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体已然和丈夫的影子无甚分别,白素锦又怎么会在乎商家女的身份所带来的小小阴影呢!
只是,作为”名震大历”的抚西大将军周慕寒的专属影子,自己黑可是远远不够的。
”郭大人可是觉得名册记录有不妥之处?”白素锦明知故问。
郭焱将手中的名册簿合上后放回木匣中,肃声道:”名册所记并无不妥。”
白素锦捏着茶盏挑眉,眼淡淡扫过去,”哦,那看大人的脸色,是对名册上所请之人有看法喽?”
郭焱脊背登时发僵,抬眸看向白素锦,只见对方眼清明坦荡,并无丝毫旁杂的情绪,心不禁一震。
很快,郭焱便收敛好情绪,面色恢复如常那般严肃,但眼底的那抹倨傲却淡了几分。
”不错,在下的确不喜从商之人。”白素锦坦然在先,郭焱便也不粉饰,坦言道:”不事生产而徒分其利,盘害农桑,动摇国本,是为不喜之一。商贾子弟多挥霍享乐、恣意妄为,触犯法纪便以财疏通,扰乱风气霍乱法度,是为不喜之二。”
见白素锦始终淡然自若,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郭焱慢慢放开本有的那点顾忌。
”听大人这么一说,那将军与我的婚事,想必大人也是持不赞同的意见吧?”
郭焱率然颔首,”的确。恕在下直言,姑娘与将军,门不当户不对,于礼,不般配。”
看着郭焱顶着一张扑克脸说这番话,白素锦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
万没料到白素锦这般反应的郭焱郭大人心绪有些凌乱。
白素锦堪堪收住笑意,”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难得一见大人这般坦诚直率的人,与你说话颇为畅快。听过的大人一席话,我也有个疑问想要问问大人,你方才所说的不喜商人那两点,权贵世家与商贾之家相比,哪个更甚呢?
区区商户子弟岂能与功勋世家相比较?!
郭焱当即想要如此反驳,可不知为何,与白素锦淡薄无波的视线相对,到了嘴边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沉默着一个劲儿喝茶。
白素锦观他颜色,不难猜测到他此时所想。郭焱这般想法,不让人意外,也没什么值得指责。无论什么世界,三观的属性都带有深刻的时代烙印以及所属阶级、地位的特性。
”权贵世家之中有大人这般凭自己才能科举入仕的子弟,商贾之家也不乏仗义疏财造福乡里的儿郎,是以,单论一家优劣,于我看来,难免有以偏概全之嫌。当然,不喜商贾本是个人的自由,他人无权置喙,可大人如今奉皇命一手督办大将军与我的婚事,有些话虽不中听,但也不得不说。”
率性耿直、言行如一是优点,但也要看场合。
”我虽敬佩大人刚正不阿、言行若一的品行,也尊重大人对商贾一行的态度,更可以接受大人对我的不认同和轻忽,但是,我并不希望我的至亲之人面对这种状况。所谓百善孝为先,大人就职礼部,掌管天下礼仪礼规,相信能够体谅我的心情。”
听出白素锦言语中毫不掩饰的警告之意,郭焱当下心头一凛。虽然还未正式行婚礼,但亲王世子妃的册封诏书可就在自己手里保存着呢,眼前之人,商家女的身份背后,是准皇家儿媳!
当今圣上虽开明纳谏,礼待谏臣,但实际上却最是心思笃定、手段强硬。十三爷请娶商户女的事,身为礼部臣子,上折子进言是本分,皇上自然不会怪罪,但眼下是领着皇命出京办差,若是十三爷一个折子呈上去,参自己个不敬皇室之罪,那情况可就另当别论了!
”是在下唐突,请姑娘见谅!”郭焱拱手告罪。
白素锦很是大方地摆了摆手,”大人坦荡君子,我才敢这般开诚布公。”
台阶都给铺到脚下了,郭焱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
时近午时,白素锦留饭,郭焱坦然应下,色虽依然严肃刻板,但眼底却是清明从和、落落大方。见他如此,白素锦倒是生了两分好感。
午饭前,林大总管托人送来消息,说是稍后和沈大人一起过来商量宾客安置事宜,所以用过饭后,郭焱也没急着离开,白素锦索性陪着在庄子上散步赏景打发时间,等着林大总管他们来。
别看郭焱出身阁老之家,性情清高之中又带着点倨傲,常年板着一张严肃面孔,可对农事却热忱得很,面对田工也能和颜悦色。
白素锦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看着郭焱丝毫不在意凶残的绿肥味道在棉田里和赵管事几人聊得热络,不禁又对他改观许多。
就着田边的水渠洗了手,郭焱回到白素锦所在的凉亭,清晓忙斟了盏茶给他。六月中,酷暑已初露端倪,这会儿又是正午,郭焱在田里逗留了近半个时辰,这会儿脸色都发红了。不过,情绪倒是高涨得很,显然,他对那数百亩的白叠子田异常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