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
石台下的信徒,怔怔看着这一幕。
飞剑上的男人,来到女面前。
女竟然卸下了遮在面容上的皂纱!
这些年,徐清焰一直以皂纱遮面。
可唯独对于宁奕……她没有遮掩真容的习惯,永远坦诚相待。
五年岁月,弹指而过。
时光并没有在徐清焰容颜上留下痕迹,她一如五年前那般绝美。
“小昭,你先去忙吧。”
徐清焰柔声开口,婢女抱着古书,默默低头,动作僵硬地徐徐退去。
“宁先生,进来叙吧。”
石台尽头,是一座开凿而出的山腹洞府,阵纹缭绕,性氤氲,一片光明。
宁奕在洞府内找了一处坐下,他轻声笑了笑,还未开口,一杯热茶被徐清焰递了过来。
“谢谢。”
宁奕捧着茶盏,一时之间有些无言。
他追查影子邪教而来,可怎么也想不到……在南疆这等蛮荒之地,早就有人默默对抗着影子,不求名不求利。
“举手之劳罢了,没什么好谢的。”
徐清焰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她顿了顿,问道:“你是追查清水村案卷而来?”
宁奕怔了怔。
“不必惊讶,毕竟……南疆拢共就这么大。”
徐清焰低眉笑了笑,“我还知道,执法司也在追查这桩案卷。关于影子的秘密,肯定是要瞒着他们……而且清水村类似的失踪案,不是一次生了,这些人如今都在小石山住下,凭执法司一己之力,再怎么找,也找不到的。”
宁奕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知道,徐清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清水村的案例,不是一个偶然。
南疆十万大山中,存在着一个“稳定传播”的精污染源,一个尚未落网的黑暗布道者。
的确,若不是自己有天书相助。
想找到此地……亦是十分困难。
“这些人的精,其实并不稳定。”徐清焰坐在洞府内,向外面投去担忧目光,道:“永堕之后,会变得暴躁,易怒……我撰写的光明教义,虽然粗糙,但能够安抚他们的情绪,起到效。”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光明教义,某种意义上也是‘邪典’,只是想要对抗黑暗……除了以暴制暴,似乎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做得很对。”
宁奕很清楚,光明教义不是想写就能写出来的……而且在徐清焰身上,真的存在着所谓的迹。
他第一次看到,堕落之人,尚有回头之路。
“说不定……这些人,能够完全驱逐心中黑暗。”宁奕看到了希望,但徐清焰却摇头,道:“太难了,万物皆对立而生,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我来到南疆,这几年来竭尽全力,只能与影子勉强抗衡。”
“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有一个无辜村庄被感染堕落。”
徐清焰皱眉道:“有一位捉不到身形的‘布道者’,利用这些无辜人的信仰,收集愿力……它似乎是想借用愿力,来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说到这里。
宁奕立即想到了灵山的“阿依纳伐”!
“我和小昭形单影只,收留了一千余人。”徐清焰黯然道:“真正被感染,堕落之人,数量恐怕很难想象。”
十万大山,到底有多少无辜百姓,被拉入深渊?
此地鬼修横行。
执法司所能做的,最多只是通过一座南来城,镇压意图北上的鬼修,防止大隋境内城池惨遭荼毒。
而南疆山内,这些无辜者的生死……便很难照顾。
于是这些“失踪”的凡俗性命,便算不得性命了。
“这几年,我一直想抓住这个布道者。”
徐清焰摇了摇头,道:“对方非常狡猾,犯案没有规律可寻,稍微迟一步,便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村庄……所以这一次,我命令小昭,提前将清水村的百姓带走。”
宁奕接道:“然而也正是这一次提前行动,导致被执法司盯上。”
“嗯。”
徐清焰笑道:“不过既然你来了,便不算什么了。”
宁奕如今与天都的关系,想要抹平一桩案卷,无比轻松。
“那是自然。”
宁奕转头望向洞府之外,道:“你们的阵纹……似乎很难继续支撑了。”
“因为空间有限的缘故,屏蔽气机的阵纹,已经抵达极限了。”徐清焰淡淡笑道:“我在寻找那位黑暗布道者,那人也在找我,这是一场猫鼠游戏,谁先暴露,谁就输了。”
宁奕沉默了一小会。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他从洞天内取出一枚纤细的黑色雪屑,动用山离之力,使其悬浮在掌心,道:“这是清水村井内的残渣……我在执法司地牢内,现了一位被‘物质感染’的永堕者。除了布道传教,影子还有第二种感染方式。”
徐清焰情凝重。
她缓缓伸出指尖,触碰黑雪。
性与污秽接触的那一刻,迸出“嗤”的骤烈声音,火光四溅,黑雪极消融,化为虚无,就此湮灭。
“你……似乎很陌生。”宁奕感觉到了不对。
“过往五年,我没有见过这东西。”徐清焰抬起头来,直视着宁奕眼睛,道:“今天,是第一次见。”
宁奕心头咯噔一声。
这太怪了。
太不符合之前的认知了。
“如果说,那位布道者先前便执掌着这种物质……他何必大费周章?”徐清焰困惑道:“直接以黑暗之水,污浊肉身,使其堕落,这才是最省时省力的办法。”
便在此时。
宁奕腰间的传讯令陡然震响。
“柳兄,大事不好。”
陵月的声音听起来甚是焦急,道:“巨灵宗山门,出现了大量不死者。”
“巨灵宗山门?大量不死者?”
传讯令的内容,宁奕并没有隐瞒,所以徐清焰也听到了陵月的声音。
宁奕极快解释了自己的安排,布置。
“那位藏在暗处的黑暗布道者,蛰浅多年……恐怕早已在南疆织下一张大网,只等收网之时。”徐清焰蹙起眉头,快道:“你踏入大山,再加上执法司此次雷霆行动,定是惊动了他。”
陵月的催促传讯,再一次响起:“柳兄……若能收到消息,还请来巨灵宗山门,执法司死伤惨重!”
这一次,陵月将巨灵宗山门坐标报出。
宁奕站起身。
他与徐清焰对视。
在那一瞬间,宁奕传了一道念。
“去吧。”
读完念,徐清焰笑了笑,捋起丝。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
……
巨灵宗山门,一座雪白阵纹,笼罩巨山。
此刻护山大阵,被打得支离破碎。
漫天剑光,在巨灵宗上空缭绕,一片打杀之音,满地尸骸,大旗破碎,血肉横飞。
执法司,即便只是大隋皇权滞压在南疆的一只分支,也绝非巨灵宗这等宗门,可以平视之物。且不提星君境界的大司人物,单单是少司出马,便足以打得巨灵宗丢盔弃甲。
而今日这一战,则战况惨烈。
血气冲天三千里。
漫山遍野,倒下的,不仅仅是巨灵宗的鬼修弟子,还有许多执法司内修行者。
原因无他,这些鬼修,平日里修行体魄,极其耐打。
可今日,已不是耐打两字可以形容。
被剑气砍断手臂,可以断臂重生!
削掉脑袋,依旧挥舞着大斧战斗!
这简直就是不死不灭的妖魔!
执法司这边,再如何能打,终究是凡夫俗子,面对这不畏生死,以死换伤的异魔,顷刻间便落入下风。
战局惨烈,急转直下。
一切的改变,从一袭白衣出现的那刻开始。
巨灵宗山门之处,一个相貌平凡无的白衣男子,不知从何而来。
他皱眉看着这满山鲜血。
年轻人背后悬着十柄飞剑,品秩更是毫无出之处,甚至隐约可见斑驳铁锈。
不见他如何动作。
“嗖”的一声。
一柄飞剑,洞穿虚空而来,直接穿透一尊魔头的厚实胸膛。
那剑杀不死的魔头,当即炸开!
化为一蓬血雾!
正与魔头厮杀的执法司修行者,目瞪口呆……这就,死了?
炸开了,只剩下沸沸扬扬的血雨。
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当杀力够强,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不可杀的!
宁奕情阴冷,负手而行,他并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并没有全力催动“驭剑指杀”。
否则,此刻便是千剑出山!
莫要说这些境界卑微的永堕者……整座巨灵宗山头,都要在须臾之间被抹平!
十把飞剑,稍显单薄地掠行在巨灵宗山野之上。
每有一缕银线掠过,便有一尊魔头炸开。
千丝万缕,缭绕翻飞,宛若蝴蝶,令人眼花缭乱。
每一剑都无比精准,每一剑都极其狠厉!
宁奕一人,屠杀一整座宗门!
执法司这场本该败退的战争,因为宁奕的到来,完全拧转了局势。
执法者们怔怔看着那一袭白衣,踩着血染石阶,登山而上。
山顶,一名红甲女子,沐浴鲜血而立,她满面泥泞,却不知疲倦,拔动重剑,斩向这座山头最大的那个大家伙。
那大家伙,足足有三丈之高,真正堪比一尊金刚。
叶小楠杀红了眼。
她是一个莽夫,只知道出剑,砍杀!
若对方不死不灭,砍断四肢,可以再生……那她便砍到断肢不能再生,鲜血无法再流!
“砰”的一声。
重剑锋锐已折。
叶小楠气力也已竭尽。
最后一斩,重剑应声而断。
宁奕第二次,出现在她面前,只是一挥手。
一阵劲风席地卷过——
剑刃叮叮当当的脆响,交织成一曲强有力的奏乐。
那三丈高的黑暗金刚,连怒吼都来不及,瞬间被十柄飞剑卷中,炸成一蓬破碎的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