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盛延和苏皇后,他们活不过今夜的了。「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寅时初,一场血战,他们冲出了城门。
可流矢几乎擦着耳边落地,北梁人多势众,冲散了凌昭大部分下属。
他们坠了马,摸进了山林里,没有躲过追兵。
他们遭遇的北梁将领似乎看出凌昭身份不一样,穷追不舍。
靠着最后几位下属引开追兵,凌昭扯着何皎皎,躲进一个入口偏僻的山洞里。
何皎皎扶着山壁往外看,积雪掩埋的山林间星火点点。
北梁人举着火把,漫山遍野找他们的踪迹。
何皎皎不作声响往后退,她适应了山洞里的昏暗,回头看见一团人形的黑影依在山壁东倒西歪地坐着。
何皎皎摸索到他身边坐下,不敢乱动,轻轻地喊:“凌昭?”
凌昭“嗯”了一声,窸窸窣窣,何皎皎被他扣紧五指,他声音绵长无力,说的却是,“还好。”
一只箭矢穿透他左肩,坠马时有一刀横砍过来,凌昭将何皎皎拽到他身下,那一刀便从他肩头劈到腰身。
但一路逃到此地,何皎皎没受伤,所以也还好。
两人在黑暗里相互依偎,何皎皎不敢睡,也不敢让凌昭睡,过一会儿就喊他一句。
谢天谢地,他都应了。
如此,总算熬到了天亮。
白光透进遮掩山洞的藤蔓,何皎皎又行到洞口看了看,一片冰冷绝望。
她看见飘扬的苍鹰旗。
北梁人在山下扎了营。
她面上并未展露,身上还有根帕子,弯腰抓了一捧雪团到帕子里,回到凌昭身边蹲下。
他半边身子都染红了,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冻成猩红的薄霜。
雪化开了,何皎皎用湿帕子擦他干裂的唇,再擦他满是血迹污痕的脸。
她此刻才得空仔细看他,挺鼻阔目的英朗样貌,但挑着的眼尾显得凶,那眸中的光好像从没暗过。
怎么看怎么讨厌。
凌昭迎着何皎皎的视线,一边儿用小指勾她下巴,还嫌弃,“噫,脏不脏啊。”
何皎皎心头悲哀,一下将帕子甩到他脸上,“现在好了,我们真要死在这儿了。『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 @ gmail.com 』”
凌昭腾一下坐起来,扯到伤口直吸冷气,“屁话。”
昨晚他才说过的话,现在就不认账了。
何皎皎背对他坐下,思绪茫茫然,静默许久,她声音沙哑地开了口,“凌昭,我和你分明少年慕艾,怎么就……”
她话尽于此。
佛说苦海无涯,何皎皎不明白,凌昭今年才二十出头,她还没满十九,怎么堕入苦海的。
凌昭让她问得收了声儿,握了长枪撑着站起来,何皎皎见状连忙扶他,看他身上深痕加重,要憋不住哭了,“你消停消停成吗?”
“不成,谁要跟你死在这儿。”
凌昭稳住气息,好赖站稳了,“我出去看看。”
他抬脚便顿住,手一抬把何皎皎往后推去,横枪挡在她身前。
山洞门口光芒一盛,有人掀开藤蔓,钻了进来。
他披挂黑甲,氅衣上绣着北梁的苍鹰图腾,瞧着还是个有军衔的将领。
何皎皎揪住凌昭衣袖,心也跟着揪成一团,却听凌昭霎时声音冷得骇人,他喊:“萧重山?”
“你投了北梁?”
萧重山?
这个名字,何皎皎已经知晓了四五年了,今日才第一回 看清他的长相。
男人堵在洞口,扭头朝后说道:“走吧,里边儿空的。”
他撂下藤蔓,退出了山洞。
脚步声远去。
凌昭往后踉跄数步,让何皎皎扶住。
谁想没一会儿,雪地遭人踩动,山洞藤蔓再次教人撩开,一团黑影朝二人抛过来。
凌昭抬手接住了,是个包裹,眸光警惕,没有先开口。
萧重山去而复返,开门见山地说:“今天天一黑,我会让西北角的守卫空出来一个时辰,但盯着我的北梁人不少,你们抓紧。”
何皎皎从凌昭手里接过包裹看,里边装着行军的干粮和几瓶伤药。
萧重山继续说:“我只想杀了赵玄通。”
他目光移到何皎皎脸上,现出萧索的笑意,“我没能救下嘉宁,不过多谢。”
何皎皎低头避开了,心里难受至极。
这世上无缘无份、命也不好的事情太多了,就全摊上了,怎么办呢。
萧重山说完便走了。
天黑得很快,山间积雪深厚,凌昭看准方向,避开北梁的篝火。
两人分不清谁掺着谁,手五指相扣,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山岭延绵起伏,浓稠黑暗无边无际,可今天没有下雪。
何皎皎靠着凌昭僵硬地迈脚,意识昏昏地想,他们还是好运气的。
北梁营地的火光远远隐没在夜色里,他们不敢停下脚步,直到远方有微光淡茫破出昏沉夜色
天要亮了,他们走出了这个雪夜。
又行了一段路,前边山脚隐现数座草搭的屋顶,遇到村子了。
凌昭终于松了口气,他握紧何皎皎的手,“歇一歇吧。”
何皎皎却没有应声儿,她松了气,也泄了气。
她衣着单薄冻了一天两夜,再撑不住,陡然一头栽倒,让凌昭眼疾手快捞住。
何皎皎睡得昏天黑地,做了许多的梦,但她一个也没记住,醒过来的时候周身温暖,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
眼前是打着补丁的青色床帏,身上盖得被子布料很粗糙,但暖和。
何皎皎蜷了蜷,不想动弹,偏头往外看去。
外边天气晴朗,窗外探了枝嫣红的梅花,何皎皎没闻到香气,才发现空中浮着一股…嗯…有些怪的味道。
院子里积雪扫干净了,摆了个炉子咕噜咕噜煮着,前面蹲了个人高马大的讨厌鬼,谁知道他在煮什么。
他们进了一座刚空出来的荒村,村子里人估计是听北梁人要打过来,都逃兵荒去了,凌昭捡了个现成。
何皎皎坐起来,皱了眉,脸上表情难以言喻。
她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纠结凌昭带着伤,这段几天,给她喂了多少怪东西。
她喊,“凌昭?”
凌昭没回头,忙着呢,他应:“在呢。”
是啊,他在呢。
两人在村子里躲了半个月,养伤得养伤,养病得养病。
要过年了,但他们没空过年。
腊八的当天,凌昭烧黑了锅底,往何皎皎脸上抹锅灰。
北梁打下了京城,往前是苏盛延留下的残兵,路上风险大,两人要扮成逃兵荒的村民过湘江,去凌昭的大本营。
凌昭挑剔何皎皎生得白,半点不像逃难的人,要抹黑她的脸,何皎皎忍了。
孰料脸上黢麻一黑,衬得她脖子更白,直扎人眼。
凌昭板着脸,严肃地说干脆把脖子也全都抹黑。可不等他再动手,他肩膀一抖,转身笑得直不起腰。
何皎皎磨牙,忍无可忍,拎着锅扣他脑袋上去了。
闹完之后,何皎皎把脸洗干净了,学她见过的村里人,用粗布包了头发。
凌昭翻出来个坏掉的木推车,敲敲打打地修好,四处捡了些破烂堆上去装样子,两人出发了。
三天后,他们踏上章州的官道,路上如他们一般的行人并不少。
他们混在其中,不算特别显眼,凌昭向人搭话:“老乡,你们打哪儿去啊?”
那人答:“北梁人把皇城都打下来了,朝廷不顶用了,不然谁乐意背井离乡。”
“听说湘江那边让荣亲王的兵守着,先去看看能不能活人吧。”
一个妇人和善地递给何皎皎一个果子,一惊一乍的,“听说北梁那边儿有个将军,是个独眼龙诶。”
独眼的北梁人,何皎皎认识一个。
她接了果子,看向凌昭一眼,果然见他沉了眉,分明方才还兴致勃勃的。
何皎皎撞了撞他肩膀,“走吧。”
两人并肩行出一段路,凌昭沉默许久,冷不丁出声问,“你还记得,咱们最后一次去寿光前,我因为打了燕东篱一顿,被我二哥抽鞭子关禁闭的事么?”
“你知道为什么不。”
他推着车,低了眸去盯路,语气不见低落,何皎皎斟酌半息,只问:“怎么忽然提这事儿?”
多久的事了,何皎皎只记得他被关了禁闭,还非要去寿光,扮成她宫女穿裙子的事儿。
那天凌昭想逃练武场的课,但被收了牌子,没出成宫去,又灰溜溜跑回练武场去,结果遇上太子来考教,被抓个现行。
那会儿的他二哥,表面上还是个好二哥,气他成天不务正业,骂了他几句,说他连燕东篱都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