的大名鼎鼎的小金啊!
虞错轻蔑地扫他们一眼,迈出门去。一走到阳光下,背影不由晃了一晃。她身体还是很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