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桦动了动唇,”太后是想让我杀了恒王。”
楚怀恪得死,但不能经了楚华樆的手死。太后不会让新帝身上背负一点可能为人诟病的地方。可槿桦便不同了,说她为邀功也好,说她为公报私仇也好,这件事是她做的,到时候皇上小惩大诫,便足以表明这不是皇上的立场。
楚华樆若是知道绝不会让她做这样的事,但是太后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眼睛里容不得一点可能潜在的风险。
太后眼睛里闪过些许淡漠,语气间却带着些不容忽视的威压:”这件事在事成之前,哀家不希望让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应该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皇帝往后治国着想。”
槿桦的手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攥了攥,喉咙微动。
”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微微笑了笑,”便知道你是个明白知恩图报的。”她望向身边的苏成安,”说了这会子话,哀家也乏了,苏成安,送槿公子回去吧。”
她起身往偏殿走,身侧的大宫女即刻上前搀扶。
”恭送太后。”槿桦垂眸缓缓沉下身行了一礼。
苏成安收回了视线,”槿公子,这边请。”
皇城之外的近郊处设有一处军营,是平日里供守卫皇城的禁军练兵的地方,如今为了战事方便,槿桦便将一切军务放置到了这里处理,连带着给魏振安排住处也是在军营其中的。
魏振向来行走军中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要是蓦地给他准备一套宅院单住,他反倒哪里都觉得不自在,更何况现在这么个状况也不是个可以松懈下来的时候。
腊月天里,北风呼啸。军帐之中放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隆冬之际天黑得早,小侍卫取来几盏烛火将帐子里点亮,凛风从门口的缝隙里渗透进来,吹得烛影晃动,槿桦手握着笔杆,已经望着一份兵器清点的名册出很久了。
”想什么呢?”魏振从后面拍了她肩旁一下,他凑近了身子去瞧她桌子上的那份名册,”都是核对好的,批阅一下就可以了。”
槿桦蓦地回过,在册子上草草写下几个字迹,合上放到了一边。
魏振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那日你从宫里回来就有些心不宁的,那日太后见你究竟是所为何事?”
槿桦一顿,随即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大战在即随便问了两句罢了。”
那件事槿桦回来后谁也没说,不只是因为太后的懿旨,也是因为这是根本说不得。她那日回来后想了很久,这事若是让楚华樆知道了必然不会让她去做,可总得有个人去做。
二皇子确实是不能活着回到皇城的。从西极到百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与楚怀恪脱不了干系,为了皇位,他视万民如草芥,槿桦见过战后生灵涂炭的土地,也见过灾后得不到救济的灾民。如今他不惜再一次用将士们的鲜血为他开拓一条登上王位的道路。
楚华樆本可直接杀他,但碍于现在世间流传的那些传言身为新皇必须下一道将他生擒的圣旨。
楚怀恪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他精于算计,知道就算兵败只要有这些势力在,只要有外面散播好的流言,皇家一向顾及声名,楚华樆明里要不了他的性命。
她不是唯一的人选,但却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太后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召她入宫。于公,她尚未获朝中官职,外人看来这是她邀功心切。于私,谁都知道当年槿家大公子一案就是由二皇子亲审的,她为了槿家公报私仇,显然也是合理。
与其一点一点将他在朝中的党羽揪出来,倒不如由她来斩断这一切,让所有心怀鬼胎的人再无可以攀附的人存在。
槿桦知道自己得去做这件事,暂不提天下百姓,她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楚华樆的江山考虑。
魏振抿了抿唇,只当她是大战在即,敌我兵力悬殊,有些费心。他绕过她的椅子,从桌上取走了一摞未批阅完的文卷,”我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这些交给我来,今日你早点回去歇息吧,回去顺路用个晚膳。”
槿桦揉了揉眉心,抬起手想将东西拿回来,”我没事,放着马上就能处理完。”
魏振将胳膊举得高了些,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欸,听我的,你回去休息。前一阵子我没到,事情都是你管,现在我来了,你也该歇一歇了。”
槿桦抢不过他,只好作罢。她起身绕过椅背,半靠在上面,”那我真的走了?”
”走吧走吧。你要是觉得心不安,大不了明天早点过来。”
槿桦轻笑,摆了摆手,朝营帐门口走。
魏振望着她的背影,动了动唇,”放宽心,西平城那么难我们都挺过来了,平定叛乱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照样打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