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景姬用冷冷的目光紧紧逼视着元阳真人,她就在月光下,眼如冰,一身绿衣如梦似幻,清冷得让人不寒而栗。更多小说 ltxsba.me
蓦地,她的衣裳飞舒展,轻飘飘若无物,众人只觉得眼一花,她已飞闪到了灵堂内,站在了元阳真人面前。
她的一双大眼闪着清冷的光,直瞪着元阳真人,她的眼越来越亮,最后竟有点像绿色的荧光,透着浓浓的锋利萧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元阳真人大骇,连忙喝道:“大胆!何方妖孽,竟敢在此撒野?”
他的话音还未落,井景姬眼中寒光一闪,已挥动衣袖,还未看出她是怎么出手的,元阳真人的一张马脸便已挨了井景姬重重两掌,同时他的脖颈上已被一条长长的绿袖练紧紧缠绕住!
长练越拉越紧,勒得元阳真人先如杀猪般嚎叫,渐渐地他便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一张脸憋得红中带紫。
井景姬盯着元阳真人,冷冷道:“就凭你,还除妖?只怕连我这妖捉你,都怕脏了手……”
元阳真人挣扎着,眼珠子都快要被勒得暴突出来,他求饶着,从嘴唇里费力迸出几个字来,“大,大仙,仙,饶,饶……命……”
井景姬冷冷地一甩衣袖,元阳真人粗重的身体便如秤砣般直飞出去,砰地一声,摔在墙上昏了过去……
阮绿珠慌忙战战兢兢地将元阳真人从地上半搀扶起,畏缩成一团看着井景姬,连气都不敢出一声。
井景姬原本还待要再逼近,地上的梅十五费力而低声喊住了她,“景,景姬……”
井景姬闻声顿住了身形,她一拂绿衣长袖,望着众人,冷冷道:“我可不是菩萨,我不拯救众生;佛不度我,我自成魔!!!”
众人被她的凌厉气势所震撼,大多畏惧地低了头,竟不敢抬眼看她。
井景姬又指着地上的阮绿珠与元阳真人,杏脸含怒道:“若是我小姨与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今儿个你们谁也别想独活!哼,我可不比她们,只因太过软弱善良反被你们这些可鄙的人,生生就给欺负了去!!!”
言毕,井景姬也不去看跌倒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男女,径直转身来到梅十五面前,她蹲下身,先扣住梅十五的手腕,仔细侧听着梅十五细弱的脉搏,然后看着梅十五那张苍白如纸的虚弱面容,不由长叹一声,美目含泪道:“十五小姨,你是何苦来哉?”
井景姬伸出纤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药瓶,将瓶中的药丸倒入手中。
她洁白如玉的掌心中躺着两颗朱红色的丹丸,这是她和母亲梅初一炼制的绛雪归心丹,数量极少,是能重塑花妖先天、再造五脏经络的灵丹妙药。
她让梅廿九将梅十五扶起身,把绛雪归心丹给十五服下。看着梅十五服下丹丸,一张煞如纸白的花容渐渐有了点回色,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井景姬看着梅十五,蹙眉道:“十五小姨,幸好我受母亲差遣,前来探望你们二人,若是晚来一步,岂不是眼睁睁看着你丧命于这些丑陋卑劣的凡人手中!!”
梅十五靠在梅廿九的肩头,只是流泪。更多小说 ltxsba.top
井景姬眼波转动,看了一眼梅廿九,忽觉得有点异状,便拉过梅廿九的纤手试着感应她的法力磁场,半晌讶异道:“阿九,你的法力呢?”
梅廿九低垂着眼帘,没有言语。
梅十五低声哽咽道:“是我,我,封了她的法力。”
井景姬长眉一挑,直视着梅十五道:“十五小姨,你糊涂了么?你难不成未曾想过,阿九若是丧失了法力,那她在这诡谲多变的人世间该如何自保?你能保护她一辈子么?你真糊涂了,叫阿九日后可如何是好?”
梅十五望望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梅廿九,再望向站在江明峰与阮绿珠一边的洛瑞德,洛瑞德的目光刚和她接触,却赶忙回避开了。
一种从心底里泛上的悲哀与绝望涌上梅十五的心头,她终于心灰地掩面哭泣道:“我,我也知道错了,我,我实不该将阿九带到这人世间来啊……”
是她一厢情愿带着女儿来到一心向往的人间,以为从此以后可以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却没有料到,原来梦醒的速度,可以这样的快。
遭受了不白之冤她并不难过,本来么,在人的眼中,妖就是作恶多端的。
可是洛瑞德对她全然不信任的眼以及疏离惊惧的举动,让她一颗原本炽热的心刹时有如跌落冰窖中,深渊不复。
在那一瞬间,她是有点悔的,却又有许多恨。
她悔的是自己为何就学不会“只爱七八分”,每次遇见真正的爱情,便如飞蛾扑火般,全心全意地投入,掏心掏肺地付出。可,爱得这般轰轰烈烈、毫无保留的下场是什么?
不是男人的负心负意、临阵脱逃,就是这般的鄙夷唾弃,毫不眷恋半点旧情!!!
她好恨,恨自己偏是花妖,既成不了仙,也做不了人,却痴心妄想拥有一份完满的爱情。当爱情被撕开伪装的外衣后,她才发现所谓爱情的里子,已是满目疮痍。
也许,一切原本便是那般残酷,而那些美好的感觉其实是她的自欺欺人。
满腔热爱终至心灰意冷。
梅十五惨然地笑着,好吧,她认输了,她承认她孤注一掷的最后的这一局也赌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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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景姬见到梅十五脸上惨淡的色,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戚戚。
她放缓和了语气道:“十五小姨,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我自有办法补救。眼下最要紧的是,你们快随我离开,不要再做这劳什子的人了。”
梅廿九望望井景姬,犹豫了一下,又偷眼望着母亲,怯怯道:“井景姬姐姐,我,我愿意随你回去……”
井景姬如花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伸出纤手将梅廿九的手握住,道:“好孩子,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罢。”
梅廿九点点头,正要搀扶起梅十五,耳边却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不许走!”一个高大的身影随即挡在了梅廿九的面前。
梅廿九身子一震,顿住了动作。说这话的人正是洛宸天。
井景姬一双妙目上下打量着这个人间少年,而他的一双星眸竟也直视着她,没有丝毫退缩。
虽说井景姬一向不喜凡人,但对这少年的胆色却有几分佩服,很少有凡人知道她是妖后,还敢如此直视着她而不畏惧她。
井景姬冷冷笑了一下,道:“为何我们不能走,竟要听你差遣?”
洛宸天道:“现在我母亲的冤情尚未查清,梅三娘的嫌疑还未解除,那就走不得。”
井景姬眼眸中寒光一闪,道:“我们花妖不会滥杀无辜,况且我们也不会像人一样假惺惺,喜欢藏着掖着的,十五小姨若是杀了人,她自会承认,若是她没做过,她便不会说。”
说着,一手揽住梅十五的腰,一手拉着梅廿九,道:“我们走吧。”
梅廿九应了一声,看了洛宸天一眼,然后低下头咬着唇便要随井景姬而去,但在她转身之时,感觉纤手一紧,已被洛宸天用力抓住了另一只手。
他紧握着她的手,低沉却不容推脱道:“不许离开。”
梅廿九抬眸看他,眼里已有水光,她颤声道:“放,放开我……”
洛宸天却道:“只要我在洛王府一天,就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半步。”
井景姬见状娇叱道:“闪开……!”说着水袖一挥,便向洛宸天的手卷去。
洛宸天却挥动掌风,顺势探手,一把扯住了井景姬的长袖。
井景姬咦地一声,原来这少年身手不凡,于是她袖子一抽一卷,身体向后一仰,整个人已向后腾空翻转,轻轻落在大理石桌子的一角上,飘然若仙。
她居高临下,冷冷道:“你,不要逼我下重手。”
洛宸天却毫无惧意道:“不管她们是否为妖,只要跟我母亲的死扯上关系的,我便不会让她们就此离开!”
井景姬眼见有人阻拦,带走梅十五母女不成,一双美目里渐渐露出了杀气。
她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太久,梅初一修炼已到紧要关头,需得她尽早回去陪在身旁,以免出了纰漏。
蓦地井景姬的长袖突然暴涨,像两条利练猛地朝洛宸天面门上袭来,洛宸天见她来势汹汹,忙一个马步向后仰躺,堪堪躲过了长练,但井景姬的袖练随后又跟着卷到,动作也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工夫,满堂都是绿袖幻影,扑朔迷离。
洛宸天在满眼的幻影中不动声色,忽然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他腾身而起,空中只见寒光一闪,井景姬的袖子已被他削去一截!
井景姬倒退几步,眼里有一丝惊异。洛宸天的敏捷反应出乎她的意料,想不到凡人也有这么好的身手。
她正要再发动攻势,灵堂外突然飞进一只朱红色的大鸟,围绕着井景姬呜呜悲鸣,井景姬见此,心中一窒,这不是陪伴她和母亲在山谷修炼的火烈鸟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井景姬心中大急,料想必是母亲梅初一在修炼中出了大事,心这一分,洛宸天的剑已向她的喉咙刺来,她已躲闪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却想不到有一个娇弱的身体飞扑过来,挡在了她的胸前!
井景姬看清来人,惊呼一声,“阿九?”
梅廿九挡在井景姬面前,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洛宸天手中的长剑刺入她的咽喉!!
她愿意死在他的剑下,她愿意将自己的命还给他,这样就不必带着他的记忆离开。
她知道就这么跟着井景姬走的话,即使再也无望相见,她也是一样活在对他的记忆中,痛不欲生,何不如就这样死个痛快!
她等了半晌,却没有她预料中的剧痛。
她扑扇着长长睫毛慢慢睁开眼睛,发现他锋利的剑尖正停在她的喉咙处,而他正直视着她,是她看错了么,他深邃黝黑的眸子里竟然有矛盾与痛苦的色一闪而过。
但还未等她看清楚,空中还是寒光一闪,他手起剑落!
梅廿九睁大眼睛,等着一剑穿喉的那一瞬间到来。但剑锋一偏,从她的喉咙转向一边,削去了她发鬓边的一缕秀发!
洛宸天看着梅廿九的青丝在空中飘舞,冷哼一声,道:“我不在我母亲的灵前杀人!”便收回了长剑。
井景姬见状还要上前,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梅十五却开口了,“景姬,你不要再去动手了。”
梅十五语速缓缓地说道:“景姬,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们了,我不走。”
井景姬急道:“十五小姨,你……”
梅十五回首看着周遭早已呆若木鸡的一干人等,对着井景姬凄然一笑,道:“我能回哪儿去呢?”
早在当初,她就带着小阿九为花妖一族所不容,四处漂泊无处安生。如今即使回去了能到梅初一那儿,但她自问再没有了修炼仙术的虔诚之心,她也不愿再回到那夹缝中求生存的日子中去。
更何况,当初她决定做人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打算让自己再回头了。
她看着小阿九,一股辛酸涌上心头,她可怜的小阿九,自小就跟着她受苦,没有尝过幸福的滋味是什么,如今又跟着她饱受不白之冤,为千夫所指。
梅十五的眼中不由流下泪来,她哽咽道:“阿九,你跟着井景姬走罢,母亲要留下来,我不能就这样被人冤枉着就走了。”
梅廿九扑到母亲的怀中,哭泣道:“母亲,我也不走,我不能离开你,要走一齐走,要留一起留……”
井景姬恨得一跺脚,对梅十五说道:“小姨,难道你不晓得人与妖的对立是永远不会变的,就如同水与火一般,永远分不出输和赢。而作为人,他们生下来就被移默化地以消灭妖魔为己任,使自己成为万人景仰的英雄。”
“就算你想洗脱罪名,这些想当英雄的人,能放过你吗?”井景姬冷冷地说道。
梅十五无言以对,却仍是倔强得不肯走。
井景姬无辙,看着火烈鸟又心急如焚。
她突然想起母亲梅初一说过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孽障,而每只妖,也有自己的孽缘。
难道这些箴言真的都要实现么?
半晌,井景姬狠一跺脚道:“罢了,随你们去吧,我,我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