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锦到百越的时候,已经是春茶茶季后期,茶树一年中最好的茶青春尖基本上都被做成了新季绿茶,各家手里的濮茶基本上都是往年的陈茶,白素锦让许经年抓紧时间去滇北,一来尽早收购各寨存茶,二来抛出契约,刺激族民在夏茶茶季到来时打量制作濮茶。
”下月初家里正好有支商队跑丝瓷古道,既然你们还不能确定这茶被接受的程度,不如让他们带过去试试效果。”许唯恭建议道。
白素锦摇头,”还不是时候,一来现在手里的濮茶不多,二来马场急需要引进种马,伊犁和大宛太远。”
”世子爷他……真的让你插手做主马场的事?”许唯良上次临走前的确存了让白素锦牵线结识周慕寒马场管事的心思,万没想到刘大掌柜送来的信里提到,白素锦竟然在做主经营马场。
这件事许唯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许老太爷,老爷子听了只是沉默,眼底的情绪很复杂。
白素锦来没来得及回应,雨眠就在门口通报,说是老太爷和两位爷起身了,唤她过去说说话。
茶室内三个人面面相觑,起身准备回内院,许唯良把茶饼和茶砖装回盒子里,一起带了过去。
清晖院西跨院的布局是白大爷当年仿着大太太许氏在钱塘的闺阁翻建的,院里同样有一方不小的荷塘,当下正是荷叶重叠、荷花现蕾的时节,荷塘边的水榭里,许老太爷和许家两位爷一边品着茶一边等人。
有多久,清晖院里没这么热闹了。
夏妈妈看着榭台里围坐在一起的主子们,偏过身子偷偷抹了两把脸。
对于周慕寒允许白素锦插手马场经营的事,许老太爷听过后一直耿耿于怀。马场不同于田庄铺子,免不了和军中有瓜葛,让白素锦插手马场,未免涉足过深。
左右在座的都是自家人,许老太爷说的直白,白素锦听后心头一暖,直接揭了周大将军的家底。
堂堂一方封疆大吏、荣亲王府世子爷,账面上就只有三百多两的现银,这……拮据得让人难以置信。
许家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消化这个消息。
”我说,那小子该不会看上你是尊金娃娃了吧?”许唯良突然觉得自己看透了周慕寒肚子里盘算的小九九。
许二爷抬手就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臭小子,管谁叫那小子呢,活腻歪了你!”
其他人见状默默喝茶,瞧脸色,明显是一致赞同许唯良的想法。
”无妨,赚银子本就是咱们许家人擅长的。”好一会儿,许老太爷才憋出这么句话,白素锦嘴角都要抿僵了,好在许唯良有眼色,将盒子里的茶饼和茶砖拿出来转移话题。
两个孙辈都能嗅出来的商机,许老太爷岂会瞧不出来,细细听白素锦说了茶行、商行和马场三家合作的茶马生意后,不仅就细节方面做了不少实际操作的补充,更是提议让三家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来经营,尤其是要单设一个独立的账房。
白素锦和许唯良默默对视,心里一致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西跨院这边,白素锦陪着外祖一家喝茶聊天,花厅外库房这边,赵妈妈和宋妈妈带着素尺和清晓拿着清单将许家带来的陪嫁入库,整整忙了一下午,最后一抬香料入库,外库房几乎被填满。
白素锦至亲只有许家,如今仅有二表哥许唯信未到,内院有了两位舅母坐镇,夏妈妈一行人做起事来更加沉稳麻利,大婚的准备有条不紊,白素锦这个当事人反倒清闲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配合许老太爷修改嫁衣。
第一眼看到许老太爷亲手为自己做的这套嫁衣时,白素锦整个人几乎呆住。
美的……不可方物。
这是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嫁衣,大红色金丝月锦之上的凤图云纹都是一根根丝线织出来的,凤翅舒展,腾于云上,姿态栩栩如生。
这样一套嫁衣,怕是要花上许老太爷年余的功夫。
许老太爷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大红嫁衣,喃喃道:”老了,当年做你娘亲的那件,不过才用了八个月而已……”
只消这一句话,白素锦就朦胧了视线。
不忍许老太爷伤,白素锦便陪着他到小荷庄散心,坐在凉亭里欣赏近在眼前的百亩棉田。
时近六月下旬,田中已隐隐有花蕾初绽,点缀于绿叶之间,别有一番风致。
”两年前,因为捐银筑堤,圣上赏赐了不少珍贵东西,其中就有两株白叠子,据说是西边儿大宛国进奉的圣花,府里的花匠们当成眼珠子一般伺候着,却也没你这片长得好。”许老太爷呷了口茶,看着白素锦淡淡地笑,”一出手就几百亩,看来这圣花能派上大用场。”
白素锦存心讨老太爷开心,自然不会再有所隐瞒,将随身带着的小册子递了过去。
这是白素锦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慢慢手绘出来的,全册采用工笔画法,高度仿真呈现了棉纺织的基本工艺流程。这本就是许老太爷熟稔的领域,饶是如此,他还是无法置信地细细反复翻看了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