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爷子兴冲冲地赶到夏莹莹身边,眉开眼笑地道:“乖孙女,格龙可是比牛还壮啊,那后生居然一拳就把他给撂倒了。01bz.cc哈哈!我家莹莹有眼光,那小子叫什么,是谁家的啊……”
莹莹听爷爷夸奖叶小天,心里欢喜,低头故做娇羞状:“爷爷,他姓叶,叫叶小天……”
夏老爷子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转头问道:“老五,咱们水西的世家豪门里有姓叶的么?”
夏莹莹的五爷爷摸摸后脑勺,迷惑地道:“没有啊,姓叶的好象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吧?”
正低头扮淑女的夏莹莹登时把酥胸一挺,双手叉腰,变成了一只世上最漂亮的大茶壶,板着俏脸凶巴巴地抢白道:“是啊!他本来就不是水西豪门世家,那怎么啦?”
夏老爷子飞起一脚,踢在他五弟的屁股上,斥责道:“会不会说话你,边儿去!”
夏老爷子转向夏莹莹,满脸堆笑道:“咱不管他是不是出身豪门,最重要的是人有本事。我看这孩子挺有本事,一拳就撂倒了格龙,哈哈……”
夏莹莹把小嘴一扁,泫然欲泣地委屈道:“本事本事,非得对夏家有用才行是吧?全都是势利眼,夏家的名声地位难道是靠嫁女儿换来的么?”
夏老二马上瞪了老大一眼:“可不,莹莹说的在理儿!你个老东西,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明白做人的道理。最重要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是知道疼咱们家莹莹。莹莹啊,你说对不对?”
本来就没哭的夏莹莹马上“破涕为笑”,甜甜地道:“还是二爷爷疼我!”说着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乐得夏老二眉开眼笑。
夏老爷子吃味儿地道:“乖孙女,我才是你亲爷爷啊!”
莹莹还没说啥,他那五个兄弟一起造反了:“哎!老大,你这话可不对啊!莹莹是你们家老六生的这不假,可我们这些做爷爷的哪个不疼她?什么叫你才是她亲爷爷,我们都成了外人不成?”
六个白发老头登时吵作一团。夏莹莹跺了跺脚,不耐烦地道“你们都不要吵了!真是的,一个个都多大岁数的人了,啊?你们六个加起来,都有四百岁了吧,还整天让我替你们操心!”
六个老头子被夏莹莹训得服服帖帖,夏莹莹对六个噤若寒蝉的老家伙道:“你们都闭嘴,我去喊他过来。我可先告诉你们,谁也不许吓着他,要不然,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们了。”
夏大小姐懿旨一下,六个白发老头儿忙不迭点头。
夏莹莹这才满意地一笑,转身去带叶小天来见她爷爷。
此时,果基格龙沮丧地从地上坐起来。他突然发觉,平时只需稍稍一撑便可纵身弹起,这时起身竟然有些艰难。果基格龙突然明白过来,愤怒地向叶小天吼道:“你作了手脚!”
夏家的男人们脸色难看起来,别看他们刚才气势汹汹地威胁叶小天,可那是因为叶小天和夏莹莹比起来,无论怎样他们最亲的肯定还是莹莹。但是和格龙比起来么……对不起,虽然大家平时称兄道弟,还一起喝过酒,可叶小天是我们的妹夫!
一个夏家兄弟道:“好啊!你想自找难看,我也不拦你!小天,人家说你方才做了手脚,你就再出手教训他一下,让他无话可说!”
叶小天早听冬天嘱咐过,这种拿来练手的蛊,它的失力时间极短,谁知道格龙什么时候就会恢复气力,叶小天哪肯出手再战?他摇了摇头,一脸无奈:“方才是迫不得已,我不想背诺,也是为了向莹莹表示我的诚意。可我毕竟是个读书人,岂能一再与人动手,有辱斯文!”
小路姑娘大声道:“人家叶……姑……公子,可是秀才呢。”
她唤了一声“叶”,才省起自己不知该怎么称呼他。叫姑爷吧,早了点儿。叫名字吧……眼看着莹莹是一定要嫁给他了,那自己早晚也是他的人,女人怎么能叫自己男人的名字呢?所以顿了一顿,才憋出一声“叶公子”。
小薇惊地看了她一眼,小路姑娘俏脸一红,假装没看见。小薇姑娘也马上大声说道:“叶公子不但是秀才,而且明天就要参加乡试,凭叶公子的才学,一定能考个举人回来。”
这么一说,叶小天更是端了起来,下巴微抬,一脸傲然,一副我是斯文人,要文斗不要武斗的德性。
果基格龙被他这副模样气得三尸暴跳,大吼道:“你不动手,就是心中有鬼。你一定在我身上做了手脚,令我四肢无力这才偷袭得手……我要和你重新比过。”
果基格龙大吼一声,就往叶小天身边冲去,夏莹莹那些堂兄弟们立即一拥而上将他拦住。知道叶小天不懂彝语,便有人将果基格龙刚才那句话翻译给他听。
果基格龙气急败坏,转身弯腰就把地上一块狭长的巨石拦腰抱起,用力一抡,那巨石竟发出呼地一道风声,骇得夏家兄弟连忙跳开。
果基格龙大吼道:“统统给我滚开,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叶小天向前一跳,指着果基格龙道:“哈!四肢无力!好一个四肢无力!四肢无力尚且有这么大的力气,这要是四肢有力,你还想把这山拔起来不成?”
“嘁!不但耍赖,而且没头脑,连装相都不会……”四下围观群众立即嘘声连连。
果基格龙欲哭无泪,他也不晓得怎么就恢复了力气,这一下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人群中有几个和凉月谷果基家有些关系往来的豪门阔少连连摇头,上前围住果基格龙,把他连哄带劝弄走了。
夏莹莹刚才站在旁边看到了这一切,此时对叶小天甜甜地道:“我爷爷来了,想见你呢。”
叶小天正要与夏莹莹往坡上走,山坡下希聿聿一声马嘶,就见一个白袍人疾驰到河畔,一勒马缰,那马人立而起,远远望去,夭矫如龙,当真威风。
叶小天此时正背向河畔,夏莹莹与他对面而立,正好看见那“俊俏小生”是女扮男装的展凝儿。夏莹莹心中一喜,便对叶小天道:“你等我一下,我去见个朋友!”
夏莹莹快步向山坡下走去,叶小天也不在意。
这时候,夏老爹和一帮兄弟分开人群走过来,夏家那些兄弟马上给长辈闪开了一条道路。夏老爹大步流星地走到叶小天身前,上下打量他几眼,道:“嘿!你小子,叫叶小天?”
叶小天迟疑道:“老伯是……?”
夏老爹粗声大气地道:“我是莹莹她爹!”
叶小天赶紧施礼道:“啊!原来是伯父,小天这厢有礼。”
夏老爹捋着大胡子,道:“嗯!斯斯文文的,是个读书人的样子。我们红枫湖还没出过读书人呢,真要是有个读书人做女婿也不错,哈哈哈……”
叶小天道:“红枫湖?呃……这是伯父居住的地方吗?”
夏老爹道:“莹莹没跟你说过?不错,红枫湖就是老夫一家人所住的地方了。嘿嘿,在那地方,我爹……也就是你爷爷说了算。”
叶小天心道:“这还用说?就凭你们这一大家子人口,那个村里肯定是你们家说了算啊!莹莹的爷爷想来不是村正就是耆老,在地方上也算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物了。”
夏老爹色一正:“不过,丑话说在头里。你们读书人的花花肠子太多,我那宝贝女儿单纯得很,你可不要欺负她。要不然……”夏老爹“铿”地一声抽出了他那镶嵌了一颗硕大红宝石的名贵宝刀,“我夏老六认识你,我这口刀可不认识你!”
夏老爹那二十多个兄弟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道:“对!莹莹喜欢了你,那是你的造化。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们可不答应!”
叶小天心道:“看来这一家人在地方上真是跋扈惯了,这样的人可不好相处。『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幸亏我家住在京城,等我娶了莹莹便回京城,山高路远的,少跟她娘家打交道就是了。”
这时,夏老爹突然还刀入鞘,脸色变得无比祥和:“小子!我这口宝刀,已经伴随了我二十六年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以后你就用它好好保护我的女儿吧。”
叶小天登时一呆,心道:“这老头儿什么毛病,刚刚还凶巴巴的,怎么突然……”他马上就明白原因了,因为身后正传来莹莹甜丝丝、娇滴滴的声音:“爹,小天哥,我二姐来啦!”
叶小天一回身,就看到了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的展凝儿,惊喜地道:“凝儿姑娘,是你!”
展凝儿看到叶小天的背影时,心头就是一酸,气、恨、怨、伤心,纠结成了一团。待见叶小天转过头来,看到她时满面惊喜的模样,展凝儿心中却只剩下迷惑与茫然了。
她策马从贵阳城一路疾驰而来时,心头百转千回,也不知想像过多少种与叶小天相逢的场面:叶小天陡然见到她出现,一定会露出惊讶、羞愧的色,在她质问的目光下无地自容。
到时候她会找个借口把他带到无人处痛斥责骂,这个负心人会“卟嗵”一声跪倒在她的膝下,痛哭流涕地认错,拼命自扇耳光,祈求她的原谅……那她究竟要不要原谅他呢?
可是现在……怎么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莹莹讶然张大双眼,看看叶小天,又看看展凝儿,喜滋滋地道:“哈!原来你们认识啊?”
展凝儿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人家的反应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叶小天根本就没有喜欢过自己,人家也没对自己有过什么承诺,为什么要胆怯羞愧?
一念及此,展凝儿万念俱灰,所有的愤怒都化成了无尽的伤心:“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我的情意已说得那么明白,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凭什么?难道我比莹莹就差这么多?”展凝儿鼻子一酸,双眼便泛起了抑制不住的泪光。
莹莹或者在别的事情上单纯一些、迟钝一些,可是有些事于女人而言却是天生就具备的一种直觉,所以她马上就发现了异样。
夏莹莹看看展凝儿,又看向叶小天,狐疑毫不掩饰地浮上了她的面孔。
莹莹心直口快,心里存不住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她马上就问道:“二姐,你们两个……你们是怎么回事儿?”
展凝儿急忙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扭过头,避开叶小天的目光,带着鼻音儿对夏莹莹道:“我……听说有人为你决斗,特意赶来看看。”
夏莹莹脱口道:“不对!二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夏家人和环绕周围的众多男子们一起瞪圆了牛眼。
“莹莹,你胡说什么,我不理你了!”展凝儿佯作生气地瞪了莹莹一眼,转身就走。她本想走到无人处时再流泪,可是只一转身,那伤心的泪就忍不住地流下来。
叶小天瞪大眼睛,愕然看着眼前这一幕,难以置信。
夏莹莹瞪了叶小天一眼,气呼呼地道:“等会儿我再跟你算帐!”说罢拔足向展凝儿追去,扬声唤道:“二姐……”
围观的那些水西阔少们兴奋起来,刚刚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决斗,现在这一出二女争夫貌似更精彩啊!不虚此行、当真不虚此行。等等……
正摩拳擦掌的看客突然省起了两位姑娘的身份,一个是展家的掌上明珠,一个是夏家的心肝宝贝,两位姑娘家里可都是位列八大金刚的人物啊。如果再算上这两位姑娘的外公家,一个是安家,一个是宋家,这可是安宋田杨四大天王里的头把交椅和第二号人物!
众人看向叶小天的目光立即变成了无限的景仰:“真是……不怕死的英雄啊!”
“莹莹,莹莹,乖女儿……”夏老爹和夏家的兄弟们一窝蜂追了下去,夏莹莹只是追赶展凝儿而去,能出什么事?老夏家的人对这个唯一的宝贝闺女可真是宠到了极点。
半山腰,小路看了看追下山坡的夏家一群人,乜了叶小天一眼,小声道:“你还不走?等老爷子他们回来收拾你么?”
叶小天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为什么要走?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要真走了,那才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呢。”
小路道:“你这个白痴!夏家什么时候跟人家讲过理?你要讲理也得等莹莹在场才行啊。”
叶小天笃定地道:“只要莹莹还没表态,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咦,你的口气怎么……”
小路白了他一眼道:“我口气怎么了?”
叶小天嘿嘿一笑:“有点关心,有点温柔呢!”
小路俏脸一红,轻啐一口道:“呸!马不知脸长!”
叶小天摸了摸脸颊,自语道:“我的脸长么?”下意识地便往自己的裤裆看了看。
小路看他那里鼓鼓的,估计真的挺长,羞道:“莹莹刚走,你就要拈花惹草了?”
叶小天道:“这也算拈花惹草?我根本不知道凝儿喜欢我,我比窦娥都冤啊。”
小薇嘲讽道:“哈!这么说倒是人家展大小姐上赶着追你了?真是马不知脸长!”
叶小天又低头看了看下面,感觉那里真的有点蠢蠢欲动。
“对了……”叶小天突然想起一事,对小路姑娘道:“莹莹的爷爷是红枫村的村正么?”
小路呆了一呆:“呃……是啊!”
叶小天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哪能一出门就遇到豪门小姐?呵呵,我以前戏看太多了。”
小薇嘴角一翘,刚要说:“白痴!你以为你遇到的真是村姑啊?”可是小路突然牵了牵她的衣角,把她拉到了一边。
小薇怪地道:“你干嘛?”
小路微笑道:“我相信他!你注意到他看见展姑娘时的表情了么?那可不像是始乱终弃心虚胆怯的样子。他还问咱家老爷子是不是红枫村的村正呢,我想……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华云飞跟着巡检们赶来,一见叶小天,有些惭愧地道:“大哥,我去府衙报名时,恰好他们等在那里,迫不得已,只好把大哥的去向告诉了他们。”
李秋池戟指叶小天:“无耻小人,你犯事儿了。你伪造户籍,冒秀才功名,还妄想参加乡试,视王法为无物,回衙门说话吧。”
瑶瑶被毛问智抱在怀里,听他出言辱骂叶小天,立即不忿地大声道:“你才是无耻小人,你是大坏蛋!”
旁边有人见瑶瑶对叶小天十分关切,便问道:“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孩子,这叶小天是你的什么人啊?”
瑶瑶大声道:“我叫瑶瑶,我家姓杨,就在靖州。我爹在京城当官,后来坐牢了,小天哥哥就带着我爹的书信来到我家。因为大夫人总欺负我们,小天哥哥就带着我和我娘从杨家逃了出来。”
那人还是很好:“你爹的书信上都说了什么?”
瑶瑶有点不好意思:“我爹说……把我许配给小天哥哥了。不过,后来小天哥哥又喜欢我娘了,还向我娘求亲……”
众人顿时躁动起来,一个粉妆玉琢、眉目可爱的稚龄小萝莉说出来的话有谁不信?
围观的水西豪少们兽血沸腾了:
“哈!人家把女儿许给他,他却去追丈母娘!真是太有才了!”
“是啊!胭脂虎被他调教得像只小猫,霸天虎为他洒泪而去!英雄啊!”
“太无耻了!不过我喜欢!”
“前辈,收我为徒吧!”
“我算算啊,展凝儿是安家的,夏莹莹是宋家的,瑶瑶是靖州杨家,也是播州杨家分支,安宋田杨四大家,我日!就剩一个田家了!”
“哈哈!好汉!你把怜邪姬也收了吧!”
“这厮简直是我贵州男人的公敌啊!”
“呸!明明是我们的大救星!叶大哥,你把三害都祸害了吧,还我贵州一片朗朗青天呐!”
纷乱之中,夏家人也回来了。夏老爹听了怒不可遏,揪住叶小天的脖领子,大吼道:“那你又追我们家莹莹作甚?”
叶小天陪笑道:“伯父,这不是因为水舞姑娘始终未曾答应么?后来水舞姑娘不辞而别,小子并未脚踏两只船呐!”
冬天费力地挤了进来,佝着腰,眯着眼,贴近了一看,正有一个人揪着叶小天的衣领做扭打状,不由喜道:“啊!尊……少爷,决斗才刚刚开始啊,幸好我没迟到。”
夏老爹突然又惊又喜地叫道:“冬瓜?”
冬天呆了一呆,凑近了去跟夏老爹来了个贴面,仔细端详半晌,纳罕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绰号?”
“哈哈,果然是你!”夏老爹松开叶小天衣领,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冬天,亲热地叫道:“冬瓜,我是葫芦啊!”
叶小天看着兴奋大呼的准老丈人莫名其妙:“什么冬瓜葫芦,莫非他们是蔬菜成了精?”
叶小天纳闷地问道:“你们认识?”
冬天忙道:“是啊少爷,我当年游历天下时和他相识,曾并肩行走江湖,算是老朋友了。”
两个老男人四目相对,大手紧握在一起,欢喜地摇了摇,夏老爹便对叶小天眉飞色舞道:“有一次,我路过太行山,言语不慎,得罪了太行山的马匪。那场恶战呐,我从五指峰一直杀到羊肠坂,来回整整杀了三天三夜,一路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围的人群都呆呆地听着夏老爹讲古。那些巡检站在一边,突然发觉他们的身份真的很尴尬,貌似在场这些人就没一个真拿他们当回事儿的。叶小天这个案犯也跟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偏偏他们不敢上前打断夏老爹的唠叨,他们此时当然已知道了夏老爹的身份。
四大天王里夏家是排不上号的,八大金刚里夏家也不是排名第一。可四大天王八大金刚排在一块儿,要说大家最不愿意惹的无疑却是夏家。因为夏家不但出了名的不讲理,而且老夏家实在是太能生了,还专生男丁,好虎架不住群狼、好汉架不住人多啊。
夏老爹道:“可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好汉架不住人多啊。最后,我终因精疲力尽,被一群马匪困住。关键时刻,恰好冬瓜经过,救了我的性命,可他自己却受了重伤……”
夏老爹突然又想起冬天刚才对叶小天的称呼,不由道:“冬瓜,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叫他少爷?”他并不知道冬天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个出色的蛊术师。
冬天道:“不错,我孑然一身,周游天下,现在岁数大了,就依附了少爷。”
夏老爹听说自己的生死之交是叶小天的手下,倒不好再对叶小天吹胡子瞪眼睛了。
巡检官无奈地看了看李秋池,李秋池心中窝囊得无以复加。他在葫县信心满满要替齐木脱罪,谁知叶小天居然用了最野蛮也最有效的一招:把齐木干掉!他就是浑身本领还有何用?
这次他本想小题大做,只要把叶小天带上公堂,起码也能夺去他的功名,让他名誉扫地。谁知叶小天走了狗屎运,竟跟夏家、展家这样的大土司有了切身关系,他还有什么皮调好弹?
李秋池一辈子就没打过这种窝囊官司,他没理会那巡检的眼儿,暗暗叹息一声,趁着脸还没丢光,转身就走。挤出人群,李秋池便悲从中来:“想我在贵阳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一碰到这叶小天,根本就不给我一展所长的机会呢?难道他真是我命中的克星不成?”
叶小天好说歹说,总算哄得夏老爹带着冬天走了。然后他向华云飞和毛问智使个眼色,一行人急急离开,过了河走出山口,回头一看没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叶小天拍拍脑门,道:“唉!凝儿姑娘喜欢我?我到现在还跟做梦似的!她是什么出身,怎么可能喜欢我呢?就算我肯答应,她家里也不可能答应啊!我的要求其实真的不高,我就是想找个媳妇儿,咋就这么难呢?”
瑶瑶一听,立即挺起小胸脯,背起小手,在叶小天面前走来走去,从左走到右,从右走到左,还不时用力咳嗽两声。
墙内房中,火烛还亮着,对桌两人,一席菜,一坛酒。
夏莹莹捧着酒坛子,咕咚咚地给展凝儿满上,酒才斟了大半,展凝儿就抢过酒碗,一饮而尽。夏莹莹道:“二姐,你慢着点儿喝。”
展凝儿喝得两颊酡红,拿一双醉眼乜着她:“担心他,是吧?呵呵,你不用担心……”
说到这儿,展凝儿眼圈一红,伸手又去拿碗,一见酒碗空着,瞪眼道:“还不满上?”
夏莹莹负气地道:“喝喝喝,喝不死你!你就不能跟我说说,你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展凝儿道:“还能怎么回事儿?是我自作多情了!你别多想,我祝你们两个……”说着说着,突然眼圈一红,嗓音哽咽起来,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她急忙抢过酒坛子,一仰脖子,对着酒坛子狂饮起来。
“你……”夏莹莹跺了跺脚,瞧瞧对面坐着的二姐,道:“你跟他……”
展凝儿凄然一笑,道:“莹莹,你不用多心,我跟他没什么的。”
夏莹莹听到这里,顿时松了口气,忽又发觉这样的反应很不好意思,忙故作关切地道:“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呢?”
“那个大骗子!”展凝儿把酒坛子重重一顿,咬牙切齿地道:“他……他到处骗人,我也是被他骗了!我在晃州城吃饭,他故意撞翻我的面,还故意跟我吵架,激我去追他,结果我把追杀他的人当成了他的人,两下里打作一团,他却趁机跑掉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认识他?结果到了葫县,我……又被他骗了……”
展凝儿打个酒嗝,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好象那张桌子就是叶小天。她醉眼朦胧地睨着夏莹莹,心酸地道:“还是他对你最好啊!我……被他骗过,可你没有,他还肯为你决斗,他对你真好……”
夏莹莹俏脸一红,结结巴巴地道:“谁……谁说他对我好啦?我刚认识他时就被他骗了,他装鬼,吓得我发了好几天的高烧……”
夏莹莹把他和叶小天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过了半晌,展凝儿突然“噗嗤”笑了出来。
夏莹莹看看展凝儿,也忍不住笑了。
两个漂亮女人笑得花枝乱颤,笑了半晌,展凝儿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大声道:“这个大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他了!我不要他了,不会为他伤心了!”
夏莹莹瞪起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义愤填膺地道:“对!我也不要他了!他有本事,再去骗一个媳妇好啦!”
房间里静默了好一阵儿,凝儿心想:“我就是不服气!你可以喜欢莹莹,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我究竟比她差在哪儿?现在她不要你了,你还想逃出我的手掌心?美得你!”
夏莹莹嘴里说着漂亮话儿,心里却想:“人家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男人,哪知二姐居然也喜欢他,幸亏他没喜欢过二姐!唉!真是的,防火防盗不重要,防闺蜜才至关重要啊!”
第二日一大早叶小天就奔了考场,经过昨日花溪之会,叶小天实在不想带上全家招摇了,只带了比较靠谱的华云飞陪他赴试。
乡试比起院试时的规矩又严厉了许多,正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是读书人鱼跃龙门的关键一步,跃得过去就能改变他和他的家族命运,自然全力以赴。而对朝廷来说,这也是选士的关键一步,毕竟一旦成为举人就有资格做官,朝廷岂能不予重视?
乡试只有一场,但要考三天,这三天吃喝拉撒全都在贡院那一间小小的考室之中,所以考生的各种物品都带得十分齐全,还有人居然带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考厨子的。
要进入贡院,第一关就是搜检。经过极其复杂的检查,五分之一的考生折戟沉沙。贡院大门左边铐着一溜儿被搜出小抄的考生,大门右边则摆着一溜儿桌案,上边陈列着搜出来的那些小抄:烧饼里夹带的字条、蜡烛里卷好的小抄、砚台下微雕的四书五经……
幸存下来的考生鱼贯而入,领了号牌,进入自己的号房,准备迎接连续三天的“监禁”。
叶小天看了看自己的号房,小小一间屋子,前门脸儿是完全敞开的,一览无余。号房里只有一张蜷缩着才能睡下的石床,隔着一尺远就是横在门口的一条石板作为书桌,石板仅有一尺宽。右手边墙角处有只马桶,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这时候,贡院内巡弋的兵丁络绎不绝,院落四周的竹楼上有兵丁监视内外,还有巡视的吏员像看贼似的盯着每个考生打量。如此氛围,许多人都紧张起来,有些考生刚坐下就脸色苍白头冒虚汗。可另有一些学霸型人物,却是越逢考试越兴奋,仿佛即将上战场建功立业的大将军,又或者马上就要掀开盖头、吹熄蜡烛、宽衣解带鏖战通宵的新郎倌,比如徐伯夷……
又过了一阵儿,远处响起一通鼓声,试题开始发到一个个号舍,贡院里顿时肃静下来。叶小天拿起试题展开一看,却是十道墨义,其中五道疏、五道注。虽然他学的东西杂乱无章,但要他答却也答得出来,只是要说精彩那就未必了。
不管能否考上,叶小天还是全力以赴。三天时间十道经义,时间充足得很,所以叶小天也不急着动笔,他一边研墨,一边认真地思索起考题来……
夏家在贵阳也有一处宅子,比起其他豪门来说并不算大,占地只有不到一百亩。
夏莹莹坐在一架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悠荡着,正跟一旁侍弄花草的母亲说着话儿。
夏莹莹的娘已年过四旬,看起来却还是个刚刚年过三旬的美妇。不仅因为她保养得好,也是因为天生丽质,能生得出胭脂虎这样的绝代娇娃,那模样又怎么差得了?
夏夫人慢悠悠地剪着花枝,对夏莹莹道:“你都听明白了?凝儿姑娘那事或许是个误会,水舞姑娘那事儿或者已是过去,可瑶瑶姑娘呢?她虽然年纪还小,可毕竟名份已定,这件事现在整个贵阳府已是无人不知。你怎么能嫁他,咱们夏家的大小姐还能给人做小不成?”
“娘,你说瑶瑶啊?”夏莹莹格格地笑起来:“怎么可能嘛?瑶瑶还是个黄毛丫头呢,虽然她一口一个小天哥哥地叫着,可我看小天哥简直是把她当女儿养的。”
夏夫人直起腰来,看了看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儿,摇摇头道:“她现在小,可用不了几年就长大了啊!到时候你怎么办,给人作小?”
夏莹莹依旧不相信母亲说的话,便顺口道:“做小就做小呗,爹还刚娶了十三姨娘呢。咱们家放火,还不兴人家点灯啊?”
“那不一样!”刚刚赶来的夏氏父子恰好听见这句话,夏老爹马上说道:“爹纳多少个妾,当家主事的也是你娘一个人,爹最宠的依旧是你娘,那些妾能比得了吗?”
夏老爷子道:“乖孙女儿,叶小天的家境、人品如何,本领怎样,咱们现在还不清楚。与那位瑶瑶姑娘究竟有没有婚约,咱们还不知道。婚姻大事可草率不得,爷爷虽然疼你,可这事儿不能依着你!”
夏莹莹道:“爷爷,你啰哩吧嗦的说了一大堆,和我爱他有什么关系?”
夏老爹抢白道:“怎么能没关系呢?这些事都没弄明白,你就喜欢他,要跟他过一辈子?你这丫头啊,怎么就这么愚蠢!简直愚不可及!气死我了!”
“哈!你说的!这可是你说的!”夏莹莹指着她爹向她爷爷告状:“爷爷,你听见了喔。你儿子说你娘愚蠢、蠢得愚不可及,你要是不揍他,我就向老祖宗告状说你不孝。”
夏老爷子听了哭笑不得,他母亲达娃和他父亲那段浪漫的爱情故事,夏家上下自然知道,没想到孙女竟然挖了个坑把他爹给埋了:“我这孙女真是聪明啊!咦?我这想什么呢。”
夏老爹气得两眼发直:“这真是我女儿吗?啊?你们说,这真是我的亲生女儿吗?”
夏夫人一听不乐意了:“夏老六,你这是什么话?你给我说清楚!”
乡试终于结束了。三天三夜,一直困在那斗室之中,吃喝拉撒都不能离开半步,像犯人一般被人不断巡弋监视着,那种滋味儿真是无尽的煎熬。当叶小天向主考官递上试卷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颇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张知府对我有知遇之恩,受这三天活罪,权当是我报答他的好了。这辈子,我可再也不考试了!”自认不可能中举的叶小天暗暗想着,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
走到大门口时,叶小天和徐伯夷不期而遇。
徐伯夷负手而立,冷笑着等在那里,一脸鄙夷地对叶小天嘲弄道:“想不到居然有人能跟我一起交卷!卷子交得这么快,别是交了白卷吧?”
叶小天看到徐伯夷也是一怔,随即一脸惊讶地迎上去,笑道:“哎呀!原来是徐秀才啊,好久不见了!”
徐伯夷哂然道:“徐秀才?徐某十日之后就是徐举人了!”
“真的?”叶小天急忙拱起手:“佩服!徐秀才,自从你灰头土脸地离开葫县,我一直很想你,唉!我是一到清明就想你,我就想啊,那么多人都死了,你怎么就不死呢?”
“你……”徐伯夷气得脸皮子发青,门口的衙役听见这两个秀才斗嘴,忍不住窃笑起来。徐伯夷忍了忍气,拂袖道:“似你这等不学无术之辈,徐某懒得理论。”
叶小天笑道:“那是!所谓秀才者,才能秀异之士也,而举人自然更高一筹。徐秀才你阿附权贵、抛弃发妻,为县中士绅所鄙弃,却不屈不挠,跑到水西来兴风作浪。这么有才,你不中举谁中举?比起你来,我真的是不学无术了。”
叶小天乜了徐伯夷一眼,又道:“现在你已经没有贤良发妻可以抛弃了,正好方便你抱豪门大姑娘的大腿。却不知如今又攀附了谁家,又抱上了谁家大小姐的大腿啊?”
叶小天本是随口取笑的一句话,却不幸而言中,徐伯夷如今果然又抱上了一条大腿——安宋田杨四大家中田家大小姐怜邪姬田妙雯的修长玉腿。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徐伯夷被他一说,脸皮子有些发紫,恼羞成怒道:“你敢骂我无耻?”
叶小天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可没说你无耻。我是说,无耻的都是你这样的!”
徐伯夷大怒,拔腿就向叶小天冲去,叶小天马上把装有文房四宝等物的筐子往地上一放,拉开架势道:“徐秀才是打算文斗还是武斗?”
眼见双方要动手,守在大门口的衙役咳嗽一声,厉声喝道:“两位秀才,打算在贡院里动手吗,就不怕大宗师取消你们的成绩?”
徐伯夷立即止步,冷冷地看了叶小天一眼,阴沉沉地道:“你最好求拜佛,祈祷自己不要犯在我的手上。否则,到时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伯夷摞下这句狠话便向贡院门口大步走去,叶小天望着他的背影,轻轻蹙眉:“这厮见了我全无惊讶之色,毫不怪我为何来此考试,对葫县之事也只字不提,看来是对我冒充艾典史一事清清楚楚,这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我坏了他追求展凝儿的大计,他已恨我入骨,为何不用我冒官之罪整治我呢?”