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宗走了之后,村里的人依旧在等待着。他们觉着刺史不会放过扫把星。
杨德利很是悲伤,于是每日就疯狂的做豆腐,然后挣钱。
“平安,吃饭了。”
贾平安在看书,闻言出了房间。
天气有些热,院子里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霍然是一盆羊肉。
热气腾腾的羊肉散着让贾平安心动的味道,他好的问道:“表兄,这日子不过了?”
号称一把米能吃两日的杨德利抬头道:“吃吧,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呃……”
贾平安这才知道,原来表兄是觉着自己迟早要去寺里蹲着,所以才忍痛改善了伙食,就和人犯在上路前吃断头饭一个道理。
可这事儿犯不着啊!
贾平安也不说破,一顿羊肉吃下来,美滋滋的在门口坐着消食。
杨德利在给自家姑母上香,在说着自己的错误。
“梁波被抓走了。”外面有人在喊。
杨德利眨巴了一下眼睛。
“梁使君被抓了。”
外面又有人喊了一嗓子,杨德利冲了出去,就见杨忠顺正指着一个村民喝道:“过来说清楚。”
这村民刚去了县城里回来,一脸八卦的兴奋,“村正,某先前看到了,梁使君被两个胥吏带了出来,许使君在州衙外面喝骂,说梁使君……说梁波乃是个贱狗奴,竟然贪了公廨钱……”
华州的刺史因为贪腐倒下了,这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八卦,能多吃一碗饭的八卦。
贾平安坐在门外,眯眼看着蓝天,突然就微笑了起来。
老许得分了。
著名奸臣许敬宗甫一到华州,不,是被下放到了华州,就在大伙儿不看好的情况下,他逆袭了。
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刚接手华州的许敬宗竟然查获了前任的贪腐大案,光芒四射啊!
“许使君来了。”
外面一声高喊,杨忠顺看了贾平安一眼,然后带着人去迎接。
杨德利紧张的浑身颤抖,“平安,某该再买一只鸡给你吃的,某……姑母,某错了,某不该抠门,该再买只鸡给平安吃的,让他好去寺里能多熬一阵子……”
许敬宗来了,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村民们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
所谓父母官的威严,就是能掌控你的生死。在这个威严之下,谁敢不低头?
“贾平安!”威严的父母官目光扫过来,贾平安拱手:“见过使君。”
他色从容,甚至和老许对视了一眼。
许敬宗板着脸道:“听闻你读书不错?”
呃!
杨德利和村民们都失态的抬头看着许敬宗,觉得这位使君怕不是失心疯了。
贾平安可是有名的学渣,把先生都教的无可奈何的存在,你竟然说他读书不错?
“使君谬赞了。”贾平安心中大定,知道老许此人值得结交,说不得还能弄来当个挡箭牌。
传闻中的扫把星无所不克,有高僧说若是没有夙怨则无碍,亲近都无事。这话出来之后,村民们对贾平安的忌惮少了些。但权贵们不同啊!
官位越高越怕死,拥有的东西越多越怕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长安城里的权贵们大概巴不得贾平安无疾而终,这样皆大欢喜。
所以贾平安现在就是个高瓦数的大灯泡,锃亮锃亮的,引人注目不说,不小心就会被人一锤子锤碎了。
长孙无忌是个阴人,武妹妹也不是善茬,贾平安觉得自己顶着个扫把星的名头,弄不好就会被这些大佬给灭了。
他看着老许,目光热切,就像是和分别多年的老友刚重逢一般。
老许,你就是俺的那口锅啊!
背锅侠老许此刻踌躇满志,见贾平安谦逊,很是满意的道:“老夫知晓你在乡学时是在藏拙。”
在老许看来,能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就察觉到梁波不妥的贾平安,绝对不是个蠢货。可他在乡学时为何蠢?老许以为贾平安从小就被人说成是倒霉蛋,到了乡学里被同窗欺负狠了。
被欺负了怎么办?有人是以牙还牙,可双拳难敌四手啊!于是贾平安只能选择隐忍,藏拙。
这个少年不容易啊!
许敬宗心中感慨,想到了自己多年来的经历,不禁觉得贾平安就是自己年少的模样,“老夫身为华州刺史,有老夫在,华州治下的年轻俊彦只管大展才华,若是有出色的,老夫向朝中举荐。”
才说完老许就后悔了。
他若是举荐了贾平安,弄不好太子就会觉得他是想谋害自己。
他真心想反悔,可想到自己的人设是一诺千金,就心痛如绞。罢了,老夫……老夫……老夫大不了在殿下那里嚎哭一番,想来殿下不会和老夫计较。
“多谢使君。”贾平安没想到老许竟然这般耿直,顿时就觉得那口锅越的黑了。他一脸正色的道:“学生此生只愿在杨家坞耕读为生。”
长安城里的长孙无忌此刻正拎着大刀虎视眈眈,准备把对手们全给干掉。用不了几年,房遗爱同学就主动送死,被长孙无忌连带拖出来李恪等人。啧啧!真是一个大案啊!把长孙无忌的对头都干掉了,也把李治的对头干掉了。
武妹妹正在感业寺里青灯古佛,翘以盼李治能想起自己来,然后双剑合璧,横扫大唐。
这时候的朝中就像是个大漩涡,但凡不小心陷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
所以贾平安觉得自己蹲在杨家坞也不错。但想有安稳日子过的话,他还需要一个挡箭牌。而许敬宗此劫一过之后,仕途顺畅的就和拉肚子一样,一路飞升,最后八十多岁才寿终正寝,李治为此辍朝三日,算是文官的巅峰了。
许敬宗一怔,颔道:“你竟然能这般淡泊名利,殊为难得。”
既然如此,他许敬宗一诺千金的人设依旧存在,皆大欢喜啊!
老许笑了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人设。
一诺千金很好,但贾平安对自己帮助不小,不给点好处,那是什么?
忘恩负义!
嘶!
许敬宗暗呼一声好险,然后说道:“回头老夫让人送些绸布来,你且好生在家读书。”
耕读耕读,不读书叫做什么耕读?
贾平安拱手道谢,许敬宗觉得这个少年知进退,关键是极为有灵气,不禁赞道:“老夫当年如你这般大时,却不如你。”
呀!
怎么又说实话了?
许敬宗赶紧带着人走了。
老许前脚一走,杨德利就仰天嚎哭,“姑母……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平安没事了!”
许敬宗虽然没明说,但态度谁都感受到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从此之后,贾平安就算是在许敬宗这里挂上号的人了。
贾平安冲着杨忠顺拱拱手,然后说道:“表兄,回家了。”
杨德利喜滋滋的擦去泪水,突然一拍脑门,懊恼的道:“哎呀!某定了一只羊腿……太奢侈了,太奢侈了,不妥不妥,某这便去和屠夫说不要了。”
贾平安不禁愣住了,然后问道:“那晚饭咱们吃什么?”
杨德利边跑边喊道:“中午剩下的羊汤,煮菜能吃两日呢!”
想到中午剩下的一大碗羊汤,贾平安赶紧回去一看,竟然连肉丝都没有一条……
他不禁仰天长叹:“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而在外面,杨忠顺面色凝重的和几个村老在说话。
“使君为何突然对扫把星和颜悦色了?还说要赏他绸布。”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杨忠顺虽然是村正,但当遇到麻烦事时,村老们的作用也不小。
村老虽然那个啥……活的够久,但这事儿也没思路啊!所以想了想后,就说道:“那贾平安从小就倒霉,还克死了两位帝王,这般凶狠的扫把星……按理使君就该弄他到寺庙里去镇压着。为何赏了他绸布呢?老夫觉着……咦!老夫想到一事,使君才将来了华州,就查了梁波的贪腐案,这是好事啊!福星高照的好事!”
几个村老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难道使君觉着……你等忘记了?那高僧都说了,贾平安克人乃是夙怨,和他没有夙怨之人就无需担忧。后来更是说了什么……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杨忠顺眨眨眼睛,“这话好像是……某好像听到道人念过?”
那村老瞪了他一眼,“这道理都是一样的,那高僧的说法就是贾平安能克死人,却也能让人享福呢!你们想想,这使君本是太子的身边人,都说……”
村老看了一眼边上,然后放低了声音,“都说使君是奸臣,这不就被赶到了华州来做刺史。可才将到了华州,使君就立功了,这是福气呀!”
众人不禁点头,杨忠顺纠结的道:“贾平安竟然给使君带来了福气,那咱们呢?咱们和他住在村里十四年,为何没有?”
“是啊!为何咱们没有?”
村老和杨忠顺都觉得很不满,仿佛贾平安就是个灵,有求必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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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读者老爷矜持的颔: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