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气还晴朗,眼下却是满天乌云,阴沉无比,风从远处吹来,将廊下的花木吹得东倒西歪,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萧肃感。
萧如初先是去了侧院,正房大院的管事大多都在这里,她进去的时候,院子里正忙,众人都在风风火火地收拾摊晾在架子上的布帛等物什,以防被即将到来的大雨淋湿,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和玉缀的存在。
萧如初径自进了屋子,果然有几名管事在,其中一人正在清点物资,另有两人正在抓着瓜子闲磕牙,见她进来,先是一愣,尔后才有人道:“原来是三少夫人。”
有人露出客气的笑,道:“三少夫人怎么来了?”
萧如初声音平静道:“我来问一件事的。”
几人互相对视几眼,那清点物资的人放下册子,笑道:“三少夫人有何贵干?”
虽然口称三少夫人,但是语气却并不显得多么尊重,萧如初转过头来,望着她道:“昨日我院子里的一名丫鬟失踪,今儿听说,她死了。”
她的话音刚落,外边便有隆隆雷声滚落,整间屋子瞬间安静下来,沉闷至极,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众人心头一般,过了片刻,那人才干笑道:“是有这回事儿,三少夫人若问的是这个,那丫鬟确实是死了,如今府里人手不够,想来您也是知道的,回头等府里进了新人,再给您院子里分派两个过去,还请三少夫人体谅一二才是。”
萧如初却道:“我不是来要人手的。”
管事一怔:“那您是来……”
“我是来要个说法的,”萧如初冷声道:“前儿我院子里,死了一个丫鬟,叫玉露,是我的贴身侍女,乃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我不过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好好一个人便没了,难道偌大的唐府,竟然连一个小丫鬟都保不住么?!”
她的声音到了最后,几乎是盛怒,听在人耳中,如同锋锐的尖刀:“我原是想你们既然不管事儿,我自己来抓住这幕后凶手,只是没成想,如今又死了一个,你们竟然仍旧无动于衷,就连官府也不愿意报,从出事到如今,短短不过小半个月,接连四五条人命,你们究竟是意欲如何?!”
那管事被她气势吓得顿住,呐呐道:“可……那可是……”
“我不管是谁做的!”萧如初怒极,咬牙道:“便是鬼,你们也要将他找出来,若是再这般粉饰太平,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便自己上官府去!”
“轰隆——”滚滚雷声在头顶炸响,惊得众人心头一跳,萧如初却满腔都是炽盛的怒火,她当真是忍够了这唐府,也忍够了这些人!
旁边另有人小声嘟囔道:“三少夫人您也别恼,咱们谁不知道这事情,与您老实说,老太太那边吩咐过了,这事儿咱们管不得,也没那本事,如今您来找咱们作筏子,也是无济于事的……”
闻言,萧如初冷笑一声,道:“那便劳烦老太太也一并去官府罢!”
她说着,转身便走,那几名管事都有些慌,但仍有人在后面扬声镇定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多说这些有的没的,自然会如实向老太太回禀,请她老人家裁定的,三少夫人回院子等消息便成。”
萧如初没有回头,带着玉缀出了侧院,又往正院去,才到门口,便被一名小厮拦住,道:“三少夫人请回罢,老太太今日身子不适,不见客。”
自从老太太提出休妻的事儿,叫唐怀瑾回绝之后,萧如初便再没有来过正房大院,原因无他,她来了老太太也不会让她进去,原本萧如初也乐得轻松,倒省的彼此相看两厌,但是如今……
她在院门口站了一会,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了。
走到一半,便有豆大的雨水落下,发出噼啪的声音,雷声停了,大雨终于下了起来。
星点的雨珠很快便连成了一片密密的雨幕,两人站在垂花门附近的廊下,玉缀看了看天色,道:“小姐,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奴婢先回院子去取伞来。”
萧如初微微蹙眉,道:“不必了,夏日的雨也不过是一阵子,等停了便好。”
两人又站了一会,眼看着午时到了,大雨仍旧没有停下的迹象,玉缀不禁有些着急了,上午唐怀瑾出门去处理店铺的事情,估摸着算一算,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她道:“奴婢还是回去一趟罢,小姐在此等候,奴婢很快就回来。”
她说着,便以手遮住头发,冲入了茫茫大雨中,消失在花木之后,萧如初紧追着呼唤了几声,也不见她回头,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就在这时,她听见了身后传来一点脚步声,在这嘈杂的雨声中,显得极其轻微。
萧如初回过头去,正瞥见一道深褐色的人影,下一刻,脑后一痛,整个人顿时陷入了昏沉中,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
第99章
萧如初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脑勺钝钝地疼,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一般,不知身处何处,然而就在下一瞬,她忽然想起来了,她在廊下躲雨,玉缀回明清苑取伞去了,有人从背后袭击了她。
果然是唐怀瑢。
就仿佛自己的预感和猜测终于被印证了,萧如初的心里竟然不合时宜地松了一口气。
在唐府,若说谁的存在感最低,必然是唐怀瑢无疑了,身为嫡长子,本该在众人面前展露出他的手段和才华来,但是他却一再沉寂,或许是因为老太太的不喜,亲生父亲的忽视,亦或是结发妻子的强势,唐怀瑢给大多数人的形象都是沉默寡言的,能不开口,绝不开口,萧如初从前偶尔在东跨院碰到他,也只是端着茶水,低头喝着,仿佛一个背景一般。
萧如初从前压根就没有怀疑过这位看起来极其老实巴交的大哥,直到,她从燕燕那里看到了那枚白玉花鸟佩,她不敢称自己过目不忘,然而对于这枚玉佩,她是实实在在的印象深刻至极。
雨还没有停,雨点儿落在头顶的瓦片上,嘈嘈杂杂,像一群哄闹的小孩子,萧如初微微张开眼来,眼前一片昏暗,过了一会,她才渐渐适应了这晦暗的光线。
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门窗紧闭,使得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线愈发暗沉,外面暴雨如注,房间里空无一人,唯有墙边的几盏祛琅烛台燃着,火光轻轻跃动。
萧如初爬起身来,先是去推门,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住了,根本无法打开,她只得环顾四周,靠墙的地方放了一排梨花木太师椅,梁上和门窗旁挂着些垂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很明显不是寻常的房屋。
她有所猜测,抬头往上看去,光线虽然昏暗,但是仍旧能看见那房梁上以彩漆绘着祥云瑞兽图,栩栩如生,果然,这大概是在唐府的祠堂里。
萧如初走到被锁住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