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也真是的,送了这么个笨丫头给都头娘子。
阿娣见她笑靥如花,阶前烈日灼灼,烫得人心也暖暖的,二人发间隐隐细汗,于是抬手拿帕子为她拭去函,臂上系着的香珠掺了冰片,摇摆之间,似有似无的丝丝清凉。
凉亭风静,焦阳叶卷,何栖立在树荫下,笑看她们玩闹。
她看阿娣她们,牛二娘子却在看她,不解道:“弟妹倒将这个丫头放在了心里。”
何栖一愣,回头笑道:“日日一处,行动相随,人心肉长,便是一盆花草都牵念挂心,何况人乎。”转脸看牛二娘子,又道,“嫂嫂待阿迎何曾不是亲近纵容。”
牛二娘子不以为然,快语道:“她是我家的家生,将将知事便跟在我身边,又作了陪嫁,到底与别个不同。”
牛二郎是个花丛客,阿迎渐长后,纤腰俏脸,也有几分动人之处,便动了收房的心思,牛二娘子原也有些意动,到底是自己的贴心人。谁知阿迎竟是不愿,牛二娘子见她哭得可怜,遂拿岁小推脱了牛二郎。
牛二郎身边莺莺燕燕环绕,阿迎再有姿色也是平常,回头倒忘在了脑后,再兼眼下许是鸡腰牛鞭吃怕了,开始收心转性,更加不提阿迎之事。
何栖折下一枝嫩叶,拿在手里把玩,色间带了点戏谑,道:“嫂嫂何尝不是有心人。”
牛二娘子“噗嗤”笑出声来,微抬眉道:“没道理略好一点的都便宜了他去。”
她们二人聚在一块,也是互打机锋,各有计算,难得这般说起贴己话,倒添了几分的真情实意。
牛二娘子心里一叹,总有丝不甘遗憾。
倒是何栖窥她色,送牛二娘子归家时执手道:“与人交,如水如茶如酒,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既非君,不如作个茶酒之交。嫂嫂日后再来,我以茶酒待之。”
牛二娘子笑,应道:“好妹妹,你来我家,我也拿茶酒相待。”
二人说定,果然之后往来都备茶、果、酒、点,谋利之间,亦谈心交情。
李二娘子丢了银,在街集哀哀哭嚎,先头还有人围观,防她投河跳水,谁知这妇人虽急得泪如雨下,口口声声要死要活,却只在地上赖着不起,又疑众人之间有贼偷藏着,扑将过来,扯了袖子要人还银。
因此,半个多时辰后,人群散去,留她在那状若疯妇般哭嚎,又有巡差上前驱赶。
李二娘子无法,散着对发,丢魂地在临水街游荡半晌,女儿丢了也不曾察觉。魂不守舍地到家后,与全家哭诉咒骂,只心痛丢银。
李二郎见她二人去一人回,便问:“阿七呢?”
李二娘子这才发现丢了女儿,她倒不心痛,拖了条凳哭天抢地:“火烧眉毛,你来问这个赔钱货,丢银才是要紧,我将家中田产屋宅抵与了胡四娘,还不上银,我们哪有活路?”
先前一条藤上一家人,顿时吵个鸡飞狗跳,一地鸡毛,阿七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老翁沾了浆糊,白纸糊在灯笼骨架上,小心晾在一边,这才起身进屋,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放在屋中桌案上,一屋人瞪着这雪雪白的银子歇了声,倒似被捏了喉颈的水鸟一般,伸脖咽气。
“阿娣的曹主送回来的,道你遗失了银,二媳,将银还了去。”李老翁老泪纵横,“自己的骨肉,与她一条活路罢,将阿七也寻回来。”他说罢,重背着腰出去砍竹片条篾。
李家上下片刻的难堪,李二娘子先回来,连滚带爬冲过去将银锭揣在了怀里。
李三娘子,歪歪嘴,希翼道:“阿娣的曹主好心,求求情,许就点头将阿娣放回?”
李二娘子见过沈拓,那个郎君八尺男儿,做着天差,行动便要拿刀,借她十个胆也不敢去他面前纠缠,因此,只当李三娘子放屁,半个字都不愿回他。
她一抬腿,李二跟着窝囊起身,默默跟在她后头,回了自家,见炊烟袅袅隐有饭香,先将小儿搂在怀里,再骂四女大手大脚费了米粮,揭盖又加了一勺水下去。
李二低头问道:“娘子,阿七……”
李二娘子哄着小儿,拍着逗着,一脸慈爱,道:“丢便丢了,家里养不起,幸许她自己能挣条活路呢。”
沈拓既有心收拾胡四娘,除却歪七等人,也另作了安排。只歪七绿林作风,既想替天行道,又想发笔横财,独他与他的同伙最为热心。
越看越觉得这妇人可恶,专做风月之合,嗖人卖女卖妻,实是淫媒一个,家中又暗设苟合之所,常有妖调妇人、风情寡妇上门小坐,更让歪七啧舌:这胡四娘不知怎生的口舌,与她走动的竟有出家落发的尼姑,不知怎么被撩动了春心,做出这等有辱佛门之事。
一日黄昏,昏沉有雨,黑瓦灰墙,暗生魑魅。
歪七避雨蹲在一棵老树下,正蹲得两腿发麻,起身欲要归家,便见胡四娘鬼头鬼脑、脚步匆匆拉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娘子进了巷口。
待二人走得近,歪七定睛一看,着实吃了一惊,这小娘子他识得,竟是李家阿七。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雨砸地,歪七躲在一隅眼睁睁看着阿七随着胡四娘进了小院,胡四娘合上院门时,还左右张望了一番。
隔着连天雨,乌门小院旧如坟茔。
歪七被急雨打得东倒西歪,胡四娘家花开满枝,群芳压墙,千紫万红零落雨中,香残满地,腥红点点。歪七拿手抹了把脸,靠近院墙,掂了掂脚,奈何个矮人斜,哪里能看到里面半分?
一个豆大的小娘子,落在这等调和风月的妇人手里,能有什么好的下场?歪七徘徊片刻,所谓力微休负重,紧了脚步,冒着电闪雷鸣与倾盆的大雨赶去沈家去寻沈拓。
突逢大雨,沈家檐下放的水缸不多时便积满了水,养的几尾小鱼慌慌张张地游上游下,有一尾跃出水面,落进排水沟中。
沈拓与何栖在廊下观雨,便要去捉回来,被何栖一把拉住,道:“你是呆子不成?一息的功夫就能将你浇成落汤鸡。”
沈拓顺势牵了她的手,笑道:“少了一尾,倒是可惜。”
何栖道:“一尾鱼值得什么?再好看能与你的康健相比?”转身见檐前雨织如帘,忽道,“今夏少雨,河道快峻工,倒下起滂沱大雨,可见冥冥天意。”
沈拓也觉得开河诸事皆顺,二人挂念宜州曹英、陈据等人,道:“何家脚力应是这几日从宜州归转,也不知道有没有捎信与我们。”
何栖与曹英通过几封信后,知道他是提笔咬秃笔头的人物,笑道:“没有紧要事,曹表伯许不会写信。”
沈拓自也知晓曹英的性子,哈哈大笑道:“表兄上回捎信与姑祖母,戏言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