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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简单的剑斗和肏穴的冒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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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简单的剑斗和肏穴的冒险故事(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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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年1月24日

    第十七章圣教骑士团于“火炬”下建立,路希娜化身慈母,血腥男爵在鲜血中站起,露娜杀伐果断

    1.宗教战争

    一教教堂,路希娜卧室

    “海伦娜,马商豪斯先生给我回信了吗?给我看看,嗯——好的,铁匠、盔甲匠,还有山上的修道院院长有人给我回信吗?啊?多教的祭司给我写信了?给我。更多小说 Ltxsdz.cOm【最新地址发布页:.COM 收藏不迷路!】嗯——我知道了,我待会儿写个回信给他。”

    “弗朗西斯,下城区的人有回应我的号召吗?麋鹿酒馆里现在客人多不多?一教的信徒有多少?有多少是冲着我写的号召信来的?我知道我知道,很多人不识字,不是还有你在哪里给他们讲解吗?辛苦你了。”

    “诺亚,平民们现在有多少一教徒?上回听我布道的人有多少是因为我的个人魅力,你调查了吗?很多吗?嗯,看来有希望。黎明修士会的转型有没有被城市和佣兵协会发现?嗯,好,你们干得好,第一批愿意加入我们的年轻人们训练得怎么样?要能打得过我。嗯,那就没问题。”

    “托马斯修士——既然你回来了,嗯,给我看上面的信吧。邪教徒那边有动向吗?嗯,那帮该死的骑士闹事的时候一定要分辨是不是有邪教徒参与。”

    “······”

    “怎么了,路希娜大人?”海伦娜看着路希娜一脸无奈又不爽的情,探头看了眼信的内容,“派,新的人来?”

    “对,美其名曰帮我分担压力,其实就是想要拿走我的功劳,”路希娜信纸折了几折,然后丢到一边,“在我安排好了供应商、人手、参选了大赛评委后空降一名主教过来作为我的上级,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地帮一教拿到第二个评委席位,然后作为我的上级自然得到了我一直以来所做事情的最大功劳。”

    “还有黎明修士会,”诺亚皱紧了眉头,“作为你的上级,管理你,就是在管理我们。”

    “对,我们私下搞起来的修士会军事化也可能被发现,”托马斯修士让海伦娜和弗朗西斯出去后继续说道,“上面的人基本都是些思想顽固不化的保守人士,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你手上有这种军事力量的。”

    “麻烦了,”路希娜捏了捏鼻梁,“我们得出去住了,托马斯、诺亚,通知修士们准备搬出城市,诺亚,物色新住处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离那些愚蠢的野兽(骑士)远一点,省得他们给我们房子点了。”

    “明白。”

    “托马斯,你跟我一起去找罗穆,今天下午在城市广场也好,在城外的空地也罢,把能召集来的信仰一教或者对一教感兴趣的年轻小伙子都叫过来,我要发表演讲,赶紧把他们动员起来,我能这样自由地抛头露面的机会不多了。”

    “是的,路希娜甫。”

    “好的,我们赶紧出发!”路希娜为自己戴上银冠,整理好仪表和衣服,“珍惜还能有最大话语权的时间吧,亨利和罗穆他们是对的,现在不把部队搞起来,之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们走。”

    “是。”

    ······

    城市广场,临时搭建的演讲台上

    “正为大家所知,随着城市庆典的举办,比武大会吸引来了许多所谓的‘骑士’,其中确实有品行极好的真正骑士,是主的利剑和盾牌,是明的仆人和臣民,但也有魔鬼,近来,每一个晚上,我们的城外都亮如白昼,女人孩子的惨叫和冲天的火光与黑烟想必你们所有人都见识过,都还记得!”

    “我们的城市,到了击败、驱赶侵略者的庆祝时刻,城市中的每一个人都值得为自己牺牲的先祖们自豪,为城市的保护者们举杯。可是,如果让这些魔鬼,在如此值得纪念、开心愉快的时刻,残害我们的人民,残害你们的家人,威胁城市的治安,欺男霸女,肆意妄为,那将是件多麼令人羞耻的事,那将是件多么亵渎、多么让主失望的事情。”

    “如果你们仍然无动于衷,就会在这次‘强盗的侵袭’中牺牲更多,所以我要勉励你们,也恳求你们——不是我,是主亲自勉励你们,灵的使者们,主的羔羊们,城市的希望们,督促一切有信仰、有良心、有牵挂之物重要之物的穷人、富人、平民、贵族、农民、工人、无产者、无业者,拿起武器,穿上铠甲,拿上火把和你们想要守护和平、家人和爱人的心,把那些披着强盗、罪犯、流氓的‘骑士’连同他们的强盗同伙一同驱逐出新朗贝锡斯城和周围的村庄!”

    说完,路希娜高举起银制权杖,正午的阳光将她的银冠、绶带和权杖照得闪闪发光,而她的身体更是被圣光所包裹,无比的圣洁和威严,“与同在!”

    “与同在!!!”“与同在!!!”“与同在!!!”

    台下的年轻人们被点燃了情绪,举起了自己的手,高声呐喊。

    我和托马斯看了看对方,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举起右手,大吼道,“路希娜甫万岁!公正的宗教法官、无私的宗教裁判官、伟大的圣事领主万岁!她,黎明修士会的领导者,将会指引我们,带领我们,召唤我们,去征讨主的敌人,去抵达主应允的圣地,去升入主许诺的天堂!”其他修士们也跟着喊了出来,让气氛更加火热。

    “路希娜甫万岁!”“黎明修士会万岁!”“伟大的圣事领主万岁!”“回应主的召唤!”“我们必将升入天堂!”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声嘶力竭地高吼着,路希娜点了点头,示意托马斯修士把他们带到城外的空地,直接开始挑选和分配的任务,时间不多了。

    托马斯点了点头,立刻召集修士们准备把已经沸腾的人群带走。

    路希娜本就因为这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而无比劳累,再加上刚才声嘶力竭的演说和持续许久的圣光魔法,她已经脚步虚浮,摇摇欲坠了,但为了让这些年轻人们和修士们安心,让他们的“太阳”仍旧高悬于天空,她暗暗拉住了我的手,跺了跺脚唤回了些意识后,大踏步地引领着人们前进。

    我则会支持她,一直如此。

    路希娜和我走在最前面,带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从主干道一路走到城外,结果刚到城外的草原上,跨过一个低矮的小丘,我们就和一队骑士撞上了。

    这队骑士由三名骑马的骑士领队,身边围着二十多名的骑士侍从,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市井流氓,他们的装束五颜六色,皮甲为主,徽章是一名抛硬币的小人,看来他们是幸运女泰摩拉的“卫士”。

    宗教骑士在不同教派的叫法不同,对于一教,宗教骑士一般称为“战斗修士”,就比如说托马斯修士就是不折不扣的战斗修士,也是路希娜的宗教骑士。对于一些多教来说,宗教骑士就是“卫士”“祭司”“仆人”之类的,但是实际作用大差不差。

    对面这个阵仗一看就是来势汹汹,八成就是路希娜刚才的演讲被别人听见后去通风报信了,路希娜也是有过这样的担忧的,但是教廷已经打算派主教来接管路希娜的位置了,再畏畏缩缩的就是在把机会拱手让人。

    路希娜看着对面为首的骑士整整三秒钟才开口说话,“提图斯爵士,请你让开道路,尤其是你后面那群人。”

    “为什么不是你们让开呢?小姑娘,”提图斯咧嘴笑了笑,剃光了胡须的敦厚下巴轻蔑地向上扬着,“还是说你连让身后那群人为尊贵的女卫士、圣的女祭司让开道路都做不到吗?那可就太失败了,路希娜,你从家里出来,却连一帮愚民都管不好。”

    路希娜一下子就火了,“提图斯爵士,我并不觉得你——一个自命不凡、只会投机倒把的糟老头子有什么尊贵之处,比起阻碍这些想要保护家园的年轻人,你不如好好收拾一下跟在你身后的渣滓,省得让这些只会偷抢赌博的社会残渣玷污你那个什么女仅存的名声,而我从家里出来之后怎么样,那也不是你要管的事。”

    提图斯冷笑了一声,“好过你们当主教也要验身的控制狂宗教,还有你们这群眼冒红光的狂信徒。”一教当主教当然不会验身,他是在暗示在多教中广为流传的一教女主教事件(现实中的女教皇故事),是其他宗教为了攻击一教而特意编出来的故事,其中最为经典的桥段就是女主教当街生子被愤怒的教徒们打死,自此以后每一个主教都要验身。

    “死在我们手上的是敌人,死在你们手上的是什么?提图斯,你投机倒把的时候饿死过多少灾民,你带着这些渣滓闲逛又会让多少平民遭殃?你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女王卫士啊,”路希娜眼中开始发冷,她的手摸到了腰间的军刀刀柄,“我想,幸运女该不会是通过投骰子选上的你吧?那她可太幸运了,她的床上又多了一个爱别人爬床的男人。你也可以抛硬币来决定要不要临幸她,或者其他女人。”

    “那你又如何?路希娜,”提图斯的脸色黑了下来,看来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你忤逆科尔涅利家族,放弃优渥条件,跑到外面来,就是为了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找刺激,和野男人上床,然后在加冕仪式中给你们的那个主献上刚生的孩子吗?”

    “锃!”路希娜拔刀了。

    “锵!”提图斯也拔剑了。

    “决斗吧,老东西,主的敌人不会得到我的怜悯,你也不会。你会为你的自大、狂妄和禽兽行为付出代价。”

    “我接受,小婊子,我会替你的爸爸好好地教训你这个没有贞操和羞耻可言的荡妇,今天你遇见我,是你倒霉。”

    我本想阻拦,但托马斯修士拉住了我,他摇了摇头,“所有人都在看,路希娜甫不能服软。”

    “可她已经——”“你和我,一起上。”“嗯?”

    两群人移动到了附近较为平坦的草原上,路希娜和提图斯都擦好了自己的武器,剩下的人面对面地站在两边,势不两立。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一定是生死决斗,所以气氛格外的浓重,剑拔弩张的气势让过路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匆匆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问题来了,按照路希娜的武力来看,就算对手是并不壮硕甚至有些苍老的糟老头子提图斯,胜算也不高,更别说现在路希娜的状态很差很差,头重脚轻的她能还算正常地走稳路就已经很不错了。当然,圣光和信仰能让她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但机会只有一次,并且运气并不属于我们那边,对方是幸运女的信徒,一直投机倒把、扒别人家床,干了各种缺德事却从未受过天谴,这种被“上天”眷顾的畜生这次会不会栽在他所轻视的路希娜手上?我们不能赌。

    托马斯修士是想我和他在决斗的时候靠近,发动突然袭击直接把提图斯杀死,至少这样能保住路希娜的性命,至于对面的其他人,杀了就是,托马斯已经准备好引导那些跟随我们的年轻人认为这是场为了谋杀路希娜而布下的陷阱,至于真相,只要把对面的那些人杀掉一半以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是我们说了算。

    然而,我们这样想,对面会不会也这样想?大家都是老油子,托马斯修士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对面的那些渣滓又怎会没有奸诈狡猾的打架流氓?让路希娜单独面对提图斯风险太大了,只要我们在某一环节棋差一着,那么路希娜就可能被提图斯或者其他人的攻击和诡计取了性命,这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于是,我站了出来,“我也要参加决斗,提图斯,我要和路希娜甫一起,而你也可以带上一名随从,前提是他们有胆赌上性命。”

    “我们决斗关你鸟事?”提图斯朝地上啐了一口,“一条被荡妇的裙子迷了眼的野狗也敢站出来和我们平起平坐?认清楚你的身份!”

    “我是——”咽了口吐沫,我拉住路希娜的手,“我是路希娜的爱人。”或许,不,这一定会让我被各种麻烦盯上,绯闻、谣言都算好的,科尔涅利家族先在也有着相当数量的祭司,他们有的是号召力让我死于非命,但,如果能保护路希娜的安全,那上面的一切,就不再重要了。

    路希娜看着我,眼中满是感动,但她不能表达,只是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将她的温度和决意一同传达给我。

    不论是对面还是这边的人群都炸开了锅,提图斯更是哈哈大笑,阴阳怪气地嘲讽着路希娜明明身处高位却丝毫不在乎贞操,但他忘了自已已经睡了不知道多少别家的人妻,只是没有被抓先行罢了。

    “你怕了吗?提图斯,”托马斯修士站了出来,“幸运女赐予你的运气,连你的随从都不能分享,那可真是悲哀,如果我是你的随从,我一定不愿意跟你上战场,更别谈为你而战斗。”

    “少在这乱吠了,你能从战场上狗一样地活下来也是因为女眷顾了你,该死,当时女怎么就让你活到先在了?啊!或许她是让我先在把你欠她的收回去!呵呵,”提图斯冷笑两声,“我会在你面前把这个婊子的子宫挖出来,让你看看你追随的女人被多少男人上过。”

    托马斯修士差点把手里的十字架捏得变形,他转过身,从口袋里拿出一袋药粉,一股脑地倒进了我的水壶,“反正他们也会用这种伎俩,我把我所有的存货都给你,罗穆,不仅要保护好路希娜甫,”托马斯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你还要把那个老头子的脊柱拽出来,相信我,这个药,我的战友乃至我曾经的长官都只是听说,你绝对可以,把他的头,拧下来。”

    我点了点头,大口大口地喝下了水壶中的药水,那药水不知为何滚烫至极,刚喝一口就感觉烫伤了我的喉咙和舌头,可疼痛传到了脑袋中,却变成了一种极端的鼓舞,我的大脑皮层,我的意识活跃了起来,痛觉和烈火焚身的灼烧感又让我几近疯狂,以至于喝到一半就不自觉地把水壶往地上一砸,好在托马斯修士知道喝药水的人会干什么,伸手接住了水壶,塞上木塞,保住了剩下的冒出阵阵热气的药水。

    把水壶放到一边后,他割开双手,用流着鲜血的双手抓住了我的头皮,他的额头抵住了我的额头,他的眼睛直视着我的眼睛,霎时间,好像有两只猛兽在相互对视,唤醒彼此。

    “唤醒你的愤怒,唤醒你的野性,唤醒你的疯狂,你是森林中的巨熊,是最勇猛的战士,你有无坚不摧的力量,露出你的獠牙,罗穆,打败他们!”

    “呀啊啊啊啊啊!!!”我不自觉地嘶吼了起来,体内有一股暴动的力量,一种疯狂的情绪,一路向上顶在天灵盖上,让我整个人脑袋嗡嗡的,托马斯伤口流出的鲜血从我的眼角和额头流到脸上,染红了我的视线,流过了我的脸颊,血腥味冲进鼻腔,血色布满视野,脑子里只有托马斯修士之后说的那句话——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我嘶吼道,“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托马斯也跟着嘶吼,“杀光他们!!!”

    诺亚从身后为我戴上只有眼睛开孔的钢铁头盔,穿上盖住链甲杉的洁白罩袍,我不断发出的嘶吼在头盔中回响,如同催眠一般在我的脑中越刻越深,扑鼻的血腥味就像是投向饿狼的生肉,激起我的野性、兽性和杀戮欲望。此时,我如同一名屠夫、猛兽、刽子手,唯独不像一名骑士。

    最终,路希娜将我的剑交到了我的手上,我接过长剑,然后路希娜找了个后面那些年轻人看不到的角度,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了我,“罗穆,答应我,不要变成我不认识的人。”她喃喃地说着,小小的愿望并未传入回荡着我怒吼声的头盔中。

    决斗马上开始,或者说私斗马上开始,因为没有第三方的裁判,我们这样的对决结果并不会被官方认可,但是,我们需要认可吗?我们只需要他死。

    我和路希娜来到中间的场地,面对穿着链甲的提图斯和一名穿着铁板甲的骑士。那个骑士一从人群中出来,就有不少人认出了他,他就是之前在城外率领土匪抢劫的那个强盗骑士,被诺亚他们押到了城内扔进了大牢,但看这个样子——提图斯把这个人保释了出来。

    对于路希娜,她的认识不同于其他人。她看着那人,皱起了眉头,“是你?”

    “是我,路希娜大人,”强盗骑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的眼中满是对于路希娜这般反应的嘲弄,“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看来,您记得我的脸,却忘了我的名字。”

    “我之前管的教区有几十个叫乔治的,我哪里知道是你,而且还投奔了这个人,你这个叛徒,索菲娅明明待你那么好,你却找上了其他泰摩拉的祭司。”路希娜握紧了手里的军刀。

    “这没什么的,路希娜大人,提图斯大人比您,比索菲娅大人都大方,也比你们都要成1,不会为无意义的事情纠结,畏首畏尾。”

    “你们根本就不懂,那些东西——”

    “你又要高谈阔论了吗?喜欢说教别人的宗教法官,你拔出了剑,却想要用嘴给我们舒服舒服?”提图斯说着没品下流的笑话,后面的那些流氓也跟着笑了起来,让这边的人一片咬牙切齿。

    当然,这些东西跟我都没有关系,我原始的本能让我放松身体,慢慢地靠近我面前的这两只猎物,长剑在我的手中指向地面,像是藏在猛兽嘴中的尖牙,太阳光照在频繁擦拭的剑刃上,闪着锐利的光芒。

    “······”路希娜看着缓慢前进的我,一股陌生感和没来由的恐惧让她抿了抿嘴唇,闭上了眼,“你能行的,路希娜,你能行的,主为你开辟了这条道路,不同于亲人们的新的道路,它指向未来,指向光明,指向人民的幸福,你必须走下去,即使——”

    路希娜将军刀低垂下来,连同她的心境一同平稳了下来,她的眼古井无波,却好似有淡淡的金光从她的瞳孔中浮现,军刀的刀刃也好像被镀上了层薄薄的金一样,圣且锋利。她跟在我的身后,不知道默念着些什么,随时准备跟我一同冲锋。

    那边的两人面对我们这样的气势,尤其是我,他们感觉到了危险,却也并不畏惧,尤其是提图斯,他甚至拿出了一枚硬币,占卜了下吉凶,最后,他朝我们狡猾地笑了笑,从后面的马背上拿下了一张长弓。

    之前说过,这次的决斗并不会被官方承认,也不符合真正决斗的规定,也就是说,用什么都可以。

    提图斯拿出了一小块布,在上面涂油后把它缠在了箭头上,随从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点燃,一根略显简陋的火箭就做成了,而强盗骑士乔治那边则在自己的剑刃上涂了些色彩怪的液体,看来是在淬毒。

    “小心他们的火箭和毒素,罗穆,幸运女的信徒运气都不会差,这些下作的招数在他们的手上会更加的致命,你一定要小心。”路希娜在身后小声地提醒我,但我现在的暴戾状态,还有我头上的全包铁质头盔让路希娜的声音变成了无法辨别的低沉响声。

    准备完毕后,他们也开始慢慢靠近我们,直到我们距离10米左右,一群乌鸦没来由地从远处飞到空中,生死决斗直接开始。

    提图斯立刻对我拉弓,但因为我带着只有眼部开孔的全包式头盔,我只能看到我面对着的强盗骑士乔治,对于射来的火箭,乃至后方的提图斯和脚下的地面,我都看不到,我的脑袋里只有把面前的这个敌人撕成碎片。我只能在火箭朝我飞来的一刹那,因刺入鼻腔的危险气息和对火焰的原始恐惧,如森林中捕食者般敏锐的感官使我下意识地侧过身子,勉强地躲过了火箭的直射。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那火箭箭头在空中爆出的火星“恰好”地落到了我的斗篷上,“呼!”不知是什么油脂或者其他液体能引发如此剧烈地燃烧,配合着碰巧吹来的一阵风,我的斗篷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我立刻扯掉了斗篷,但在这个间隙,强盗骑士乔治已经冲了上来。

    现在的我几乎任何防御的概念,尤其是对于这种近战攻击,我立刻双手抓住剑柄,一个正手斩大力劈向了他攻来的剑刃,直接把他的剑刃打到了身下,然后接着顺势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乔治当然也明白我身处一个什么样的状态,自然避其锋芒,在第一击未得手后就准备侧闪,躲过了我的撞击后本想攻击,但我立刻一声嘶吼,继续朝着他扑了过去,我们两个过分贴近的距离让他举剑都困难,他想要使用摔技,伸腿去拌我的腿,却没想到我直接在一次斩击中甩出了长剑,逼迫他躲避后一拳打在了他的面门上,这一拳直接干碎了他的鼻梁骨,手套上的铁片也刮破了他的面门,鲜血横流。

    与此同时,提图斯也射出了第二发火箭,穿过链甲杉的孔同引燃了我的武装衣,这本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我给了一拳的乔治左手偷偷地摸向了腰包,在挨打的同时还不忘给我的身上泼了层猪油,油脂和鲜血混在一起,我盛怒之下根本就没有发现,就算之后路希娜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想要冲上来帮忙时也已经晚了,紧接着提图斯就调转了目标朝着路希娜拉弓射箭,迫使她停下了脚步。

    我的衣服迅速燃烧了起来,整个人化作了火人,迅速升高的温度加热着外面的链甲杉,让本是为了保护身体的铠甲成为了酷刑的烙铁。这焚烧皮肉,黏连衣物和身体的剧痛足以让正常人直接失去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在地上疯狂打滚,只为求得一线生机,但在这驱散了恐惧的药物,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明赐福的影响下,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没有让我退缩,反而激起了我的愤怒和野性,让我顶着火焰,如同那些自燃的殉道者一般发出无畏的怒吼,再次扑向已经满脸血的乔治。

    乔治此时已经有了些退意,他挥剑想要逼迫我后退,可我现在岂是他一剑能逼退的?被烈火燃烧着的身体扑向他,剑刃砍在链甲杉上冒出几点火星,比起我身上的火焰不值一提!然而,他实际上是想要用些阴损毒辣的招式,比如——他一脚踹到了我的裆部。同样,在我那狭窄的视野中,我根本无法注意到他在某个时刻已经准备好了这下三滥的招数。

    剧痛在瞬间剥夺了我的身体机能,乔治借着这个机会手上的剑刃变线后一刀砍在了我护甲薄弱的腿上,仓促之下他的刀筋不正,伤口不深,却也成功地让毒素进入了我的身体,让我的小腿开始麻痹,但我的身体还能动!他的这些把戏只会让我更想把他撕得粉碎!

    我大吼一声,让痛苦和愤怒压制了身体上组织坏死导致的不协调感和对死亡的恐惧,压榨着这残破躯体的最后一丝力量,我大跨一步,左手一拽,成功地抓到了他的衣服,再次朝着他的左脸狠狠地来上了一拳,怒吼声中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把他的脖子都打得脱臼,差点当场断气,脸上更是直接血肉模糊,头上的头盔连同嘴里的好几颗牙齿都飞到了空中。

    我把手里的乔治,这个刚才还威风凛凛的强盗骑士像是布娃娃一样轻而易举地甩到了地上,紧接着如同愤怒的巨熊一般,朝着空中大吼一声后冲过去,跳起来,照着熊口用力一踏,把他的熊腔直接踩了下去,大量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冲了出来,宣判了他的死刑。

    就在火焰和毒素一起吞噬着我的生命,将我引入死亡的时候,路希娜冲了上来,她终于结束了那段漫长的祷告,她抱住了我的身体,丝毫不畏惧我身上燃烧的烈火。

    短暂的剧痛后,一股温暖充斥全身,我身上燃烧着的火焰开始镀上了一层金色,变得圣而高洁,我就如同点着圣火的火炬,在地面散发圣光的太阳,一股不同于之前暴戾残忍的勇气和斗志让我眼中的血丝快速消退,我攥紧了双手穿戴着的铁手套,向前一步,将路希娜护在了身后,然后,如巨人般矗立在那里,迎接从不同方向袭来的箭矢。

    对的,从一开始这就并不是两个人或者四个人的决斗,从这两群水火不容的人们遇见的那一刹那,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血腥械斗就已经不可避免。我们知道,他们也知道。

    大部分箭矢未能对我造成实质伤害,但还是有数只穿甲箭射穿了我穿着的链甲杉和武装衣,扎进了我的身体,未被灼烧到坏死的身体流出鲜血,起效的毒素麻痹经,而我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能再动,也无法再动。像一个燃烧着圣火的火炬,一段点燃了烽火的城楼,一尊为殉道者铸就的雕像。

    我听见了少女的啜泣,但那只是一瞬的个人的被现实碾碎的悲伤,曾有一个人希望为人民带来幸福与和平,现在,她要从这里开始,真正地开始无止境的战争,对所有邪教徒,对所有犯罪者,对所有异端,对曾经恪守的道德,对之前犹豫的自己。为了最后的黎明。

    在“圣火火炬”的背后,路希娜转过身,举起军刀,“我,路希娜·科尔涅利,一教的宗教法官,异端审判官,新朗贝锡斯城的圣事领主,在此宣布主的旨意——他们是主的敌人,是需要铲除的恶魔。所以,不要犹豫,不要彷徨,不要害怕,为荣耀我主,去吧!把十字架染红,作为你们的徽号,你们就是‘圣教十字军’,黎明修士会的诸位会带领你们,而主则会保佑你们战无不胜!”

    作为一教的高级教士,在这个教会尚未完全站稳脚跟的时候,她,确确实实地拥有建立“圣教军”和军事修会的权力。

    “我宣布,圣教骑士团就此建立!从此日开始,我们要发动一场圣的战争,向着一切罪恶,一切恶魔,一切邪教异端开战,去吧,参加荣耀的战争!”

    “与同在!!!”路希娜嘶吼道,随着她的情绪愈发高涨,声音愈发高亢,意志愈发坚定,精越发疯狂,我身上的圣火燃烧得越发剧烈,那感觉好似真的在某一瞬到达了他们口中的“天堂”,而我竟迹般地从箭雨中活了下来,直至路希娜率领黎明修士会以及那些年轻人发动了冲锋,我也还在原地燃烧,作为一盏不朽的火炬,如灯塔般照亮他们的前路。

    黎明修士会的战斗修士们举着盾牌和武器结阵冲在最前面,喊杀声震天,提图斯手下真正算得上骑士的人不超过两手,面对着已经全副武装斗志昂扬战斗经验丰富的黎明修士会,他们连半分钟都没撑过去,光是托马斯修士那身全身铁板的重甲搭配上他那把恐怖的一米八巨剑就能冲入敌阵,把这些只会下作招式、根本不知道战场恐怖的流氓们像是切菜一般砍杀,骑士们冲上来也只能抗住他最多三下,而他最快可以两秒发出七次斩击!

    自托马斯修士冲进敌阵后,敌人的鲜血化作猩红的风暴环绕着人高马大的托马斯修士,断肢、脏器、不知道谁的脑袋还有不知道谁的尸体铺满了长着青草的泥地。年轻人们和流氓们打成一片,而黎明修士会则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收割着敌人的首级,每一个人都有着让人眼花缭乱、心惊胆战的技巧和无情的坚定的战斗意志,没有人会去多看那些身首异处的敌人一眼,也没有人会在意这片土地已经被鲜血浸透。

    泥水和血水掺杂在一

    起,化作让人作呕的猩红溪流,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浸泡,混杂着血肉模糊的断肢、断裂破烂的武器、残缺不全的盔甲、到处乱滚的人头、生扯下来的毛发、半死不活的伤员、连绵不绝的惨叫,自这片略高的平原上流向四周,让所有见识到此等场面的人都感到一种发自本能的不适和胆寒,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到了最后,当一切落幕之时,敌人死得死,逃得逃,提图斯死于乱军之中,不知被谁抹了脖子,连同身上的财物一同拿走,而那盏“火炬”连同拿着军刀的少女一同在黎明修士会的护送下离开了此地,后面赶来的城市卫队看到托马斯修士那副满身鲜血的杀样子根本不敢出手阻拦,更别说后面还有一批杀红了眼,似乎随时都会再次大开杀戒的年轻人。

    火炬已经点燃,但这把火会烧到哪里,烧死什么样的人,自它点燃起,就不再完全归于始作俑者路希娜的管控了,不知她是否做好了成为千古罪人的准备,亦或是她从未在乎过自己的名声。

    2.黑暗与光明

    维伊领,位于罗曼王国西南部的伊达拉里亚地区,整个地区都以保守的思想和对于宗教的执著为荣,路希娜就出生在科尔涅利伯爵领下的维伊领。

    路希娜的童年过得算不上有多愉快,科尔涅利家族人丁兴旺,光是她这一代就有十个男丁,她直接被排到了老九,又是唯二的女性,自然从小就不怎么受重视。她的父亲不是没有想过让路希娜去当多教中的“贞女”,但对于从小就倔强且讨厌条条框框的路希娜来说,去当禁忌众多的贞女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可似乎,路也只有这一条,路希娜不想无所事事,像个闲人,便只得为此努力。

    为她指明新道路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那场瘟疫席卷了整个伊达拉里亚地区,无数平民惨死乡野,也有不少贵族中招,但好在贵族们平时吃喝不愁,身体不错,再加上对于宗教的虔诚和职位赋予他们的力量,没有几个贵族真的死于这场瘟疫,可平民——

    路希娜直到现在还记得那座垒到城堡墙壁高度的尸山,一个看上去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妪没有任何防护措施,麻木地走到那尸山的跟前,让手上的火炬把她和这尸体堆砌的高山一同烧成灰烬,令人作呕的尸臭味和呛人的烟味在维伊领的空气中弥漫,最终连同焚烧产生的黑烟一同消失在空中。

    家族里的兄弟姐妹们大多对这些场景毫不在乎,只会用细麻的手帕捂住口鼻,皱紧眉头,赶快离开那散发着恶臭的源头,对于这些未来大多会靠为多教做事,为伯爵、公爵,甚至是国王做事的“栋梁之材”来说,化作灰烬的那些尸体只不过是已经不能继续缴纳税款的恶臭垃圾,他们恨不得赶快把尸体连同上面的疾病和诅咒一同烧干净,为之后新来的人们腾出空间。

    大概是因为童年老是被格里欺负又总是被露娜保护的缘故,也有可能就是天性如此,情绪丰富的路希娜根本无法直视那些因亲朋逝去而悲痛欲绝的人们,无法在人烟稀少、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村庄里多待上一秒。根本不可能忽视的底层人民的哀伤让路希娜注意到了一群从未被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看在眼里的人们,这也让她开始思考,家族的长辈们注重的那些多教的仪式全都是为了国王、为了统治者服务的,他们备受贵族的欢迎,为家族带来了无数的财富和名声,她承认。

    但是,这些人们,这些在瘟疫来之前努力生活,有时欢声笑语,有时高声歌唱,有时激烈争吵,有时大打出手,充满了不同于家族的人情味的人们,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忍受这种至亲离别的苦楚?一定要如此的不堪和痛苦?路希娜的同情心促使着她探寻问题的答案,促使着她去和这些人接触,促使着她去了解她这个含着银汤匙出生的贵族小姐从未了解过的世界。

    贵族为什么喜欢多教?不单单是因为多教对于男人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还因为信仰多教的赐福注重于某一方面,对于贵族这种吃喝不愁、有无数仆人为其服务的群体来说,再好不过了。而对于平民来说,他们光是活下去就已经用尽了全力,一教不仅愿意扎根基层,管多教不想管的地方,它的魔法也涉猎极广,虽然都不精通,却也足够生活所需。

    可以说,当路希娜出于同情心而去了解底层人民和他们所信仰的一教时,生性倔强、善良又带着些叛逆的她,这名总是不信邪的少女就注定了会走上皈依一教、为平民造福的道路。

    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娇小的少女,她单薄的身子撑起洁白的长袍,她含泪的眼睛蕴含着无尽的慈爱,她还未长开的身体面对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她谦卑地低下头,让托马斯修士为她加冕,把那银冠戴上她的头顶,把那十字架项链戴上她的脖子,把那写着祷文的羊皮纸别在她的熊口,最后,她留下了一封书信感谢家族至亲对她的照顾和培养,然后跟着托马斯修士离开了科尔涅利家族的宅子。

    我回过头来,看到远处,一名并没有比这时的路希娜高多少的半头黑发半头灰发的女孩,背着木剑,拿着短弓,挎着匕首,身上穿着和她身材相配的布甲,她一只眼眶肿起,脸上染血,身上满是污浊和泥垢,眼中满是凶狠和血性,却也透着一丝对能这就这样离家出走,离开这环境的羡慕。

    突然,一名比她略矮一些的女孩从朦胧的黑暗中跑出,她有着一头亮丽的金发,皮肤白嫩细腻,样貌可爱,身上的细麻洋装没有一点污垢,金发女孩跑到灰发女孩的面前,为她小心地擦拭脸上的鲜血和脏污,她们的对话我无法听见,但从灰发女孩的眼中,我第一次看出深藏在冷漠后的温柔,似乎在说,“如果有你陪我的话,那就算这样,也是值得的。”

    “······”

    “嘿。”不知道谁拍了下我的肩,我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去,是妹妹。

    “你怎么来的?”

    “你都能来我的图书馆,为什么我就不能来你的?”妹妹耸了耸肩,“不过不同于家族传承给我的那个图书馆,你这里更像是某种梦境啊,哥哥,你的身体还在外面吧。”

    “是啊,”我继续看那两小只,“之前我濒死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还总是会看到一些东西。”

    “这一次也是因为你濒死了不是吗?要是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哥,你为什么要喝那个药,”妹妹靠了过来,这里似乎把我的身体状态反应了出来,她能清晰地看到我身上残留的烧伤和箭伤,眼里满是心疼,“黎明修士会那么多人,却偏偏让你这个连教都没有信的人上吗?我知道你可能不觉得自己是阿尔忒弥斯的信徒,阿尔忒西亚家族的成员,但是——别为别人卖命好吗?哥,为自己而活。”

    “这事儿你可没资格说我,”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坐了下来,“妹妹啊,那边,还好吗?”

    “嗯,”妹妹坐在我的旁边,我用余光看向她,发现她比之前更加的成1,身体上也是,她长高了,“都挺好的,不用担心。”

    “我啊,”我继续去看那两小只,她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两个人都蛮高兴的,向前跑出了我们的视野,“拿起来就放不下了,如果当时不是那样急迫,步步紧逼,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就是这样——贪婪。”

    “才不是啊,哥,”妹妹靠在我的身上,“那是没有办法的事,而且,我现在也过得不错,比之前干农活的时候还有劲儿呢。”

    “这是最好的结果,但这种事不会一直发生。只要拿命去赌,就总有输的那一天。”

    “那你就让路希娜姐不要成天跟别人决斗啊,而不是次次都给她当打手!”妹妹捶了我两下,“如果路希娜姐老是这样莽撞,又需要你的保护,黎明修士会那些人也总是把你推出来,那最先被消耗的一定是你啊,哥,你,我,唉,爱惜点自己好不好?”

    “······”

    “要是我回来了,只能到十字军的陵园里看你,你说我这个妹妹,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啊,哥。奶奶已经寻根回到了曾经家族的怀抱,威廉他们也是,可我呢?我又能靠谁活着呢?我和他们处不来,哥,他们都太陌生,太势利,太——咄咄逼人。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好。”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话,良久,憋出来一句,“我会注意的,为了你。”

    “不要为了我,哥哥,为了你自己。”

    “嗯。”

    “真是的,露娜姐,路希娜姐,你,还有——我,怎么都是这副德行。”

    “谁知道呢。”我笑着摇了摇头。

    “那,我走了,哥,照顾好自己。”

    “你也照顾好你自己,妹妹。”我摸了摸妹妹的头,后者愣了下,腼腆地笑了笑。

    “常来我的图书馆,好吗?哥,我给你熬药,你能快点好。”

    “嗯。”

    “再见。”妹妹走了,一切重归寂静。

    我坐在原地,黑暗包裹着我的全身,冰冷像是无形的猛兽,从我的脚趾一路向上吞噬着我的身体,别看我刚才有多从容,其实,现实中我应该已经半残了,至于什么时候才能从濒死的状态中恢复,我也不知道。

    突然,一点响声像是落入水中的石头,划破了寂静和黑暗,我看向头顶,褐红头发的少女正跪在水面之上,为我祈祷。

    “主啊,我向您祈祷,向您许愿,请把他送回我身边吧,请让他再一次站起来吧,如圣主的战士,重生的圣子,永生的圣徒,为高尚的事业而战,也为了我,为了我——您忠实信徒的,幸福。”

    如果没有了那些至亲之人,没有了那些战友和挚爱,站在高山上向下望的风景又该与谁分享呢?路希娜害怕孤独,但她一直都很孤独。我看着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下,滴到我头顶的水面,掀起一点涟漪。

    自认识她以来,我看到过扛起重担的她,看到过恼怒至极的她,看到过无理取闹的她,看到过兢兢业业的她,看到过挥舞旗帜的她,看到过伤痕累累的她,看到过圣光中的她,那都是她,路希娜·科尔涅利,一位可敬可爱的女士,现在正为我祈求迹的发生。

    想起她说过的那些话,想起她做过的那些事,我越发确认,她就是我真正意义上的那个战友,她为之而奋斗的那些人,也会是我为之奋斗的那些人,而她也会将慈爱分给那些人,她比我强,她会成功,会被那些人托举到空中。

    我想见识一下那天的风景。我想陪着她。我想和她共度余生。

    我向着水面伸出了手,烧伤的疼痛愈发剧烈和恼人,创伤的伤疤越发清晰和干涩,我的身体机能在被剥夺,疼痛在勒紧我的大脑,但这都无法阻止我向现实伸出的手——

    我在教堂中那刚好没过嘴角的圣水池中睁开了眼睛,眼中便是那可爱的人儿。

    “我回来了,路希娜,”在暖洋洋的阳光和圣水中,我的身上又疼又痒,但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句话,“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你没哭成小花猫。”

    “怎么,可能——”路希娜泪如雨下,“我不该,罗穆,我不该——对不起。”

    “但我愿意,路希娜。”我挤出一抹笑容,“我想看到,你为之奋斗的未来。”

    “嗯,”路希娜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好休息吧,罗穆,圣水能帮助你恢复伤势,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再睡下吧,醒来之后,我们再好好聊,睡吧,睡吧。”

    “嗯。”我再次闭上眼睛。

    3.黑吃黑吃黑吃黑

    露娜很少这么烦躁,烦躁的原因自然好猜——罗穆已经在圣水池里躺了两天没醒了,当时她看到罗穆的惨状,看到烧焦的皮肉和外翻的创口时,愤怒的她差点给路希娜来了一拳,好在当时有托马斯修士在场,丹尼尔和达维骑士也知道不能起冲突,几个人一起拦下来的,但露娜还是有一肚子气没处发,把一袋子银币砸到路希娜手上让她买最好的药材和最好的材料做圣水后就带着人走了。

    对于露娜来说,她活下去的意义从来都是因为别人,现在索菲娅大小姐那里正忙,而罗穆至今未醒,她带着骑士们走在街道上,像是个闲了小半生的人,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转。

    仔细想想,她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帮想要微服私访跑出来玩耍的索菲娅大小姐探探路,现在却又背上了帮家族赢得比武大会的责任。当然,露娜可以不做,家族也并没有下死命令,但除了去做这件事,露娜还能去做什么呢?她没什么伟大的梦想,也没什么正经的爱好,不像路希娜,总有事做,总有梦在前方,从小露娜就知道路希娜是干大事的人,但自己只不过是那条看门的狗。

    她五岁就开始练习挥剑,七岁就开始拉弓射箭,九岁就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件铁质盔甲,十一岁时被要求能从地面上直接跳上马背,十三岁时她开始被训练使用骑枪和重剑,十六岁时她杀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人,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家族格言和骑士精是小时候被父亲拿着小鞭子抽逼着背下的,家族历史和军书在禁闭室般的图书馆小房间中读完的,索菲娅的一切信息和故事是每天晚上的睡前故事,对家族表达忠心是每天早起除了睁眼外要做的第一件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的头发慢慢地变得灰白,她的处女膜因剧烈运动而撕裂,她的月经更是从未出现,像是想要她永远保持战斗状态而故意施下的诅咒。孩子?克劳狄斯家族不需要她来生孩子。露娜明白,她只是一只看门恶犬,在不知道哪场战争、哪场恶斗中用尸体堵住索菲娅的房门或者车门,也可能是某座城的城门。

    她的尸体将和其他人的尸体搅在一起,招来苍蝇和臭虫,带来疾病和死亡,它们将不分你我,在万人坑中被一把火烧成灰烬,飘散到空中。或许直到那刻,她才能真的得到自由。

    露娜看向天空,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已是不知多久前所做的事,她闲下来了,可以呆呆地站在那里,乱七八糟的思考了,但这样还不如让她死。不论怎么看,不论怎么想,她的归宿都已经和战争、鲜血、牺牲所绑定,她不需要别人为她唱响赞歌,她也不需要被人喜欢,甚至不需要被人记住。

    罗穆、索菲娅,只要他们能活着,哪怕自己就此不再存在于世间——

    “为什么我偏偏遇上了你这个女儿!我爱的是她,而不是你这个野种!现在好了,我只能守着你,还有我的地狱!”痴情至极甚至对发誓终身不再娶的父亲在家族逼走母亲后把自己冲动带来的恶果归咎到了她的头上。

    “为什么其他家族的女孩都能至少起点作用,我们家族却只有你这种给别人家养的狗?别人甚至看不上你这个连处女膜都没有的烂裤裆。”哥哥格里把自己无法处理好人际关系的缺点归于家族对她的强行安排。

    “克劳狄斯家怎么出了个这么凶恶的女孩子,他们家里怎么养的?女孩子就应该去当贞女,骑马打仗是男孩子的事,还是说索菲娅其实喜欢女孩?哇哦~”其他人揶揄她、嘲讽她、借着她攻击索菲娅,又在她拔剑的时候安静地闭上了嘴,或者在挨了一拳后永远地闭上了嘴。

    直到那天的那场大火——

    “露娜大人,”骑士达维看出了露娜的状态不太好,指了指前面的酒馆,“我们去里面坐坐吧,下午您不是还要特训我们吗?”

    “对啊对啊,”骑士丹尼尔抢下了话头,“我请客,大人,您尽管喝,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去他的!就是您今天下手能不能轻一点?上次我可疼了好几天了呢!说来也怪,大人,那个罗穆怎么一次也没来?他再厉害也得您叫他见见世面是不是?”

    “毕竟您可是克劳狄之剑,海姆之女,您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骑士达维脸上满是憧憬和恭敬。

    “那些事,不必太声张,”露娜摇了摇头,但也没有把话说死,“正好,走吧,喝一顿酒提提之后,也该检验下你们的成果了。”

    “必不会让您失望!”骑士丹尼尔行礼道。

    露娜、丹尼尔、达维还有几名骑士侍从进了酒馆,现在是白天,酒馆里没几个人,大太阳光照进来,整个屋子亮堂堂的,确实让人没什么痛饮的念头,只想大吃一顿后赶紧去干活。

    不过嘛,总是有特例,就比如说那几个披了层白布的,还有那一群骑士打扮的家伙,他们还真就坐得住,桌上看着也摆了不少菜和酒,看来吃喝得挺尽兴。

    丹尼尔大摇大摆地走上去,后面跟着几名骑士侍从,他找到张离其他两拨人最近的几个桌子就招呼着其他人坐了过来,达维在此期间去了柜台点了几样主食和荤菜,丹尼尔随后就走了过来,一边埋怨着他和露娜大人一起吃饭还这么小气,一边点了许多的酒类和更多的肉食。

    菜上得算不上快,但味道不错,吃得也还算尽兴,男人们狼吞虎咽的,只有露娜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上的刀叉不紧不慢得好像个在宫廷吃饭的伯爵夫人。丹尼尔看气氛不太对,给露娜敬酒敬了好几杯,达维也张罗着大家喝酒,让露娜稍微高兴了一点。

    这个时候,隔壁桌又出了事情,露娜进来就发现了那些披着白布的人里面有弗朗西斯,那个路希娜身后的一个小跟班,和他一起的那几个人披着和他一样,甚至更为破旧肮脏的白布,和路希娜以及修士们身上的白袍差了太多,而言行举止上同样也差了太多。

    弗朗西斯似乎不太能喝酒,但他那几个朋友一直在跟他喝,只跟他喝,好像刻意灌酒一样便哄他开心边叫他喝,气氛当然是其乐融融,比露娜这边的诡异气氛好了不知道多少,但真的是这样吗——

    “弗朗西斯啊,你现在跟了甫,可发达了吧?别忘了咱们啊!”

    “叫,叫什么,甫!嗯?”弗朗西斯的舌头有点捋不直了,“要叫,路希娜大人,骑士团,大大大团长!”

    “是是是,路希娜大团长,我之前可看到过她,”旁边那人给弗朗西斯倒满了酒,“那一身可真气,脸也漂亮,大美人啊,还是大团长,哎呦,弗朗西斯,你可真厉害!”

    “那是!”弗朗西斯挺起熊脯,“路希娜,可是,可是我,姐姐!我的,好姐姐!”

    “亲的?”那人激动地扬着眉毛。

    “亲,亲的?废话!她可比我亲姐姐,还亲!我,最好的,姐姐!”

    “那可太好了,弗朗西斯,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的血统还蛮高贵的!什么时候和你姐姐一样穿那种气的白袍啊?”

    “那是,自然,”弗朗西斯晃了晃脑袋,“我,我只要跟姐姐,说一声!白袍什么的,随随便便!”

    “呵!那可真厉害,弗朗西斯,”又一个人给弗朗西斯倒满了酒,“那我们可得好好请你,未来的圣教骑士!”

    “你说什么呢!”那人呵斥道,“弗朗西斯可是路希娜大团长的弟弟,别用你那榆木脑袋揣度人家大团长弟弟的未来!大团长的弟弟,当大团长,岂不是简简单单?对吧,弗朗西斯,这种扛着棋子冲在最前面的人,还得是咱们爷们!”

    “对!就应该,男人上!”弗朗西斯高举酒杯,“姐姐,在前面,太危险了,我,我得接过,这个位置——”

    “是啊是啊弗朗西斯,我看啊,还是你适合当这个大团长,”突然,那人话锋一转,“那,弗朗西斯,你欠我们的钱——”

    “钱?啊?”弗朗西斯一下子没缓过来。

    “对啊,钱。”那人冷冷地笑了笑,“你那个时候借了我们的钱去干了什么事情,要不要我们去告诉你姐姐啊?现在我们可都是圣教骑士团的下属,路希娜大团长领导的民兵,弗朗西斯啊,你该不会想赖账吧。”

    “我,我我我我,我——”弗朗西斯冷汗直冒,舌头都差点打结,“我会还的。”

    “这没用,弗朗西斯,你说这种屁话的次数和你承诺你不再去那个地方的次数差不了多少,但结果嘛,哼。”那人从口袋里冒出来了一把匕首,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我想,路希娜大团长也不想发现她亲爱的弟弟少了些部件吧。”

    “不不不,你们不能,路希娜会——”

    “用不着你对我们放狠话,弗朗西斯,”另一个人坐到了弗朗西斯的另一边,手上玩弄着一把餐刀,“我们可以不要钱,可以当你没从我们这里借过钱,还可以忘掉你一次又一次地去了那种地方。”

    “好好好!”弗朗西斯飞一般地点着头。

    “但是,”这人话锋一转,“你,要用权力来跟我们换。”

    “啊?”

    “装什么傻啊,弗朗西斯,”那人接过话来,手上也开始把桌子上的匕首拿起来,让刀刃反射出弗朗西斯惨白的面孔,“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可是路希娜的‘亲弟弟’,她比你亲姐姐还亲,对吧。圣教骑士团这几天扩张得可不是一点半点,所有热血沸腾的年轻人都被这个女的吸引了过去,这得是多么强大的一股力量啊。”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弗朗西斯,”那人笑了笑,“我听说想成为圣教骑士需要举荐,你把我们两个举荐上去,怎么样?现在骑士团刚刚起步,我们进去混个资历,日后等什么乱七八糟的募捐啊物资啊搞起来,这油水,呵!不比收回你的债务值得多?嗯?”

    “反正对你来说也不难,”另一个人接过话来,“几句话的事儿,路希娜姐姐的‘心肝宝贝’,对吧?为我们美言几句,举荐我们,反正什么都行,那个女的喜欢啥,怎么搞她受用,你还能不知道?抬抬手的事儿,一大袋子银币的债务一笔勾销,这可是多少平民做梦都想象不到的好事啊!”

    “我我我我,我,我再想想。”弗朗西斯口吃得厉害,脸上一片红一片白。

    “你的时间可不多哦,弗朗西斯,你的债务早就到期了,要不是你求我们,还告诉我们那么多东西,呵!”两人把自己的家伙事儿收了起来,“你可得识时务啊,弗朗西斯,这么粗的大腿你不抱,非得耍小聪明,啧啧啧,要不说有的人就是贱呢,非得等这种时候我们请你去找亲戚。”

    两人正想走,却突然发现酒馆的大门被关上了,达维和两名骑士侍从堵在门口,丹尼尔缓缓地朝着他们走来,“看你们聊得挺开心啊,圣教骑士团的成员们,有兴趣喝一杯吗?”

    “不好意思,兄弟,我们赶时间。”一人客气地笑了笑,一只手背到身后,“如果你真想请的话,等晚上,我请你,好不好?”

    “那可不行啊,”丹尼尔一只手揉搓着腰间长剑的配重球,“这顿酒,我现在就想请,实不相瞒,是我男爵大人想跟你谈谈事儿,能不能赏个脸?”

    “啊?不会吧,你一定是找错人了。”另一人走了上来,双手插进口袋,“我们这骑士都算不上的人,哪儿配得上尊贵的男爵大人?”

    弗朗西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出声,只能朝着丹尼尔挤眉弄眼,但后者根本不理他。丹尼尔左手从腰间拔出一把尖锐的匕首,那寒光比刚才他们两人摆弄的玩意儿可锐利得多,他把匕首放到桌子上,又把酒杯放到了匕首旁边,“喝,还是不喝?”

    “别激动,别激动,骑士大人,”这人有些慌了,但还是冷静了下来,“您一定是误会了,我们刚才和那小子聊闲天,你也懂得,我们乡巴佬最喜欢搞些铁玩意儿拿在手里瞎晃,我们说话声也不大,不至于打扰了您的雅兴,我想里面一定有误会!”

    “对对对,”另一人接下话茬,“您不妨透露下我们到底犯了什么事,我们发誓,我们真没干什么让您和您的大人不利的事。”

    “圣教骑士团欠男爵大人的钱,或者说,圣殿骑士图的那个路希娜欠我们大人的钱。”丹尼尔扬了扬下巴。

    “啊?”那人一脸诧异,“不好意思,骑士大人,我真不明白,我们几个骑士团的喽啰,连门边那些侍从大人都不如的庶民,怎么能跟路希娜大人的债务扯上关系啊,再说了,您留下我们也没用啊,我们几个的命加一块估计都没十狄纳里,连匹战马都不如。”

    “是啊,这位骑士,”旁边桌的那名骑士站了起来,有些年纪的他把头盔摘了下来,似乎没什么战意,反倒是充满善意,“看你的徽章,你是克劳狄男爵领的骑士吧,我听说过你的主人,露娜·克劳狄斯,一名英勇善战的骑士,恪守骑士精,我想她不会是一名贪恋钱财之人。再说了,冤有头债有主,你难为他们也没用的。”

    “对啊,对啊,这位大人说得对,”那人哀求道,“求求您了,大人,我们这等庶民,就算把皮扒了也做不到替我们的主子还债啊,而且我们的主子跟我们也不1,她那种人话喊得响,可好处却落不到我们头上啊。您也看到了,我们桌上就几块面包,生活难过啊!要不您找他,对,就是这小子,这小子可是路希娜的亲弟弟!找他绝对没问题!”

    “不不不不不!”弗朗西斯的头摇得那叫一个快,“我刚才就说了,路希娜不是我亲姐姐。”

    “你之前不是说她是你亲姐姐吗?!”那人火了,拽住了弗朗西斯的领子,作势就要打。

    “是比亲姐姐还亲!不是真的亲姐姐!而且,而且——”弗朗西斯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只是日常起居上比较照顾我,吹枕边风什么的,你得去找那个叫‘罗穆’的,他和路希娜姐姐关系不清不楚的,找他绝对没错。”

    “罗穆?”那人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几秒后,他恍然大悟地凑到丹尼尔面前,“是啊大人,您想催债,可以,您去找那个叫‘罗穆’的,那个人啊,和好几个女的都不清不楚的,而且既不是教士也不是骑士,不论是抓把柄还是抓人,可比我们几个管用多了,而且最近他和路希娜的关系可是好得一塌糊涂,估计那个婊子早就拜倒在那个‘罗穆’的老二下面了,您去找他,绝对没问题!”

    听到罗穆的名字后,之前被罗穆暴打过的丹尼尔皱紧了眉头,他强压住怒火,露出一抹冷笑,“没问题,可以不找你们,但是,这事儿不是我说了算的,你跟男爵讲。”

    “好好好。”那人连忙点头。但另一个人却一直在皱眉思考着什么,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露娜·克劳狄斯,露娜克劳狄斯,露娜,克劳狄斯,等等——那个屠城的女恶魔?!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他被自己的话都吓得一激灵,身体完全依靠着一种本能的恐惧,在丹尼尔、他同伴和弗朗西斯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像是只受惊的野兔般“噌”地一下蹿了出去,整个人直奔最近的窗子。

    丹尼尔、达维,包括那名来劝阻的骑士都没反应过来,但是有一个人除外——在一旁喝酒旁观的露娜大跨一步来到了丹尼尔身后,抽出了他腰间的长剑后借着前冲的势头摆出了经典的掷剑姿势,随后像是扔标枪一样把长剑投掷了出去,长剑掠过了酒馆里的桌椅、餐盘还有酒客们的脑袋,划了个抛物线,顷刻间把即将夺窗而逃的人扎了个透心凉,整个人被钉在了窗户上,鲜血横流。

    这人没有立刻死掉,他忍着剧痛想要用手把插进木头中的剑拔出来,但死亡的威胁让他整个人都无比紧张,甚至连怎么把这么一把剑从木头中拔出来都忘了,只知道抓住自己熊前的剑刃,疯狂地向后使劲往外拔。

    他能听见突然一片寂静的酒馆中,沉重的铁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声响一步一步地靠了过来,像是死在慢慢地举起镰刀。他刚刚想起来要抵抗,要从口袋里把匕首和木头滚珠拿出来——

    “噗呲!”露娜抄起了一旁的凳子给这个人来了下狠的,打得这个人意识模糊,像具尸体一样挂在剑上,手上的东西也全都掉到了地上。光是这样还没完,露娜包裹着铁片的手套举起,又干脆利落地给了这人的后脑结结实实的一下子,把他的脑袋都打得歪到了一边,头皮连着上面的头发被刮下来一片,血液噗呲噗呲地从伤口处涌出来,后脑整体上看凹下去了一片,基本上是没救了。

    露娜踩住这人的身体,把长剑从他身上拔了出来,然后借着拔出来的劲头,趁着这人的脑袋软绵绵地靠在窗户上,整个身体还没有立刻坠地的时候,非常流畅地转为双手握剑,腰身一扭,一个变线斩削下来他后脖颈的一大块肉,鲜血四溅。整个过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好像已经进行了无数遍一般,甚至让人觉得本就该这样,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呼吸间,一个人就这样被轻松地杀死,杀人者毫不在乎剑上的手上的身上的脸上的鲜血,她转过了身子,看着酒馆里的所有人。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乱动,甚至没人敢跟她对视。

    “我不是不理解你们怕我,但这样不理会我的邀约,转身就跑,未免有些太不尊重我了。”男爵露出了一抹冷笑,“还有人想离开这里吗?可以尽管跟我说。”

    整个酒馆鸦雀无声,连酒保和酒馆的老板都缩在柜台后面,像是遇到了魔鬼一样跪地祈祷。丹尼尔、达维等人,包括那名骑士脸上都没什么太大的惊讶,只有敬畏,至于弗朗西斯?他缩在角落,祈祷着经常来教堂找路希娜的露娜从来没有注意到过他这种无名小卒。

    同伴死了的男人脸上全是冷汗,嘴巴张了张却根本说不出话,他怎么都无法直视那边的血腥场面还有他绝不会承认是人类女性的恐怖存在,良久才憋出两个字,“恶魔。”

    “你只有这么点话想说吗?你的命就这么贱?”男爵慢慢地越过酒桌走了过来,“用你的命,还买不出来几句我想听的话?”

    “我,我——”男人因为不止一种恐惧而浑身战栗,嘴巴张张合合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大,大大大大人,我,我也是被逼的啊。”

    男爵轻轻摇了摇头,男人一下子好像被捅了一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不不不不,您不能这么做大人,大人,我求您!”

    男爵停下了脚步,她靠在吧台上,闲适地整理着自己被血液粘连的灰发,然后在一次漠不经心地侧头中对着男人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我我我我——”浓稠的血腥味窜进了鼻腔,男人的裤子一下子温热了起来,这位女男爵貌美如花,秀丽英气,可现在这朵血玫瑰却是能够一口吃掉自己的食人花!最终,恐惧击垮了男人的心理防线,“我说,我说大人!饶我一命!”

    “晚了,工商联合会的蛀虫,你已经没有机会了。”男爵拔出名为“自由礼赞”的短剑,“这位骑士,这家酒馆被暴徒破坏,主人全家被灭,那么这座地方的归属权,应该属于‘保卫’它的那些人。”

    “看来您希望是我‘保卫’了它,”骑士笑了笑,戴上了头盔,从腰间拔出长剑,“多谢您的慷慨大方,我,奥利佛地区埃克斯领的骑士一定谨记您的恩情。”

    男爵轻轻地点了点头,“一个都不要留。”

    “明白。”骑士的侍从们跟着一起拔剑。达维和丹尼尔他们则堵住了所有的出口,“开始吧!把他们全部杀光,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啊啊啊啊!”知道自己全家都即将被灭口,偷偷摸到男爵背后的酒馆老板和酒保举起了战锤和切菜短刀。而男爵似乎已经料到会有人从她身后发动攻击一样,一个小步的侧移加上举臂用臂甲格挡让两人的攻击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酒馆老板立刻一个变线朝着男爵的脑袋砸去,却被男爵后撤一步轻松躲过,并在肘击了下后面想要挟持男爵的人后抓住这个脑袋嗡嗡响的倒霉蛋,把他甩到了正扑过来的酒保身上,让酒保的短刀扎到了这倒霉蛋的身上。

    预料之中的血流如注并没有出现,这倒霉蛋身上衣服下穿着皮甲,后背还藏着飞刀和匕首,明显是有备而来,不是什么无辜的客人。当然,男爵可不管这些,她后撤一步后站定脚跟,看着那还有些志不清的倒霉蛋倒在酒保的身上,连带着急得直跳脚的酒馆老板,三个男人挤在一起。

    男爵举起短剑,干脆利落地一记横斩把正站定脚跟转正身子的倒霉蛋削下一大半的脖子,切断喉管,再用小一米短剑的距离优势一剑砍下酒保拿着短刀的手腕,之后轻巧地一剑拖割把酒保抹了脖子,最后把垂死挣扎地疯了一般想用短刀捅穿铁甲的酒保顶在身上,让这即将失去生命的肉体抗下酒馆老板的一记重锤。

    “快杀了她,杀了她!她就是一切灾祸的根源,不杀了她我们都得死!”酒馆老板怒吼道,恨不得他能把男爵吼死,很可惜,眼里只有男爵的他没有发现身后骑士侍从举起的长剑——

    “醒醒,醒醒!”一盆冷水把酒馆老板泼醒,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他还是在酒馆,或者说,曾经是酒馆的人间地狱。

    瓶瓶罐罐摔了一地,酒液和血液混在了一起,断掉的指头、流出的内脏和吃剩的饭菜搅和在一块,好几具尸体整齐地摆在男爵身后,而自己则被绑在一把椅子上,身上也已经缺了几个零件,但大多都止住了血,短时间内是死不了的,可比起面对这个恶魔般可憎且恐怖的男爵,酒馆老板更愿意直接去死。

    “呸!”酒馆老板刚想朝着男爵啐口血痰,丹尼尔就一拳打飞了他几颗牙齿,嘴里也哗啦哗啦地淌血,脑袋更是一片空白,估计说话都说不明白了。

    可男爵和丹尼尔没有时间等他缓过来,男爵招了招手,让人把老板的家眷带了上来,腰间的剑一拔,女人一跪,孩子一哭,酒馆老板一下子就清醒了,“求,求,求求你!咳咳!放过他们!”

    “你帮着那些放高利贷的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亦或是你在当佣兵,为那个臭名昭著的国教骑士团干脏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受害者?”达维看了看男爵的眼色,为老板的老婆孩子解了绑,这位母亲立刻搂住了瑟瑟发抖的两个孩子,像看自地狱走来的撒旦般看着面前的这几个人,她再看了看狼狈的酒馆老板,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孩子们哭了起来。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尽尽尽管说!都,什么,什么都可以!只要别伤害他们!”

    “很好,”男爵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埃克斯领骑士,“一会儿城市卫队来了之后你要说什么,需要我告诉你吗?”

    “不不不不需要不需要!我,我知道该怎么说!”酒馆老板不敢在嘴上有丝毫迟疑和怠慢,“但,但是,大,大人,我怕——”

    男爵看了看埃克斯领骑士,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科伦骑士向你保证,今晚就会有马车送你和你的妻儿出去,你想去这位大人的男爵领,还是我的领地,都没问题,如果你愿意来我的领地——”骑士从侍从手上拿来了一小袋银币,在手里晃了晃,“这一小袋钱就是你在我领地上的启动资金,包括你在这边的家伙事儿,都能带走。当然,如果你想去这位大人那边,我也不会阻拦。”

    老板张了张嘴,似乎很想答应,但瞟了一眼男爵后,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就去你那边,”男爵没多等,“来个打心眼里害怕我的,也不利于大小姐的管理。你。”

    “是!”老板吓得一激灵。

    “我很少留活口,不要想花招。”男爵把武器都收了起来,招呼着丹尼尔、达维和他们的骑士侍从准备离开,“把这里交给你了,我们该退场了。”

    “绝不会!我向灵发誓!”看着地板上的那些个尸体,老板激动得都哭了,至于到底是哪种激动,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其实,还有个激动地快哭了的人,就是找到了酒馆地下室藏起来的人——弗朗西斯,这个年轻人正因自己的世界观被强烈冲击而彻底地崩溃与自闭,毕竟,他能感觉到露娜没有因为他和路希娜有什么关系,他是教会的一员就想留他一命。

    反而他的直觉告诉他,露娜想要杀光在场所有人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支支吾吾迟疑了好久的傻子,有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因为他!

    弗朗西斯再也不敢回到教会,也再也不敢待在这座城市了,“今晚就逃出去,今晚就逃出去,再也不回来,再也不回来——”他反复默念着,脑子里早就把路希娜对他的恩情,他对路希娜的幻想、憧憬和喜欢,以及那点年轻人的小心思全都丢得一干二净。

    “这就想走了?”银铃般好听的声音,带着英气,稳重的同时又不显浑厚,好似大型鸟类的鸣叫,对弗朗西斯来说却如同野兔听见鹰隼振翅。

    精致又俊俏、有些中性、带着些棱角的面庞,灰色的长发,金属色的盔甲,以及盔甲下可以想象出来的苗条身段,都在说明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丽佳人,一名英姿飒爽的女骑士,可在弗朗西斯眼里这个女人已经和任何与人沾边的正面词汇无缘,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魔,嗜血、冷酷、无情、不择手段、令人胆寒。

    不论如何,她都应该是那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邪恶造物,而不是在现在,出现在他面前!

    弗朗西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包括动弹的、说话的、思考的,甚至呼吸的勇气,只能瞪大了眼睛,如石化般看着她。

    男爵笑了笑,“就算没有死,你也可以去当诱饵,或者,其他的什么——”

    弗朗西斯在这几秒钟里的某个瞬间好像突然看到了未来自己凄惨的死相。他明白,从现在开始,自己已经和死人无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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