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临看她一眼,话里带了几分别的意味:”你的身份若是不合适,这世上也不会有合适的了。”
他又轻轻勾住她的手指,再次重复:”陪我去?嗯?”他竟带了几分撒娇意味:”好不好?”
他这好一时歹一时的,把人郁闷个够呛。沈语迟吃软不吃硬,再找不出拒绝的由头,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裴青临笑一笑:”母后素不喜我,我一个人去会紧张。”
沈语迟颇为无语:”你差不多得了,卖惨卖上瘾了啊。”
裴青临也不和他争辩,只一笑。
景仁帝也不欲声张,只叫上裴青临一并去祭拜,裴青临不知出于何故,居然拒绝了景仁帝的同行要求,时间还特地跟他错开一天。
也是裴青临运道不好,他准备动身的前一刻天儿还是晴空万里,他刚命人备好马,天上突然就下起暴雨来。万钧雷霆裹挟着磅礴大雨呼啸而至,山河霎时变色,乾坤都仿佛颠倒了一般。
沈语迟被这般骇人的雨势惊了下:”这天气……还能去吗?”
裴青临倒是毫不意外,他在廊下静静瞧了会儿,倒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色:”想不到今年亦是如此。”
沈语迟不解地看向他,他色自若:”当年我还在京里的时候,每当要去陵寝祭拜母后,天上不是狂风大作,就是倾盆大雨,逼得我不得不放弃祭拜,偶有几次勉强出门,路上也总是风雨更甚,无一次例外。”
他慢慢转向她,面容在黯淡的光线里依旧白皙:”我以为我多年不祭拜,这样的气候也能改了,没想到今日要去又是异象频生,可见母后仍是厌我。”他自嘲一笑:”后来宫中有传言,说我生而不祥,这话倒也不算空穴来风。”
沈语迟知道他是个不信佛的人,但此时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心中寥落 。
他袍袖被狂风吹的猎猎作响,即便站的笔挺,也无端生出一股寂寥来。
沈语迟想了想,转头回了屋里。
不过半刻,她取出一柄宽大的油纸伞来,她迎着狂风撑开,踮起脚给他打在头顶,撑出无风无雨的小小一方天地。
裴青临不解地看着她。
沈语迟语重心长地道:”你要是想去就去呗,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伞一撑,不就是晴天了吗?”
裴青临眉眼微弯,笑意渐渐疏朗:”你就是我的晴空。”
裴青临这样的容貌气度,说着缠绵的情话,效果绝对要翻十倍。
沈语迟只是眨了眨眼:”因为我人好。”
她心里头不是不感慨,但无论裴青临有多喜欢她,她也没法否认他现在不顾她意愿强行关着她的事儿,上回一言不合就扒了她的衣裳折辱她,她现在依然对那样的羞愤和无力反抗的感觉心有余悸。
不过知道他年少时的凄切悲凉,让她心里又挺不是滋味的。他幼时受到的虐待不公让她心生怜惜,她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控制欲极强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别扭性格,可是他受到的伤害又不是她造成的,这不能成为他对她为所欲为的理由吧?
总之,裴青临就是这么一个极强和极弱共同存在的矛盾体,让她既同情又害怕,她心疼他的过往,又恐惧他阴晴不定的性格和手段。这么一想,她自己也挺矛盾的。
裴青临笑了笑,伸手想触碰她的肩头,可落在她肩上的时候,分明觉着她身子有些僵硬。
他眸光微黯。
沈语迟干笑了一下,想躲又不敢的,她把伞往前递了递:”你还去不去了?”
裴青临转圜了色:”走吧。”
这天气骑马当然不现实,两人干脆上了一辆宽敞马车,也不知道是不是裴青临的诚心感动上苍,马车行至半路,天突然放晴了,万道金光从云层中射出,让原本灰蒙的天色为之一清,乾坤清明,天地浩荡,兆头极好。
虽然裴青临的别院极为典雅精致,但被关在一处的感觉总归不好。沈语迟这么些天头回能正大光明地出来,又遇上这样的好天气,不觉露出个笑来:”你看,我都跟你说了吧,巧合而已,天这不就放晴了吗?豆#豆#网。”
裴青临斜斜靠在车围子上,只含笑看着她:”以往从来没有放晴过,我说了,你就是我的晴空。”他玉骨般的手指覆上她的手背:”哪怕阴雨连天,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的世界就是天朗气清的。”
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人的喜而喜,为一个人的乐而乐,只要她一笑,他就会觉着开怀。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强关起来的理由?沈语迟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这话在嘴边转了转,到底没敢说出来。
两人闲话了几句,就到了熹明皇后长眠的陵墓,熹明皇后本是要和隋帝葬在一起的,但今上称帝之后,就把皇后迁了出来,单独修了这处陵寝,等闲人都不得靠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